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毕业那会儿,长沙迎来了十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天。
当时我谈了一个女朋友,整个冬天,我们俩就瑟缩在一间小小的出租屋里,每天顶着寒风出去找工作。
冻得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我俩就一起去湘江边上慢跑,妄图通过引发人体自燃来取暖。
那个时候我们都很穷,冬天的时候没有厚被子,我只得和在长沙工作的学长借了一床秋被,她和考研离开的学姐也借了一床毛毯,盖在一起,两个人才没被冻死。
在一起时,她总是留心楼下超市每天的特价商品,我总在深夜赶稿子投给杂志。每个周末,她会给我做一顿大餐;而到月底,我会用到手的稿费给她买一个礼物作为惊喜。
晚上出去散步,路过彩票站,我撺掇她进去买一注。
我说,“你买吧,说不定就中大奖了。”
她捏着彩票,冲我比一个鬼脸,“真中了大奖,我就不要你了。”
结果一到家,她就把彩票撕了。
我说,你干嘛撕掉它?
她皱着眉头,“万一真的中了可怎么办呀,我才不想不要你。”
还有那年的双十一,天气冷得惨绝人寰。
我和她都没有面试的通知,两个人躺在床上裹着被子看剧。当时支付宝上有个因为双十一才搞的小游戏,叫什么我忘了,唯一不能忘的是,我俩因为在游戏里中了几块钱红包而笑得很开心。
现在想想,那是很美好的时代啊。
我们俩依偎在小小的电暖气旁,她用被暖气烤得红通通的脸蛋蹭着我的胸膛,纤细的手紧紧搂着我的胳膊。她狂笑着摇晃我,像在大风里挥舞一杆旗帜。
她一边给我加油鼓劲,一边认真地看我用大拇指抽风似地猛击手机屏幕,我是那么地用力,像要把手机的外壳敲破一样,仿佛从里面能跌出一张张红彤彤的纸币。
游戏结束以后,我抽到了五块钱红包。我揉着她的头,说,“为了庆祝咱们的好运气,我给你买个礼物吧。”
她把小脑袋缩进我的棉袄里,用小猫一样的鼻音绵绵地说:“好啊,你想给我买奶茶还是冰淇淋?先说好啊,不许买抹茶味的,我讨厌绿。”
我说:“趁着双十一促销,咱俩买套情侣羽绒服咋样。”
她把脑袋从我的衣服里钻出来,仰着头告诉我:“我不想要羽绒服,你不许乱花钱。”
其实她怎么会不想要呢?那个冬天是那么冷。
我还好,身上的肉多,还撑得住。可她瘦小而单薄,走在冷风飒飒的江边,被江风一吹,呼出的气里好像都在落下冰凌。
不过,最后,羽绒服还是买了。
她偷偷买的。
只买了一件,是男款。
她把家里打给她的生活费拿了出来,给我买了一件羽绒服。
拆包装的时候,我的鼻头酸得像一次吃了二十个芒通柠檬。再过了几天,我们又收到了一个硕大的快递。也是羽绒服,不过这次是女款的。
其实那天刚和她说完,我就去下单了。不过我只买得起一件,所以只买了她的。没想到店家发货那么慢,结果让她买的那件先寄到了。
“可惜了,咱们俩分开来买,就不是情侣款了呀。”
“不是情侣款我也乐意。”她用力抱住刚拆出来的羽绒服,好像害怕它会自己飞走似的。
我给她买的羽绒服是鲜亮的红色,她给我买的是深沉的黑色。
我现在还记得她换上新衣服以后,在简陋的出租屋里转圈圈的身影。
当时,她身上的那抹红色就像太阳落在隅谷中一样,在狭窄的房间里燃烧。我们的房间里没有穿衣镜,她便从我凝视她的瞳孔里确凿了自己的美丽。
很久很久以后,我已经买得起稍贵的衣服了,也搬到了有空调、有地暖的房子里。
她当初送我的那套羽绒服,现在看来,不但款式老旧,里面的鹅绒也掉了小半出来,整个衣服变得空荡干瘪。可是它依然挂在我的衣柜里,和其余所有的衣服格格不入。每当我因为取衣服而不小心触碰到它的时候,总会感到一股熟悉的温热感,犹如我曾经拥她入怀时感受到的体温。
我还记得,当年的那个出租屋里实在太冷了,她晚上一睡着,就喜欢抢我的被子。我被冻醒以后,总是无奈地苦笑一下,穿上衣服,帮她掖好被角,打开电脑开始写东西。
我还记得,我们俩攒了钱出去旅游,在武汉吃小龙虾,我懒,不想剥虾壳,她就笑吟吟地帮我一个个地剥,再把白生生的虾肉递到我嘴里。我使坏,忽然含住她的手指,她也不抽回去,就那样看着我,直到我们两个人都羞红了脸。
长沙下起第一场雪时,我们裹着羽绒服在湘江边上散步。
江风把我们俩的头发吹得一塌糊涂,连声音也刮跑了。她把手做出喇叭状,在我耳边大声嚷:
“嘿,你要娶我,这辈子你一定要娶我。”
我刚说出“好”,声音就飞到了江对岸。
在飞雪弥漫的那个冬天,我们俩紧紧贴着对方,在江岸上拼命喊着彼此的名字,一阵又一阵,像鲁滨逊呼唤路过荒岛的轮船。
我当时心想,我这辈子,不管是怎么样,都是这姑娘的了。
我怎么能想到后来我们会分手呢?我本来以为只有死亡才能把我们俩分开。可是啊,我爱你不后悔,但也尊重故事的结尾。很俗套的歌词,但也无奈如此。
又是一年双十一。
眼看狂欢依旧,孰料物是人非。
今年,朋友们依然在为双十一的各种小游戏着迷,而我身边,却早已没有了曾经陪我一起玩的那个人了。前几天看到群里的人一遍遍地刷着PK能量的消息时,我又想起当年她搂着我的胳膊,两个人一起度过双十一的那个夜晚。
那时我捧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野狗似地撒欢;她在我的身旁大笑,忽然就抬头吻了我一口。
那个吻,好像橘子汽水般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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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年纪大了以后,回忆过去都是靠天猫双11当坐标去串联的。
同事和我开玩笑,你这十年双11 印象最深刻的,难道不是买洗发水从去屑换成了防脱的?
其实过去这十年,双11我没有买过东西,一个原因是太忙了,还有一个原因是淘宝账号都在我老婆手里管着,她负责买就好了。
09年第一次办天猫双11,谁也不会想到它最终会成为一个具有全民情绪的社会节日。当年参与项目的同事也就十几二十个,结束的时候成交了5000多万,有单个商家一天就销售550万。老逍(阿里巴巴CEO张勇,花名逍遥子)和同事们都很高兴,因为大家知道,商业基于互联网的大爆发开始了,明年接着做。
第二年大家就开始重视了,但仍然没有这么紧张,也没有人熬夜守着,11号晚上我还回家吃了饭,那一年GMV定格在9.36亿。等做到第三年,怎么创新?我问老逍,数据能不能实时公开?
老逍说,我在后台看到的数字就是最后实时的数据,是多少就是多少。我说那干脆全过程公开,请所有人来见证,我们要做一个开放的双11。
2011年的双11第一次通过媒体对所有人开放,我们为此做了数据大屏,最先准备了两张图,一张是飞来飞去的城市交易图,另一张是飞来飞去的物流运送图。我们一帮人围着那张图的demo盯着看了一个小时,谁都没干过这事,生怕哪出点事,其实当时整个也就5、6个数据维度。
当时那种条件是用投影仪把这些直播数据图投出来。凌晨2点的时候,同事慌慌张张跑来问我投影仪是不是可以关一下,因为太热了,这投影仪要着火了。过了零点,数据大屏上的数字是52亿。
这个数据大屏就一直延续到了今天,数据维度越来越多,屏幕越来越炫。不仅我们,数据大屏似乎很快成了全社会各行业的标配。到去年在无线端上有了个人数据小屏,大家甚至可以在手淘上和本地区的土豪比拼剁手力。这块数据屏幕记录了我们国家零售商业的进程,也记录了所有参与双11这个千亿级别大项目人的喜怒哀乐。你的购物车,藏着你每年最真实的生活状态。
对于2011年的双11,我个人印象深刻的还不止这些,那时十月围城刚过去,双11开场以后还鬼使神差的上演了“午夜惊魂”,整个商家后台配置的衣服颜色尺码全部乱掉了。
当时的技术负责人南天(花名)等几个哥们把自己关在一个小黑屋处理,老逍都不敢敲门进去。后来南天跟我说,当晚要修复不了,跳楼的心都有。当然,最坏的打算没有变成现实,“午夜惊魂”在凌晨完全修复。
双11前几年,技术和业务的负责人,还会打赌,看你带来的流量冲不冲垮我的系统。
刚开始技术总是输给业务方,吵来吵去搞了两三年,后来就再也没有这个对赌了,因为通过每一年双11的极限训练,我们整个整个技术和底层能力逐年告诉发展。大家每一年买东西就能体会得到,即便在零点开场的时候,整个交易和支付过程也如丝般顺滑。
确定性越来越高,意外就越来越小。
其实每年双11我们业务团队从8月份就开始准备设计。但当进入11月的最后几天,老逍在办公室脱下皮鞋,换上球鞋的时候,我知道在老逍那儿到了双11冲刺的阶段了。每年大家都会变着法儿的想从老逍那里套话,绕来绕去离不开对双11成交额的预测,但老逍从来不猜,他说坐庄的不下注。
其实双11十年间发生过的很多事都记不清晰了,但每年这个时候就会很想念过去十年间一起搞天猫双11的一帮老战友,很多人已经不在这个岗位或者不在阿里巴巴。
最后附张第一年双11发过的微博,因为相信,所以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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