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单机市场缺的是好的游戏，还是好的玩家？

有这么一种人

他从来就没有次时代的主机和掌机

唯一有的算是16年买二手3ds，哦，这个还是破解版

但这并不妨碍他，整天在群里玩各种主机游戏梗，以此看上去很有牌面：p5天下第一！高尔夫球杀人了！十三机兵防卫圈ydds！这种人一多，使得看上去貌似我国玩p5人很多，是很非常主流的游戏。

他的steam账号里，就不到40款游戏，其中相当一部分是免费领或者人送的。最贵的游戏也就巫师3，gta5，古墓丽影，生化危机7那几个，还都是几年后的骨折价。他从没买过超过100块钱的游戏，突破这个价格，他就理解不能了。

实在想玩怎么办？3dm正版走一波，感谢楼主分享！

稍微懂点游戏业界知识，但仅限与此，问了深了立马露馅（“94年的《ff6》和95年的《dq6》是那个时代最好最有代表性的jrpg”“哪个，你知道《Chrono Trigger》吗……”“《Chrono Trigger》是什么？”“哦，没事，打扰了”）

这种人绝对不是游戏厂商的最主要的受众目标，你别看他力没出多少，但是声量极大，一遇到什么风吹草动，什么为什么中国没出3A游戏，如果评价《黑神话悟空》，全知乎上下没他一个人bb的响。

这种货色多不多？

你以为知乎单机游戏圈都是这样的：

这样的：

还有这样的：

清醒一点吧，小老弟

保守估计，贵乎220万关注单机的，多数都是这种甚至连他还不如的。是的，这种人，是目前中国单机圈的主流。真从不买正版就住在3dm，打从心底里就认为自己是个盗版用户的绝对不如这种类型的人多，而且纯盗版用户往往没这种人bb的响，他们反倒是声量最高的那一群人。

当时有给《黑神话：悟空》估销售额，是按b站2800多万播放量，估算哪怕有十分之一买正版，价格按只狼299算，能赚不少钱。他笑了，你指望这种人充数给你买299的首发？

你想怼这种人，他还振振有词:盗版玩家在知乎都还都算玩家，我还时常买正版的人怎么还成了你们口诛笔伐的对象了？？？就算我买的少，我买的廉价，我也算为正版单机出过力了，也知道该低调低调，帮忙宣传游戏，鼓励大家玩正版。现在做的不应该拉拢我这种人扩大声势，怎么还怼其我了？？？

是的，你要说这种货p用没有吧，还有点夸张，甚至都不能说他没有正面作用。我们姑且称之为“泛正版单机用户”，这种泛正版单机用户比完全就认为单机游戏不应该花钱的人要多得多，且更应该是目前很多游戏厂商要争取培养的对象。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所谓的泛正版单机用户？

就那上面那位来说，他从头到尾就没受到过正版消费意识的培养。是的，用户习惯是需要培养的，需要厂商，零售商，社会，甚至玩家群体去培养。他就没被培养过。从小就是玩盗版游戏，而且就没接触过正版游戏。路边5元一张盗版光盘，10元一张的芝麻开门，在他学会上网下载时候都贵了。在我国，盗版摧毁了盗版行业，网络盗版直接把实体盗版击垮了。

2007年，他最喜欢的《仙剑奇侠传》系列，因为上软的解散，导致仙剑4成为绝唱，他很震惊。这他才忽然明白，盗版竟然能把游戏公司挤垮。这才开始他有了些许正版意识。

锅全甩给盗版？

12年，仙剑5发售的时候，很多人觉得亏欠了仙剑，纷纷表示欠了仙剑一份盗版，结果大卖139万。

结果仙剑5制作惨不忍睹，续作《仙剑5前传》本身制作有进步，还是受之前影响，销量下滑到八十多万。15年的《仙剑6》更是把口碑跌倒谷底。

大宇双剑的轩辕剑亦然，本2013年的轩辕剑6也跟着赶上好时候，这次宣发给力，一周卖了30万，历史新高。但可惜质量极差，我买了正版都半路弃坑，实在太难玩了。之后游戏卖不出去，豪华版网上被几十元甩卖。

之后外传穹之扉销量明显下滑，2周卖了20万

锅全甩给厂商，是他们自己不争气？

如高赞说的，因为游戏机禁令，国内很多人根本就没接触过游戏主机，如上面说的那位，活到26了，还没摸过ps3，ps4主机长什么样子，手柄摸着上面感觉。你现在让他接受60美元卖三四百元的游戏，自然强人所难。他能接触国外一线游戏，还多亏steam，否则本身想买正版都难。

锅全甩给游戏机禁令？

现在去下载盗版非常容易，门槛不比安装个steam高，找不到就去淘宝买，总之不需要怎么折腾。

所以，中国单机市场缺的是好的游戏，还是好的玩家？恐怕两者都缺，我国目前没有足够好的游戏，真正意义上的国民级游戏，破圈的，引起社会轰动效应的单机游戏，从来没有过，仙剑古剑太吾绘卷，包括之前的秦殇傲世三国天地劫都算不上。只不过开始能看见脚后跟，现在看不到车尾灯罢了。

我国也没有培养足够多的正版玩家支撑起游戏的开发。

在《轩辕剑柒》发布价格前，我就说，轩辕剑之前销量就是二三十万级别的，在没有明显天雷滚滚，自己表现中规中矩的情况下，除非不到一年就打骨折，否则全部销量应该不会超过50万。

那轩辕剑7成本是多少呢？虽然我没明确数据，但之前仙剑6成本是2000万，到了7代姚壮宪自己亲自下场说这次涨到5000万。

同时，数字版售价里steam拿3成，大宇7成。假设轩7通过各种打折促销销量到了50万，平均售价口胡一下是原价的60%，这么一换算也就是大宇大概能拿到平均售价的4成。

如果轩辕剑7投资有仙剑7的一半，3000万的话，那售价给150元比较合理，哪怕投资和仙剑6打平2000万也给100元。

所以我能想到轩辕剑7卖99元，但超过100元，甚至150我也觉得合理，很多朋友估了129算是我心中的价格，但轩辕剑7选了最底线的价格，99元。当然，这极大可能受到之前古剑3的压力。

从6代后我极大厌恶轩辕剑系列，但这次7代你说99元定价不为了赚钱，就是挽回个口碑，交个朋友，我信了。至少大型武侠rpg在当下我国确实不赚钱，从七八十万销量破圈卖到130多万的古剑3自己都说小赚，轩辕剑说自己不赚钱我从头到脚都是信的。

我国也没有足够好的游戏开发环境。很多都说一开始2000到03年每年都有上百款单机，到了10年左右，其实这个数字可能掉到个位数

那现在呢，可能情况有好转，不说别的，仅国产galgame卖的一年可能有三四十款以上。各种类型也都百花齐放，avg，养成类，策略类，动作类都有不错的销量。《太吾绘卷》破200万，《隐形守护者》《中国式家长》破百万，国内火热的单机不再局限于武侠rpg。

是环境好起来了？恐怕未必。之所以现在能复兴，很大程度上是因为2015年steam入华的结果。有了如此方便的购买渠道，扩大了正版销售量，也简化了游戏售卖过程，可以说玩家和厂商的双赢。

现在可以说极大多数国内单机厂商就是靠steam在维持，大家觉得一旦steam彻底被墙，出现中国区特供版steam，您觉得国内单机市场是无所谓还是影响不大呢？

恐怕是完蛋了吧。

说白了跳的再欢腾，脖子一直被掐在人手上。

最后，我打从心眼里祝福所有还在为单机游戏奋斗的从业者，以及坚持不懈支持的正版玩家。真的想做出好的国际级别的单机游戏和大量肯为单机游戏花钱的正版玩家，绝对不是一时之功，我觉得可能需要一代人的努力。共同加油吧。

高中一年级下思想政治必修，政治经济学初步——供给决定需求

这种问题在知乎被换着法子问了几百万次了吧。

谈历史矫情（且矫情很多次了），且你说盗版他说血狮，你说古剑三他说巫师三，反正屁股在哪就怎么说话，没得意思。

有兴趣且有点信息检索能力的可以去搜一下“中文游戏二十年”和“中国单机游戏产业二十年回顾”，先不论缺谁怪谁，自己多积累一些信息也好。

然而在这个时间点回答这个问题，又不一样了。

这个时间点有两件事，一是黑猴子拿了x.x亿的流量，二是原神拿了x.x亿刀的流水。

这两个在我看来一点也不矛盾，也都挺好的。

中国游戏市场相较于国外是奇特的“畸形”：从pc＞主机，到手机＞pc。

我就随口诌吧，2000年，中国玩游戏的人，能有个200万？到2020年，差不多有七八亿？（评论区有数据！）

中国游戏公司你说是顺应时代，救亡图存也好，说是抛弃自尊，不知廉耻也好，反正就是活到现在这个样子了。

你想改变历史不如想办法回到09年买房子和比特币，然后开一家公司叫游戏算命做粉猴子。

但就算在大家眼里畸形到今天，成了一个庞大的畸形市场。

想要油水，开箱子卖老婆还能榨出来，说明活力依旧。

而偏偏就在这群人里，还有很多，多到比之前那200万更多的人，会对高品质单机产生兴趣。

除了xx审核，这差不多就是目前为止最好的时代。

当然，xx审核is watching you like always.

前阵子我暴论说“中国单机就算有未来，也得看现在的手游玩家。”

一堆人说不可能，有壁，不是一种人，“他们才不配和老子一样被称作玩家。”

然而如果当初那200玩人能救中国单机，中国游戏的历史线就不是现在这样的了。

如今你看，题主这样的人不就来了吗？

我是不敢认定中国过单机有未来，所以用了“就算有”。

那些自信玩手游长大的玩家绝不会转到其他平台的人，连这种严谨都欠奉的，如果是手游时代的新玩家，恐怕做得不一定比氪金奴隶更好。

想开点吧，时代在变。

二十年前智冠就想着在单机游戏里内置聊天室，做“网络化单机游戏”的先锋，却不曾想过二十年后一个本质没做完的单机游戏靠内置箱子付费卖女人能赚几亿刀，这是时代的差异性。

所以曾经那二百万人怎么想，一巫一狼党怎么想，根本不重要。

从现在这六亿人里随便生出些人来，老骨头们震聋发挥的呐喊直接就被淹没成后人凭吊空牢骚。

那些现在还在伤春悲秋的老骨头不如多生孩子，说不定下一代还能赶上个黄金时代。

so sad but true.

题主说这是母鸡和鸡蛋的问题，我却觉得这是左脚踩右脚要飞出井的问题。

如何定义好的玩家？

从“玩家角度”，好的玩家要知道很多游戏知识，游戏量，知识面要广，有一套相对成熟的游戏观。

而从“市场角度”，肯付费就是好的玩家。

如何定义好的游戏？

从“玩家角度”，好的游戏要有新奇的体验，深化或开创性的规则，稳定的运行和合理的视觉效果。

而从“市场角度”，能赚钱就是好的游戏。

从历史主义的角度，玩家怨开发者不做良心单机好游戏，开发者怨玩家不给分子钱。

这一切恰如左脚踩右脚，空想着借谁的力，梯云一纵，却越踩越下作。

而实际上呢？就算畸形了这么些年，左脚右脚都已经足够强了啊！

从某个时间点开始，庞大的手游玩家群体已经没多少没玩过游戏的人了；从某个时间点开始，ip换皮制式化的网游也挣不到多少钱了。

这种情况下，再论谁踩了谁有什么意思？直接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儿，爬些年，也就爬上去了。

所以不缺好游戏，不缺好玩家，万事俱备，就缺jio肯落地的人。

而现在先行者已经有了，晚的说不得便只能喝汤了hh。

我14年来知乎的，见到许多人这么些年牢骚也好，抱怨也好，本质都是在输出一种思考方式，帮助玩家们建立自己的游戏观——如何鉴赏游戏？怎样的游戏才是好游戏？我需要什么游戏？

人们所期盼的，何尝不是那些市场角度的好游戏、好玩家，有一日能转化成游戏角度的好游戏、好玩家，最终变成双重意义上的好游戏、好玩家。

好游戏越多，好玩家就越多；好玩家越多，好游戏就越多。

所谓相克相生，大抵如此。

所以题主有此一问真是太好了，而答案就像我许多年前说的，继续为你喜欢的游戏花钱，随着更多玩家的成熟，一切会变得更好。

我在想，如果一家2000年做单机的中国公司穿越到现在，他能活下去，且活得挺好，是不是就代表着时机成熟了。

而如果时机成熟了，这家公司是2000年的，又或者是2020年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过去也写了很多，但是扪心自问，中国玩家那叫玩游戏么？

我说的“中国玩家”指的不是极个别的真心喜欢类似于《只狼》的群体，而指的是绝大部分的那种玩家。

中国玩家有极其强烈的胜负欲，这种胜负欲导致和目前的游戏市场有点格格不入。

所有的在中国流行的游戏，几乎都和这个强烈的胜负欲有关的。

比如说传奇。

这是一种典型的内卷心态，东亚做题家的典范。

中国玩家不是在考虑玩游戏的乐趣，而是考虑“在游戏里面我比你强”。

这种糖豆人的游戏都有一堆人开外挂。

我都无语了。

说这玩意开外挂能给你带来什么快感吗？压根不是，就是那种做题家心态。

在中国不管做单机还是做网游，首选竞技类的，非竞技类的真别做了。

1

“谢谢你玩我的游戏。”

在电影《头号玩家》最后，即将离去的超级制作人哈利迪对主角如此说道。

如果现实中只能有一个中国游戏制作人说出这句话，那这个人一定是徐昌隆。

二十年前，一款名叫《武林群侠传》的游戏夺下中国年度最佳游戏，游戏中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度融合至今仍能作为国产游戏的标杆。

在这款游戏中，武功并不是绝对的力量，琴、棋、书、画、茶、酒、花都是游戏中的重要元素，有些知识够不够，甚至会影响到你能不能通关。

世界从来没有唯一的解法，这是【道】的真意。

靠这款游戏，河洛工作室达到了名声顶端，但随后迎来的就是国产单机游戏的大低谷，无数单机游戏工作室被迫解散，一个又一个曾代表时代的游戏团队散落天涯。

徐昌隆是河洛工作室的主创，也被这一个大低谷打入谷底，勉强挣扎了一番后，黯然离开河洛工作室，跑去做网游。

十年后，突发兴致的徐昌隆用搜索引擎搜索了“武林群侠传”几个字，在台湾，这已经是一个无人探讨的游戏，但他惊讶的发现，在大陆，这款游戏还有一个据点，那就是《武林群侠传》的贴吧。

进入贴吧后，令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他的面前是一片依旧繁荣的土地，有精细到每一个回合每一个细节的“茶版攻略”，有专门为了解决游戏中几个难度过高的小游戏开发的辅助工具，有为游戏中每一个角色书写的同人小说，还有一群程序员正在尝试将这款已经过时十年的老游戏解包开源，只为了把这个未完的游戏继续下去。

他们是极客，他们是文触，他们是PS高手，他们是一群，游戏玩家。

他们都爱着这款游戏。

中年男人徐昌隆泪湿衣襟，他发了一个帖子：“我是武林群侠传作者徐昌隆，很高兴认识大家。”

然后惨遭群嘲。

你是徐昌隆，那我们都是超级英雄，这里不是贴吧，这里是复仇者联盟。

但这些嘲讽当然没有破坏他的心情，他放出了自证身份的证据，瞬间引爆了整个贴吧。

这些还在枯守的玩家，早已经放弃了续作的幻想，早已经放弃了玩到完整游戏的愿望，早已经不认为还会有一个当年的制作者会惦念着这款古老的游戏，他们聚集在这里，只不过像是一群守墓人，在追忆着冢中美人的倾国绝色。

当他们发现自己每一次通关时，结局动画中第一个出现的那个名字，那个游戏核心设计师“徐昌隆”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疯狂了。

玩家们向徐昌隆询问，询问游戏中残缺的剧情，询问不能完工的设计，询问那些早已经消散在时光中的宏伟计划。

他们感谢他，感谢他创造了这样一款游戏，感谢他带给他们一段美好的回忆，感谢他愿意为他们的枯守点上一点点希望。

我相信，在那一刻，徐昌隆一定会想：

“谢谢你们，玩我的游戏！”

2

二十几年前，90年代，许多人都已经淡忘了那个时代，在年轻人的印象里，那是一个遥远的模糊概念。

很少有人能够记得，那个时代的中国游戏，曾经不弱于人。

那个年代的国外，电子游戏正处于高速发展期，《超级玛丽》、《塞尔达》、《最终幻想》、《街头霸王》、《命令与征服》、《魔兽争霸》，一个又一个日后如雷贯耳的超级IP被创造出来。

而对当时刚刚对外开放的中国来说，“游戏”尚且是一个陌生的词汇，学校对门的“游戏厅”和“小霸王学习机”就是中国大陆对电子游戏最早的记忆。

那时的中国孩子，看的是英文，听的是日语，但游戏的热情已经生根发芽。

1994年，索尼的PS游戏机发售，瞬间掀翻了整个游戏机市场的格局。索尼十分看好当时尚且如同一张白纸的中国市场，毕竟全世界都在玩游戏机，你中国人怎么能不玩呢？

为了打入中国市场，索尼开发了一些全中文界面和全中文配音的主机游戏，比如PS上的《射雕英雄传》和PS2上的《真三国无双2》。

然后是2000年的游戏机销售禁令，索尼彻底放弃中国大陆市场，从《真三国无双3》开始，以三国为题材的《真三国无双》系列连续15年无中文配音。

而PS系列游戏机在漫长的时间里，也只能生存在中国的地下世界，“索尼厅”区别于游戏厅，成为一个饱含中国特色年代感的特殊名词。

“游戏主机”这个在世界游戏史上举足轻重的存在成了中国游戏史中的一段空白，没有本土的主机游戏，更不可能有本土的游戏主机。

当时游戏的发展原点在台湾省。

台湾省当时在电子游戏的路上走的比大陆快上一步，当时有一家名叫智冠科技的公司，最早代理各种国外游戏进入台湾。

到1988年，有一家大宇科技成立，他们两个就是中国单机游戏的起点。

3

智冠一开始代理国外游戏，赚的盆满钵满，自然就动了自主开发的心思，因为当时金庸小说非常火，它们率先搞起了IP联动，从金老爷子手中买下版权，开发同名单机游戏，但是因为大家都没有经验，做出来的游戏并不好玩。

与此同时，大宇科技招到了一个鬼才，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年轻人，他叫姚壮宪。

后来他有一个绰号，叫姚仙。

姚壮宪在上课的时候将欧美流行的桌游大富翁改编成了一款电脑游戏，并将这款游戏卖给了大宇，这款游戏出乎意料的卖爆了，大宇意识到自己捡到了宝，当即和姚壮宪签约，将他收入旗下。

这个果断的决策带来了大宇的辉煌时代。

姚壮宪正式入职大宇后便开始筹划一个名为《仙剑奇侠传》的RPG项目，大宇高层对姚壮宪给予了充分的信任，而姚壮宪也回报了这份信任。

据说做这款游戏的时候，姚壮宪单恋失败，因此产生了一种报复社会，想让大家都认识到“谈恋爱没有好下场”的想法，为此他做出了一个在当时堪称石破天惊的悲剧结局。

而这个悲剧结局在当时带给了无数玩家深深的心灵冲击。

时至今日我们回顾初代《仙剑奇侠传》的剧情设定依然令人惊叹：迟钝男主角、人外娘、傲娇大小姐、小恶魔萝莉、修罗场……在这部1994年的国产游戏中，几乎囊括了现代二次元的大部分要素。

这些剧情元素和它的画风、系统，完全可以和当时日本一线的RPG，如《最终幻想》系列一争长短。

这种过硬的素质让它成为中文RPG历史上的一个传奇，仅仅一个月便销售超过十万套。

巨大的销量为大宇带来了巨大的利润，也鼓励了当时尚且徘徊不敢前进的游戏制作人。

4

1995年，海峡两岸的游戏事业都开始走上快车道：在台湾，大宇靠仙剑奇侠传一鸣惊人；

智冠成立河洛工作室，正在憋一个大招；

宇峻奥汀挂牌成立，在思考怎么做一个中国风的游戏；

在广东，金山成立西山居工作室，进入电子游戏市场；

在北京，一个智冠离职员工决定建立自己的游戏制作公司，目标软件。

我们站在今天回顾，那是一个群星璀璨的时代，一群让时代只能在他们背后吃土的梦想家，在一穷二白的大地上展开了自己的理想图景。

徐昌隆这一年成为河洛工作室的负责人，开始研发一款名叫《金庸群侠传》的游戏。

在当时的国际上，日式RPG具有绝对的统治级优势，许多游戏制作人都是玩着日式RPG成长起来的，他们做出的RPG，也带有日式RPG的一贯风格：线性剧情、注重演出、角色培养路径固定、局部探索、箱庭设计……

而当时的徐昌隆却走了一条极其特殊的路：沙盒。

时至今日，高自由度的美式RPG已经成了一种流行，连以“一本道”出名的日式RPG都要开始学着做开放世界。

但在1995年，美式RPG正因为DND的版权问题陷入了“黑暗年代”，美国游戏制作者正在复杂的设定本和RP跑团中艰难探索，后来大名鼎鼎的高自由度神作《博德之门》尚且需要三年才能推出，第一代《辐射》也要两年才会上线。

就在这样一个全世界都还不知道何为开放世界的时代，在东方，徐昌隆竟然开始着手制造了一款开放世界沙盒游戏。

在《金庸群侠传》中，已经拥有了现代美式RPG所拥有的的一切要素：随机设定初始属性，通过修炼不同武功进行的角色培养，一条主线有善恶两种完成方式的抉择，可以自由选择什么时机去触发哪一段剧情的自由度，还有低级可能误入高等级区被吊打的悲催。

而这一切，在1996年，在二十四年前我们便全部拥有。

如果没有后来的大断层，这些天才，这些先行者，将会把中文游戏带到什么方向？这只能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但我真的希望这是真的。

5

在姚壮宪带领“狂徒小组”把仙剑奇侠传推上高峰的同时，大宇内部还有另一个小组在默默憋大招，那就是DOMO和他们的《轩辕剑》系列。

《轩辕剑》系列的起点很低，只是为了蹭一下当时大热电影《倩女幽魂》的热度做出来的神怪武侠RPG，游戏做了两代都乏善可陈，到二代外传《枫之舞》，总算有了一些深度，并且基本构造了未来的轩辕剑系列世界观，但刚好踢到了同门师弟《仙剑奇侠传》，险些把自己踢死。

这次失败让DOMO打通了任督二脉，经过几年的打磨，他们在1999年推出了轩辕剑系列的第四作：《轩辕剑三：云和山的彼端》。

严格来说，这款作品推出时，中文RPG已经开始显现颓势，但对当时的中国来说，这无疑是一部气势恢宏的史诗大作。

故事从威尼斯开始，主角赛特为了寻求“战争不败之法”一路向东，跨越地中海，穿越中东，进入西域，来到鼎盛时期的大唐，亲眼见证安史之乱的发生，最后将东方的“王道”带回欧洲。

它以一种包罗万象的野心，讲述了一个只属于中国，只有中国人看得懂，能欣赏的大作。

毫不客气的说，这款游戏在当时的地球上属于绝无仅有的珍品，在对文化和历史的展现上，它可以与光荣的《大航海时代》系列持平，在剧情人文的深度上，他可以和《最终幻想》系列掰手腕，水墨风格的画面更建立了一种独一无二的美学特征，在3D化后，轩辕剑迅速失去了这种美学韵味。

这款游戏用一种具有盛世帝王气象的心胸在向世人宣告：这，就是中国。

然而这款游戏却已经展示出国产单机游戏的内力虚浮，根据游戏制作人的说法，游戏原本还有后半段，赛特一路来到大唐，还要一路走回去。

但因为工期和资金的问题，这款游戏的结尾得到了虎头蛇尾的称呼，而烂尾，也就此成为了不少国产游戏的保留曲目。

6

当时，内地的游戏开发也是一样大踏步推进。

金山的西山居，至今仍是大名鼎鼎的游戏公司，许多人都知道他们的《剑侠情缘》系列，在1997年，《暗黑破坏神》刚刚发布一年后，西山居就十分迅捷的跟上了ARPG这个影响深远的游戏类型。

当然，对《剑侠情缘》这个IP，后来的人更清楚的是《剑侠情缘网络版三》，这时的西山居已经转型网游很久，也很久很久没有推出新的单机游戏，这种转型为他们带来了延续至今的名声和生命。

但我今天想说的并不是《剑侠情缘》这个IP，而是一款几乎毫无知名度的游戏：《天王》。

2000年，西山居从美国LtthTech公司买来号称领导跨越世纪的3D引擎工具之一的LithTech engine，开始开发《天王》。

在当时的世界，3D游戏是一个正在崛起的新鲜玩意儿，有一些作品，但大家都在摸索，当时市面上大部分3D游戏都是元素相对简单的FPS游戏。

3D，ACT，在当时近乎于天方夜谭。

但西山居竟然就这样，以中国薄弱的游戏工业基础，投身到一个世界最前沿的游戏类型的研发中心。

2002年，《天王发售》，这款游戏已经拥有了3D ACT游戏所需要拥有的大部分要素：自由组合的连招、打小怪收集经验解锁技能、强化角色的培养模式、优秀的打击感和即时格斗策略性，强设计感的地图探索元素。

很难想象，在2002年的中国竟然存在这样一款游戏，世界ACT游戏的爸爸级IP《鬼泣》仅仅比他早一年。

但，我是怎样玩到这款游戏的呢？

买《新剑侠情缘》盗版盘，附送的。

甚至于，我都不知道那个是盗版盘。

在中国游戏的发展史上，中国游戏制作者从未得到过相应的尊重，早期的盗版问题几乎逼死了绝大多数游戏制作者，而2002年开始逐步兴起的网游，更成了压垮游戏制作人心态的最后一根稻草。

《石器时代》一天的利润，胜过单机游戏一年的利润，一张来吉卡3元钱，一张盗版盘也就3元钱。

《天王》这款游戏做到接近成型的时候，西山居的管理层意识到即使将它做出来也已经是无用功，与其做这样一款游戏喂肥盗版商，不如迅速将旗下的剑侠情缘这个IP网络化。

不久，《天王》草草收尾，一个原本有可能具有国际水平的游戏，落得个高开低走的结局，最后泯然众人，不为后世所知。

7

但是，在动作游戏这方面，中国还有一款游戏，可以称之为毋庸置疑的神作，那就是《流星蝴蝶剑》。

昱泉国际是中国最早进入3D游戏领域的公司，他们一手开发了自己的3D引擎Lizard，技术实力非常突出。

但是因为编剧不行，前期的几个游戏都很扑街，后来只能学习智冠的经验，靠蹭武侠小说的热度来生存，在蹭了《笑傲江湖》、《神雕侠侣》、《风云》的热度之后，她们盯上了古龙的IP《流星蝴蝶剑》。

按照昱泉国际之前的做法，“用最无聊的系统，还原最原著的剧情”，就能保本赚钱。

而制作人蔡浚松却决定要在《流星蝴蝶剑》上做出一个突破。

当然可能古龙的剧情确实不好还原，古龙的很多东西我怀疑他自己写都没法写出一样的来。

令很多人都惊奇的是，《流星蝴蝶剑》这样一个系统复杂的超级3D ACT 格斗游戏，竟然是在六个月内做出来的，996都不足以概括制作组当时的辛苦。

这款游戏初版中便拥有9种武器，后来追加到12种，每种武器都有复杂的出招表和连招系统，堪比当时的格斗游戏拳皇。

一直到PS4时代，3D格斗都是格斗游戏界的一个难题，《龙珠》系列尝试过多次的3D环境格斗让一些空间感弱的小伙伴头晕目眩，而流星蝴蝶剑早在2002年就已经提出了一整套解决方案，包括锁定、打点、地图设计、连招策略，几乎方方面面都考虑在其中。

更厉害的是，在那个年代，昱泉国际就已经开始采用动作捕捉技术，很多国内游戏厂商十年后都没有这方面的技术积累。

但是这样一款游戏上线后却并没有得到足够的回报，ADSL时代的网速难以承受官方战网的延迟，网吧对战成了主流，官方数次更改收费模式，不但没有让收入增加，还激起了正版玩家的恶感。

后来官方彻底放弃在《流星蝴蝶剑》上赚钱，《流星蝴蝶剑》玩家涌入浩方，在浩方的“彩虹六号”房间里开战局对决。那时常有人在战局里探讨操作，拜师收徒，如同真的江湖。

后来《流星蝴蝶剑》去了E3展，被微软看中，送上了主机，但因为文化隔阂，成绩惨淡，默默消失。

8

说到E3展，不得不提到《傲世三国》，这是中国第一个登上E3展会并正式展出的游戏。

当年一个名叫张淳的大学生加入了广州智冠，在智冠呆了九个月后，他意识到做游戏比他想象的简单，于是他产生了一个想法：要一个属于自己的游戏公司，做自己的游戏！不久，他反出智冠，去北京成立了目标软件。

对当时的中国来说，目标软件几乎可以称得上民族之光，甚至一度有“中国暴雪”的称呼。

而目标软件能够成功的关键，就在于他们对玩法深入挖掘的能力。

当时市场上最流行的游戏是RTS游戏，而RTS游戏中最出名的就是《命令与征服》系列，目标软件的成名作就是对标《命令与征服》的《铁甲风暴》，这款游戏的特点是游戏中的兵种是模块化的，可以自由组合，这一设计在今天看来也非常超前。

《铁甲风暴》发售后意外遭遇了暴雪的《星际争霸》，被盖住了风头，但在发售的前几个月，它竟然能够在暴雪面前走上几个回合，在国内一度销量压过暴雪，足以堪称奇迹。

有《铁甲风暴》的铺垫，目标软件很快就对标《帝国时代》做出了《傲世三国》。

用来夸赞这款游戏的词每一条都违反广告法，但每一条都是真的。

他是中国最好的三国游戏，没有之一。

他是中国最好的RTS游戏，没有之一。

他是中国第一款在国际上获得承认，甚至卖爆的游戏。

那一年《暗黑2》发售，IGN评分8.3，而《傲世三国》，IGN评分8分。

他一度是中国单机游戏界的骄傲。

但悲伤的是，二十年后的今天，我们的游戏界竟然不能掏出一款能打破这些由一个像素点构成的老古董所创造记录的游戏。

连让IGN打个分的资格都没有。

目标软件在之后对标《暗黑2》，推出了《秦殇》，后来《秦殇》的制作组退出目标软件成立像素，又做出了《刀剑封魔录》。

《秦殇》和《刀剑封魔录》，即使放在当时的世界上，也可以称得上是一线的ARPG，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讲的是一个中国故事。

但是并没有什么用，面对网游崛起的大势，不管是目标软件还是像素都没有抵抗的空间，2004年，目标软件取消《傲世三国2》开发，“中国暴雪”就此沉沦。

9

2002年是中国游戏最后的辉煌，随着网络流行，盗版盘变成了网络下载，网络游戏抢占了单机游戏的市场，国产单机迅速衰落。

2002年，中国有397款单机游戏，到03年，194款，打了个对折，04年，116款。

2005年，中国新发售单机游戏数为……35款。

在这种国产单机游戏已经全面崩盘的情况下，中国竟然还有一款能在同类型游戏中完全碾压国外作品的神作，这款作品就是《明星志愿3》。

在中国单机游戏史上，大宇实在是一个难以忽视的名字，在2005年，大宇几乎靠一己之力顶起了中国单机游戏的天空。

但很多人并不知道，纯粹从游戏水平横向对比，当时大宇在国际上最强的游戏，其实是明星志愿系列。

养成类游戏一直是一种小众的游戏类型，虽然出过不少作品，但大多不值一提，部分带有养成要素的游戏，因为其他机制太复杂，往往被划分到RPG或策略类之中。

而明星志愿，就是这些养成类游戏中，可以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存在。

甚至说夸张一点，在“养成类游戏”这个分类中，世界上只有两个系列，一个是《美少女梦工场》，另一个就是《明星志愿》，其余都是杂鱼。

评价一款游戏多么强大，就看有多少人爱他。

而在早期，一款真正牛逼的游戏，一定有一个攻略文档。

这是我从硬盘深处翻出的明星志愿攻略，你们可以感受一下。

愿意在混乱的事件线中整理出一个又一个触发条件，这需要玩过多少次，对比过多少次？

一直到几年前，在明星志愿贴吧，依然有大量的大触为明星志愿创作同人，甚至出同人游戏。

和大部分小成本的杂鱼养成类游戏不同，明星志愿3拥有庞大的事件链，18位明星，每个明星都有独特的事件，彼此在一起又有特殊的组合，不同的角色又有不同的培养方式，擅长的门类，独特的弊端。

这复杂的事件树让游戏的可玩性堪称经久不衰，庞大的剧情文案量和事件触发条件，让每一个角色的完美结局都是一场挑战，其剧情建制的深度，可以让现在的一些手机恋爱游戏羞愧致死。

但是因为养成类注定是一个小众类型，明星志愿在出了一个完全卖腐的外传后就再无正式新作，这款养成类游戏的珍珠，也就这样变成了历史眼角的泪滴。

每当我打开明星志愿，看到游戏最顶端的游戏时间，2005年1月1日，都会产生一种恍惚感。

一开始是一种微妙地错位。

然后是，这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

10

这些游戏，就是中国游戏的辉煌时代，正是因为曾经有过辉煌，回头一看才感觉格外痛苦。

2003年，徐昌隆离开河洛工作室，转行做网游，不久，河洛工作室因为资金问题解散。

目标软件主力反出，《傲世三国2》解散，《秦殇前传》一团糟，从此改行做网游。

反出目标软件的像素呕心沥血做出《刀剑封魔录》只卖出7万份，像素软件改行网游。

昱泉国际被完美国际收购，之后一直在网游的海洋中消耗技术积累。

西山居及时转型，搭上了网游时代的快车，如今已经是国内网游中的一届大佬。

衰亡史，总有亡故的时刻。

国产单机在2005年就可以宣布死亡，但一定要选一个纪念日，我还是要选2007年，上海软星解散的那一刻。

经历了2002年开始的网友大潮，国产单机游戏迅速衰落，游戏制作人改行，转网游，纷纷离开了单机游戏的大坑。

在国产单机最黑暗的日子里，只有两个IP在撑着国产单机的门脸，一个是《仙剑》，一个是《轩辕剑》。

而大宇双剑之所以这么坚挺，其实是因为……

他们做网游做失败了。

网游化失败的大宇一度陷入困顿，这时当年洒到大陆的种子却意外发芽，《仙剑奇侠传三》卖出6000万销售额，救了大宇燃眉之急。

但因为大宇高层坚信自己能在网游捞回一城，又因为上软的成立本就违背大宇意志，大宇抽走了大部分资金，仅仅给上软留下了600万，上软在制作出2003年中国最好的单机游戏《仙剑奇侠传三》后，得到的开发资金连奖金都不够发。

为了开发《仙剑奇侠传四》，上软紧急开发了《仙剑奇侠传三问路篇》……我是说问情篇，靠问情篇回笼资金后，才凑够了开发《仙剑奇侠传四》的资金。

这个时候，其实上软的主力已经明白，自己是不受大宇欢迎的存在，在《仙剑奇侠传四》中有一个NPC，她没有任何支线任务，没有任何奖励，但有一段单独的过场动画，她是一个媳妇，被婆婆刁难，给了她一文钱来置办酒席。

其中含义不言自明。

果然，到《仙剑奇侠传四》发售，大宇故技重施，又一次抽走了上软的资金去开发网游。

2007年，上海软星解散，国产单机不安详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上海软星解散后，主力重新组成了上海烛龙，在后面的日子里，他们将开创《古剑奇谭》系列IP，在最黑暗的世界里摸索。

但这时，中国的单机游戏产业，已经彻底失去了和国外对话的资格，中国单机游戏，至此衰亡。

11

国产单机的时代过去了，但国产单机的玩家还没有死去，他们固执的枯守着，等待着，祈祷着，他们懊悔着曾经玩盗版的岁月，反复追忆着国产单机的辉煌。

终于， “小虾米”徐昌隆误入“武林群侠传吧”，发现了这群为辉煌时代守墓的人。

他们问他，你还会回来做单机吗？

徐昌隆迟疑，徘徊，疑虑，他看着贴吧的帖子，看到他们从游戏深处拼凑出的隐藏剧情，看到那些用心写就的文字，看到那些真切的祈愿。

小虾米热血上涌，决定再做一次傻瓜。

2014年3月17日，河洛工作室重生。

河洛重生后，第一个任务就是做一个“新武林群侠传”，但是武林群侠传的版权在智冠手里，徐昌隆回到智冠，询问可不可以使用过去的一些设定，得到了“可以”的答复。

带着满腔的热情，新生的河洛工作室用一年的时间做出了《侠客风云传》，消息一出，无数老玩家争相预购，仅仅预售就已经回本，游戏豪华版一度卖出比普通版还多。

带着这种气势，河洛又做出了《侠客风云传前传》，同样大卖。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寒冬过后，春风似乎已经让大地露出新苗。

2018年末，河洛工作室新作《河洛群侠传》即将发售；

上海烛龙，也准备好了《古剑奇谭3》，经过一次一次的实验，烛龙已经磨出了一把不逊于大宇双剑的名剑。

但《河洛群侠传》这个冠以“河洛”之名的游戏却因为野心太大遭遇了滑铁卢，中国断档十年的游戏工业并不足以支撑起这样一款开放世界大地图自由探索游戏，对中国的游戏开发者来说，这样大规模的单机游戏，实在是太过陌生，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碰过了。

人才断档，技术不足，这些问题让河洛陷入了困境，但更恶毒的毒刺却在这时飞来。

2019年初，徐昌隆的老东家智冠突然起诉河洛工作室，要求赔偿五百万的侵权费用，并声称从未授权过徐昌隆重置“武林群侠传”。

事情的真相如何不可定论，但河洛的归来，确确实实为中国单机游戏增添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希望。

而现在，商人们看到他血管里刚刚有了血液，想要立刻把这些血吸干。

事情发生后不久，在河洛的最新作《侠隐阁》发售当天，《侠客风云传》的人物立绘被河洛的投资方凤凰娱乐全部更换。

资本只要避险，从来不在意你的死活。

情怀让我们温暖，梦想让我们憧憬，但大部分情怀最后都输给了冰冷的商业逻辑。

曾经的河洛死于版权监管不严，如今的河洛却因为版权问题而遭受重击，真是恰如其分的笑话。

但我笑不出来。

12

前不久，UE5平台发布，世界游戏业界为止振奋，唯有中国反应平平。

中国游戏界看着那复杂的光影特效，唯一的想法是：这玩意儿又没法在手机上跑起来。

反倒是影视圈，为那些光影特效能做到的事凭空激动了一把。

二十年过去，有些东西已经永远的改变了。

二十年，两代人的时光都过去了。

在手游中长大的孩子们，早就不知当年。

甚至于很多游戏制作人，自己都没有玩过足够多的经典。

当做游戏的人甚至无法认知游戏，玩游戏的人又要如何明白什么才是游戏？

曾经可以与欧美一争长短的国产单机游戏，终究已经沦落为最后几根独苗的坚守。

而这些缺少营养、根基浅薄的幼苗，还必须面对资本的风刀霜剑，面对无知觉者的质疑。

如今的中国，新一批的梦想家已经背上了包裹，他们的面前是时代滚滚而去留下的烟尘，他们的身上是镣铐和枷锁，但他们依然向那个不可及的方向迈步前进。

古剑奇谭三以3A级的实力证明了坚守的力量，与此同时，另一批游戏制作者也在挣扎着前进。

太吾绘卷，中国式家长，波西亚时光，艾希……

以及《黑神话：悟空》。

烛龙不死，河洛重生，但他们只是那个时代留下来的残影，他们会很强大，但这个世界不能只靠残影活下去。

曾经依赖大宇双剑的我们，收获的只是一次次的背叛。

未来，永远属于依然敢于挑战这个已死行业的人。

中国单机游戏已经死去，但尸体上爬起来的余烬，也许会更强。

也许，明天就会来。

也许，永远不会来。

也许，也许。

都缺

无论是当年的刀剑、秦殇，还是后来的侠客风云传、古剑3、紫塞秋风等等。

刨除画面，在游戏性上都有或多或少的缺失，比如剧情冗长，人物出招动作华而不实，装备系统成为摆设等等。国产游戏就像一个偏科的孩子，有一两项拔尖的地方，剩余的都在及格线之下。

反观网游，刨除氪金点有很多亮点。

剑网1去掉网游元素，是不是就等于一个低配版的暗黑2？

古剑ol去掉网游元素，对比巫师系列也差不多吧？为什么古剑三走几步看几分钟视频？

铁甲雄兵单独拉出来，跟骑砍各有千秋吧？

拳皇命运这种垃圾手游去掉氪金点，打击感不比任何一款横版过关差吧？

所以说技术不是问题，可为什么一做到单机首先想到的就是剧情，然后就画面，紧接着就开放世界？把剧情、画面、开放世界全扔了，实在不会就把网游的氪金点去掉做出来，就是一款好的单机。

但是偏偏大厂非得讲故事，搞画面，游戏性一塌糊涂，反而一些独立游戏作者做的挺好，没有好的剧本，没有厉害的美术，就只能从游戏系统和优化上下功夫。当然这也跟玩家有关，天天叫着只狼、刺客信条、巫师3，也不看看全世界能做出只狼的有几家公司？

其实铭心自问一下，就中国现在这种社会游戏环境，真的需要单机市场吗？

你们有多少人，上了班之后还能拿出每天三个小时坐在主机或pc前品味3A大作？

又有多少人，在家除了手机和平板，根本不接触大屏幕？

为啥原神搞开放世界都不忘出个移动端？

因为中国人现在的生活就是如此啊——996加班每一天，出租屋台式机不方便，玩游戏只能在地铁站...以及坐便。

上班累成狗，下班只想解压，来点不动脑子的游戏爽一爽，觉得比什么都强。

包括我自己也是如此。

我不住出租屋，台式机中高配，ps4、switch算上win10勉强三平台，舍得买正版舍得氪金，从事游戏行业参与过主机游戏制作，深知3A大作的优秀，以前也是个主机玩家。

结果你猜怎么着，我现在只想工作完玩会《动物派对》抽打粉丝，解压。

以前我在光荣工作的时候，问过前辈一个困扰了我整个大学时代的问题——为啥无双割草那么无聊，毫无游戏性，销量还一直这么稳定？

去过日本的前辈告诉我说，因为日本人压力太大了，有一批玩家就是想回到家里无脑割草，所以无双系列有一大批死忠粉。

仔细想想，现在的中国玩家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我深知3A的优秀，但我此刻只想体验无脑的快乐。就像我深知《肖申克的救赎》是最优秀的剧情片，但我宁愿把时间留给《德云斗笑社》和《脱口秀大会》

对，我真就一直没看过肖申克，而且我一直念叨着要看，但就是一直懒得看。

因为每天晚上，当我面对“苦大仇深的优秀”和“傻不拉几的欢笑”做选择时，我都会选择后者。

所以你问我，中国的单机市场缺啥，我觉得缺的是一个可以让人有时间有心情去品味悲剧的社会。

而且不止单机市场缺它。

不是我不懂得咖啡的美，只是这空气太苦，时间太紧，与其让我先苦后回味，还不如给我来杯芒果欧蕾。

无奈。

不过话又说回来，游戏艺术又不是只有单机这一条路？游戏只要好玩就可以，我觉得《动物派对》才是国产游戏之光，小成本大乐趣，如果多几个这样的团队该多好。

缺的是能让玩家安安心心沉浸在游戏世界里的社会环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动辄加班、好不容易挤出一点碎片时间，却要被各种工作群信息和琐事打扰。

游戏本质是一个利用用户闲暇时间的商品，如果大伙都闲不下来，那还玩个屁大型单机游戏。

中国的单机付费玩家虽然少，但还是比捷克斯洛伐克多一些的。

从只狼和全战三国看，国内大约有200万单机付费玩家

捷克总人口也才1000来万，中国玩家数量和它的青壮年男性人口一样多。

但捷克就做出了武装突袭，武装突袭3的mod后来发展为绝地求生大逃杀。捷克做的知名游戏还有闪点行动、欧卡、黑手党。

如果你觉得捷克还是太发达，那看看乌克兰，你对这国家啥印象？

自毁核武、公知治国、颜色革命、上街游行、性旅游、东欧破处系列、代孕、内战、会所里的大洋马、克里米亚……

这国家除了民主一直在胜利，其他没有哪点是成功的，人均GDP3000刀，放到中国就是全省需要扶贫那种垫底，别比北上广深了，连甘肃都比他强一个档次，更不要说还在打内战。

就这种国家，都有一个地铁系列拿得出手。

硬要说的话，两者都缺，但缺乏本身并不是最大的问题。

说到单机游戏，我就很佩服东欧人。

包括俄罗斯在内，整个东欧人口不超过3亿。比单机游戏的历史和发展，东欧自然无法和西欧、北美、日本相比（其实也不会比中国好多少）；要说东欧市场多大，多有发展前景，那自然也无法与中国相比，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如今许多东欧人的物质生活都已经被中国甩在身后。

然而就是在这人口有限，经济水平也一般的东欧，诞生了不少出色的单机游戏——

俄罗斯：战争之人系列、伊尔2系列、国王的恩赐系列、闪电战系列、DCS；

波兰：巫师系列、这是我的战争、冰汽时代、死亡岛、消逝的光芒，以及万众瞩目的赛博朋克2077；

捷克：武装突袭系列、闪点行动系列、黑手党的前2代、天国拯救、欧洲卡车模拟；

乌克兰：地铁系列、潜行者系列、哥萨克系列、福尔摩斯系列；

白俄罗斯：战争指令；

克罗地亚：英雄萨姆系列、塔罗斯的法则；

匈牙利：亚瑟王系列、范海辛系列；

爱沙尼亚：极乐迪斯科；

保加利亚：荣誉骑士；

除了俄罗斯之外，这些东欧国家无论是人口还是经济都比不过中国排行靠前的几个省，甚至可能比不上很多中国大城市，但他们却做出了具有业内，甚至世界性影响的游戏。除去这些比较知名的单机游戏，东欧国家还做出了很多脑洞大开的游戏，比如俄国的克里姆林危机，斯洛伐克的计划经济模拟器等等，以及战争三部曲、战争雷霆、逃离塔科夫这样的知名网游。

在我比较熟悉的全面战争领域，也可以发现，许多最好的mod，都是出自东欧人之手。

单机游戏在东欧的发展谈不上顺利，这里是世界上游戏盗版率最高的地区之一（比如很多破解版都来自俄罗斯），在90年代，东欧游戏业的发展也未必比中国领先多少。玩家的氪金能力有限，政府也未必很支持游戏产业的发展，是什么支持着东欧单机游戏的发展？

至少在我看来，东欧人有种敢想敢干，而且往往还能干得好的行动力。他们不会像很多中国开发者那样瞻前顾后，顾虑重重，只要有了想法，他们就会去做，而不管这个项目是否能够顺利盈利。（比如波兰蠢驴就经常在一个项目上疯狂投资，在中国这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而得益于东欧发达的教育水平和总体算是不错的审美能力，他们也有能力做出令人眼前一亮的游戏。

这恐怕不仅仅是游戏行业和市场本身的问题，而是个社会问题。

关于欧洲游戏——

什么叫好的玩家？

玩家A，考据帝，游戏违背历史之类的地方他都能看出来并挑错，能写中肯的评价，眼光高，垃圾游戏他不会去玩。但他没钱，只能买廉价单机游戏或免费游戏，玩氪金游戏也是0充

玩家B，没品位，历史文化知识是地摊水平，但有钱，玩庸俗的氪金游戏能冲个好几万

突然想分享一下世纪初《游戏·人》或者《游戏机实用技术》里的「游人小说」栏目的文章。作者栾东，写了很多这类文章。

为防剧透，只分享开头。想看全文的话，末尾有我的百度盘分享，里面有十几篇栾东的文章，每一篇都是经典，感动怀念。

……那个时代……

《跨过我的实体》

2002年2月 原载《游戏机实用技术》2002年增刊
2004年3月 修改于广东深圳


　　“九条。”
　　“红中。”
　　“三……”
　　“慢着您呐——我碰！”
　　“啧，下次早吭气，我都报了点数……咦？小兔崽子，你什么时候进屋的？”
　　“有一段时间了……爸，要不是我在这儿指点，陈叔叔也不会连赢这么多局满贯……”
　　书包落地的声音响过之后，外面安静了大约两秒钟，我站起身走出书房，来到客厅门口。
　　从四方牌桌上升起的烟草气味和麻将气味，飘荡到给电灯泡烤焦的台灯罩周围，混合着过量的空气清新剂扑鼻而来，我下意识地揉了揉鼻子，看着眼前的一对父子。
　　“你……你还知道回家？”父亲手持一张三筒指着儿子教训道，“学校给我打了五六个电话，妈的我……晚上再收拾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做作业？整天就知道玩电子游戏！将来他妈靠什么争气？”
　　“争气……这问题……朕心里自然有数。”儿子泰然道。
　　“嘿——你还真幽默啊……”父亲一声冷哼，反手将三筒扣在桌面上，顺便就赏了儿子一记耳光，“你还敢在我面前贫嘴——听到没有？还不快进屋去补习功课？”
　　“哎……不要吓到孩子嘛，看看你真暴力，来，小洁乖，来笑一个……”那个姓陈的赌友嬉皮笑脸地用手托起小洁的下巴。
　　也许是多少有些委屈，再加上对这种受力方式的自然响应，儿子的脸蛋略微抽动了一下，在清晰的指印显现之前，他的眼圈已经先开始发红。
　　“老师来了么？”儿子看着父亲，撇了撇嘴，推开陈叔叔的肥手，装出不在乎的样子。
　　“废话。人家栾老师都等了半天了……”
　　“是么？怎么我没发现？”他朝书房的方向溜了两眼，正巧看到我张大了嘴愣在门口，随后便无奈地捡起书包走了过来。
　　“你……就是杨洁？”等他关上了门，我便试探着问，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正是寡人。”他一屁股坐到太师椅上，再把书包扔到床上，然后挤出一个笑脸，尴尬地说。
　　“你老爸很喜欢打麻将？”
　　“是啊，锻炼头脑，培养意志……麻将很有趣的。”
　　“呵呵……我做家教可有一段日子了，” 我看着杨洁，尽量保持诚恳的态度，“误把人家的儿子当成女儿是一种不幸，孩子的幽默感不被老爹理解也是一种不幸，其实这种事情司空见惯，大家都习以为常——你不用难为情。”
　　“这个我知道。你经常给女孩子当家教么？”
　　“当然不是，”我说，“来这里之前我还以为你是第一个呢，你老爸总是提到‘我那个女儿’如何如何，我还以为是你，杨洁……嘿，你怎么会叫这样缺乏阳刚之气的名字？我看你不如重命名，就叫杨刚。”
　　“那你得跟我爸商量。”
　　“你有姐姐或者是妹妹？”
　　“你这算什么？采访我吗？”
　　“呃……我只是想提醒你，如果你爸爸的女儿需要数学辅导的话，我也很愿意效劳……现在咱们开始吧？”
　　“别急，”杨洁饶有兴趣地说，“当你发现我是个男生的时候，我还要告诉你我姐姐是数学教授的侄女，请问，现在你是不是很失望？”
　　“没关系，是我命不好——你说你姐姐是谁的侄女？”
　　“是我三叔的侄女。”
　　“谢谢……而你三叔又是？”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的数学教授。”
　　“那他怎么不来给你辅导呢？”
　　“他说寡人无药可救了。”
　　“是吗？依微臣看却未必如此，”我认真地说，“要我从哪里开始给你补习呢？”
　　“数列吧，”杨洁淡淡地说，“嗯……怎么称呼您老人家呢？”
　　“不客气，叫我栾兄就可以了。”
　　“什么？您贵姓？”
　　“免贵姓栾。”
　　“什么？”
　　“栾。”
　　“卵？是卵子的卵么？这个姓氏真是够有魅力。”
　　“是吗？有魅力吗？不过我跟你说，你侮辱我没什么意思。你侮辱了我成绩也不见得会提高，你侮辱我没有用的。”
　　“好吧……对不起。栾兄。数列。开始吧。”
　　“从等差……”
　　“栾兄，其实卵子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细胞之一，你可能对此涉猎不深，所以才会认为我是在侮辱你吧？”
　　“我……我确实涉猎不深……有时候，说老实话，我对女生的身体也很着迷，只不过不像你那么具体。你现在对数列懂多少呢？基本概念、公式和课本上的习题都了解吗？”
　　“我鄙视概念，鄙视公式，鄙视课本上的习题。”
　　“哦。”我笑了，接着便从书报夹中取出一份自制的试卷递到杨洁眼前，“我看呢，不如你现在做一下这份考题，一共是十个题目，都是关于等差数列的。前三题是考察基本概念，按照你自己的理解去做；中间四题是常用公式和公式组合的应用，如果忘记了公式，试卷的背面有公式表；后面三题考察综合应用能力，要用到多种变换和分析推理。不会做的题目就空下来，我给你讲解清楚。”
　　“要我做这些垃圾试题？”杨洁不屑一顾地侧过脑袋，“哼，你一共准备了多少？都拿出来吧。为了一个月那两千六百块钱，你就这样残害祖国的青少年……值得吗？扪心自问，你不内疚吗？这样骗到的钱，你花起来心安理得吗？”
　　“你……你……杨洁，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为了钱才来这里给你做家教的。”
　　“那你为了什么？本以为我是女生，想来泡我？”
　　“泡你个头！还提这个……总之我……至少不完全是为了钱，我只是受人之托，想帮你用功读书，你小子……你既然不要我帮，那我也不会勉强你……”
　　“嗨！开个玩笑嘛，何必这么认真！”杨洁怕我真的发脾气，扮了一个妥协的鬼脸。
　　“言归正传，我从来不主张题海战术，今晚就做这十道题……嗯？不开玩笑的，这十个题目就可以帮你学好等差数列啊，小祖宗！”
　　“呦，说得跟真的一样，有那么神吗？”
　　“拜托，你就把它做了吧，好吧？”我改用双手呈上试题。
　　杨洁皱了皱眉头，眯着眼睛接过试卷，大略扫了几眼。
　　“嗯……这些题目还说得过去，不会全是你自己编的吧？看来我要重新评价现代家庭教师的智商了……要朕做这个，咱们得先讲明条件。”
　　“什么？好，好。你说，什么条件。”
　　“不管我做的成绩如何，你都不能告诉我爸爸。”
　　“呵呵……这个嘛，我晓得了。我也不是没读过高中，想当年咱俩彼此彼此。”
　　“哼！谁跟你彼此彼此。你把朕当成什么人了！”
　　“你……”
　　杨洁不再罗嗦，打开抽屉拿出钢笔，转过太师椅将试题铺到写字台上面开始计算。
　　“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你要草纸吗？我带来……”
　　“Shut up！”
　　我苦笑着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Game Boy Advance ，插上《机器人大战A》的卡带，关掉声音凑到壁灯下面独自打发起时间来。
　　“呀！GBA！GBA！你有GBA！你怎么会有GBA 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杨洁回头看到我正在玩游戏机，便喜上眉梢地叫了出来，双目放出兴奋的光芒。
　　“嚷嚷什么？”客厅里传来父亲的声音。
　　“没什么，”杨洁大声回答，“栾老师在教我背单词呢——Game Boy Advance。”
　　父亲的声音不再响起。
　　“英文念得不错。怎么不专心做题？你还认得这个东西吗？”我把视线从GBA拙劣的彩色液晶屏幕上转移到杨洁充盈着渴望的脸上。
　　“我……我……我可不可以拒绝回答这样带有侮辱性质的提问？”
　　“随便。”我说，“题做完了吗？”
　　“哼!什么狗屁题啊，这种小把戏也想难倒我……”
　　“你不要随便诋毁我的才华好不好？”
　　“你把GBA借给我玩，我就不诋毁你。”
　　“嗯……要借GBA也可以，但是咱们得先讲明条件。”
　　“什么？！你敢跟朕谈条件？也罢。快说快说。”
　　“我告诉你，你仔细检查一下写过的题目，如果能做对五道呢，我就把GBA借给你玩一个星期，好不好？”
　　“你说……什么？”杨洁的样子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诱惑，“栾老师，您确定您是在清醒的状态下做出这个承诺的吗？”
　　“是的，我确定。”
　　“那如果寡人做对了全部的题目呢？”
　　“你……皇上，你确定你是在清醒的状态下提出这个问题的吗？”
　　“当然啦，你快回答寡人。” 杨洁激动极了，紧张得攥紧了拳头。
　　“如果你都做对了，那我就把GBA送给你，然后卷起行李走人。”
　　“栾兄……”
　　“嗯？”
　　“您何必这样做人呢？您不觉得您太厚道了吗？”
　　“What？”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Oh，nothing……我只是不明白，你怎么会有GBA呢？”
　　“买的。这个答案满意吗？”
　　“嗯。还……还可以。那……现在都有什么卡带啊？”
　　“《机器人大战A》，《皇家骑士团外传》，《黄金太阳英文版》。”
　　“真好。”杨洁幸福地笑了。
　　“是的，”我说，“告诉你，我还准备用你老爸月底付给我的薪水购买PS2呢，而且，如果你不听话，我就会要求加薪380元，这样就可以购买中文版的《ICO》了。”
　　“中文版的……《ICO》？”
　　“对。中文版的《ICO》。”
　　“呵呵……”杨洁低下头，似乎很难为情地笑了笑，“栾兄，你知道，有时候，有些人自己说过的一些话，本来是打算自嘲一下，却通常会不幸言中……”
　　“什么话？”
　　“你刚才说，你命不好。”
　　“哦？我说过吗？”
　　杨洁垂下脑袋，探出左臂将桌上的试卷抓起来递到我的面前。
　　“我只希望你说话算数。”他头也不抬地说。
　　“我说过的话，只要不注销，不切换用户，就会保持有效。”
　　“不行，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看到我准备接过试题，杨洁突然缩回了手，“可别真有鬼，我得检查一遍先。”
　　“这就对了，你已经开始有正常人的思维了。”
　　杨洁不动声色地来回扫视了几遍做过的题目，之后抬起头看着我。
　　“我实在看不出你这些题目里有什么乾坤，要么就是你高出我不止一个境界，要么就是你比其他的家教老师还要弱智——我交卷了！”
　　“杨洁，你看你又诋毁我的才华，”我接过试题，随即开始审查，“你这个样子是不对的。这些题目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你撒谎的时候总是那么像真的，你一生下来就这样吗？你一直这样还泡不到马子吗？我看你适合做艺术家。”
　　“谢谢，我会考虑的。第一道题目做对啦！”
　　“这个我知道，你不如现在就把GBA给我。”
　　“嗯，你可以先拿去玩一会儿，别把我的记录覆盖了。”我一面批阅试题，一面将GBA递给了他。
　　“覆盖了也无所谓，它已经不属于你啦，从现在起，这台GBA姓杨……呀，怎么电源灯都变红了，该换电池了吧？”
　　“不用……还能玩一会儿。第二道题和第三道题都正确。”我头皮发麻地说。
　　“啧啧，你才打到第八话，笨哪，动き出す恶魔，要是选择仲间を信じてア-ガマにとどまゐ……看看你改造的废铁，能不能采访一下你为什么这么笨呢？”
　　“我也不知道……嗯……很好……第四题正确。你的基础水平很不错啊。”
　　“你为什么要买GBA呢？你喜欢玩掌机游戏？”
　　“废话……第五题也正确，很好，你可以玩一个星期啦……唉！”
　　“嗨，说是一个星期，其实我也玩不了多久，这东西显示屏真是烂得可以，玩久了眼睛不瞎才怪，搞不懂任天堂为什么不加背光……”
　　“有背光会很费电的，第六题和第七题都……都……正确……”
　　“电重要还是眼睛重要？不成熟的产品就别发售嘛！”
　　“嗯……说得也是……嗯……第八题也正确。”
　　“你用原版的卡带吗？”
　　“不是……大地集团出品……第九题也对……哦……你是这样解的……”
　　“为什么不用正版？”
　　“买不起。”
　　“买不起是理由吗？”
　　“哎呀我用不用正版关你屁事……第十题……第十题……这……不可能的。”我缓缓放下试卷，呆看着杨洁说。
　　“嗯？什么不可能？有错题吗？如果有错题的确不可能，你最好多看几遍。我的推理你不一定都理解的。”
　　“不是……不是……我就不明白……你都会做了还请我来干什么？”
　　“请你来？我没有请你来啊？你随时可以走啊！”
　　“我……”
　　“如果你不想拿工资的话。”
　　“上帝啊……给点面子吧……”
　　“他不会给你面子的。我了解他。”
　　“为什么不会？你认得上帝？昨天算命的时候他还说我今天会交桃花运……”
　　“他那是跟你玩笑，而且玩笑也不是这么开的。”
　　“那应该怎么开？你说应该怎么开吧……我想我也确实该走了，我留在这里又能做什么呢……”
　　“急什么？再坐一会儿嘛，哦，你一定还有事吧？你还有事那就去办吧，不送啦……下次来的时候帮我带两节电池……”
　　“我下……”
　　“五号电池，你知道的。”
　　“我下次……”
　　“要南孚的。”
　　“我还来个屁啊！就是有这种不负责任的老子，随便命名自己的儿子，加上你这个不露真相的数学尖子，你们两个人配合起来，这不是存心要整我吗？你说，是不是你们父子俩串通好了一起骗我的GBA？”
　　“哎……不是不是不是。栾兄，你误会了，我们可都是好人哪！”
　　“好人？你看看你长得……”
　　“嘘——小点声啊，给我爸听到咱俩就完啦！”
　　“哼！咱俩？是你自己吧？”
　　“好好好，就算是我自己，给个面子嘛，怎么说大家都是游戏迷呀！”
　　“唉……”我一声长叹，心如死灰地拎起书报夹，“喂，我真要走啦。你不送送我吗？”
　　“嗨，急什么，玩一会儿嘛，”杨洁放下GBA，拉着我在床头坐下，“我请你玩GBA好不好？说实话，你现在是不是有点后悔呢？”
　　“我不是有点后悔，我是非常后悔！”我没好气地说。
　　“其实呢，看到你这个样子我也很难过的，我也不想看到你这个狼狈样子，你知道吗？”
　　“我知道，谢谢——杨洁，你跟我说实话，那些题目是你自己做的吗？”
　　“废话，不是我做的是谁做的？外面牌桌上那个陈宝贵？还高级知识分子呢，我看他连线性代数也不会。”
　　“你会？”
　　“废话。”
　　“我问你，{X+Y+2Z=0;X+2Y+Z=0;2X+Y+TZ=0}这个方程组存在基础解系，T的值是多少？”
　　“5。”他在纸上画了几秒便回答出来。
　　“已知x1=(1,2,3)T，x2=(4,5,6)T是3元非齐次线性方程组Ax=b的两个解向量，则对应齐次线性方程组Ax=0有一个非零解是什么？”
　　“(3,3,3)T或者它的非零倍数。”经过半分钟的口算，杨洁答道。
　　“你……你……你有没有搞错……这种题也能口算的？你……数学……学得这么猛？”
　　“废话，当然很猛了，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的数学不好？”
　　“那……那你……为什么要花钱请家教呢？”
　　“是我爸请的，他当然不晓得我的天才了！”
　　“那你让他晓得不就行了吗？”
　　“那可不行，你懂什么！”
　　“为什么不行？”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小子……好，你不说也罢，总之我要走了，现在我的GBA也被你弄到手，我出的题目也难不倒你，我对你们父子俩来说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呢？你放我走吧，OK？我不想再把NGC也输给你……”
　　“咦？你还有NGC呢？”
　　“先说好，我不跟你打赌！”
　　“嗨！谁喜欢NGC啊，长得跟大电表似的，难看死了。要是PS2还差不多。你对电子游戏有研究吗？”
　　“一点点。”
　　“我可是专家。”杨洁骄傲地说，随即回手拉开了写字台下面的小书柜，“93年开始买的《FAMITSU》，94年开始买的《电子游戏软件》，98年开始买的《游戏机实用技术》，99年开始买的《游戏志》，2000年开始买的《PLAYSTATION MAGAZINE》……”
　　“打住打住……”我看着那满满的一柜子电子游戏书籍，“你……你连《FAMITSU》都买？读得懂吗？”
　　“我日语比英语好。”
　　“是吗……”我吃惊道，一面从那堆杂志中抽出一本94年的《电子游戏软件》翻了几页，上面报道了索尼即将推出32位元游戏主机PLAYSTATION，手柄插图的下面还印着一行字：键位都是用“□、○、△、╳”标明的，真想不出以后的攻略该如何写……
　　“想不想看看我翻译的《最终幻想X》剧本呢？比那群没用的杂志编辑强多了。”
　　“你……翻译……《最终幻想X》？”
　　“是啊！”杨洁从床上拎起书包，打开隔层，在里面取出了一份厚达一厘米的激光打印出的WORD稿件交给了我，“如果我早点投稿给国内那些不争气的杂志，编辑们都得下岗啦！”
　　我接过稿件翻了几页，译文的文字表达非常清晰达意，看起来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小孩能理解的段落一样都被完美叙述出来，似乎真的要强过电玩杂志上的剧情攻略。
　　“你有PS2？”
　　“没。我在同学家里玩的。”
　　“You are a genius。”
　　“是的，事实就是这样。但是从你的嘴里说出来，会在一定程度上玷污寡人的形象。”杨洁开心地说，“所以你出去不要乱讲。自己知道就好了。现在我正在翻译《合金装备2-自由之子》的剧本呢，不过涉及到政治，有些不太理解，正找高人求教。”
　　“怎么我没有发现北京还有你这样的天才儿童呢？”
　　“伯乐就是比较少啊……不过很遗憾，你并不是其中的一个。”
　　“你别打击我了好不好？我一把年纪了，还没泡到马子……”
　　“嗯……没问题，你是大学生，长得又比我高，现在的女生都喜欢高个子的，虽然你瘦了点，丑了点，傻了点，但是总会有女生的眼睛给松树叶子遮住的……”
　　“你……你敢再说下去……我就去告诉你老爸我刚才……”
　　“别……别！我不说啦！你一定会找到女朋友的。”
　　“这是显然的事情。”
　　“是的。显然。”
　　“其实呢，我正在组织一些大学的同学们开发游戏，如果你愿意的话，放了假可以来参加。”我得意地说，满以为他会很高兴听到我的邀请。
　　“请我去？你每小时给我多少钱哪？”
　　“你……你说什么？你这小子……”
　　“哎……你激动什么，我一个小时的创意就可以让你们富起来，凭你们现在的本事，开发出的游戏也是垃圾。”
　　“是吗？何以见得呢？”
　　“就看你这个组织者还要出来给别人当家教，就知道你们一份游戏也没卖出去。”
　　“喂，你搞清楚再发言好不好？我们的游戏还没发售呢！”
　　“那就趁早收摊了事。”
　　“你……你再打击我们，我就……”
　　“嘘……轻声！唉……我算是给你捏住软肋啦……”杨洁扁了扁嘴，“我问你，要是让你开发《勇者斗恶龙》第8代，你会怎么考虑？”
　　“《DQ8》？对于PS2来说，绝对要改良画质，尤其是战斗画面，游戏风格嘛，保持传统就行，剧本要平淡见真情，如果《FF》的网络版取得了成功，我们也可以考虑向网络化发展……”
　　“嗨！你那都是些废话，空话。我来告诉你几个创意。比如主角从一家民房的宝箱里面找到了一颗万年药草，比如龟龄集——《封神榜》你玩过吗？”
　　“FC版的？当然玩过啦！台湾全威资讯出品。”
　　“嗯，看不出来你还有点见识。主角拿着龟龄集出门，碰到了老汉进屋，对话你怎么设计？”
　　“老汉说：‘伙计，龟龄集可以完全恢复法力和体力，如果你的机器上没有装金山游侠，最好不要浪费它……’”
　　“呸！中国就是有太多像你这样的白痴监制，电脑游戏才会垃圾辈出。你……你有没有听过《水手》的IDE版本？”
　　“你说什么？”
　　“……骄傲无知的程序员不知道珍惜，那一片被指令糟蹋过的通用寄存器，只有远离总线才能找回我自己，在没有回收的垃圾里自由地栖息……”
　　“我说，照顾一下别人的感受行吗？这是你改的歌词？你好像对计算机也懂得不少啊？”
　　“不敢，”他出乎意料地谦虚了一声，“告诉你，老汉可以说：‘咦？你随便进我的屋子做什么？你翻我的宝箱做什么？你偷走我的龟龄集做什么？你妈妈没有教导过你不要随便乱拿别人的东西吗？’‘那……那我给您放回去……’‘放回去？你没看到宝箱已经消失了吗？你怎么放回去？’‘那您让我怎么办呢？’‘掏钱！留下身上所有的银子，要么把女主角留给老子享用，要么跟老子决斗。’”
　　“喂……你这个太过分了吧？勇者斗恶龙历来都是……”
　　“嗨！创新嘛，谁也没有规定所有的宝箱都必须是免费共享的啊……”
　　“好，那我们的游戏就采用你这个创意吧。其实《勇者斗恶龙》对国内青年玩家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吸引力，其实……”
　　“其实身为人类这种卑微的动物本身就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哼，那么多无聊的痛苦，那么低下的意识境界，那么老土的反映层级……”
　　“你在说什么啊？”
　　“唉……你不会懂得我的感慨。”
　　“冷静一点吧，都快要期末考试啦……”
　　“一部又一部的游戏，一次又一次的付出，”他又唱起歌来，“马不停蹄的旅途，不能回头的路，忙也忙不完的忙碌，签也签不完的名字；我站在……”
　　“我说杨洁，我落魄的那几年也是听郑智化长大的，你可不可以给我留一点胃口……”
　　“你别多嘴！我站在舞台中央，感到如此孤独……我的明天，是否依旧，在名利的追逐中不能回头；我的明天，是否能够，在平淡的生活中重新来过……仿佛是昨夜的梦，我又回到了最初……回到了你的身边，陪着你吃苦享福……梦醒之后回到现实，在掌声欢呼中沉浮……黑压压人群之中，我在寻觅你的影子……我的明天……”
　　“杨洁！你干什么呢？”
　　父亲的声音又再次传进来，歌声立刻停止，一阵宁静过后，外面似乎已经没有了推长城的声音。
　　“糟糕，可能是我妈妈回来啦……唉……”
　　“是吗？那你叹什么气？你妈妈回来不好吗？”
　　“不是的……栾兄，你回去吧，这寡人的家事，你不必过问。记住下次把剩下那两盘卡带也给我拿来。”
　　“你要是有机会接触电脑的话，我有全部GBA游戏的rom文件，可以刻到一张光盘上面送给你。”
　　“你有模拟器？”
　　“VGBA。目前的版本是0.7。”
　　“那太好了，你给我刻一张吧，”杨洁又把手伸进书包，这回竟然掏出一张空白光盘，“你的刻录机是什么牌子的？”
　　“清华同方的。”
　　“CD-RW也能刻吗？”
　　“什么都能刻。”
　　“鞋垫也能刻吗？”
　　“鞋垫估计不行。”
　　“那就别吹得太过分。”说着他把那张惠普的CD-RW插进我的书报夹中。
　　“对不起，是我没讲清楚。”我说，“鞋垫不能刻。”
……
……

《阿猫阿狗》

2002年8月 原载《游戏人》第1辑
2004年4月 修改于广东深圳


　　在很长的一段日子里，我一直都不以为有一个妹妹是什么幸福的事情，我也一直不把妹妹对我的关怀当作一回事，好像老天让一个女孩儿降生到一个已经有男孩儿的家庭中来，就是为了让她帮母亲做点家务，顺便伺候哥哥读书考试，让当爹的可以放下心来离婚走人。
　　我是男孩子，虽然有点缺陷，但也总比那公公强。若不是我的生理缺陷，父亲不会要第二胎，可惜母亲随后生下了一个女孩子。妹妹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父亲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差——他郁闷、暴躁、差点发了疯，他怨恨自己的命运，把气都撒在母亲身上，从来不给妹妹好脸色看——直到若干年后他冷静下来，放弃了这个家，离开了这个村落。
　　我鄙视父亲的选择，但他的离去使我成为世界的中心，母亲和妹妹都绕着我转。所以我拿着那2000块钱，没有半分迟疑就跑到南阳买回了心仪半生的PlayStation。我觉得我不会受到什么惩罚，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电子游戏迷，我没别的兴趣，不爱读书但是也不想泡妞，游戏迷这个身份支持并解释着我所有的叛逆行为。游戏迷买游戏机，天经地义。
　　那是2000年高考之前的春天，小舅来到我们家住了三天，他离开，我赶到家，妹妹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给我，说是小舅留给我读书用的2000元钱。
　　小舅对我在学校的劣迹了如指掌，我觉得他应该不会留这么一笔钱给我用，但也许他看到母亲持家太辛苦，希望用这些钱能帮助我们缓和一下家境——我认为，我的分析非常有道理。
　　“哥，这些钱够你花到上大学吗？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呢。”妹妹开心地说。
　　“够了，绝对够了。小舅是不是发了洋财？”
　　“才不是。他就是想要你……好好念书……”
　　“是吗？”我摸着妹妹的头说，“我觉得他比你了解我。”
　　妹妹笑吟吟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她说：“哥……你快把钱放好啊，别弄丢了！”
　　我把钱装进书包，我心头一阵激动，我将妹妹的心思抛到九霄云外，我看到了PS在向我招手。同时我想，首先是天上掉下来2000元钱，然后是有一个小女孩儿竟然一点儿都没有发觉她哥哥心里的阴谋……
　　“哥，你想什么呢？”妹妹甜甜地望着我。从她天真的双眸中发出的这种纯洁的目光让我感到些许不适，我不愿意在这样的目光下撒谎，但是为了PS，我必须撒谎。
　　“我在想，玩电子游戏没什么前途，”我说，“我得加把劲，考上大学，将来带你和妈妈离开这个小山沟。”
　　“真的吗？”妹妹拉住我的手问。
　　“不是真的，我开玩笑的。”
　　“你……讨厌……” 妹妹撒起娇来，她把我的左右衣角攒成一条，打了一个花结，“哥，你一定要好好学习。”
　　“不行，我就不学。”
　　“哥……”
　　“你把我的衣服搞好，我就学。”
　　于是妹妹把刚刚打好的结拆开，用小手展开我的衣角，抚平那些皱褶。
　　“打开啦。”妹妹抬起头说。
　　“行，我学。”我拨弄着妹妹干燥的头发，心里想着电视游戏的极乐之处，“我是要好好学习，是要好好学习……”
　　我即将拥有一台PlayStation了，这种兴奋，这种幸福，这种不属于我这个阶层的玩家的荣耀，我应该如何来承受呢？虽然钱在身上，虽然钱一定能买到PS，但在机器到手之前，我还是怀疑自己是否能真正拥有它。
　　我这么想着，走出大门的时候，妹妹冲我扮了一个鬼脸，吐了吐舌头。
　　我们生活的小山村世世代代都是农家子弟。每户两亩三分地，每天二斤三两汗，面朝黄土背朝天，直到有那么一天连鼻孔也给塞进黄土，永远睡在地下。季风吹来，漫天的沙尘都会把黄昏提前到日出时分，让你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当然也就不会因为浪费了时间而后悔。
　　在久多良木健还没有打算向中国广大农村地区发售他们的娱乐产品的时候，提在我手里的那台PlayStation就颠簸了十几里山路，提前普及到寻常百姓家。我的心有点虚，我的快乐掺着一点假，但我的大脑帮我抛开了那些感觉，现在我真的拥有一台PlayStation了，我朝思暮想的东西到手了。跨进小院，已经是掌灯时分，小木桌上的蜡烛下面凝结着一大块烛泪，PS的包装盒放在蜡烛旁边，就像鞭炮厂那些幸福美满合家团圆的广告。去年我们家的收成应该还算过得去，门口那一袋过了冬的苹果便是在水果集市上卖剩下来的，多半生了虫子，又皱了皮。承包小果园挣到的几钱银子是老爸临别前最后的消费，我是读书郎，做不得农务，余下母亲一人，今年便不能再打果园的主意。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呢？眼下还没有什么计划……但是母亲说，如果我能考上大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哥，你回来啦，吃苹果吗？”妹妹不知从哪里挑到一个饱满的大红苹果。
　　“我不吃苹果。你看看我借来了什么？”
　　“嗯？”妹妹把头探向我手里提的袋子。
　　“PS！”
　　“什么？”
　　“哼。你等着看吧——咦？电呢？”
　　“桥西在修房子呢。你忘了吗？咱家要停电三天呐。”
　　“三天？岂有此理！咱这是社会主义国家，得天天有电用。”
　　我还以为老天待我不薄呢，原来我也不怎么得天独厚，不过我没有再多说废话，竟自开始寻找木梯。从邻居家里偷电对于我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了，我有的是经验和手段。当木梯架到墙角的时候，妹妹便已经看出了我的诡计，于是从床下拿取来了接线板。
　　“哥，你不怕张姨回来骂你吗？”
　　“她要不嫌累，我这边反正无所谓。”
　　“那要是她一直骂你呢？像上次……”
　　“小华，你知道为什么我老说你小时候比现在可爱吗？”
　　“嗯……不知道。”妹妹吸吮着小拇指说。
　　“那是因为你小时候不喜欢说话。”
　　“讨厌！”
　　220伏10安50赫兹的交流电通过张姨家里新装上的断电保护器传递到了我的接线板上，14寸的黑白电视机立即开始工作。变压器将转换为110伏的电压送入PlayStation主机内部，影音输出被接入制式转换器，通过一根RF射频线连接到了电视机背面的天线盒子里。
　　索尼电脑娱乐的标志出现在屏幕上。
　　“可惜不是彩色的。”我说。
　　“这……这是不是……”
　　“不错！这个便是那天我带你去蓝帝家里看到的那台被称为PlayStation的游戏机。”
　　“可是……”
　　“可什么是，我把它……借到啦。”
　　“啊……是吗？”妹妹惊喜地问。
　　“终于可以在家里玩到《最终幻想Ⅶ》了……梦想突然成真，小华，你说是不是？”
　　妹妹呆呆地望着电视，过了一阵，突然吐出一口苹果。
　　“呀！有虫子，真是的……”
　　“那些富士苹果药水足，虫子少。你挑大的未必就好吃，”我掉过脑袋看着妹妹，“其实虫子也有生命啊……”
　　话说到一半，我发现我进门时看到的那个大红苹果早被放到了我的枕头旁边，而妹妹手里的正是一只瘪了半边的黄香蕉苹果，另一面还留着一排牙印，一只果虫已经爬到了苹果皮上。
　　“你……知道……虫子也有生命。”
　　“哼！”妹妹噘着嘴，装出生气的样子瞥了我一眼，转身扔掉烂苹果。
　　“真倒霉，虫子也能过冬吗——嗯？这个……是什么游戏啊？”
　　“《星之海洋》。艾尼克斯出品。”我的视线重新回到电视屏幕上，“这可是经典RPG。”
　　“嗯……那个男主角真好看。”
　　“比起我呢？”
　　“你呀？你又不是画的人。”
　　“你看，能不能打败昂翼天使，这是个智商问题，光有等级是不行的，那些人只会练级，不掌握打法，肯定没戏。你懂吗？”
　　“我不懂。”
　　“没关系。我马上就让你懂。”
　　即使是黑白的画面，游戏的魅力丝毫未减。我接着拷贝来的记忆，同昂翼天使交战，一直玩到母亲从地里回来，妹妹就坐在一旁静静观赏。
　　“妈，我借来的游戏机……”
　　“嗯。”
　　“妈，小华说家里的小米没有了……”
　　“嗯……咳……晚上我去买。”
　　“我跟你一起去吧。等我一会儿存个档。”
　　“你啊……快去读书吧，7月就考试了……咳……你又偷张姨的电，晚上看她不骂死你……咳……小华，你去把柴拣进来。”
　　“妈妈，你看哥哥借来的游戏机！”
　　“咳……咳……女孩子家懂什么……快去拣柴……”
　　妹妹欲言又止，起身去了柴房。
　　烧热的水中给母亲添进几片菜叶和几团肉馅，不久便煮成一锅丸子汤，汤和集市上买来的馍馍一同上了桌。我按下暂停，把PS手柄扔到一旁，搬了小凳坐到桌边。
　　“小煜，你妹妹这些日子才有了月事，应该……咳……多补补身子吧，你就少吃几个丸子……咳……”
　　“妈——你……”妹妹立刻羞红了脸，这个时候她的脸蛋看起来少了几分苍白。
　　“啊？是吗？有这种事。小华……你总算长大啦。”我说着，一面挑了几个大的肉丸子放进妹妹碗里，“准备什么时候嫁人呐？”
　　妹妹垂下头，母亲笑着站起来去灶上补火了。
　　“哥，你还没有打败那个什么天使啊？”妹妹岔开话题。
　　“啊……那个啊，要打败昂翼天使，需要的是高等级，像我这样光有高智商，懂得打法，这是不够的。我拷来的记忆只有200级。我告诉你吧，光是那个地下迷宫，你不知道有多麻烦……”
　　我手足并用大侃一通之后，才发现妹妹刚刚缩回手，而我的筷子一进碗便碰到了若干失而复得的大肉丸。
　　“你7月就高考啦，多吃点肉吧！”妹妹说。
　　“我……”
　　“快吃啊！妈妈来啦。”
　　“不行！你这个傻丫头，你快夹回去两个，要不然我就……”
　　“好好好……那我再吃一个吧。”妹妹把筷子伸向我的碗。
　　“小华！好啦……咳……你哥哥就快要考试了……你就给他留两个吧！”母亲正好进来。
　　“嗯，好啊。”妹妹爽快地答应了。
　　“妈妈，不是……”
　　“你一定要努力读书，快吃吧。”母亲打断我。
　　吃过饭之后，我便随母亲一起去买粮。经我一番指点，妹妹自己在家里看了不少游戏的CG片头，比如NAMCO的《刀魂》，KONAMI的足球，还有SCEI的《龙骑士传说》。晚上被张姨断电之前，我又拿着拷贝自游戏厅老板的记忆向妹妹演示了《CHRONO CROSS》、《生化危机II》和《最终幻想VII》的片段游戏——当爱丽斯的尸首在水潭中沉下去，克劳得茫然若失的时候，被我灌输过整套剧情的妹妹竟然感动得哭了。还好，张姨隔着小院子怪腔怪调的谩骂让妹妹很快破涕为笑，我听着收音机看游戏攻略本，母亲戴着花镜缝衣服，谁都不搭理张姨，她不久便感到无趣，只骂了60分钟就住口了。
　　PS主机和游戏一共花费了一千五百大元，等我回到学校，剩下的钱便开始请客吃喝。
　　有一回在宿舍里喝酒，班长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把妹妹给卖了，不然何以得来这么多闲钱。那天大家都喝得晕头转向，任我百般辩解，他们始终咬定我贩卖人口，非要到我家里去看看才放心。于是我们一帮哥们儿坐着三轮摩托车从学校一路赶到家里，吐得一塌糊涂，妹妹和母亲花费了半个晚上才把人家的摩托车洗干净。
　　班长拉着妹妹的手说：“你哥哥……真是个……饭桶……你……还是……给我当……妹妹……吧。”
　　我看到母亲摇了摇头，随后我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母亲去干活儿，妹妹自己熬了茶叶鸡蛋羹端来给我们喝，班长把嘴巴凑到妹妹耳边说：“周华啊，你哥真的是个混蛋。我替你揍他一顿好吗？”
　　我猜班长是故意放大嗓门儿让我们都听到的，我还没来得及发怒，妹妹已经被这句话吓着了，她的手一抖，瓷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鸡蛋羹洒了一地。
　　大家都愣了几秒，妹妹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她转过头看看我，然后一步一步地挪到我的面前。
　　我拍拍妹妹的肩膀，跟她说班长疯了，然后嘱咐她先出去一下。
　　妹妹委屈地走出房间，我们一群哥们儿长舒了一口气，开始以平常惯用的猥琐姿势伸懒腰，几个人大呼小叫，说脑袋疼。
　　“班长，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靠在墙上，虚弱无力地问。
　　“周煜啊，我的好哥们儿，你看看你家里什么样子，你不读书也罢了，你挥霍什么啊？你那台PS到底哪里来的？你就……”
　　“你说这些有用吗？”我笑了，“你要觉得有用，你接着说，啊，我不拦着你，你可以去跟我妹妹揭发我的PS是自己买的不是借的，你要觉得这对我有什么好处，你就去说吧。”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学习，为什么胡闹？”
　　“我已经这样了。物理老师不是说，我就像七十岁的老头子，物理知识就像十七岁的小姑娘，反正我都不行了，已经不行了，再怎么努力也没用了，大家怎么看都无所谓，他不是点名说哪些同学有动能，哪些同学有势能，周煜同学嘛，无能……”
　　“张廉宝那是放屁！”班长急了，脖子上的筋都凸了起来。印象里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惟一的一次听到他直呼老师姓名。
　　“你这就是不尊敬老师了。”我用食指指着班长的鼻子说。
　　“好吧。当我没说。”
　　班长泄了气，他站在床上活动腰身，突然朝我挺起屁股。
　　“周煜，你看我的屁股怎么样，圆吗？”
　　“挺圆的。”我说。
　　大家都笑起来，班长拍着自己的臀部说：“别羡慕，这都是我爹给打出来的，我初中也不爱学习。周煜，你爹要是在啊……”
　　“我爹不打我，他专打我妹妹。”我说着起身下了床。
　　“那是什么爹啊，难怪有你这样的儿子。”班长挖苦道。
　　随后妹妹进屋来清扫了洒在地上的瓷碗碎片和鸡蛋羹，我和一群兄弟有说有笑回到了学校。
　　吃得愈饱，喝得愈足，玩得愈开心，我就愈是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离高等学府的大门更远了一点。等我发现到我和大学之间的距离早已变成一个不可更改的物理常量的时候，已经是7月4日了。
　　妹妹也在我的教导下玩通了《潜龙谍影》和随后买到的《最终幻想VIII》，经过我的专业煽情讲解，这两个游戏都骗到她不少泪水。我发现妹妹是一个很容易被感动的女孩子，这个发现让我有点心疼她，我不想看到她每天洗衣做饭打水扫地，我希望自己干这些事情，让她去读书，学点知识，离开村子看看外面的世界，嫁一个知书达理的好男人，但我知道这是个无法实现的希望。
　　5日晚上，母亲去集市上做工，牛司令便来和我同床共寝，预备第二天共赴战场。
　　从皇后乡的小村到南召县城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但考生们大多不求早起，前些年有学生在高考那天早上因为交通堵塞耽误了毕生大事，结果又复读了一年。到了我们这一届，学校干脆在考点附近预定了收费低廉的旅店铺位，要求大家提6日必须赶到，复习一日，借宿一夜。
　　 “最近报纸上在骂电子游戏是电子海洛因，你看到了吗？”牛司令丝毫不提高考这种断肠愁事，一坐下便直抒胸怀，“原来，咱们一直在吸毒。”
　　“拜托，我哪里来的报纸看。”我说。
　　“那你认为他们的比喻够不够毒辣？”
　　“我只知道《最终幻想IX》马上就要发售了，我一定要玩。一定要玩。Affirmatively，you know。”
　　“我来找你玩啊！”牛司令双目放光。
　　“好的——其实呢，你看到的报纸还不算什么，老夫倒是碰巧知道一句更有中国传统特色的论断，想听听吗？”
　　“说来听听。”
　　“女人是祸水。”我说。
　　“哈哈哈……”
　　“笑什么。这和‘电子游戏是电子海洛因’是一个道理。你从西施想到貂禅，想到西太后，慈禧，江青，你就会发现电子游戏于国于民实在是无关痛痒的东西，按照他们的思路，倒是女人应该禁掉才好。”
　　“呵呵……你这个思想，难怪你泡不到女孩儿。”
　　“本少爷压根儿就没打算泡。”我坐直了身子。
　　“你压根儿就泡不到。”牛司令睁大了眼睛。
　　“好吧。我确实泡不到，我也不操那些闲心，耽误事儿。”
　　“耽误什么事儿啊？也没见你学习啊……”牛司令拍拍我的脑袋说，“玩游戏比搞女人舒服吗？”
　　“你早晚有一天要栽到女人手里，”我架开牛司令的胳膊，“我玩TV GAME，轻松自在。”
　　“那我心甘情愿栽到女人手里。哥们儿我心甘情愿。”
　　“那你就等着倒大霉吧，女人是祸水。”
　　“你胡说！”妹妹走进屋来，立即开始指责我的不是。
　　“你懂什么！我的观点是有智商的人才能理解的。”
　　叭！牛司令拍死了落在他腿上的一只蚊子。
　　“咱家的蚊香还有吗？”我问妹妹。
　　“有啊，就在你的书架上面。”
　　我把手伸向头顶的书架，摸了半晌，搬开两本武侠小说，只找到一圈蚊香。
　　“算了，只剩一片了，你拿去用吧。”我对妹妹说。
　　“哼！你明知道我不会拿去用，还说什么啊。快点上吧，早点睡。明天还要起早呢。”
　　“哈哈哈……”牛司令摇头大笑，妹妹转身出去了。
　　我抓抓脑袋，掏出打火机点燃了那圈蚊香。
　　“如果我有这么好的妹妹啊……”牛司令感慨道。
　　“那便如何？”我问。
　　“那……”牛司令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住了嘴，在我身边躺下去。
　　我顺手熄了灯，也躺下来。
　　“后天的考试怎么办呢？”他突然问。
　　“你说的莫非是高考？”
　　“废话！”
　　“让教育部尽情地考我们吧。我们一无所知，我们不怕考试。读了书的人才怕考试。”
　　叭！邻屋传来妹妹拍蚊子的声音。
　　“周煜，我觉得，一个好好的女孩儿，当了你的妹妹，真是可怜。”
　　“还将就吧。”
　　“我说周煜，你算是个男人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为什么不算男人？我凭什么不算男人？”
　　“唉，周煜，你别激动，我说你真不懂得关心一点你可怜的妹妹吗？你知道她有多可怜吗？你听听。有蚊子咬她。”
　　“那个动作叫叮，不叫咬。你是说……要我把蚊香拿去给她用吧？办不到的。我太了解她了。”
　　不过话虽是这样说，被牛司令挖苦却让我感觉很不爽。于是约摸妹妹睡着的时候，我便跨过鼾声如雷的牛司令，轻手轻脚拿起地上燃着的蚊香送到了妹妹的屋里……
　　“啊呀呀——”牛司令的尖叫声把我从梦中惊醒，天已经亮了。
　　牛司令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渐渐在我眼前清晰起来，我顺着他的身体一路向下看去，原来他踩到了蚊香的硬铁皮支架。
　　“蠢材！！！你想害我吗？怎么把蚊香放到床边？你这是何苦呢？你这是何必呢？你放到凳子上面不好吗？现在我的脚很痛啊你明白不明白？你能不能体会到我的疼痛？”
　　我望着地下散落成灰的Dreamcast标志和插在牛司令脚上的铁皮支架，就知道妹妹夜里又把蚊香拿了回来。
　　“呀！真对不起，是……是我放在那儿的……”妹妹挑开门帘，咬着嘴唇说，“我没想到……”
　　“小华……你……你……唉！罢了，罢了。帮我拿点卫生纸过来吧。”牛司令把支架尖从脚上拔下来，伤口里渗出一些血滴。
　　妹妹看得身体一颤，赶忙放下门帘，按照牛司令的吩咐取纸去了。
　　“周老爷子，我看哪，你妹妹也确实用不着什么蚊香。”牛司令按住脚底的伤口，若有所思地说。
　　“为什么？”
　　“你看我泡的那些女孩儿，首先人家皮肤好，晶莹白皙，有如琼脂，那蚊子也喜欢叮，一下就能插进去，省劲儿，你再看看你妹妹，我觉得吧，那蚊子叮她一口要做的功好像不是吸到的血所能补偿的，蚊子也不傻啊——啊——疼啊，疼啊，你放手，周老爷子，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啊……救命啊……我错了，哎呀……哎呀呀呀……我说错了还不行吗……”
　　我收回捏在牛司令软肋上的手，妹妹正好拿了一卷卫生纸走进屋，她帮着牛司令将脚包扎好，牛司令忙不迭地道谢，一面还大夸妹妹聪明伶俐。
　　早餐居然是三个荷包蛋，而且是每人三个——当然不包括妹妹。打点行装之后，牛司令便一瘸一拐地同我一起上路。妹妹一直远远跟在后面。我们爬上通往南召县的汽车，她在远处的土路上傻傻地向我挥了挥手。
　　为了节省资金用来购买游戏，我和牛司令在南召县的旅店里跟老师们一起睡了大通铺。7日清晨，月亮下去了，太阳升起来，我们走出旅店，走向沙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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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取码：9fe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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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话题我想结合自身感受探讨一下。

我们缺的不是“好”，而是“刚需”。

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有，以日本为例，她既是单机游戏产业大国，同时也是第三产业大国。即第三产业在国民经济中占比很高（当然，游戏本身也属于第三产业）。

而中国是制造业大国，第二产业是国民经济重中之重。

那么，这跟游戏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我就是第三产业从业者——律师。

同时，我迷恋单机游戏远甚于网游。我宁可在手机上用模拟器玩NDS游戏，也不喜欢网游。

我曾经拿第一个月的工资买一台ps2，在上面玩超级机器人大战，不用金手指，硬生生靠game over大法和周目继承把资金刷到过999999999（八位数还是九位数我真忘了，但确实刷满了）。

为什么？

因为单机游戏有一点跟网游最大的区别：单机游戏必定有结局，必定能打通关，最后的胜利者必定是玩家（我自己）。

除非碰上变态难度游戏，而自己实在是苦手。

否则，要么练手，要么练级，最终总是能通关的。且不论游戏结局是happy ending 还是bad ending，只要能通关，就算是玩家赢了。

再怎么扎心的结局，至少在出结局动画之前，也得先让你打赢最终boss吧？

这就又回到我先前说的：我是第三产业从业者——律师。

没错，我迷恋单机，就是冲着必胜去的。

第三产业有一个特性，那就是很多事情不讲究“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这个道理。

比如，尽管你嘴巴都说干了，顾客照样对你竭力推销的产品不感兴趣。

比如，你反复鞠躬腰都快断了，客户照样骂你一顿还要差评，投诉。

比如，你把案件材料做得再精美，再怎么绞尽脑汁，依然会败诉（哪怕对方诉状上还有错别字），依然会“不予采纳”，依然不断碰到“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在第三产业，不确定性，弹性，主观性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大的，必成与必胜是奢望。

这种感觉与心情，可能很多人（尤其是第二产业从业者比如工人，工程师）体会不到。

所以，我会把在现实中求之不得的放在单机游戏的世界中找补回来。

单机游戏会弥补我工作中一分耕耘不一定有一分收获的缺憾。

必定会通关，必定会打赢一个又一个boss，胜利者必定是我。多练级就必定会升级，升级必然增加属性，必定增长实力。

而在必定之外，还有自由。

不用像网络游戏那样每天签到，否则就拿不到全部的签到奖励（话说这跟打卡上班拿全勤有啥区别），也不用像网络游戏那样拼竞技场，排行榜，公会团战（这样就进一步减少甚至杜绝了输给别人的机会，只能让自己必胜）。

你一天沉迷十个小时，三天之后把最终boss扬了，是练级。我每天玩一个小时就存档，一个月之后干掉最终boss也是练级。

早到晚到，总归会到。

既有“自己的游戏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的自由，又有最终胜利者肯定是我的保底。

至于氪金vip，我要是有那么豪横，也不至于来回答这个问题了，是吧。

在别人看来，这是乏味。

可在我看来，这是确定感以及因为确定而带来的安全感。

可是，像我这样的人还是少了（仅凭感觉，我没能力去统计）。

我国的第三产业仍不够发达，那么，在这个产业中从业的，像我这种服务别人服务累了，需要拿单机游戏当心灵最终庇护所抚慰自己的客户也就不够多。单机游戏的市场需求也就仍不够强劲（请注意，不是没这个市场，而是还不够强）。

以上仅仅是我的个人感受和揣测，肯定不能保证客观，科学。只能说抛砖引玉，给研究单机游戏市场的专业人士提供另一道视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