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在叙事与故事方面,西方名著是否比中国名著要好?

回答
“西方名著是否比中国名著在叙事与故事方面更好?”这是一个非常有趣且具有挑战性的问题,因为它涉及到文化、历史、审美以及对“好”的定义。要给出详细的答案,我们需要从多个维度进行分析,并且要避免简单粗暴的“是”或“否”的判断。

首先,我们需要理解“叙事”与“故事”的含义:

故事 (Story): 指的是事件的序列,发生了什么。它通常包括人物、情节、背景、冲突和结局。
叙事 (Narrative): 指的是讲述故事的方式,即如何组织和呈现事件。这涉及到叙述者、视角、时间顺序、节奏、修辞手法、结构等等。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还需要精妙的叙事技巧来呈现。

其次,我们需要认识到,将两者进行绝对化的比较是困难的,原因如下:

1. 文化语境的差异: 东西方文化在价值观、思维方式、审美偏好上存在巨大差异。这些差异深刻影响了文学作品的主题、人物塑造、情节设置乃至叙事方式。例如,西方文学可能更强调个体主义、英雄主义、悲剧感,而中国文学可能更注重集体、道德伦理、社会和谐、历史变迁。
2. 历史发展阶段的差异: 文学的发展是一个漫长且曲折的过程。不同时期、不同文明的文学都有其独特的成就和局限性。例如,中国古典小说的叙事结构和人物刻画与西方现代小说的意识流叙事和心理深度探索是截然不同的。
3. 定义“好”的标准: “好”是主观的。一个读者觉得“好”的叙事,另一个读者可能不这么认为。评价标准可能包括:情节的吸引力、人物的真实感、情感的共鸣度、思想的深度、语言的优美、叙事的创新性等等。

尽管如此,我们可以从一些普遍的文学特征和西方名著与中国名著的代表性作品来分析其在叙事与故事方面的特点和可能存在的“优势”或“不同”之处:

西方名著在叙事与故事方面的突出特点(常被认为是“好”的方面):

聚焦个体,深刻的心理描写: 西方文学,尤其是自19世纪以来,非常擅长挖掘人物的内心世界。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中拉斯柯尔尼科夫的心理纠结,到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中艾玛的空虚与幻想,再到卡夫卡的《变形记》中格里高尔的荒诞与绝望,西方名著往往能够深入探索角色的动机、情感、矛盾,使得人物形象饱满、立体,容易引起读者的情感共鸣和思考。
冲突的张力与戏剧性: 西方文学,尤其受到古希腊戏剧的影响,非常善于制造强烈的内在和外在冲突。这些冲突可以是人与人之间、人与社会之间、人与命运之间,甚至是人与自我之间的。例如,莎士比亚的悲剧(《哈姆雷特》、《麦克白》)中激烈的权力斗争和道德困境,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中个人命运在宏大历史事件中的挣扎,都充满了戏剧性的张力,能够牢牢抓住读者的注意力。
叙事结构的多样与创新: 随着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的发展,西方文学在叙事结构上进行了大量的探索和创新。从亚里士多德式的线性叙事,到意识流、多视角叙事、非线性叙事、元小说等,西方作家不断挑战传统的叙事模式。例如,伍尔夫的《达洛维夫人》以时间流和意识流的方式呈现人物的内心世界;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轻》则以哲思和碎片化的叙事手法来探讨爱情与政治。
清晰的因果逻辑与目的性: 很多西方叙事遵循着清晰的因果关系,事件的发生都有其明确的原因和结果。这种严谨的逻辑性使得故事易于理解和追随,也增强了故事的合理性和说服力。这种特点在侦探小说、科幻小说等类型文学中尤为明显。
对普遍人性主题的探索: 许多西方名著能够超越具体的时代背景,触及人类普遍的情感和困境,如爱情、死亡、自由、意义、孤独、救赎等。这些主题的深度和普适性使得作品能够跨越文化和时代,被不同背景的读者所接受和喜爱。

中国名著在叙事与故事方面的突出特点:

宏大的历史画卷与社会群像: 中国古典小说如《三国演义》、《水浒传》、《红楼梦》等,往往描绘了一个庞大的人物群体和复杂的社会关系网络。它们不仅仅是个人故事,更是时代变迁、社会百态的缩影。例如,《红楼梦》通过贾府由盛转衰的过程,展现了封建社会末期的方方面面,人物众多,关系错综复杂,但作者却能将其组织得井井有条。
寓言式、象征性的叙事: 中国传统文学中存在一种倾向,即通过故事来传达某种哲学思想、道德观念或人生哲理。很多作品带有明显的寓言色彩,例如《庄子》中的故事、《西游记》中人物的取经过程本身就象征着修行的历程。这种叙事方式侧重于“言外之意”和“弦外之音”。
注重道德伦理与因果报应: 中国古典小说深受儒家、佛道思想的影响,很多故事都包含了强烈的道德评判和因果报应的观念。人物的行为往往受到道德准则的约束,故事的结局也往往与人物的善恶紧密相连。例如,《聊斋志异》中的很多故事都带有劝善惩恶的意味。
人物塑造的典型性与符号化: 相比于西方文学对个体内心细致入微的刻画,中国古典小说在人物塑造上更倾向于创造具有典型意义的人物形象。如《水浒传》中的鲁智深、武松,他们身上代表了特定的性格特质和行为模式,具有一定的符号化色彩。虽然心理描写可能不如西方文学那样深入,但其典型性易于读者理解和记忆。
语言的诗意与含蓄: 中国古典文学语言精炼、优美且富含诗意,善于运用含蓄的比喻和意象来表达情感和思想。这种语言风格本身就是一种叙事艺术,能够营造独特的氛围和意境。

那么,回到“是否更好”的问题,我们可以这样理解:

在“聚焦个体内心,深入心理刻画,制造戏剧性冲突,叙事结构创新”等方面,西方名著通常展现出更强的优势和更多的探索,这使得它们在现代读者看来,在“如何讲故事”的技法上可能更具吸引力、更具现代感。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中国读者在接触西方名著后,会对其叙事技巧感到惊叹,并从中获得新的阅读体验。
但中国名著在“描绘宏大社会图景,展现复杂人际关系,传达深刻哲学思考,塑造典型人物形象,以及语言的诗意与含蓄”等方面同样有着独特的价值和成就。 如果从“故事的广度、深度,以及其承载的文化和思想信息”来看,中国名著同样是不可估量的宝藏。

举例说明:

人物心理的深度: 我们可以比较《红楼梦》中的林黛玉和《包法利夫人》中的艾玛。黛玉的愁思和敏感,更多是通过诗意的描写和人物间的对话来展现,是一种含蓄的、意境化的心理刻画。而艾玛的空虚、欲望和幻灭,则通过直接的心理描写和行动来展现,更具剖析性。哪种更好,取决于读者的偏好。
情节的推进: 《三国演义》的战争场面宏大,情节曲折,充满智谋和策略,其叙事节奏紧凑,但人物的动机和内心活动并非始终是重点。而《战争与和平》则在宏大的历史背景下,深入描绘了无数个体的命运和情感纠葛,叙事更加细致,心理描写也更加丰富。
叙事结构的创新: 西方现代小说如《百年孤独》运用了魔幻现实主义和循环叙事,其叙事方式令人耳目一新。而中国古典小说如《金瓶梅》在叙事上则更加写实和世俗化,通过日常生活的细节来构建一个庞大的社会场景。

结论:

不能简单地说西方名著比中国名著在叙事与故事方面“更好”。两者各有千秋,各有其独特的艺术魅力和价值。

西方名著 在对个体内心世界的挖掘、戏剧性冲突的构建以及叙事手法的创新性上,往往更胜一筹,尤其符合现代读者对“情节紧张”、“人物鲜活”、“心理深刻”的期待。
中国名著 则在描绘宏大社会图景、展现复杂人际关系、传达人生哲理、以及语言的诗意与含蓄方面独具特色,更强调“言有尽而意无穷”的东方美学。

更恰当的说法是,它们在叙事与故事方面展现了不同的侧重点和艺术风格,满足了不同文化背景和审美取向的读者需求。 优秀的文学作品,无论来自东方还是西方,都应该以其深刻的思想、动人的情感和精湛的艺术技巧来打动人心,引发读者的思考和共鸣。

要真正评价,最好的方式是 深入阅读和感受。通过阅读不同文化的名著,我们可以拓宽视野,理解文学的多样性,并从中获得独特的精神享受。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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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牵涉到一个问题,即从故事性角度来说,评判叙事优劣(即能否抓住读者)的关键在于什么?

两个最显见的维度,一是结构,再是人物。如果你打算抓住读者的注意力,不妨试试这两个切入点。

先说结构。结构决定了你先说啥,后说啥。从功利角度看,要能抓住人,要能吸引人往下看。贺拉斯评价《伊利亚特》,一开场就是打战争的高潮环节说起,各种冲突、矛盾,前因后果,针头线脑,全都在这里汇聚了,观众和听众就觉着精彩,要往下看。

像这种源头性的东西,它奠定了西方文学一开始就有优势,后面人有样学样,精益求精,反弹琵琶,怎么着都好。结构不好会极度影响读者的阅读体验,比如巴尔扎克经常会在开头连篇累牍地描写故事的发生场景,很多读者没耐性读下去,也就错过了一部极棒的作品。

中国文学讲不讲结构?讲。但审美旨趣不同。中国文学以史传文学为渊薮,小说志怪,话本传奇,虽然是娱乐大众,但审美品味上也会努力往史传上靠。其文直其事核,这个是我们的审美的要求。史传在结构上,讲的是章法、秩序,乃至于微言大义。三国演义的结构,和他要讲的“历史规律”高度一致,就是跟很有秩序感的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也挺美的。一部水浒传,妥妥俗文学,作为最主要的人物宋江是第几回才登场的?红楼梦的开头压根不是俗间的事情,不往后看你还以为他在谈仙说鬼。中国文学在抓读者的紧迫性方面,没有提得向西方文学那么高,技能树点的不一样。

倘若硬要以西方文学里小说的结构为正统,你甚至会发现很多我们引以为傲的作品都不算小说了。儒林外史、水浒之类,只好当作短篇的连缀,而无限靠近于“三言二拍”。

亚里士多德诗学里提出的要求,及至到古典主义总结提炼而为三一律,善于在节奏整饬上时刻抓住读者/观众,缔造长而延绵的文气。今天我们习见的长篇小说,通俗小说,也无不如此,注重情节人物的一致性。

倘若有较复杂的,读者就不易接受,甚至读不懂。拿罗布格里耶的小说给读者看,甭管作家多厉害,你看读者能不能看得下去。为什么这样?就是因为作家不再追求这个,不再满足于只讲个故事,结构也完全不同了。

再说人物。这也是很重要的一点。能不能讲好故事,最核心的还得是人物,是人物给叙事提供了能量

编剧写作上有“30页障碍”的说法。你前面有一个很好的创意,30页展开,发现没什么可写的了,甚至怀疑这个东西压根不值得写。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故事的动力——人物,不清晰,不知道要干啥了。编剧写作练习上有描画人物小传的要求,就是你要写的这个人,他的性别年龄爱好特长婚姻社会关系之类,甭管故事怎么推进,先把这些搞清楚。只有人物足够清晰了,叙事动力才有保障,写作时候才能搞清楚他遭遇问题时候的解决办法。

哪怕是一个小孩子扫地的事儿,有的小孩扫地就马马虎虎,东一下西一下,完全不得要领;有的从头到尾,一丝不苟扫干净,扫一下是一下;还有的小孩鸡贼,直接把垃圾推沙发下面,假装瞧不着。性格不同解决问题的思路就不同,随后的情节发展当然也就完全不同。《甲方乙方》里面,李琦老羡慕面对严刑拷打就是不招供的英雄,寻思自己也试试,结果家伙什一上,不问就全吐出来了。这就是用人物性格碰撞环境而造出的小小反讽。

再比如读三国,之前在群里和老哥们聊,有的人到走麦城弃书,有的到火烧联营,有的到星落五丈原。这就是人物的重要性。而在人物塑造方面,中国文学其实是弱于西方文学的。这一点也跟第三个原因有关系。

第三个原因,就是文学发展脉络的不同。西方文学,是打史诗和戏剧开头的。史诗是叙事诗,戏剧是故事敷演。全都是人物塑造的技术活。有句话说,莎士比亚把能写的人物都写尽了。莎士比亚也不是石头缝蹦出来的,他前面有古希腊戏剧,有罗马戏剧,特别是有塞内加悲剧,还有他当时的时代环境。这些都对他的创作有很大影响,可以说他就是这棵树上结的果。

中国文学的大宗是什么?是抒情诗啊。是重兴发、很感性的文学品类。它在一开始,包括之后的发展,就没有把人物塑造放到最重要的位置。比如大家都熟悉的传奇剧,情节性算是比较强了,它触动观众或者读者的点是什么: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还是情感的兴发,触景生情。

情节有没有?有。人物有没有?也有。是不是靠曲折情节和立体人物征服人的?那就难说,更多是辞句的移情,音韵的华美。唐诗宋词元曲杂剧,一路走下来,抒情特征始终不变。

但是不是说文学作品好,就必须得在结构和人物上抓住读者/听众?并不是。文学的涵义没有那么窄,更不该把路越走越窄。巴尔扎克的开头不吸引人,但是你看完回头再看,就会发现那些枯燥的交待多么必要,而他的作品又是如何和整个时代、整个世界发生了互文。

那些也很好,甚至更好,只不过满足的需求点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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