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送我两只熟鹅
谁就是我亲兄弟
人越活越觉得施恩这种人难得。
前两天我同事家里楼上一对老头子老太太找他让他牵头改装电梯,各种软磨硬泡道德绑架,原因是他们不想得罪底下的邻居和前同事,让他去当这个背锅的(他5楼买的老单位的二手房,老头子老太太7楼)。
施恩他老爹是管营,也就是看守所所长,不出意外以后他接班。虽然官不大,但也不小。张都监相当于当地的部队一把手,监狱归军队管,所以是他们家直属上级。
人和人相识多半开始都是因为有共同的利益,哪怕武松被都监叫去的时候也能理解成以后飞黄腾达了自己多了个靠山。
但是,在武松再次下狱,武松不但一点利用价值没有,而且明摆着,保他,就和自己顶头上司过不去,自己还是混体制内的。
他上下打点,为了武松把能想的都想了(生辰纲那里杨志有说,世道乱,自不能明目张胆的,00年前后坐车,车费的口袋还得专门放开),这些都还在其次,关键是他自己人来了。
在被打的鼻青眼肿的情况下,能力一般的施恩拼的自己以后前程不要,只为了一个可能将死的朋友送一只烧鹅。
送的真不单单是烧鹅,是情义。
水浒里面这类义气描述的很多,
鲁智深为了金翠莲丢了官但是他原本是不想打死郑屠的,为了林冲一路护送是因为他反正也光条条一个,自己一身本事也饿不死。
燕青救自己主子是因为主仆情谊摆在这。
宋江雷横放了晁盖是因为虽然有风险但是被发现概率不高。
石秀杀了和尚一方面也是因为要给自己洗清清白。
张清夫妇救武松是因为反正自己就是开黑店的,李逵劫法场也是类似,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水浒里面很多人都想有个好前程,只有这位施恩前期看着利用武松,后期却真的不顾自己前途人脉豁出自己,而且还是深思熟虑的,做了他能力范围内能做的所有的东西,只是为了这个认识也就半年,为了自己多赚了一个多月钱的朋友。
先纠正一点:施恩送的烧鹅是两只,而且还有钱、棉衣、鞋子。
凡事得对照着看。
施恩这个名字很有意思,可以说就是顺着剧情故意这么起的,施行恩义于武松。
我们可以来推测一下孟州故事的创作思路:
剧情的核心问题是,从《三十六人赞》看,武松的原始设定并不是安分守己的人物,而是“酒色财气更要杀人”的破戒信士。作者补充进去的起源设定是跟人打了一架就吓得跑路,哥哥被杀了还幻想着能走法律途径,最后又必须收尾在破戒行者这个原始设定上,那中间就得给出一个合理的转折。
至少写到了孟州,这个转折还是没有完全发生的,武松按照戏文和传说里的情节,打虎、报仇,好汉做事好汉当,提着人头架着元凶去自首。杀人了,但仍然属于秩序派,迄今为止仍然是前步兵都头这么一个原创的身份,和行者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和行者的身份擦肩而过了一次,这是以施耐庵为代表的《水浒》作者群惯用的手法:迎风走路,逆水行船,越是要紧事越是故意拖节奏。
在孟州,都头的过去和行者的未来都是既定的,二者之间的转变也是既定的,写到这里,作者可以腾挪辗转的空间并不大。所以,创作的思路只能是:能被打架吓跑的,要怎么样让他变成万夫不当的勇士?如何让一个对生活对未来充满信心的轻罪犯彻底回不了头?
前一个问题,在斗杀西门庆环节,算是解决了一小半。后一个问题,还完全没有解决,被作者拖拖拉拉带到了孟州这个deadline,武松到这儿再不爆发,孟州的故事就要成为闲笔,《水浒》作者很多,但至少武十回的作者不会专门写这么长的闲笔出来。
为了让武松在孟州彻底黑化、彻底爆发,这里务必马上发生一段极为憋屈的剧情,其憋屈程度至少要跟买刀闯堂一个等级,甚至还要更恶心才行,让人看了都忍不住拍案而起,恶心到连普通人都看不下去,我要是武松我就如何如何,然后换成故事里的英雄武松,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进行一次高当量的爆炸。
所以,武松在阳谷县得到轻判,一路上又被俩差役客气到近乎谄媚的地步舒舒服服送到了孟州,前边等着他的是史无前例的一场黑幕。
什么黑?
轻罪重判。
什么最黑?
无罪重判。
什么最恶心?
自己人的背刺。
于是作者在这里精心设计了一场无罪遭到背刺然后重判的阴谋。先把武松引为知己,好生吹嘘一通,甚至要安排婚事。从阳谷县的轻判,到差役沿途的奉承、施恩的收买、快活林的威风,一直到中秋夜的宴席,作者花了这么多的笔墨把武松捧到天上,就是为了摔得更狠。半夜的工夫,作者和世界齐刷刷对武松变了脸,世界里的人更是翻脸比翻书还快——送你的礼物变成了你偷的赃物,你结交的朋友,纷纷对你蓄谋已久地落井下石,甚至打算要你的命。知府发现自己被蒙在鼓里当枪使,醒悟之后维护武松的手法更是近乎黑色幽默:知道你是好人被陷害了,所以打得轻。
“你判了几年?犯了什么事儿?”
“啥都没干就判了十年,我冤啊……”
“胡说!啥都没干的我们这儿只判五年!”
这里产生了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武松为什么被人记恨,恨到不惜颠倒黑白?
按照之前的塑造,此时的武松是个谨慎、仗义、敢作敢当,同时又有点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形象,谨慎,就绝无可能主动一次性招惹那么多官面人物,这才有了金眼彪施恩这样一个完全原创的角色,不在《宣和遗事》或者《三十六人赞》的名单里,之前的杂剧、话本里也没有什么相关剧情,可以说施恩这个角色被创造出来的目的,就是给武松挖坑的,负责让他得罪人,名字也起得简单易懂。
用一个新角色让武松卷入达官贵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当然不能直接说,这金子您收着,替我解决了蒋忠那厮。这么写,不光把武松写蠢了、写浑了,更重要的是直接和前文的谨慎冲突。因此这里采用了特殊的写法:武松到了孟州,先说了一通没边没际的大话狠话,对面不但不怒,反而少挨了一顿打。再用囚徒们的讲解,把武松的心理预期拉到最低:反正横竖是活不过今天晚上了。然后对面不但没把武松躲猫猫,反而每天不停地送来酒肉。
这么一来,让武松先欠下一大笔人情债,再赔着小心吞吞吐吐说出自己的委屈。这是个典型的PUA操作,读者以为是施恩用酒肉PUA武松,其实是作者在用施恩PUA读者。读者都看得过意不去了,武松就更忍不住,这就直接断绝了武松不同意的可能性。手里给钱嘴里说事儿是行贿,看低了对方,也拉低了自己,是下下策。先给钱,再说事儿,这个先后拖得越长,自己就撇得越干净,尤其对方是囚徒,就属于烧冷灶,更显得礼贤下士。如果对方特别爱面子,没法厚着脸皮吃白饭,没两天就找上门来,那这桩委托就更靠得住,爱面子的人最怕的就是人情债。也就是说,吃白饭这事儿不管朝哪个方向发展,施恩都是稳赚的。单是烧冷灶,柴进也会,就是烧法稍微直白了点。而且从他为了看热闹就把银子撂地上这事儿,水平离施恩还差点意思。
从施恩的和武松的初次会面来看,这是个精明、冷酷的角色,就连这个名字,都写得明明白白:冲着回收报恩来的。郓哥、何九叔对武松的感情仅仅限于利用,武松唯一的亲人武大,唯一的存在目的就是成为复仇的导火索,出场就是用来被杀的,死追武松的潘金莲,也只是把武松当成了个大号的dildo。所以说武松的剧情,可谓是《水浒》一书里最最凉薄的一段,只有从武松传这种剧情里,才会衍生出文学史上最最黑深残、伸手不见五指的《金瓶梅》。
少挨一顿打又白吃白喝了几顿饭,武松理直气壮地拍胸脯:就算是砍头的买卖,我替你做了。以为自己是仗义,在施恩那边看,却觉得武松是中计。读者看得更明白:这个局,武松其实从一开始,从施恩替他挡下杀威棒的时候起,就别无选择了。虽然“无三不过望”听起来十分豪爽,但武松的豪爽背后是施恩的精心谋划布局和两个仆人、十几个跟班的服侍。武松是个精明人,但这会儿成了痛快人,他有多痛快,施恩爷俩背地里就有多精细,可以说,这段文字只是表面的豪爽、拟态的豪爽,金圣叹读得心驰神往大呼痛快,属于看热闹看上了头。
别无选择的武松,顺理成章地醉打蒋门神,顺理成章地得罪了张团练、张都监,作者创作孟州故事的全部目的,在这里算是达成了一大半,施恩这个形象的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剩下的一小半目的,也在水到渠成的飞云浦一节,水到渠成地完成了。施恩这种原创的炮捻儿人物,按照《水浒》的惯例,用完之后顺手杀掉就是,但作者在这里少有地释放出了一点善意,没杀,还留下来和武松进行了一点互动。就武松的故事情节来说,快活林可丢可不丢,让蒋门神重新把施恩揍一顿,这就是完全在给施恩加戏了。武松出发之前,让施恩叮嘱两句小心提防,对武松仍然是可有可无的,甚至多多少少降低了大闹飞云浦的含金量,把纯粹的绝地反杀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我预判了你的预判”,不过这么一来,施恩的形象就完全立住了,从一个精明的炮捻儿式工具人、摽兔李吉和赛伯当王四的同类项,升级成了有血有肉有人性的配角,其分量请参考央视三国里鲍国安借王垕人头平息众怒时躲在暗影里的一拱手。武松在这两句里的损失,要远小于施恩在这两句里的收益。
送烧鹅的情节,是顺着叮嘱的思路进一步设计的妙笔。之前施恩对武松有多虚伪、多精明,这时候的施恩就有多质朴、多诚恳。施恩不是野猪林里的鲁智深,你不能指望一个有家庭有事业而且手无缚鸡之力的体制内文官一撸袖子去替武松出头,而且实际上施恩在之前已经和张团练、张都监在暗中反复角力,这才保住了武松的性命。到了武松再次被发配,施恩又变回了“包着头、络着手”的经典造型,快活林又没了,知道武松此去凶多吉少,而且不管是吉是凶,都必定一去不回,绝对没有重逢的道理。这个时候送去的行李和盘缠,不光是送别,更有“生祭”的意味在里面,是不图任何回报的,这几乎就是张教头送林冲的程度,非亲非故能做到这一步,就算是普通人,也是情深义重,放在薄情而精明的施恩身上,简直就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还转得自然而然不露痕迹,让人看了之后没有觉得违和,只觉得施恩原来是这么仗义、这么重感情的人。
施恩可不仅仅是给武松送了个烧鹅啊,
他为武松做的事情多了去了。
施恩一开始对武松确实只是利用之心,想利用他打败蒋门神夺回快活林而已。
但是后来两人相处一个月,感情深了,施恩“把武松似爷娘一般敬重”。
要知道施恩的身份是小管营,而武松只是个贼囚徒啊。
后来武松被张都监要走,施恩也没有阻拦,而是任由武松自己拿主意。
之后施恩生怕张督监此举是不怀好意,还多次派人去看望武松的近况。
张督监果然是不怀好意,中秋之夜陷害武松是贼,还花钱打点知府衙门,把武松下到死囚牢中“将他一双脚昼夜匣着,又把木杻钉住双手”,准备直接把他在大牢里折磨死。
施恩一直盯着张督监和武松,第一时间就得到消息,也第一时间就果断开始上下打点营救武松。
施恩他爹老管营也很讲究,专门嘱咐儿子:“他是为你吃官司,你不去救他,更待何时。”
单纯从利益的角度来说,
武松帮施恩夺回了快活林,快活林的收入大概是每个月二三百两银子。
武松醉打蒋门神是“七月间”的事情,他被张督监诬陷入狱是中秋之夜。
前后满打满算也就是一个半月,施恩重新拿回快活林也就是赚了三四百两的银子,这是武松给他带来的全部收益。
而施恩为了救武松的命,连夜托关系找门路送了康节级和叶孔目各一百两银子,当场就花掉了一半多。
然后第二天施恩“安排了许多酒馔,甚是齐备,来央康节级引领,直进大牢里看视武松”,还散发了三二十两银子分俵与众小牢子,求他们把武松身上的刑禁撤了并且照应武松。
之后施恩又去牢中看视了武松两次,每次都带着酒食钱财衣物给武松,还不忘分俵银子贿赂牢子。
除了频繁看视武松,防止他在牢中被人害死,施恩又“央浼人上下去使用,催趱打点文书”,花的钱多了去了,不但把武松给他带来的那三四百两收益都搭了进去,可能额外还花了不少钱。
如果施恩跟武松就是纯粹的利益雇佣关系,他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之后张团练发现施恩频繁看视武松,禀报了张都监,张督监又使人送金帛来与知府,禁止施恩出入大牢。
施恩不能再去看视武松,就花钱求康节级和众牢子自照管他,自此早晚只去得康节级家里讨信,一直百般维护武松的安全。
武松能在大牢里平安活到最终审判,而且没有遂了张督监一伙的愿被判死罪,只是脊杖二十刺配恩州了事,全靠施恩上下奔走到处撒钱。
而且这脊杖二十也是可轻可重的,往重打的话打断几根骨头要了半条命也是常事。
武松吃断棒之时,却得老管营使钱通了,叶孔目又看觑他,知府亦知他被陷害,不十分来打重,因此断得棒轻。
武松能够大闹飞云浦轻松以一敌四,一方面是他武功高强,更关键的是施恩一家把所有关节都考虑周全了,所以能让他满血出手,不至于残血带着一身DEBUFF跟人家玩团战。
施恩最后去见武松的时候,“包着头,络着手臂”。在这之前半个月,蒋门神重新夺了快活林,还把施恩一顿痛打。施恩这半个月一直躺着养伤呢,“在家将息未起”,听说这天是武松被发配的日子,不顾伤情挣扎着起身,来送武松。
施恩跟武松结交,起始于他想要借武松的力量夺回快活林。现在快活林又丢了,武松也不可能再帮施恩出头拿回来了,施恩自己还被打成重伤。结果施恩依旧百般维护武松的性命,而且拖着伤也要来送武松,这已经完全无关于利益,两人之间就是纯粹的手足兄弟之情了。
话说,这世上做兄弟做到这个份儿上的,并不多见吧?
而且,施恩做的还不仅如此。
与武松相见之后,他先请武松喝了两碗酒。这两碗酒可不是白喝的,因为武松替他夺回快活林之前就声称自己“越喝酒气力越大”。
喝完酒,施恩把一个包裹拴在武松腰里,把这两只熟鹅挂在武松行枷上。施恩附耳低言道:“包裹里有两件绵衣,一帕子散碎银子,路上好做盘缠,也有两双八搭麻鞋在里面。只是要路上仔细提防,这两个贼男女不怀好意!”
这一段话很有意思。
施恩之前营救武松的时候,送礼都是一百两银子一百两银子的送,哪怕打点牢中的小牢子,每次都是三二十两。为什么最后给武松的却是一帕子散碎银子?还预备了两套不值钱的衣服和鞋?
这些东西跟施恩的最后一句话联系到一起大家就明白了:
施恩明显是得到消息,知道张督监一伙对没有成功在牢里弄死武松很不满意,准备在押解的路上截杀武松,所以特地给武松准备了这些东西并且提醒他杀人跑路。
酒和鹅是给武松恢复状态的,让他能够在最佳状态解决杀手。衣服鞋和散碎银子是给他解决杀手之后跑路用的。华丽的衣装和整锭的银子目标太大,简单普通的打扮和散碎的银子才是方便跑路的东西。
施恩一家是有官身的,他们基本上是在不造反的前提下,为武松这个囚犯把一切事情都做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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