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烨,毕业于哥本哈根大学,深圳华大基因股份有限公司CEO,热爱生命科学,做研究,发论文,是非典科研攻关的主要参与者,也是媒体圈、财经圈、科研圈最受欢迎的生物界“名嘴”。
2021年第五季《圆桌派》最后两期的录制。全文谈到了基因和病毒,谈到了科技和人文,谈到了宇宙和意识,科学家的严谨和人文主义精神颇受震撼,尹老师的大脑太性感了,以下是我花了点时间整理出的全文,方便大家反复学习~
窦:爸和儿子有多相像。基因决定的有多少?
尹:还挺难的。其实有一个很重要的哲学问题。是先有爸爸还是先有儿子?
窦:过去我记得禅宗有一个公案。就让你经常参一参说父母未生前本来面目?您这个有点打机锋的意思。
尹:其实是一个脑筋急转弯的问题。儿子没出来之前那个人就不是爸爸。
窦:这是逻辑。
许:父亲跟儿子或者是爷爷再到下面孙子,他们中间的有怎么样程度的一种相似性?
尹:我一般讲一个社会属性的人遗传什么?不是只是父精母血。那叫血脉。我们今天咱几个聊天,讲中国话,这是文脉。还有一个是菌脉。你的微生物也在遗传,也在传递。尤其是奶妈。乳母把大量的菌群一起传给你了。
窦:有人说他会长得有点像他的乳母。
尹:遗传学有一个很重要的概念叫表观遗传学。就是说我的基因没有变。但是这些基因表达的位置变了。我们假定就比如说床前明月光,咱们一听这是李白的《静夜思》。这一层大家没变。但是你怎么读?你是读床前明月光还是床~前明月光。他的表达变了,这个时候你呈现出的状态就不一样了。所以这样的遗传也是我们今天对遗传这两个字的定义。既有血脉,文脉,还有菌脉,又多了一层表观遗传的内容。它使得我们人类天然继承了很多以前没有的记忆。
窦:你说的引起我很多的联想,哲学家其实提出来一个问题,文化遗不遗传?就是文化,会不会写在一代人的遗传基因和文化基因里?
尹:我们从最简单的生物去理解。举两个例子,第一个大家都懂,老鼠见了猫,没见过猫,看见也怕,不管大小。恐惧的基因是通过遗传方式记下去了。还有更直接的证据就是有一种蠕虫,我们叫线虫,这个线虫吃哪些细菌会让自己中毒而死。然后它就会通过遗传告诉下一代,以后看见细菌不要吃。通过MRNA(信使核糖核酸)就类似于我们MRNA疫苗的方式在代代往下遗传。所以这个东西如果上升到文化层面上讲,它应该会有遗传的要素在,不能说它完全不能遗传。
周:它会不会不是真正叫文化的基因,而是行为、认知、观念?尹:先天和后天其实都有,人肯定是有天赋的,这我承认,但我说的是基因是测不出天赋的,这两个是不矛盾,再加上后天的习得。
许:后天的东西,大家容易理解,关键就是先天的东西占多少成分,起多少作用?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这个有没有道理?后天的多少浸透在血液里,多少是你从生理学上可以解释的遗传?
尹:我们先从生物学上往上溯。因为我们所有的线粒体线就是细胞里面的发动机叫线粒体。精子里面几乎没有线粒体,线粒体都主要来自于卵子。男的给了遗传物质。线粒体基本上都是来自于女人。我往上溯的时候,所有人应该能溯到一个妈:夏娃。大约就是二十万年前,我们人刚开始出来的时候。Y染色体一定只来自于爹,所以往上溯也能找到一个Y染色体:亚当,但这俩不是一对,这是我们目前遗传学的证据,都在非洲。这是我们今天所谓的出“非洲说”的主要立论,至少我们今天人向上溯溯到那儿去。
窦:我看过一个纪录片,说你看追溯到多少万年前,那就是亚当,我一看那还复原出一个图有点像泰森,那是咱们的祖爹是吧?
尹:从线粒体和Y染色体向上溯就能溯成这个样子。当然今天是单中心起源还是多中心起源?是非洲说还是东亚说,大家还是有争论的,学术界也没统一,但这个过程中换言之,我们往上溯中华民族的特别是男性,非常简单,大概在五六千年前有三个Y染色体急速扩张。我们如果往上古的这些神话或者说古典上去对,黄帝、炎帝、蚩尤。看得很清楚,那三脉,史料是不全的,我们也搞不清楚。等于说他们那个时候后代很多。今天另外一个支撑的数据是在欧洲。至少有大概7%的男性是成吉思汗就黄金家族这一脉。蒙古西征的时候,其实是男的杀了,女的给你传宗接代,然后慢慢的混混混就混成今天这个状态。往上溯都能溯到一个黄金家族上去,好像说的是成吉思汗的孩子及他后代的孩子最多。所以就是说从血脉上溯,我们往上溯一溯,咱俩五百年前也许不是一家,五千年前大概率是一家。
窦:所以我们应该相亲相爱,对吧?基因你说在遗传变异,但是我想象的要像电脑写入的话,曾经我听说一个人的身体内藏着人类所有的经验和记忆,我不知道在物质载体的层面上讲,能不能说这一辈子的经验也以某种形式会记载在往下传的DNA里?
尹:我给你举个极端的例子,在医学上,我们有一句开玩笑的话,还是骂咱们男人。真正对人类健康有影响的是那些仍有生育能力的老男人,就是说你抽过的烟,喝过的酒,打过的仗,干过的任何事儿,都记录在你的精子里。是正儿八经的会在你精子做减数分裂的时候,以表观遗传学的方式产生甲基化,更多的是累积有害的突变,平均35岁以上的时候,每一年会多两个突变。这是目前可以测得出来的,有坏影响。这个地球有很多精子库,欧洲最著名的荷兰精子库,这个国家男性身高是最高,1米87的平均身高。这个国家的精子库是大家都想要。因为很多人即使不结婚,但想要个孩子。曾经有这么一位各方面都很优秀,高智商高学历又很帅,大家看的都很好,然而他捐出了精子,出生的孩子90%都是自闭症,后来发现他就是自闭症,通过精子把自闭症的基因带进去了。女性卵子是配给制。精子是一个竞争制,男性的精子质量是在下降的,孩子还是要早生。男子精液的活的精子数是从将近一个亿降到大概就两千万万左右。精子是要分级的,如果把精子比喻成,这是头,后面带个尾巴,尾巴像螺旋桨一样,转着走,跟潜水艇一样,精子唯一的线粒体是在它尾部,头部是遗传物质,所以精子也很厉害,几乎携带不了病毒。精子太小了,病毒进不去,空间不够。精卵遇到一起的时候,首先一个精子啪碰到卵子上了,我们简单理解,它只是给了一个信号告诉卵子“我要进去了”。然后这个精子它没用了,后面紧跟着一个精子,卵子此时开了个洞后面的精子进去了,这就是先驱。我有时候经常拿这个例子去比喻创业,跑得特别快的未必是好事,你只是撞了一下帮助第二个打开了一扇门。但它是随机的,因为卵子周围有好多精子了,它在哪个位置开动你是不知道的。
窦:严复翻译《天演论》。后来我知道其实严复的翻译按照自己的意思,也改变了一部分这个赫胥黎的意思。赫胥黎说适者生存,赫胥黎的意思就是说动物界都是自私的基因。他说人类有集体的利他的行为。严复他们当年就有感于咱们晚清时处于生死危亡之际,所以他们为了促进这个思想变革,他把这个思想就说成是适者生存,就是说你要不强,你就会被灭亡。
尹:就变成了我们后来比较担心的社会达尔文主义。允许大家去筛选人口质量。所以希特勒后来用到极致的。通过高尔顿的这些优生论,其实那一脉到现在就一百多年的时间,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其实每一个人类活下来都是有意义的。我们在城市里可以活,扔到草原上,可能今天非洲人原始民族他比我们更适应那个环境,看你怎么定义智能?
窦:从你们的研究来看,理论上讲,大学教授的遗传,他的儿子不见得就是大学教授?
尹:富不过三代,985也不过三代,我问过好多人,复旦、北大、清华连续三代的几乎就没有,换言之从我爹是看不到我的。
窦:赫胥黎就已经讲到了自私基因、利他基因。
尹:其实很难定义什么叫利他基因,但是人类从人性上讲是真的诞生真利他主义的,其他的物种几乎不会为别人而死,顶多是为了自己的亲戚。
许:但是真利他主义,不是基因,是后来的一种道德训练问题。
尹:道德训练会不会影响基因?
窦:我们再往前问一步,过去我们认为孩子性格或脾气,他待人处事是从小模仿爸爸妈妈,受家庭影响,对吧?但是王阳明心学,他可以追溯到孟子,王阳明心学讲人心里有一种东西叫良知,这个良知叫不学而能。孟子讲的意思就是说人天生就知道什么害羞,或者说人天生就有恻隐之心。看见小孩掉井里了,你天生就有恻隐之心,那么王阳明认为恻隐之心是天生的,如果他心学说法能成立的话,那么某种恻隐之心,跟基因有关系吗?
尹:人类是怎么会有侧隐之心的?有一本书叫《人性中的善良天使》,就是暴力为什么会减少?其实很大程度上讲是因为社会进步了,科技提升了,大家不需要再争个你死我活了。自然界其实是一个修罗场,没有什么生机盎然的自然。我们看到的生机盎然的自然是人类自己给他人性化,其实物性化的自然就是个修罗场,两个物种遇到一起,绝大部分就是吃啊杀啊大家一起延续后代。选择很少,我们能看到的基本上每个物种都在强烈的选择和被选择当中,这是实际的自然。按照刘慈欣的话讲就是个黑暗森林,它是个丛林法则。基因是否能决定性格,确实有一些基因是极端的,更容易躁狂。比如说在战争年代,他可能经常能获得特别高的战功。但是逐渐,我们对战争的代价越来越难以承受的时候,比如说核战争大家都不可承受,这个过程中大家就更加趋近于以文明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所以,人类在性格的与人为善的要素是越来越多,仓廪实而知礼节。从我们基因角度来讲,我们也会间接的去筛选掉这些暴力的要素。我讲的是自然选择,你选一选它可能就不占优势。您可以理解今天如果咱们天天打仗,那么一个特别嗜杀成性的人会有最多的后代。如果今天不打仗了,他有没有那么多机会有更多的后代。那么嗜杀成性的基因,就在这个基因谱中逐渐被筛掉了,这叫基因漂变,可以在非常短的时间内就发生。我举一个例子,美国的雨燕,它在高速公路的桥下筑巢。那么原先的雨燕一开始飞的时候一定是先往下落,然后再飞起来。第一次车太多了,所以雨燕掉下来就被撞死了,就因为这么一个简单的事情,短短几十年所有的北美的雨燕,它的翅膀全变短了,因为那些更长翅膀的飞不起来,短翅膀的就可以在车撞的时候它飞起来,这是被筛选出来的。你可以说这是车带来的问题,但是在基因上,的确长翅膀的雨燕就被筛掉了。
1924年3月8号,何香凝提出废除一夫多妻制,结束了一个腐朽的给女性更多的选择权,使得每一个男性都有机会有一个老婆了。假如你的基因特别好,生活在民国,你可以娶二十个甚至三十个老婆,其实你是用钱去买断了这些女性的机会成本为你生孩子。一夫一妻制这个事情本身来讲是让基因尽可能保持着它的多样性,每一个人的基因都有机会传递。
许:我以为一夫一妻制应该是保障整个性别斗争当中的弱势者。尹:应该这么理解啊。但是从《汉谟拉比法典》开始就提倡一夫一妻制,但是中国实在是农耕文化用到极致,所以我们是存到的最晚。
窦:所以你看这就意味着什么?比如说在动物界那是天地不仁的,对吧?一个猩猩它有条件的,它就要占有更多的交配机会,从而基因的传递效率就大。所以我就说人类是限制基因,人类的文化和文明,最后产生了要公平。
许:动物是通过环境基因演变出来,人类通过一系列社会制度跟文化习惯的来做,束缚的条件多了一道。而且人类的历史是很短的,跟大部分动物比。
窦:如果按照动物界的逻辑的话,我们的很多公平的要求或者文明的要求,人人都有传递DNA的机会,这是咱们的价值。好像表面看起来似乎跟 DNA的意志有点不吻合,但是我还看过一种理论,某些社会性的东西有没有写在DNA里,也就是你看往往互相帮助的族群,它在这个集体的意义上,生存的概率可能会更高。尹:这是个确定的结论。当年大迁徙的过程中,有血缘关系的家族的存活概率更高,这是有证据的。我只要照顾我这个族群的人就是延续我的基因。你会明白母狮子是互相照顾小狮子的,但是公狮子一定会先咬死上一个公狮子的小狮子,才会使母狮子停止哺乳,重新进入受孕期生自己的孩子。蚂蚁是一种克隆生殖,所以不存在这个问题,蚂蚁是一个社会性的物种。我们今天对动物的理解,应该来讲就有点像我们对人类婴儿的理解,他早就会了,他说不出来。你就认为他不知道。
窦:咱们讲DNA的利益, DNA的利益是你个人的利益,还是种群的利益。比如蜜蜂,只要它的DNA能传承下去,某一个个体的生死是可以牺牲的,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有利于种群。
尹:这不叫真利他,叫利他。利他基因是基因决定的,是基因自私性决定的。我为了种群的基因而死。我们简单讲这就是利他行为,这个利他行为有严格的基因要素在里面,比如说我们知道很多的一些真菌,这个过程中你会发现总有些真菌可以一直往上去扑,后来发现它是一个骗一个,最后最笨的被骗上去了,这是基因决定的。而黄继光他是为了国家为了民族,这不是基因问题,这是那一刻真正为了他所在的人性,这个叫真利他主义。我们从哲学层面来讲,从科学层面上讲都应该去提倡的一个东西,真利他。之所以人把自己定义成万物的灵长凭啥?这至少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窦:爱在DNA里吗?跟繁殖有关。
尹:爱,理论上讲爱是一种非常难以去描述的情感。爱,比如说男女之爱,子女之爱,对群体之爱,对人性人类之爱是不一样。所以这个爱不是一种。至少我们今天从激素学的证据,从我们的各种分泌的荷尔蒙的证据和从脑波的证据,它都不是一种的。你像有一些爱,比如说这种冲动,我相信动物也有,但有一些爱,恐怕只有人有,或者是只有人能被证实,有一些不可证。城市到什么点上以后,就会出现我们人类意义上有的爱,这个证据我们也许永远都找不到,因为你没有办法自己拽着自己的头发把你拽离地面。
窦:等于说DNA对于这个意识的产生,我们还弄不太清楚。
尹:我们现在还在很努力的看两个层面的东西,第一个是我们通过脑电波要通过这些神经元的连接去拆解它的一个这只是检测到了一个结果,我们不知道这个结果和它的成因之间的关系。第二个是我们在不断的去研究你这861个神经元的结构是怎么做的,我做不出来我就不知道,所以我必须在结构上先还原。有点像人类基因组计划,我得先把31亿个弄出来,我再说这一个基因怎么回事。如果这31亿个基因都没弄出来,你说这个基因干啥那个基因干啥,这都是缘木求鱼,这都是管中窥豹。
周:所以您刚才说爱是还不能从基因角度解释,还有什么是不能从基因角度解释?
尹:情感,到今天为止几乎都不能用纯基因解释。激素能看见的可能是一种结果,但激素的调控也极其的精准。举个例子:比如说很多其实做神经生物学的人都明白一个事实,人正常死亡的条件下,其实他在临死前,大脑的细胞会把你从生理状态转成了病理状态,释放大量的色氨酸,五-羟色氨、多巴胺,内啡肽等物质,让你觉得很舒服。很多人说有濒死体验,实际上享受的就是这个过程。有点像我们在高山,比如说爬了珠峰下来以后出现的短暂的缺氧所引起的致幻。
窦:这也是你的大脑为了帮你不痛苦,在危急的时候。。。
尹:死亡是一种程序,它是写在基因里的,细胞凋亡和人类的死亡是一种程序。许:在现代医学基因的概念之前,历代的哲学家早就有各种探讨。刚才讲的爱和恐惧就是对生命的爱惜,都被解释成本能,用本能就不是因为道德,不是因为教育,不是因为训练。霍布斯说本能就是两种,第一种就是繁殖的本能,那繁殖本能所以就有喜欢小的东西,怜爱包括怜悯等等,他认为对自己子女的爱,跟动物对自己小动物的一样,他认为这个不是教出来的,他这个是本能。母亲肯定可以为了孩子不要自己的生命。
尹:这肯定是DNA,其实它应该是说既有对后代基因的保护,也有利他行为一种保护。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是他亲生。就是说即使你自己心理上把他认定就是你的孩子即使你抱错了,你也会救他,这个时候我就不能用基因去解释了,这种情况是有的,养母也有为了自己的孩子不要命的,这就是也是有真利他。还有这个人就是抱错的,但是他就认为是自己的孩子也有为他不要命的这些,在这么多的科学证据当中都遇到过,所以我相信它一定是两种结果的综合行为。
许:能不能理解就是说DNA就是人的一种生理性的东西,它的基本运作原则是自利的。
尹:您讲的这个问题就有点像说当我晶体管少的时候,它都对把DNA拆到元素拆到分子层面上,我们看的清楚。但是这个东西一旦到一定程度,有了神经系统以后,它突然就诞生出了好多智能和我们解释不了的东西。这个问题我们其实做脑科学的有一个悲观派,认为以人的角度研究人脑是永远研究不明白。等于你不能自己揪着自己的头把自己拽起来,哥德尔不完备定理。就是说你没有办法在一个系统内永远实现所有的要素都自恰,你必须有第三只眼去观察它。
窦:中国过去有个笑话,古代,就说楚霸王项羽说劲多大,当着他的众将领说你看我能坐在椅子上把自己给抬起来。这有点像您打的比方。
尹:这个过程中涉及到一个哲学家这么多年讨论的很基本的问题,我们现在从科学上讲是很简单的,现在全世界科学问题看了很多,实际上就三件事,我们把它叫做两暗一黑三起源。
尹:两暗:暗物质暗能量,这是宇宙当中我们看不见的,但它就是存在。因为你能看见的都是物质和能量,但是物质和能量一定有它相反。有正数必然有负数,这两个东西不相等,与称不守恒。那么这个东西我还没有观测到,因为没有工具。但是数学上,或者说我们经过模拟演练它是存在的,这是两个大事。一黑:黑洞,黑洞背后是什么?黑洞那个点是不是奇点?那个字不念其念奇很奇怪,在奇点上所有的物理定律都是崩塌的,不遵循任何,至少在宇宙大爆炸之前有没有物理定律,这就是第一推动力。或者说物理学大师们好多最后都有了这种宗教性的感觉,这是物理上所追求的内容。三起源:宇宙起源,生命起源,意识起源。如果不解决意识起源,这其他的问题都没用,因为你只有知道意识起源,你才可以去理解之前的两暗一黑两起源。
窦:好多科学家最后有宗教性的情怀,是不是你越研究,发现这个DNA他怎么可以这么完美?人他怎么可以这么完美,或者哪怕是一个昆虫,甚至有人怀疑说昆虫的基因是外星来的,说因为看上去你把一昆虫放大了看真的有点,它怎么可以那么样的完美。
尹:即使最小的昆虫也比行星复杂很多。行星可预测,昆虫不可预测。
窦:你会不会产生出这种,这是自然形成的吗?
尹:好问题,它可以不是在我们认知的自然内形成。然而我相信因为这个问题问到根上,人很复杂,所以是由神创的人,神更复杂,谁又创了神?这个问题在研究达尔文的到赫胥黎这个过程中,还是理查德.道金斯写过一本《盲眼钟表匠》。简单来讲就是说你今天看见的复杂不是第一天就复杂了,它是经过无数代不停地修正修正修正才到了今天的复杂的程度。你不能忽略这个过程,尤其是我说的时间。
窦:几十亿年啊。。。
尹:过程中是有可能诞生出这样美丽东西的,包括你看欧洲的一个教堂,几百年做成的教堂,那个东西复杂程度也不是说我们可以理解的,至少不是一代人可以理解的。周:这个问题我还问过赫拉利(《人类简史》的作者)说,我就问他为什么牛顿最后是皈依了宗教,他认为根本不是这个问题,不是他研究到那个程度,他认为是因为他的家庭就是天主教家庭,他年纪大了会归于气氛,他说不可研究。他说我们要谈论什么神,神是决定大的事情还是小的事情,是决定了我们万物的运行。但他说我们只是叫未知,这个叫未知,我们每一次的科学上的努力。。。
尹:他是回到了不可知论。
周:对,都把未知变成已知,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是渐进的,并不是它一直是这个位置。小的事情来决定说这个女的要不要戴头巾,男的能不能喝酒,这种小事他根本不相信是神决定的,是人决定的。
尹:爱因斯坦实际上在后期他的自传里写着这样一句话,说我所信仰的上帝那个同万物秩序当中规律性所显示出来的上帝,而不相信与世人的行为有牵连的上帝。
许:规律性就是上帝。
尹:他说物理定律,其实就是规律,道也就是规律。庙里面有个佛像,给佛5块钱,这边求佛保我金榜题名,那边说保我上市成功,这边说让我能够做拥百万。开玩笑,佛又不是开赌场,管不了这个事。所以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就不要把宗教性和宗教混到一起去。宗教性是一种信仰。信仰就是个道,只是这个道有不同的文化,不同的历史背景,有不同的阐述观点。但是对于大部分的科学家来讲,它现在是有一种规律,即使规律互斥,因为科学必须可被证伪,不可被证伪的事情就不是科学。严格意义上讲数学就不是科学,数学是纯逻辑,对就是对。欧几里得三角形三个内角和就是180度,这个东西不可证伪,这不是科学,这是公理。科学一定是在一定条件下适用的。所以科学界我们特别反对的一种观点就是无神论造神。简单的相信当下的科学,就是无神论造神。把基因神化,把DNA神化。有人说基因什么都能干,我说不可能。与生俱来,与时俱变,外来侵入,这三个事基因说了算。我基本能看到证据,其他的好多问题,你说这个人为什么会抑郁,这真的很复杂,这不是一个基因简单的回答的问题,但是有些人就变成了基因决定论、基因万能论或者量子决定论、量子万能论、AI决定论、AI万能论、元宇宙决定论、元宇宙万能论,这都叫无神论造神。
窦:我身边就有这样的侃爷,那家伙侃的神的,告诉我,你这一辈子你活多长时间,什么时候得什么病,你甚至说你会碰见什么人对吧?一直到你死的时候是怎么死的,全都写在你的基因里。
周:所以没有一个绝对的客观的或者说它颠覆不破的真理,人家说所有的学科其实都有个人的因素在里面,如果分一个光谱,个人因素最多的是历史,最少的是物理。
尹:至少从19世纪下半场以来,科学每过二十年知识量就翻一倍,现在这个速度每十年就翻一倍。所以这种科学的复杂性的提升使得大部分人已经跟不上,科学的复杂并没有让大家减少迷信,反而因为科学的复杂,让大家更加的持对各种阴谋论产生各种各样的兴趣,因为阴谋论简单。
窦:我们反倒有的时候外行人提出的一个问题,反倒打中了一个关键。永远有这样一个问题就是说没事这个技术比如十年已经二十年了,已经三十年了,那四十年呢?比如说相信科学的人,他就会非常确定。这个没有问题。比如说药品,咱们就说美国FDA(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那FDA通过的药品就是可以的药品,科学就认知到这个,所以你就可以吃了。但是永远也有人就是说。你怎么知道呢?
尹:在呼唤一个绝对。
窦:在无限远的将来,基因疗法,这是未来的一个福音,遗传病、罕见病。。。
尹:包括疫苗,MRNA就是合成了一段基因,然后打进去,但是它模拟了病毒。最直接的习服了如何去抵御一种病毒,包括未来的肿瘤治疗,基因疗法的前途是很广阔的。
窦:科学家只能是按照到现在为止,我们的认知程度,但是科学也说了,我永远等待证伪。那么会不会今天我们在科学方面,比如说在基因方面,我们采取的某种疗法,将来突然发现所谓黑天鹅一百个都没事,一百个都好使,第一百零一个出事了。。。
周:证伪是不是就等于说摸到一个边界?
尹:证伪是在于其实在理论物理上不是有经常两个有意思的段子,其中第一个段子就是说所谓的一个神枪手每隔10厘米打一个洞,然后有一个二维的生物去看这十厘米的洞,他就认为十厘米就有一个洞,他把它当成一个定律了,这在大刘的《三体》里写得很清楚。第二个就是一个养殖场,比如说就养一群猪,每天十点一敲铃大家就给它喂食,有一个科学猪总结了一下,每天十点就会有食物,大家证了一年,果然对。然后第一年零一天集体拿去宰了,因为过年了。所以这就是一个证伪的逻辑。我们其实在这个维度的生物有好多问题是解决不了的,你就是个三维的物种,在时间上不可穿越,假如说有更高智慧生命存在,我们今天很多事情等于白谈。我一直在强调一个很重要的概念,就是自由意志。自由意志存不存在?如果自由意志不存在的话,实际上你就可以假定我们今天所有东西都被设计出来,你的思想也是有边界的,因为你没有自由意识。哲学家其实表现的确实牛,笛卡尔是集大成之作,他就假定有一个无所不能的这么一个神或者是魔吧,我可以制造你任何的幻想,他要问自己一个问题,我问出一个什么问题就能证明我存在,他说我思考了我就存在,我思故我在。意识起源一个很核心的问题就是在于你到底有没有自由意识,你的自由意识到底被不被你的物性所束缚?你的想法是不是无限的?是不是无穷可能的?也就是说你的算计的可能性是不是无穷维度都可以去。而你也只不过是一个高等的AI,只是我让你觉得你已经可以无所不能了。就像你养的小白鼠,或者你家养的宠物猫,它没出门,但那就是它的世界,也许你就是那只猫,我们被困在地球上,这其实很多终极问题,我们最后讨论到很多在讨论这个问题,你怎么证明你有自由意识?
周:我们人类能不能证明我们有没有自由意志,是到那一天发现能不能证明宇宙有没有边界?其实因为它是我们认知的。
尹:还是要回答几个起源的问题,如果宇宙起源是对的,如果能看得到物理定律又是对的,就应该有生命的起源。有生命的起源,一定程度就有意识起源,这个意识的起源在当前的宇宙范围内,它应该是和宇宙的定律所互洽的。
窦:但是您说的这个,到黑洞,到奇异点的那个地方,所有既有的物理规律失效。但是科学家又说会有一个界限,但是那个界限之外,那就是不可知。
周:我小时候看的第一本十万个为什么就是天文学。那个时候一看完了以后,就其他问题就没法想了,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总有个边吧,这个边你脚再跨出去一步怎么办?是不是你一跨,人就死掉了?
尹:宇宙是有界无边,什么叫界?界就是在于相当于你在一个无穷大的球面上走,你离不开它,但你感觉每走一步还是在这个球上,想象一个篮球,你是篮球上的一个细菌,你是跨不出这个界的,因为有引力,会有其他的基本物理定律存在束缚问题。这是爱因斯坦的定论。
周:就是有外面,有界。
尹:你去不到。换言之,在那个点上连物质存在的基础可能都不存在。爱因斯坦说了一句话,宇宙真正的不可思议之处就在于它居然是可以被理解的。这句话讲的特别智慧,但反过来讲他也明白这个理解是有边界的,因为已知的越多,未知的更多,这种终极问题问出来了以后,其实大家都答不了。
窦:诸葛亮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后来我想那不就是爱因斯坦吗?就是说你认识到了科学的规律,爱因斯坦死后,我觉得他在那也偷笑,就是说我说了光从这到这儿它会弯曲,多少年之后证明一点不假,爱因斯坦这样的人如果是在古代,那就是天师及就是决胜千里,告诉你什么时候日食就日食。
尹:如果从科学界来讲,爱因斯坦真的是一个仅靠推演用数学的方法来论证了很多我们以前没有办法去想的事情。爱因斯坦生在1879年。1905年的时候写《侠义相对论》那年他才26岁。26岁四篇文章,就把E等于MC的平方给推出来了,它就是一个管专利的事务员,他最牛的就是预测了引力波的发现,我们真正看到引力波已经是2016年的事情,那是因为工具大了,你的工具够了,它所预测的很多的定律,指导着人类又往前走了好多步。
窦:那你说爱因斯坦的DNA跟我们。。。他的大脑能不能拿来研究来改变人类DNA总库?尹:大家都认为爱因斯坦大脑大,后来死后真的被解剖了,还小。没有什么特别。正常人我们大概成人的大脑1400毫升,男人头相对大,女人头相对小。头大头小,这是个器质的问题,但没有说女性笨,男性和女性智商是一样的。这不是政治正确,这是真实证明。男性和女性之间大脑上在结构上的差异仅仅是体积上小了11%,那个就跟体型的差别一样,而且较强壮头较大的男性比头较小的男性也差这么多,就证明大脑是没有性别二态型的,不会因为性别产生两种状态叫性别二态型,这是一个定论。大小跟它的功能也没有什么关系,因为爱因斯坦他的大脑也证明小一些。
窦:这一点是不是说明传统所谓的男性气质,女性气质基本可以认为是后天社会文化环境影响。
尹:我相信是,比如说很多人认为女性数学不好,方向感不好,其实都不是。在女性都能找到相反的证据,更多的是被暗示了,就像星座这个玩意存不存在?其实更多的是被暗示。
窦:您在上一集提到一个,我觉得还没展开说说,这个真的是未来必须要考虑的一个伦理问题。我们是不是有可能定制人类?仅仅从可能性上,科技的可能性上。。。
尹:我们这么讲,我可以按在今天的基础下定制任何一个定制序列的人类,但它的功能我预知不了,就比如说三十一亿个碱基,你说怎么排,我可以给你都合成出来,但这个孩子能不能按照你的预期发展成那个样子,比如说打篮球超过姚明,比如说脸就像哪个明星,这个事我们做不到。
许:能不能制成?就比方说他的肝胃,根据现有的科学研究是最理想的,不太大不太小,去掉一些疾病的可能,脚的大小,身体的比例,这些可以做成一个比较理想的?
尹:今天还做不到,但是技术上来讲这个事情应该说迟早会是有可行性的。比如说大家今天研究的比较透彻的是酵母,酵母就是我们酿酒的,现在酵母不仅仅能蒸馒头了,比如说这是番茄对吧?从里面提取番茄红素。比如说咱们喝红酒要白藜芦醇,这些以前要从葡萄里番茄里做的,现在可以让酵母直接表达。最典型的一个成功的案例就是青蒿素不是从黄蒿里提出来的,青蒿素是从酵母里表拿出来的。
许:有很多必需品不是从它最早的生物材料里。。。
尹:不是从生物质来,你要什么成分我只要那个成分。这个基因是一样。我曾经算了一个账,你把澳门都种上黄蒿,就是产生青蒿素的原料所能供应的青蒿素,仅仅相当于就这么桌子这么大小,一个发酵罐养酵母、量是一样的,这就是生物制造。酵母现在能表达什么?表达抗体,表达白蛋白,可以替代我们人类以前只有献血才能拿到的成分。这就是我们看到的这是比较积极的纯粹的好的生物工程的层面来讲,对一个人类的定制,像您刚才讲的要求这么做,技术上的确有可行性,但实际上很难做得到。因为在这个过程中,你说的按了葫芦起了瓢,你不知道调了这个那个会怎么变,而且试错成本就跟转世轮回一样,只有一次机会。
窦:基因的秘密其实就跟咱们现在讲大数据一样,它要普惠。这个地方就体现某种人类价值观,你绝对不能将来变成说你有钱你就可以是得到比较好的基因,或者你就做对自己可以做一个比较优化。没钱的人,那就只能比你越来越蠢越来越弱。
尹:我特别赞同这个观点,不能把精准医学变成精英医学,有钱的人就可以肆意享受技术红利。换言之死亡是最公平的程序。死亡才使得让下一代有机会替代上一代的生态位。
许:我觉得基因科学就会有可能会改变。你这个是一个人为的认识,或者说是目前表面上大家的认可,但是总有人从自私基因的原理来打破这个。
尹:我曾经跟很多人讨论过这个问题,其实这个问题是从永生开始,问我支不支持永生?我说我肯定反对永生,这不仅仅单单的是能不能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在于人类归根结底是以种群的方式延续,而不是以个体的方式延续,这是第一句话。第二句话是在于如果说第一个人能永生,那么就有第二个人永生,他两个之间会用物理的方式解决对方,互相杀一下就完了,我们刚才讨论永生都只是基因层面上的永生,不可能说我把你肉体都消灭干净了,你还永生,这是第二句话。第三句话就是最麻烦的一个事情:意识永生。
窦:科幻电影里讲了,你的意识可以下载。
许:霍布斯早就讨论过的,人跟人这个冲突是绝对的。意识永生是无数人追求的,特别是伟大先贤,孔子,亚里士多德,要是现在能复制亚里士多德的思维和观念,他到现在不过时,人类的共识会愿意。将来有什么方法能阻止?
尹:最近出台了《个人信息保护办法》,禁止用算法去做推荐,我觉得就挺好的一步。周:但我们怎么能在这个过程当中不要消耗那么多,就你像人类几千年积累那么多智慧,你看看今天实际上大家好多都忘了,怎么能保持这种传递?
窦:有些事我简直觉得很难相信,但是他们觉得可能。比如说马斯克,他们说已经连了猪和猴子,它能读取我脑子里的记忆和想法,这是可能的吗?
尹:做过一些常规的实验,至少不是马斯克做的了,马斯克做的更多的是把电信号连接,这个倒不难,本身就是生物电的一个最简单的行为。
窦:你能读我的脑电波,我相信,我的思想怎么读?
尹:他是有这几个实验,真实做了的。有一些癫痫的患者,我要切除一部分脑白质,这个过程中要做术中唤醒,就是做手术把你叫起来。那么最近做的实验是在你要做这个区域放了很多脑电极,插了很多电极极片,然后你不要说话,我问你问题你用脑子想,然后他把你的数据给输出出来,正确率大概是60~70%之间,输入速度大概是100~150个字,英语。就是讲的是英语,实际上某种程度上也就是说我们至少是可以把他的语言,如果你想说的话,比如霍金要有这个机会,那是蛮好的嗯,他就可以大量的输出了。
窦:比如说我们学外语的,经常说你习惯用英语思维,您这意思就是说。脑子的思维是用假如是用语言思维的话。
尹:至少语言中枢的这一部分的信号,在一个有十亿人级别使用的语言上,上百亿的数据训练级的条件下,可能被争取识别出来。我说的这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案例,这是发了科学文章,这事已经做到。
窦:科幻世界里的,要是真的太可怕了。一个人,你像爱因斯坦那么聪明,就死了也就死了,只能说他的思想永生存,但是假如说将来要是有一天有人提出这种假说吧,能够下载你的大脑的思想,就是所谓在这个意识上的不死,数据化不死,那么就意味着同样是爱因斯坦的一个大脑,他会继续想下去,再给他一百年的时间,再让他整天上网什么都看看,他这个东西积累下来,他会发现宇宙的终极真理都说不准。
许:刘慈欣就写过一个小说。
尹:你说的这公司已经有了。在美国加州有一组程序不断地聊,涉及无数的问题来问,一岁干啥二岁干啥,视频什么都有。将来你。五代以后的孙子想见窦老师打个电话,反正我们的很多长辈不都是活在你通讯录里吗?好久都没见了,打个电话。根据你的声音,根据你的记录可以跟他聊天了。这个公司在美国已经有开始去成立了,这是一部分。所以当时大家很担心产生另外一组黑客,我天天删的数据就行了。一直把窦老师删成老年痴呆。你得给我钱,要不我把你爷爷的爷爷的数据删掉,这是一个你刚才说的意识上云的过程,这是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就如你所说的,如果说大脑本身真的我刚才讲这个范围还是在计算的范围,还没到算计,真的到算计了,这是不是人类解决终极问题的一个方式。换言之我们可以思考贝索斯在研究上太空时,他讲过一个很有意义的问题,他说地球能供养的人类是有限的,且不说这句话对不对?但是太阳系是可以支持我们有一万亿人的。如果有一万亿人,我觉得有一千个爱因斯坦,可能会使人类物种向深太空去行走。这表现了美国的冒险家的精神,也是代表了我们智人在迁徙过程中,我们当年智人能够从非洲,假如从非洲走,能走到北美,能走到南美去,这也是这种扩张的精神。这两件事情其实是同等重要的,其实对人性物种来讲,它是从这个角度来从概率论的角度思考,我们还是会出爱因斯坦。。还是有牛顿,有伽利略,有亚里士多德,希波克拉底,毕达哥拉斯,是一样的,包括我们的诸子百家是吧。
窦:但是你又说你反对任何一种形式的永生。尹:如果像刚才第三种形式的永生,如果它可以保证大家每个自己的叫守脑如玉,我们现在有这个词叫比守身如玉更重要的是守脑如玉,不被污染,不被滥用,不被人云亦云,保持自己还是自由意识到底存不存在。就这个问题,很重要。
窦:所以人类永远不能忘了伦理,这事就得靠咱们自己管住自己的可能性和命运,说明您还是相信人类的知识和智慧代代相传,总是有它的某种道理的。您对基因的研究,让您对父母教育孩子会有什么新思想给我们分享分享?因为这是现在很多人的困惑,又该怎么教育孩子。
尹:其实我们都知道一个基本的原理,一部分孩子补课就提高分数,所有孩子都补课就提高分数线,提高分数线其实没有意义。因为是电影院法则,如果港大港中文不扩招,那无外乎原来700分上,现在720分上,清华北大不扩张这没用。实际上它会把我们人类可以去探索好多的,因为你的时间是有限的,你没有必要去追求最后十分二十分,因为它对人生这一辈子没什么用,严格意义上对大部分是没什么用。反过来讲基因是要求多样性,基因是要求生物生态都是要求多样性的,我更在意的是我们能不能定义出来一种对成功的多元化的标准,或者说不定义成功,都成功。当美国密西西比的大豆发生了这个孢囊线虫病的时候,是北京小黑豆救了大豆,因为北京小黑豆天然抗那种孢囊线虫,所以就是说这个东西你永远不会想到,相隔这么千万里之外的一种基因竟然会救你的另外一个很近亲的物种,我们今天保留任何一种成功的可能性,实际上是让我们的教育的多元化有了一个很重要的依托。这个地球上之所以美丽,是因为它没有放弃每一种色彩。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我现在更希望的是在于我们能不能更好的去不定义成功,不要有更多的成功学,不要有更多的急功近利的精神,这不是慢下来,而是更多地让大家悟出来。
周:我常常觉得我们的社会对于所有成功都是有标准的,我们中国人的社会,因为我们常常一说到问题就是人多,我们是一路精英的筛选机制过来的,我们的记忆里面就是这个样子,你要它刹车很难非常困难,已经大力地在说这些事,但是我们说没有一个筛选标准,没有什么多样性,怎么来教育?
尹:看发达国家,比如说日本,它现在带来的很多的问题是老龄化加少子化同时存在,如果一个国家最后没有人了,这个国家任何的一种文化,任何一种传承。你有什么载体可以记载吗?窦:那日本人只有研究永生了。。。
许:不要用成功的标志是比较难的。能做到的就是,多种成功。
尹:我其实特别想问一个问题,就是所谓奇迹时代是怎么发生的?公元两千五百年左右的,轴心时代乔达摩-悉达多释迦王子出来了。古希腊那一群先贤在,中国有诸子百家。就在那个时代,还是有一个争鸣的作用。在这个过程中其实还是会回到一个很重要的内容,我们经常说创新是自由之子,却是繁荣之母,创新很多的时候也不能是自上而下的,有很多的创新是属于低技术的创新,是属于组合式的创新,在历史上很多伟大的发明不是科学家搞出来的,是工匠搞出来的。
窦:瓦特也谈不上是什么科学家,发明(改良)蒸汽机。
许:我觉得人类,就是像个人,那个时候到青春期了,到了十七八岁动脑筋读大学的时期。那个时候大概两千五百年的时候,不同几个民族,当然大家方向有点不一样,咱中国人特别在行是人跟人的关系,希腊特别在乎于人跟自然的关系等等。
尹:我想回答您那个问题,中国几千年来不都是这样子,要不然唐诗怎么出来?宋词怎么出来的?只是到了明朝以后突然变成特别控制,所以到明朝以后只能写小说。
窦:所以就说历史上你比如说他讲的轴心时代,雅斯贝尔斯提出来,我听过一种解释,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对的,就等于说人类在古远以前,当然就是原始宗教,萨满宗教,你看那个时候真叫集体意识,你的个人意识好像还弱于你的族群,个人就更是集体的,我们这一族的,因为我们抱团,而且那个时候就相信很多萨满教,这种原始神灵的世界。商朝,很多神灵的世界。但是公元前八百年到两百年,在这个六百年当中,东西方同时出现那么多圣人,比如说孔子、释迦牟尼、柏拉图、苏格拉底,然后这些他们在干什么呢?我听到的这种观点,就是说人类开始从蒙昧一些迷信当中,好像第一次睁开眼的反观自身,就是我是谁,我是怎么回事,你比如说像是孔子,像是佛祖或者是很多宗教的,为人制定伦理,就咱们说的伦理是你们人与人之间应该怎么相处,你们之间应该怎么相爱,夫妻之间应该怎么样?你看就过去一切是归之于巫啊神的这种。但是从这个时候你发现,这些圣人们似乎都有一点共同性就是说他们那个时候提出来的问题,一直到今天,还是人类的主要问题,就是提出了一个范式,就是人与人之间,我们这个社会应该怎样才能够和谐?
许:基因之外的问题,大部分他们那个时候都考虑了。尹:这些终极问题在当前已经开始思考,大部分不管他的结论是不是对。但他的问题问对了。
窦:所以我说您对我们很有启发,我们站在一个科技将给我们带来不可测的未来的口上,我们还是得想想那个时候的圣人,他规定的人类的一些基本的价值观,这就是你们说的生物科技的伦理问题。
周:那么具体到当今的父母,每一个家庭,实际上就要从基因的角度考虑,父母是给了他一定的基因,但实际上他应该也要好好看看这个孩子你说的他是谁,很多后面的事情并不是由基因所知或者说你是否能理解你到底给了他怎样的基因,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所以父母应该是更有耐心更理解多样性。
尹:父母要把对孩子的要求,反诸求己,自己去做到,你能不能做到对孩子的要求,当父母改变自己的时候,有的时候对一个原生家庭改变是巨大的,因为孩子的行为和习惯是从你家庭的印随和印记过来,印记是基因,印随是你的行为。所以很多的问题是在于因为家长做不到,要求别人都简单,我们经常是己所不欲,但却施于人了。所以大部分的家长,成人却无法改变自己,却无法掌控自己,是我看到当前一个很大的悲哀和无奈。
窦:说的好,真的你教他什么他未必听,但是他连他都不知道他在不知不觉的模仿你。
许:对于一个小孩来说,他身上的基因百分之多少来自于他父母?
尹:一半一半各接近50%,少量会突变会重组,然后大家都习惯于好的都是我的,不好的都是我那一半的,是吧?你就跟你妈笨,你看你跟你爹你懒。其实都不对,是因为他们自己笨和自己懒。
许:基因好像是母亲的作用更大一点。
尹:不是,其实很难说,其实两性的问题讨论了很久,最后现在越来越趋近于好像就没啥区别。
窦:梅西的儿子会有足球天赋吗,有基因的根据吗?
尹:更重要的它还是一个后天的习得和环境。否则按你这么说的话,音乐家岂不是一代更比一代高,但实际上并没有。都是达到高峰以后逐渐甚至都转行了,不会子从父业的。
窦:您意思基因没起那么大作用。
尹:没有那么大作用,举例子,狼孩他已经过了语言最佳的学习期了,你再教他人话他已经不会了。多语言形成最好的时间是2~6岁。我们在欧洲很多国家,比如说比利时他会德语、法语、英语可能还会荷兰语,小国都要学很多语言。但你问他什么时候学,小时候学的没人讲。我们初中学英语这个时候你发现你的语言在两个脑区里,不是在一个脑区里学的。所以你才会有英语思维,汉语思维。
周:你佐证了我一直这个想法,我就是说语言没有天赋,语言是个经验问题。
尹:语言的高阶应用可能是有天赋的,但是语言的基本能力是没有天赋,因为语言复杂程度的确有高低,但没有任何的人类婴儿在两岁以前学不会本民族的语言。都学的会。这个其实后天的习得努力很重要,我说的那只是血脉的内容,你还有文脉。
窦:我这也像一个隐喻,我们通过DNA的代际传,我们也能意识到文化,就是说中华的文脉它也是个DNA,咱们可以说是精神遗产、文化遗产,这个东西也决定着我们的慧命。
尹:这个地球上就做过很多智力测验,中华民族的都是在中上,甚至在最尖端的。
窦:你看咱们中华文化就几千年,它这么传,但是你看也有复制,但是历朝历代也有变异也有突变,然后这个突变要接受环境的考验,有的能存在有的就灭了,但是总有好像一脉不绝。
尹:所以还是中华民族厉害,民族的包容性很强。
许:中华民族是后来的概念,是一百年的概念,金庸也好,陈寅恪也好,就是在讲汉文化受到多个少数民族的文化的混合突变,这个就是生命力。
尹:民族的文脉很强的,复制性很强窦:生命传到今天就是成功,这里边有什么成功的规律,我觉得真的有点意思,这个逻辑很重要。
周:演化是一种学习能力。
尹:算是吧,但是他是有随机的。
许:鲁迅讲国民性的时候,国民性阿Q的现状,就是说社会环境有没有影响到基因特别柔顺特别。。。
尹:实际上从五胡乱华再到是元始百年,再到1644~1911的清朝这二百六十七年,我看到是融合,我并没有看到你的国民性是说更柔顺的还是怎么样。如果都柔顺我们还打什么抗美援朝?当时打的也是那也是很了不起的,当时可以去面对那么一个强大的对手,大家还不是没有怂吗?所以在我看这个东西还是在于这一代人的心气到底起没起来。
窦:咱们讲的很多很深的问题,比如说是自由意志还是被决定的。甚至物理学家说了,极端来说,只要知道所有的初始条件,就能够计算出你的下一个条件,认为你没有自由意志。但是另一种认为人就是有自由选择。比如说你学新闻好,还是学生物好,你今天看你觉得学生物好,可是也许你一上学,科技的发展方向一下转变了,这个可能又没那么好,你也在选择,可是你也在接受随时变化着的环境和时间的选择。作为父母,您对这个孩子我觉得要认识到这个程度,就想你至少别非要按照你自己的想法让他怎么样,因为那太有可能出错了。
许:要是我们再用另一个大思想家弗洛伊德的理论,基因就相当于潜意识决定人的,他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决定了你的行为,你接受的道德文化训练那是超我,你的行为是超我跟本我的一个协调,换句话来说是道德文化跟基因本能的一个协调,能不能这样来看?
尹:这个是对的。康德那段话可能我觉得更经典,当我仰视星空的时候,我觉得我构成我自己的物性和这些星体之间没区别,都是元素。所以我觉得我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但是当我凝聚向我的内心看的时候,我就突然觉得这些束缚在我内心当中的这种道德和美德,让我明白我为什么没人,这是个很了不起的事情,就是这两者都让他觉得璀璨的星球内心的道德律灵就决定了我的物性和人性。这两件事都是不朽的。那么如果再用饶毅(北大医学院院长)的话讲,其实我们终有一天都会尘归尘土归土,你会按照热力学第二定律的方式归于虚无。当我们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希望你既经历过物性的神奇,也经历过人性的可爱,你用你无私的人性去克服了自私的基因性,同时别忘了感谢菌群的帮助。最后一句话是如果生命是一组代码,我相信人类的代码当中有爱。
窦:科学家的宗教情怀,是,但是我觉得未必这个不是真的。有时候从DNA的意义上来讲,我们就是个管子对吧?你活百年你就是个管子,但有时候你这个管子真的就是你的局限,你觉得对基因来说不太重要,对吧?你觉得应该怎样?或者说你觉得我的孩子你必须得是什么样,可是对于基因来说有更大的东西有更大的意义在决定着你的孩子的未来。这个就要谦卑。就跟科学家一样,我有时候跟我的朋友这么说,我说咱们对自己的人生充满困惑,你怎么肯定?你敢说你是对的吗?咱自己有时候都折了。。。
周:你刚才说人类的基因里面的密码一定是有爱。对,他是不是自由一直不知道,但爱实际上会让人感到自由,因为当你用爱的角度去看很多,束缚就没有了,你刚才说的父母对孩子,如果你不是用社会的标准去看它,你用爱去看它。
尹:你讲了一个特别重要的解决了枷锁的本质,就是人随为人的很人性的标准。
周:无论是狭隘的两性之爱,还是有爱,还是父母跟孩子的爱。
尹:我经常也劝一些家庭,家长特别自信,叭叭叭说很多,我一般就是说这又打孩子了,我说为什么打他,是欠抽欠揍?我就说那上次他发烧你为什么找我?快不行了,我说你不想揍死他吗?,其实他是爱他的,但他方向错了。再说人类进步的本质是什么?下一代不怎么听上一代的话,这是本质。科学家也是这样的证伪。我爱我师,但我更爱真理,很多权威已经忘了他怎么当成权威的,是因为他颠覆了之前的权威,然后再往下问,你怎么保证你今天说的都是对的,你成功吗?我能给你说的一堆毛病你改得了吗?
窦:但是也不能因为这个变成放任自流,虚无主义。说你怎么着都行。本质上它是一个道理,命和运命就是必然性,运是偶然性。为什么说科学家爱因斯坦我们要认识科学的规律,就因为宇宙生命有它的必然性,但是神奇就在于这里,还有偶然性。
许:因为偶然性是多种必然性的交叉点。
尹:这个是您这个节目的魅力,我们讨论一个问题,不可能是一个yes or no,非黑即白的事情,对,我们又不是辩论赛。
周:我觉得像基因学习的就是有非常强大的学习能力,他在演化过程当中的不断在学习。
尹:梳理出你基因当中特别优秀的地方给孩子做暗示。窦:他就是一代一代的在这个复制当中产生变异,有些变异变成癌症了,对吧?有些变异被环境采纳了,我这个不由得想到就是爱因斯坦当年跟他们量子力学波尔的争论,爱因斯坦会说上帝不掷骰子,但是DNA的被环境的选择是不是有点掷骰子的性质?
尹:亚里士多德,有力作用在物体上物体才运动,然后先是伽利略比萨斜塔的实验,然后就有了开普勒去看行星,然后就有了牛顿,给出了宏观物体在低速跟光速相比的低速条件下,牛顿定律都是对的。爱因斯坦统一了时空,《狭义相对论》、《广义相对论》都告诉我们光速恒定,然后让我们知道了原来牛顿只是爱因斯坦方程当中的特例,当速度远小于光速的时候,牛顿定律都对,当接近光速的时候必须先用相对论,就到了爱因斯坦。在《广义相对论》当中时空是一体的,时间达到了光速,速度达到了光速的时候就没有时间了,只有空间。同时只能有一体了,能量和物质只是通过光速的平方来进行转换,能量和物质。物质是被束缚的能量,这其实是到那一刻为止都是对的。然后波尔挑战的哥本哈根学派在索尔维会议上之后,这段时间就证明一个问题,到底这个世界是不是确定了?其实普朗克在1906年的时候,当他知道了这个世界是量子的时候,他其实就有点崩塌了,你相信的东西原来都不存在,所以爱因斯坦和波尔最大的争论就是在于爱因斯坦说上帝不扔骰子。波尔告诉他,不是,他把骰子扔到你看不见的地方。对我们生命来讲也是一样。
窦:我记得还有一段子,说波尔当时说爱因斯坦你不要告诉上帝该做什么。
尹:你知道我们DNA的突变2%是我们看得见的,但是突变在哪两个位点我们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概率,所以每一代的随机突变,我都不能让他100%按我的意志去做,这就是说我为什么定制不出来一个完美的东西,他总会有一个点上没有按你的意志做,这种随机性是天然就会发生的,不管它多保真,它这些生命复制过程中就是会出错,这个出错就是我们演化的动力,就所谓的变异。
窦:我们要对这个世界充满敬畏,而且一定要保护生物多样性,包括对自己的孩子是吧?也要保护他们多元性的发展的兴趣。
尹:因为很多人已经不生孩子了,现在孩子真的都是宝贝,你要知道一个孩子从受精最后能安安全全健健康康生出来他是多大的概率?一年之内连续受孕在目前的概率只有60%。十二个月每个月都在排卵期就连续受孕,你才只有60%的概率,能生出一个孩子,出生缺陷率的发生率是多少呢?5.6%。也就是说每二十个孩子里就有一个会有毛病,他要躲过这么多的概率,囫囵个,健健康康就不错了。
许:所以家长都应该家里小孩房门口也贴个标语,保护人类基因保护人类共同体。
周:鲁迅说救救孩子。
窦:为了人类基因,为了命运共同体,我们一定要保护多样性,特别是我们幸运的小宝贝,多小的概率才出来了,他除了爱还能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