问题

意大利人最晚到什么时候开始不再认为自己是罗马人?

回答
要说意大利人“最晚”什么时候不再认为自己是罗马人,这事儿可没个明确的界限,就像你问一个人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是孩子一样,是个渐进的过程,掺杂着文化、政治、社会方方面面的变化。

咱就得从那辉煌的罗马说起。想想看,罗马帝国鼎盛时期,那可不是一般的强大。它的疆域横跨欧亚非三大洲,文化、法律、语言(拉丁语)影响力那是杠杠滴。在这种情况下,生活在帝国境内的人,尤其是那些能享受到罗马文明好处的,自然会有一种归属感,觉得自己是“罗马人”。这不仅仅是一种身份认同,更是一种文化上的优越感,甚至是一种政治上的联系。

然而,罗马帝国并非铁板一块,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就像一个庞大的机器,内部开始出现各种磨损和变化。

首先,帝国的裂痕是关键。 到了公元3世纪,尤其是三世纪危机之后,罗马帝国就分裂成了东西两部分。这本身就是一种地理上的区分,虽然名义上还是“罗马”,但联系肯定不如从前紧密了。西罗马帝国因为内部的各种问题,比如经济衰退、军事腐败、蛮族入侵等等,最终在公元476年“灭亡”了。

这“灭亡”两个字,得好好琢磨。它不是一夜之间所有人都改姓换名,不认自己是罗马人了。实际上,在西罗马帝国灭亡之后,很多地方的统治者,包括那些“蛮族”首领,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还试图继承罗马的衣钵,比如采用罗马的法律,甚至声称自己是罗马皇帝的继承人。哥特人、法兰克人等等,都在不同程度上接受了罗马的某些制度和文化。所以,你不能简单地说,476年一过,意大利人就不再是罗马人了。

接着,我们得看“意大利”这个概念的变化。 在罗马时期,“意大利”更多的是指亚平宁半岛上的核心区域。但当帝国分裂,又被各种日耳曼王国统治后,“意大利”这个地理概念还在,但那种统一的、帝国层面的“罗马人”身份就越来越淡了。每个王国都有自己的身份认同,自己的国王,自己的法律体系。

文化和语言的演变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拉丁语虽然是罗马人的语言,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民间开始分化出各种方言,这些方言逐渐演变成了后来的意大利语。语言的分歧,就像是在人们之间筑起了一道墙,即使是源于同一本“书”,读出来的味道也不同了。

宗教的力量也不容忽视。 基督教在罗马帝国晚期成为了国教,并在后来成为了欧洲文明的重要基石。当罗马帝国西部分裂、衰落后,罗马教会(后来的天主教会)在一定程度上填补了权力真空,成为了一种连接不同地区和人群的精神纽带。虽然这加强了欧洲在文化上的联系,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将人们的身份认同更多地导向了“基督教徒”,而非仅仅是“罗马人”。

历史上的“意大利”概念,也经历了几番起伏。 比如,查理曼帝国时期,虽然他被加冕为“罗马皇帝”,但他更多的是一个法兰克人的国王,他的帝国横跨现在的法国、德国、意大利北部等地区。后来,神圣罗马帝国虽然打着“罗马”的旗号,但其重心在德意志地区,对意大利半岛的影响也并非绝对的统一。

一直到文艺复兴时期,人们才开始重新“发现”古罗马的辉煌。 艺术家、学者们重新发掘古罗马的文学、艺术、建筑,掀起了一股“古典主义”浪潮。这时候,人们会感到与古罗马有着某种联系,一种文化上的“继承”。但这种继承,更多的是一种对过去的仰慕和学习,而非直接的身份延续。那时候的意大利,还是分散成一个个城邦和王国,比如佛罗伦萨、威尼斯、米兰等等,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独特的身份认同和政治诉求。

真正意义上的“意大利人”这个身份,是在19世纪意大利统一运动之后才逐渐形成的。 意大利统一(Risorgimento)是一个漫长而复杂的过程,到1861年才基本完成。在此之前,生活在不同地区的意大利人,可能更多地认同自己是那不勒斯人、西西里人、撒丁岛人,或者某个城邦的居民,而对“意大利人”这个更广泛的身份概念,并没有特别强烈的认同感。统一运动的领导者们,比如加富尔、马志尼、加里波第,他们就是通过共同的语言、历史、文化,以及对摆脱外国统治(比如奥地利的统治)的渴望,来塑造“意大利人”这个现代国家公民的身份。

所以,要说“最晚”是什么时候,我觉得可以这么理解:

从政治意义上的“罗马人”彻底消失,恐怕要追溯到西罗马帝国“灭亡”之后,尤其是当那些继承罗马衣钵的王国,在地理和文化上与罗马的核心地带逐渐疏远的时候。 简单来说,就是当意大利半岛不再由一个统一的、以罗马为中心的政治实体统治,并且新的统治者有了自己的身份认同和国家概念的时候。
但是,文化上的“罗马人”的影子,可能一直都在。 即使是到了中世纪,甚至是文艺复兴时期,人们对古罗马的记忆和对自身文化渊源的追溯,都让“罗马人”这个概念以某种形式存在着。
而作为现代民族国家“意大利人”的身份认同,则是在19世纪统一运动中才真正成型。 也就是说,在那之前,很多意大利人可能还谈不上“不再认为自己是罗马人”,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有“意大利人”这个明确的、统一的身份概念来与之相对。他们的身份认同,更像是多层次的,有地方的、有语言的、有家族的,而“罗马人”可能是一种模糊的、历史性的、文化上的遥远记忆。

所以,你问“最晚”是什么时候,也许答案是:当“意大利人”这个现代国家公民的身份,取代了人们在不同时期对“罗马人”以及其他各种地方性身份的认同,而且这种取代是渐进、全面且深入人心的那个时候。 这个时间点,放在19世纪意大利统一之后,并且随着国家教育、媒体的发展,现代“意大利人”的身份逐渐成为主流,才是比较合理的答案。在那之前,与其说“不再认为自己是罗马人”,不如说“罗马人”这个身份的概念本身,已经在历史的长河中,被各种新的身份、新的政治实体、新的文化思潮不断地稀释、改造和重新定义了。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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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马认同从未消亡,只是在普通民众中距离大众生活越来越远,但读过书的识字者很多都会一直把自己看作罗马人的后代。在762年拉文纳沦陷,拜占庭的直辖统治终结后,罗马教皇自认东罗马属地直到至少780年,坎帕尼亚到1100年,威尼斯和伊斯特里亚到1100年,南意大利到1070年。8世纪后教皇书信可以找到很多imperium Romanum,senatus romanus et sacerdotus et populus的字眼:教皇国将自身视作罗马帝国的直接继承人,教宗统辖全体教士,元老院(贵族)和人民。

格列高利改革后,12-13世纪教皇仍大规模使用罗马正统性作为武器:君士坦丁大帝将国家交给了圣彼得的继承人,罗马帝国真正的继承人是教皇,无论皇帝还是国王都是教皇的附庸,因为教皇继承的是天上的权力,而世俗统治者只有地上的权力。这一时期教皇国内斗的参与者也经常用罗马认同做文章,1144-1193年,台伯河东岸的罗马城都被市民建立的“罗马共和国”统治,共和国选举护民官,执政官,元老,各处都在模仿罗马共和国的前身。

阿维农之囚是对于罗马认同冲击最大的事件,教皇一直宣称自己是罗马帝国的正式继承者,教宗的世俗权力被毁灭性打击后,留下了巨大的“罗马遗产”的空白,这一空白很快被意大利城邦填补。意大利的城邦并不认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罗马属性,在guelph和ghibelline的长期斗争中,教皇派渐渐占据了话语的制高点,他们认为神圣罗马帝国“罗马”权威并不合法,意大利才是罗马真正的继承人。文艺复兴开始的标志—佛罗伦萨执政官萨卢塔提的演讲强调:一个新的时代就要来临,这个时代将直接延续他们的罗马先祖,承接罗马的伟大辉煌。文明在中断了一千年后终将回归。14世纪末期,意大利城邦广泛重拾罗马认同,将自身视作罗马文化的直接继承者,否认漫长中世纪的历史意义,将中世纪视作文明的黑暗间断。这一时期古典拉丁语写作,罗马艺术品研究和古典风格建筑也得以兴复,这些都标志着文化领域意大利城邦对罗马传统的直接继承。

值得一提的是,“罗马认同”从来都是高度文人性的意识形态,意大利的识字者可以一直将自己视作“罗马人”,直到民族认同取代这一古老滞后的历史认同,但对于普通人来说,罗马帝国的文化,社会与历史都与他们没什么关系,与现实生活的距离也非常疏离,因此在前现代时代,民族国家兴起之前,对于绝大多数底层民众来说,只有“热那亚人”和“摩德纳人”的区分;甚至在罗马时代,“罗马人”与“非罗马人”也更多是一个排外性的示播列,一个用以区分“自己人”与“蛮族”的种族标签。帝国的疆域内,一个卡拉布里亚的农民可以是罗马人,也可以是布鲁提人,甚至罗马城外的“拉丁人”都可以被排除在外;正如在东罗马,尼西亚居民可以是罗马人,但在很多文人看来,只有出生在君士坦丁堡(enthones en tei polei),不是乡下进城的后来者,不从事产业,不“靠手生活”(apocheirobiotos)的人才是真正的罗马人。无论谁是罗马人,他永远生活在一个被蛮族包围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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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人的罗马人认同消亡始于568年伦巴第入侵,然后在802年尼基弗鲁斯一世的时代基本完成。

在伦巴第入侵开始之后,罗马人基本就没能对伦巴第王国发动过任何形式的成功反攻,一直处于龟缩防守的态势,莫里斯皇帝在584年建立了拉文纳总督区(Exarchate of Ravenna),让罗马帝国在意大利中部罗马-拉文纳一线的统治不至于彻底崩溃,但在这个时期,教皇的权限开始扩大了。

帝国直到君士坦斯二世和君士坦丁四世时期仍然能够保证对拉文纳总督区的稳定控制,君士坦斯二世将教皇马丁流放克里米亚,而拉文纳直到今日仍留存有君士坦丁四世的镶嵌画。

在695年查士丁尼二世被废后引发的二十年内乱中期,意大利对于君士坦丁堡的认同开始急剧降低,教皇已经成为了这些地区实质上的领袖,在711年,教皇君士坦丁访问君士坦丁堡,查士丁尼似乎向教会进行了多项妥协以维持当时已经摇摇欲坠的拉文纳总督区。

之后是726年拉开帷幕的圣像破坏运动,圣像破坏运动在帝国西部引发了持久且强烈的反抗,727年拉文纳城爆发反抗,拉文纳总督保罗被杀。虽然在之后,新任的总督欧基提乌斯借助威尼斯人和教皇格里高利二世的力量重新夺回了拉文纳,但总督区自此名存实亡,751年伦巴第人攻陷拉文纳,欧基提乌斯被杀,这也标志帝国在中意大利统治的彻底终结。

帝国在之后的120年时间基本退出了意大利事务,在此期间萨拉森人向南意大利发动了进攻,占据了大部分西西里岛和部分南意大利城市如巴里和塔伦图姆。

直到巴西尔一世登基,罗马人才再一次向意大利投去目光,但在这个时候,意大利人的基本认同已经转向了伦巴第。在巴西尔一世时代的名将老尼基弗鲁斯.福卡斯的率领下,罗马人击破了南意大利的萨拉森人,建立了伦哥巴底亚和卡拉布里亚两个军区,在之后持续不断的努力下,帝国成功附庸了南意大利大部分的伦巴第势力,建立了意大利督军区(Catepanate of Italy)以统治这些地方,虽然一直未能收复西西里,但罗马帝国在意大利的统治一直持续到1071年3月诺曼人攻陷巴里,这标志罗马帝国在意大利统治的彻底终结。

题外话:在巴西尔一世时代反攻建立的伦哥巴底亚军区,已经很明确的认为这里是伦巴第人的地盘了(伦哥巴底亚的词源就源自于伦巴第,伦哥巴底亚的意思是伦巴第人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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