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妖。
(以下对一些西方论点的使用仅用于说明问题,不代表本人支持或反对其论调)
这算是个很有趣的问题,我对此也做过一点小小的思考,稍微谈一下我的想法:
这是由宏观上的“大东北”(黑吉辽热四省+俄属外东北)内部的不同地理环境、民族构成在西方视角地图下的体现。以下详细分析。
在今天我们讨论中国古代的东北时,仿佛就默认了这块面积超过二百万平方千米的土地就是“铁板一块”,仿佛这片在理论上“东起库页岛,南至渤海湾,西接额尔古纳,北及外兴安岭”是完完全全的由始终由这个或那个势力所掌控的一个整体一样,然而事实完全不是这样的。
首先让我们看看大元、大明的东北地图,请问地图上什么地方地名标注最为繁多,有最多的城池、部落、居民点?
答案非常明显:从松花江到黑龙江入海口的地区,是驿站、卫所最为密集的地区。而这其实反映出了古代东北与现代东北在交通上最大的一点区别:今日的东北交通主干道是滨洲-滨绥-哈大三条铁路线组成的丁字形铁路,然而在古代的东北,河流才是真正的交通主干道。东北地区的城市有极为突出的“倚河而兴”的现象,在辽东地区,沈阳、辽阳都位于辽河的节点上,而在辽东以北,从松花江直到黑龙江入海口的几千里河道,既是以渔猎为生的当地各族的主要聚居区,也是元明清等中原王朝经营辽东以北地区时最重视的核心地带。
以明国为例,太监亦失哈从1411—1433年(明永乐九年至宣德八年)的22年中,曾10次率领巨船数十、官兵数千前往奴儿干都司视察,主要就是得益于松花江-黑龙江-混同江航道的畅通,以及江水两岸建立起的大量卫所、驿站下完善的驿道体系。这条通道南起于双城市石家古城,走阿城,经宾县鸟河,沿松花江迤俪北上,于黑瞎子岛入黑龙江,直抵黑龙江入海口,共10城45站(在我国境内有8城23个站)。
同时,明朝还在松花江畔的阿什哈达之地,建立了造船厂以促进水上通道的畅通,这个“阿什哈达”就在今天吉林省吉林市,也是吉林市古称“船厂”的由来。
也正因为如此,奴儿干都司的办公地点才会位于在今人看来似乎十分遥远偏僻的黑龙江入海口附近的奴儿干城——其实奴儿干城辽朝即有,位于松花江-黑龙江-混同江航道终点处的奴儿干,是很理想的处理沿岸贸易通道上的各族事务的地点。
而题主给出的哈佛大学版明朝地图,将松花江-黑龙江以东、以南画作明朝国土,也正是出于这条航线上明朝所取得的经营成果。
另外需要指出的是,哈佛版将松花江定为边界其实未免武断,毕竟大江沿线地区其实都在东北贸易道路之下,因此日本人的地图其实更能反应实情:
其实这样的分区直到清朝还明显存在,吉林将军辖区几乎就是上述范围的直接体现,我们可以一目了然的看出吉林地区的主轴线就是沿江地区:
那么,以上我们就可以解释出“为什么那些地方被画给了明朝”,下面我们开始讨论“为什么别的没被画进去”
首先,一定要明确的是,虽然这片大地常常被泛称为“满洲”,然而这里却从来都不是纯粹的单一族群、单一地貌的地区。欧亚大草原从多瑙河畔一路向东延伸,越过大兴安岭直到黑龙江、松嫩平原地区,逐渐过渡至满洲森林而消失。而东北地区的西部,大兴安岭东西一带也长期都是游牧民族占据主导地位(而非东部的渔猎族群),成吉思汗分封时,将自己的四个弟弟分封在东北地区,即“东道诸王”,享有特殊的政治地位,直到明朝末年降于后金。在明朝初年,明朝曾招抚了其中一些部分(代表:朵颜三卫)
“朵颜三卫”的归属如何处理,也是一个问题。在哈佛版地图中,朵颜三卫被视作明朝国土,但其位置却被错误的标注在了大宁附近(此时朵颜三卫尚在大兴安岭以东一带),显然是受到了“明成祖割让大宁回报朵颜三卫”的错误说法影响;相比之下,日本则正确标注出了朵颜三卫(兀良哈)的实际位置(毕竟人家和田清昭和初年就考证出割让大宁的说法不靠谱了),但却又不将其处理为明朝国土。个人推测日人此种处理大概是因朵颜三卫对明朝时叛时降,乃至多次与亲征的朱棣发生军事冲突有关。
现在,我们看最后一个问题:夹在我们上述两地区中间的,也就是从嫩江江口往北,越过黑龙江中游,直到外兴安岭的地区,又是怎么一回事?
关于这个问题简单的来说就是
The Ming court did not dominate the political fortunes of the Wild Jurchens.
也就是说,明朝未能实际控制野人女真地区。
讨论野人女真问题先要明确几个前提:
野人女真≠东海女真
野人女真起初是明朝对东北各民族(或者说,全体未来广义上的“满洲人”)的泛称,直到大约嘉靖年间才变成了被明朝作为和海西、建州并列的女真三部之一。在此之前,明朝对女真的分类就是建州-海西二分法。
洋人的这一论断可能来自,在明朝野人女真被形容为“去中国远甚,朝贡不常”,嘉靖中叶明朝整顿东北女真卫所事务,规定海西女真每年可凭敕书1000道,建州可凭敕书500道入贡,而不在此列,因路途遥远难以每年都来入贡的诸部则被统称为“野人女真”,对其入贡不限时日,可凭卫所敕书随意前来。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野人女真分布于外兴安岭、锡霍特山脉、日本海、鄂霍次克海岸、库页岛等如此光大的地区,包括了不同语系或语支的无数族群、部落,他们互相之间缺少血缘和地缘的联系,根本谈不上是一个统一的民族。有鉴于以上两点,在西方视角下明朝没有控制黑龙江两岸的野人女真。
在我印象中西方地图里和明朝东北最像的可能就是金朝东北,毕竟金朝和明朝一样没能肃清漠北,因此常常都被视作只能控制东满地区。
最后谈一点这个“野人女真”和今日意义上的满族之间的联系问题。今天东北的绝大部分少数民族(除蒙古外)都被识别为满族,但是在明末到清中,东北除了西部的蒙区外还有广大地区被西方人视为“索伦之地”,比如下图中十分巨大的达斡尔(TAGOUR)和索伦(SOLON)。北满、东满地区人口组成主要是伊彻满洲(新满洲),其内包括赫哲、鄂温克、鄂伦春、达斡尔、锡伯、费雅喀等许多族群,在一些外国视角看来与主要居住在辽东南满一带的佛满洲(老满洲)有着较大差异。
这种思路在沙俄-赤俄时代登峰造极。一些俄国学者为了给占据外东北地区提供说辞,给出了以下观点:
明朝对于海西女真、建州女真有藩属关系,但是跟野人女真没啥联系(这个还算正常)
所谓的“满洲人”,其兴起之地就是辽东一带;除此之外,包括黑龙江两岸,乌苏里江以东的广大土地上的各族人民,他们或属于蒙古系的游牧人群,或属于通古斯人种,跟满洲人及其前身女真人在人种上有着根本的不同,因此,他们是“恶邻”侵略扩张政策下惨遭屠杀和掳掠的受害者,黑龙江不是“满洲文明的中心”,相反满洲人是“阿穆尔河的外来者”,从天命汗到天聪汗对“索伦野人”的历次征讨是为了掳掠人丁而非获取土地,因此他们不对索伦地区拥有主权。因此不但明朝对那些地方没有主权,即使是对满洲人来说那些地方也是“异域”,是“外国”:
由此,我们的作者就得出了阿穆尔河一带是被清军破坏后的无主之地,理应由“率先发现此地”的俄国人所拥有,雅克萨之战是“贪得无厌的满洲封建主对善良勇敢的俄国人民的入侵”,《尼布楚条约》是俄国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的论调了:
因此在这一历史观的指导下俄国人画出了他们眼里的晚明地图:
两京十三省是核心领土,漠南分别由左翼察哈尔汗国(其实叫北元或者大蒙古国更合适)和从绥远延伸到库库淖尔的右翼土默特汗国构成,明朝的势力范围囊括朝鲜、安南、青藏高原,以及从辽东边墙以外延伸到兴凯湖和嫩江江口一带的女真人,除此之外的东北地区则不被其视作女真。
最后补充一点:虽然窝也常常吐槽谭其骧的地图,但说句实话谭其骧的地图也不是贵乎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拉来批判一番的——比如说下面有位答主钦点说“地图开疆是中国文人自古以来劣根性”,我看屁都不懂、胡说八道的才是贵乎er的劣根性,果不其然后面尽是些“努尔哈赤曾爷爷被武宗杀了”“云南是和缅甸一样的土司明朝无法插手”的神论~
讲道理,我非常佩服你乎大手子们无知无畏,发疯耍癫的本事~
你乎的边疆史地板块完全可以当笑话大全看,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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