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租庸调法」和「两税法」是否造成了唐朝户数的大量减少?

回答
要回答“租庸调法”和“两税法”是否造成唐朝户数的大量减少,我们需要深入了解这两种税制本身的特点、它们在实施过程中出现的变异,以及它们对社会经济带来的影响。简单地说,这两种税制本身并非直接导致唐朝户数“大量”减少的根本原因,但它们在特定时期和特定操作下,确实可能间接加剧了社会矛盾,导致一部分人口的流失或隐匿,从而在统计上表现为户数的下降。

我们先来逐一分析这两种税制。

一、 租庸调法:初期精巧但后期难以维系

租庸调法是唐朝初期推行的基本税制,它建立在均田制的基础上。其核心理念是:国家将土地平均分配给丁男(成年男子),每户根据所占土地的大小和人口数量,承担三种赋役:

租: 缴纳定量的谷物,按户的土地和人口数量计算。
庸: 缴纳布帛或丝织品,或是在农闲时节为国家服劳役。
调: 缴纳固定的金属货币(铜钱)或当量的物品,按人头征收。

租庸调法的优点在于:

1. 适应均田制: 它与均田制紧密结合,确保了国家有稳定的税源,并且税负相对公平,主要负担落在有土地的农民身上。
2. 保证国家供应: 租和庸的实物征收,为国家提供了军队和官府所需的粮食和劳役,保证了国家机器的运转。
3. 相对稳定: 在均田制得以有效实施的初期,租庸调法为唐朝的繁荣奠定了基础,可以说是“盛唐气象”的重要支柱之一。

然而,租庸调法也埋下了隐患,并且在后期出现了一些问题,可能间接导致户数统计上的变化:

1. 对均田制的依赖性过强: 均田制一旦被破坏,租庸调法就会失去根基。随着人口增长、土地兼并以及自然灾害等因素,平均分配土地的理想越来越难以实现。当农民失去土地,或者土地不足以维持生计时,他们就难以承担租庸调的赋役。
2. 逃避赋役的行为: 为了避免沉重的赋役,一部分农民会选择逃亡、依附权贵(成为荫户)或者隐匿户籍。
逃亡: 失去土地的农民为了生计,不得不背井离乡,成为流民。这些流民往往无法进行户籍登记,也无法缴纳税赋,在统计上就相当于户数的减少。
荫户与客户: 大地主、贵族通过各种手段占有大量土地,并利用政治权力获得免役的特权。他们拥有的依附农民(荫户)不属于国家直接管辖的编户,或者佃农(客户)虽然有人,但其户籍可能不完全清晰,这使得国家统计的“正常户”数量减少。
3. 征收的变异: 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安史之乱后,均田制名存实亡。国家为了弥补财政亏空,可能会采取一些变通的征收方式,例如将实物折算成货币征收,或者加重征收的种类。这些变通虽然不是直接减少户数,但可能增加了农民的负担,促使他们走向逃避。

总结租庸调法对户数的影响: 租庸调法本身设计是相对公平和有效的,它初期并未直接导致户数大量减少。但随着均田制的瓦解,农民失去土地后无法承担赋役,被迫逃亡或依附他人,这些行为导致一部分人口从国家户籍系统中“消失”或“隐匿”,从统计意义上造成了户数的下降。 也就是说,是导致均田制衰落的原因(如土地兼并、战乱)间接造成了租庸调法难以维系,进而引发了人口的流失和统计上的户数减少。

二、 两税法:一次深刻的变革与适应

两税法是唐德宗时期(公元780年)为了解决财政危机和适应均田制瓦解的现实而推行的一项重要税制改革。它标志着唐朝税制从以人丁为主的租庸调向以财产为主的转变。

两税法的核心内容是:

1. 以资产为主要征税依据: 主要根据家庭的财产(如土地、资产、奴婢)来征收,而不是像租庸调那样主要依据人头和土地分配。
2. 分两次征收: 每年分夏、冬两次征收。夏税征收土地上出产的粮食和绢帛,冬税征收货币,同时包括户税和身份税(凡是有定居的户主和户内有成年男子都需要缴纳)。
3. “不与租庸调相妨”: 意味着两税法是独立的税种,在保留部分租庸调(如“力役”)的基础上进行征收,但实际上逐渐取代了租庸调的许多功能。

两税法的出发点和优点在于:

1. 适应均田制瓦解: 这是两税法最核心的变革意义。当国家无法保证均田制时,以土地和财产为基础征税,比以人头和土地分配为基础的租庸调更为可行。
2. 保证国家财政收入: 通过征收财产税,尤其是在商人和大地主手中,可以获得更稳定的财政收入,以应对国家的开支,特别是边镇军费的压力。
3. 相对简便: 一定程度上简化了税收种类,降低了征收成本。

然而,两税法也存在其局限性,并且在执行中也可能引发问题,但直接“造成户数大量减少”的说法需要审慎:

1. 税负负担的变化:
对农民的影响: 两税法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原本人丁不足的贫困家庭的负担,因为税负不再与人丁数直接挂钩。但对于拥有较多土地和财产的自耕农来说,税负可能因此增加。
对地主和商人的影响: 虽然两税法是向财产征收,但由于土地兼并的加剧和商人经济的发展,这部分人群的财产实力远超普通农民。理论上,国家可以通过两税法从中获取更多,但现实中,由于权力寻租和税收征管的漏洞,大地主和商人可能仍然可以通过各种方式逃避部分税负,或者将负担转嫁给下层农民。
2. 逃避与隐匿:
户税和身份税: 两税法中的户税和身份税仍然与“户”和“人丁”有关。为了逃避这些税收,人们仍然可能选择隐匿户籍、分拆家庭(例如把成年子女分开登记为独立户,以便减少人头税的累加)或者干脆逃亡。
财产隐匿: 虽然是以财产为主,但财产的多少往往也难以准确统计,大地主、富商可能通过各种手段隐匿自己的真实财产,导致国家税收不足,而这又可能引发国家通过其他方式(如苛捐杂税)来弥补,间接增加民间负担。
3. 对“户数”统计的影响:
分拆户籍: 为了减轻人头相关的税负,一部分家庭可能会人为地将原本一个大家庭分成几个小户登记,这样虽然户数统计上看起来增加了,但实际上是人口的集中表现,并不代表真正新增了人口。反之,如果税收负担过于沉重,有些人也可能选择不进行户籍登记,或者集体逃亡,这确实会使户数统计下降。
隐匿人口: 一些贫困家庭,如果无法承担税赋,也会选择隐匿家庭成员,不申报户口,这直接导致统计户数的减少。

是否造成户数“大量减少”?

“大量减少”这个词需要非常谨慎地使用。唐朝的户数在安史之乱后确实有明显的下降,但将这种下降完全归咎于两税法本身,是不准确的。

安史之乱的破坏是首要因素: 安史之乱是唐朝由盛转衰的转折点。战乱造成了人口的大量死亡、流离失所、生产力破坏,这些才是导致户数和人口锐减的根本原因。大量的农民在战乱中死亡,或为了躲避兵役和战乱而逃亡到相对安全的南方或边疆地区。
两税法是对现实的适应: 两税法是在均田制瓦解、人口大量迁移和死亡的背景下出台的。它的目的是为了在新的社会经济环境下尽可能地恢复和增加国家财政收入。它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部分因人丁不旺而无法负担租庸调的家庭的压力,但也可能加重了富裕家庭和商人的负担。
税负的转嫁和隐匿可能加剧户数统计的下降: 当两税法推行后,如果征收不当,或者为了逃避税负,确实会促使一部分人隐匿户口,逃亡,或者通过其他方式规避登记。这种行为客观上会使得官方统计的户数下降。但这种下降,更多是因为人们对税负的反应,而不是税法本身直接导致人口消失。

结论:

“租庸调法”和“两税法”本身并不是直接导致唐朝户数“大量”减少的根本原因。

租庸调法在后期因均田制的破坏,导致农民失去土地,无法承担赋役,被迫逃亡或隐匿,这间接造成了统计户数的减少。
两税法是适应均田制瓦解和安史之乱后社会经济变化的改革。它改变了税收的基础,虽然在执行中可能存在税负不均、逃避税收的问题,导致部分人口选择隐匿或逃亡,从而影响户数统计,但这更多是战乱、社会经济变迁以及人们对税负反应的结果,而不是税法本身直接制造了人口的大量流失。

真正造成唐朝户数显著下降的主要原因是安史之乱及其后续的社会动荡、战争破坏、人口死亡和大规模迁移。 租庸调法和两税法的变化,是在这一大背景下,为了适应社会现实和国家财政需要而进行的调整,它们的变化对户数统计上的增减有影响,但并非“造成”户数大幅减少的始作俑者。更准确地说,是社会现实的变化导致了税制的变革,而税制在某些环节的表现,又可能加剧了人口的隐匿和户数的统计下降。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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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者主要是收税方式的不同:”租庸调“规定以人口数量为本;”两税法“转向以土地面积为主。

导致这个转变发生的原因是:人口增长。

租庸调说“丁男十八岁以上,授田百亩”,可见当时土地并不紧缺,紧缺的是人口,不然怎么会“授田百亩”?租庸调的意思就是,给一个劳动力n多耕地,做不做随你,反正你这个人要给我交税。为了多收税,政府会鼓励人多耕地。“租庸调”强调的是人,人是税收的基础。

而经过唐朝初期的盛世发展,人口迅速增长,而耕地的增长速度远远赶不上人口增速。因此,人变得廉价,土地变得宝贵。这个时候,政府只要抓住土地,税收就有了保障。谁来耕地不重要,反正人多。两税法强调的是土地,土地是税收的基础。

以上论点来自赵冈。

说明以上,是为了导出这个论点:当人口的多寡变得无所谓的时候,唐朝政府也就没有动力去做正确的人口统计,只有动力去做正确的可耕地面积统计。一切都是为了税收。不仅安史之乱后的唐朝政府没有统计人口的动力(&能力?),此后的所有王朝的人口统计都不可靠。反而土地面积的统计越来越靠谱。可见,这不是一个技术问题,而是一个成本问题:知道人口数据对政府没用处,干嘛费那么大劲去做呢?

接着,唐朝由盛转衰,原因不是人口减少和战乱,而是唐朝政府并没有彻底转向以土地面积为本的税收制度,并执行好这个税收制度。

综合以上,史之乱造成超过三千三百万人死亡的说法不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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