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邀,这个问题让我想起波德莱尔,泰奥菲尔-戈蒂耶还是谁,说他第一次在波德莱尔的那个暗绿色房间里见到波德莱尔的时候,觉得他就像是一个遥远异邦的王子,住在人工营造的天堂里。但是波德莱尔的爹其实是奥尔良公爵的秘书,老了娶了一个年轻姑娘生了一个看上像是他孙子的儿子,死后只留给波德莱尔二十万法郎,二十万法郎按5%的利息算一年只有一万法郎一年,肯定是不够他这么造的,所以波德莱尔很快就破产了。然而这也可以告诉我们一点,贵族气质这个东西里天生的部分并不重要,钱也并不重要,因为其实很多贵族可能比你还穷。
贵族气质是什么?这个问题最有启发的一句话是《红与黑》里的,《红与黑》里的那个俄国王子,克拉索夫亲王跟小帅哥于连索雷尔说“切忌表现出痛苦,你应该表现的厌倦,因为痛苦意味着你讨好别人失败了,而厌倦则意味着别人讨好你失败了”。这是最能解释贵族气的一句话。
贵族气说到底就是对精致的享受、被照料、被讨好的状态、以及导致这种状态的地位、财富的习以为常甚至表现出厌倦。在贵族阶级的时代,投资渠道是非常狭窄的,哪位股神在他的书里说,如果卡蒂利亚的伊莎贝拉女王不是把她的钱投资给哥伦布而是投资给IBM,那么从1492年到现在她就能收获一笔天文数字的钱。这句话说的非常有道理,但是我想如果伊莎贝拉女王看到这句话一定会回答“我那个年代真的没有IBM的股票可买”。是的在贵族精神和骑士精神形成的时代,社会财富的绝大部分是农民创造的,而分配依据就是土地,你手里的钱可以选择的投资渠道非常少,除了造个磨坊、造个酿酒的作坊之外就所剩无几了,曾经造个桥是个好买卖,但是利润高风险也大,狮子亨利就是摧毁了主教的桥,然后在附近修了自己的,从此兴起了慕尼黑城。还有一个好买卖是造教堂和修道院,但是这个买卖从主教授职权之争以后就很麻烦了。要是赶上宗教改革,就只能呵呵了。所以骑士精神也好,贵族的慷慨风气也好,都必须建立在这个基础上,那就是他拿着钱其实并没有什么地方可以用,如果那时候有5%收益的保本理财,就不会有贵族气质了。
而为什么这种气质会在非贵族阶级的人中间出现其实也不奇怪,因为人生模仿艺术远过艺术模仿人生。贵族气、和骑士豪侠之风一样很大程度上是文学创作的产物,但是因为这些文学创作流行于世,所以贵族阶级反而受其影响,再加上贵族阶级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人,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中世纪以来尤其是近代大君主国的兴起,贵族阶级逐渐退出政治舞台,它在很大程度上文学化艺术化了。贵族阶级本身的艺术化,和艺术家因为同样不见容于资产阶级社会而产生的愤世嫉俗心态导致艺术家的贵族化。1830年以来原本和贵族有点隔阂的艺术家发现,他们在资产阶级的社会里同样过的很不愉快,于是不满的艺术家和不满的贵族出现了某种亲近感。在现实生活里这些贵族因为被艺术塑造过了,所以表现出了某种世俗生活里本不该有的艺术色彩。
这就是为什么普鲁斯特如此着迷于巴黎社会交界的那些贵族,斯万的爱情里那句“您可真有贵族气质,就差一个头衔就完美了”的台词,很大程度上用在普鲁斯特头上也合适。波德莱尔也是如此,在批评资本主义的时候,无产阶级的立场在19世纪并不太吸引人,相反贵族阶级的视角是令人神往的,如果再加上刚刚传到欧洲大陆的英国式生活方式,近代化的礼服、马车、英国贵族的打猎、下午茶这些风尚,这些东西加起来就形成了社会里的贵族阶级的回潮。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一个将军的养子,一个资产阶级的儿子的波德莱尔却表现的像一个“大贵族”。因为这里的“贵族”实际上意味着一种艺术的,不以世俗的好处为目的的生活方式,一种浪漫的幻想。一种优雅的但历史上其实并不曾存在的价值观。
看了评论我觉得我得补充一点儿。
我觉得贵族精神作为一种被艺术加工过的文化,单纯的理解为物质生活丰富导致的厌倦和冷漠是不够的。相反因为它被艺术加工过了,所以实际上贵族精神在某种程度上是作为人类理想的一种反应存在的,那就是从生存竞争和谋生的压力里解脱出来。
巴尔扎克有一本不太长的书叫《风雅生活论》,在这里他把理想化的巴黎上流社会的生活叫做“风雅生活”而不是“奢侈生活”。艺术化的贵族阶级和理想的贵族精神不但不推崇奢侈生活,相反它还拒绝和抵制这种奢侈生活。一个东西被选择是因为它“美”而不是因为它“贵”。爱德华七世在当他的快乐的风流胖王子的美好年代里自称从来不穿新衣服,做好的衣服必须用专门的刷子刷,甚至还有人说是用毛玻璃刮到看不出是新衣服的时候,这个风流胖子才肯穿。一个体重峰值200多磅的大胖子老王子,打扮的花枝招展却毫不突兀,我另一个回答里贴了他跟他外甥的合影,你们可以看看,这就代表着近代化的贵族生活的理想。
一种优雅的、不以获取财富为目标的、懒散的生活方式。远离谋生的压力,不为了获取钱而花费自己的精力和才智。追求艺术和美。这种理想本质上是非现实的,但正因为贵族之养尊处优,天生继承了大笔财富,所以他们欣然接受了这样一个非现实的定位,在生存压力空前的年代里作为一种从生存压力种解放出来的代表,一个具象化的梦而存在。并且引来资产阶级子弟的效仿和艺术家的赞叹。在布达佩斯人口普查发现有五十人的住址在公园的树上的年代,在伦敦有三分之一的人口陷于贫困的年代,这真的只是一个梦,虽然虚无但却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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