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式花园是个很值得深挖的话题,在此仅分享一下自己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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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康在耶鲁的房子有着很精彩的天窗采光设计(咦,我问什么要说这个?),单单从google map上俯瞰下去你会发现所有的天窗都被预制成一模一样的。
然而从内部看来,采光的处理略有不同。相比入口通高内庭清晰撒下的光影,顶楼的画廊空间有却明显含混一些,原来天窗下被加了一层半透明。
(在光影下面的内廷雕塑以及漫反射顶采光下威廉透纳的画)
画廊天窗多了一层保护自然有保护珍贵画作的功用,但是对于建筑师来说,选择这样的采光和遮阳的设计有一个更加充分的理由,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是说英国花园却要用一个美国建筑的原因——康在这里的设计有着意表现此处藏品某一“共有特质”的意思,在这幢名为英国艺术中心(Yale Center for British Art)的建筑里藏有大量的英国风景油画,而“阴郁”,就是这些油画表现出来的气质。
阴郁多雨,这大概是个公认的对于英国天气的正确的评价。对于这么一个欧洲北部,洋流交换处的岛国来说,不同程度的雨水的确让人司空见惯(喏,你看那些当你抱头鼠窜时却在细雨中不慌不忙的鸽子,狗和老年人)但是,英国的天气其实有一个更明显的特征
——那就是异乎寻常的多变(所以,相比油画,作画迅速的水彩画在英国却是表现出更好的底子)。
不论是早晨莫名其妙的彩虹,还是傍晚突然而至的狂风,或者连续一个星期午后准时的阵雨,又或是这边阵雨那投石之遥的地界上面瓦蓝瓦蓝的天空。这些都不应该被简单一个阴郁包圆。如此,再配合在英国保护得颇为得体的自然环境,你看到的其实是生命力,戏剧性和茁壮感。以下是从手机里选了下学校的照片:
有景如斯,你就不会奇怪英国人在园林艺术上的热情。
与欧洲大陆的宫廷园林或者意大利式的庭院不同,英国园林很大程度上在吸取各式的优点自成一派,再加上不乏个人财富和探索精神旺盛的实业家后代,英国的园艺又表现出对舶来物种和新兴技术的融会贯通。
有花园如Hidcote, 在现代景观设计里地位非凡,主人劳伦斯·约翰斯顿无视当年(自1907年开始)盛行的园林做法自成一派,不但请得起温莎城堡的园林设计师,还本着“伐开心买花花”的傲娇劲从非洲北部到云南香格里拉往家里成批成批运喜欢的花草。这并不是在说富二代无脑花钱的故事(虽然他母亲都这么怀疑), 约翰斯顿实际上全身心地投入在他的这片土地上40年,更是让他从北非带回来的黄色玫瑰以“海德科特黄”的名字被人呵护。
有花园如Nymans,德国犹太财主19世纪末在英国置业,接班人的英国老婆(Maud)吐够了家里每顿饭大家必须整点钟声第二响之时下楼吃饭的槽,却也不自觉地把自己的活力带给了严谨的德国家庭。在她和丈夫的不断尝试下,他们的花园表现出同一时期花园所没有的和建筑物的融合。主人的身份在二十世纪上半叶的英国注定波折,而他们的花园似乎继承了这个家族的生命力,甚至在1947年一场大火后,这个花园坚强地延续下来并让家族烧毁了的主体建筑获得第二次生命。
我不打算给这样史诗级别的花园们狗尾续貂。有机会,大家可以找找他们的纪录片或者书籍。在这里,因为时间和能力的关系,我想往窄处讲,仅仅说说普通老百姓家花园的二三事。就由前,后院分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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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街的前院在不过几米的退让距离内各家有各家的文章可以做。单以我家附近为例,把前院平整成硬质铺地偶尔拜两个盆栽的,大概是新家庭,前院只被当成停车的地方也省得还需太多照应,但实际上这已成为英国一些大城市居住区泄洪不利的主因。倘若是前院一片杂乱衰败的,怕是印巴房东手上供留学生租住的房子,自己不上心加上房东不负责,再因为惫懒就直接把垃圾桶留在前院,着实没有情趣。怕是唯有在老爷爷老奶奶的住所前,才能期待看到打理得仔细的花园。当然,表现出来的还是参差。有把植株当瓷砖一样整齐码放栽种的;有想往宫廷园林几何造型却在自己家那几尺地头挫败成蛋糕花纹的;有用力过猛把自己家打造成植物园的;有不喜外人张望排排地种上高大灌木只差条护城河的;有审美独特硬生生集齐各类奇葩却成就了花园塑料质感的;有还在摸索快要放弃地里面东倒西歪的。但是又但是,当你作为一个街上的过客,邂逅哪怕只是一瞥之宽以内的美丽足以换回个可以续航一天的好心情。(又是一组图,have a good day,大部分来自 @JOYCC )
因为自己粗笨,我在到了英国的第三年才有了整理身边花园的想法,这里借着圆桌的话题,给大家分享一个我最喜欢的前院。这个院子并不很大,园艺上也不复杂,一些优点看似妙手偶得或者机缘巧合,却胜在整体效果极佳。应该很值得借鉴。
因为不方便拍下全景,请允许我就着草图给大家描述下。
(由街边看向花园)
(平面示意图)
这个不过三四米进深,四五米宽的前院分去一小半作为通往后院车库的通道后真正的花园面积不会超过十平米,并且大部分面积只是简简单单地种上草而已。但是实际看到的体验却出奇的好。这里试着分析下,归纳起来,大概有以下几点比较出彩。
多样性。沿草坪边沿栽种的花卉并没有太多的章法,这反而很好,因为英国花市本就兴旺,总能零零散散买回些各种植株,简单按照习性就错落地混载在一起。反而让花园从春天到秋天一直在经历不同的花期,而混载也在施肥,防虫害等方面被认为是对土地和植物是有益处的。不同植株的搭配并非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年复一年都能看到一些主人调整的痕迹,这本就是拾掇花园有趣的地方。
控制力。这样一小块地让老头老太太每日打理其实也是很费心的事情,而之所以它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安安静静地被行人眺望就是因为打理的工作量被控制到一个较低的程度。花卉大多在草坪边沿附近栽种,配合草地靠近马路的地方开挖的一个圆形的苗圃。 沿边的花卉错落多样,但又配合了一个修建很平整的灌木以及这棵灌木到篱笆间的留白(大概是因为邻居家矮树的树冠遮挡过来的关系),与圆形苗圃一道呈现出一种人工栽种出来的几何图形的美感。对于我们东方人来说,西方园林中的几何图形似乎比“宛如天开”低了一个档次,然而,不能否认的是,在方整的城市地块中,与追求自然意境相比却是更容易达到的东西,特别是在自家花园这种尺度里,一个清晰的,由几何感造景点缀又兼顾自然氛围的花园不但便于照料从而保证了品控,而且也是易于让人去观赏的景观。
整体性。在这个户前花园里,你会发现主人家的房子作为背景起到了很重要的衬托作用。在红砖墙的基调里向前突出的白色的客厅凸窗,和镶嵌在石材门斗内外的两张框架为一绿一白的玻璃门,以及房子一侧草绿色的木制大门都很好的在层次和景深上配合了花园的景观。特别是在砖墙和更为粗狂的石材门斗内那张细边的白门,很精致地把视线轻轻引到内里终止于浅绿色的内门磨砂玻璃前。而这一切都是视线越过圆形苗圃中的玫瑰,越过草坪,越过烂漫的香豌豆和虞美人之后画上句点的地方。你可以想象倘若阳光明媚,房子内的过道映衬着户外跳跃色彩的景象。
对于这个花园,暂且归为纳以上三点。这是一个细节处动人又脾性亲切的花园,不知每次经过我都扭头偷看有没有惹恼主人?至少,偶尔几次在花园里当真见到了他们,打着招呼,倒似乎并没有太厌恶于我,也许,主人也一如他们的花园一般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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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简单提一提后院。
相比门脸般的前院,这种背离街道的小天地是更衔接生活的地方,我的两位导师的后院都是喂鸟跑猫打盹开趴的好地方,我自己的后院也是朋友烧烤的好去处。本着和前院类似的做法,再添加些供人休憩的家具,一个好的后院基本成型,倘若对自耕热爱,还可以建个温室,把受不得英国多变天气的蔬菜瓜果保护起来,大多后院都有Shed,是存放园丁工具又或是停车的地方,如此,后院就不仅仅是好看了。
(麻着胆子把二导的后院出卖在这里)
为防止自己越写越长坏了大家兴致,就先说到这里。在结尾之前,有个小游戏——
这是在大导后花园苹果树上看到的一个东东,你可知这个东西是什么?
谜底来了。关于这个花炮一样的东西,师母告诉我,这是一个拱落单蜜蜂歇脚用的避难所。
挺奇怪的吧?
不管它好用不好用,我想这这恰恰是支撑英国花园成功的可爱之处:
那就是对平凡和细微的无限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