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越南其实99%地名都有土著名字的时候,我是很震惊的,
虽然后来一想觉得很正常(中国的基层地名也都是土著/土话名),但还是有种长期被蒙在鼓里的感觉。比如,河内的土著名字叫 Kẻ Chợ(古助)。
之前说到过,中古之后水稻地区的精耕技术升级,南方汉人、壮傣人、越南人从南朝开始了强烈的人口爆炸。而北方小麦区却因为汉代就到人口上限,后面只能困在里面不断战祸焦土,到了安史之乱再次暴削人口之后,9世纪北方的政治能量也开始被人口往下拖拽。
最终到了10世纪,唐代通语被孙吴汉语(闽语)重新赶出福建&潮汕的城市;越南语区独立;壮傣语区的傣支系大量人口溢出中国,在域外建立国家。到20世纪,闽语扩张到新加坡,越南语到金瓯角,壮傣语到北大年。
只有珠三角拜广州成为国际大港所赐,南朝通语(他的=渠个,这/那=ko)融合了大量唐官元素之后粤语成形,唐末已将珠三角完全粤语化(汉语化)。后经由南汉国政权,粤语空降到儋州、南宁之后固守城内据点。但之后由于壮傣语人口不断爆炸,粤语在岭南的扩张速度成为了史上最慢,20世纪农村层面的粤化仅到桂平。
【佛】闽南语/put/,壮语/pat/,越南语/ɓut/,【寺】闽南语/si/,壮语/tɕai/,越南语/tɕuə/,从自身层次来说均为南朝层或更早,而不是唐代文读层,体现了人口爆炸的效应在唐代就已经很明显。宋代之后,汴宋官话(今日大部分河南山东+河北石家庄以南方言前身)的影响力相比唐代通语,进一步萎缩。
做了一个小整理,选取越南北宁省(邻河内)、泰国汶干府(邻万象/廊开)的部分地名,可以很直观的看到,面对这些密密麻麻的地名/稻民密度,汉语是真的难以扩张,文化可以无缝接轨,但语言界限坚固。(注意到,越南语地名跟汉文名往往没有任何关系)
自认为是明粉,来回答这个问题。
不少明粉,其实粉的是和“金钱鼠尾,几成遍地腥膻”的清朝形成鲜明对比的汉文明,不是一家一姓,不是几个皇帝。
有清一代,民间的反清活动打着“复明”的旗号,也出于现实的民族与阶级双重压迫(圈地投充、迁界禁海,剃发易服…)的不满,并不是真的要把朱家人请回去当皇帝;明朝只是个寄托朴素民族情感的“意象”。今天的明粉心态在这一点上和民间“反清复明”者类似;如果稍微有点什么不一样,那就是近代中国百年耻辱的buff。
至于明粉对明末乱局怎么看这个问题,朱舜水在追忆明末时局时,指出“搢绅罪恶贯盈,百姓痛入骨髓,莫不有‘时日曷丧,及汝偕亡’之心”。官僚与百姓之间的冲突矛盾最终动摇了政权的社会基础。“故流贼至而内外响应,逆虏入而迎刃破竹,惑其邪说流言,竟有前途倒戈之势;一旦土崩瓦解,不可收拾耳。”因此得出结论是“罪在士大夫”。如果把明粉放到明末接受了现实主义教育之后,大概他们也会抱持相似的看法。
所以真把明粉扔到明末,对拯救明末危局还有信心的可能投闯投献,也可能跟着永历去缅甸,也有可能像穿越小说里那样搞个根据地;没有信心的则可能东渡日本朝鲜或南下出海。
说到明末东渡移民,可以参考这本书。
除了汉字、彝文、谚文等极少数文字外,无论欧亚,绝大多数现存文字都能溯源到腓尼基字母,都很难算是严格意义上的“原创文字”。
“谚文借鉴八思巴字笔画”的说法未有实证,至少组合结构是截然不同的,八思巴字仍以线性排列为主,而谚文反倒有些效仿了汉字的结构。
当代各种文字间的借用关系,主要分为两类:
如果一个区域范围内,大部分语言按第一种方式借用文字,就会让人觉得“文字种类少”。
如果一个区域范围内,大部分语言按第二种方式借用文字,就会让人觉得“文字种类多”。
第一种方式即使用到极限,也就是像越南语这样,多出些变体字母和加符,比如
而第二种方式直接各定字形标准,起步就是abcd和αβγδ的差别。
比如东南亚常见的tuk-tuk
不好意思放错图了…… 现实中tuk-tuk指的是下面这个:
这个拟声词来源于机动三轮车马达的“突突”声。
在柬埔寨、泰国、老挝三个国家的写法如下:
一看就是三种不同的文字,没错。
下面放大再看——
是不是好像有点关系了?
如果将腓尼基字母衍生出来的文字体系视为一棵参天大树,以上三种文字的差别,只相当于在一根枝梢末端,几条新杈的距离。
发源于南亚的婆罗米文字系统,则相当于一根繁茂的枝干。
下面再看个例子,
动画电影《寻龙传说》中“龙”的原型,据说参照了南亚神话中的“那伽”。
这个梵语借词用中南半岛几种文字写出来分别是:
为了便于比较,我们先对内部结构进行“对齐”
也就是严格按原字母对应关系来“转写”,忽略各语种正字法的差别
得到这组:
放大再看——
是不是也好像有些关联?
或许有朋友注意到,左边的梵语天城文、缅文,和后边几种文字差别更大。
这是因为,相比于高棉文、泰文、老挝文的关系,它们只能算是“远亲文字”。
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在相应历史时期,这片区域未曾出现像罗马、隋唐那样的“绝对中心”。
古印度之于南亚、东南亚,古高棉之于暹罗、澜沧,顶多像古希腊之于欧洲多数地区那样,只是处于“文化高位”,而非在整体国力和影响力上的全面碾压。
而在中南半岛内部,西边的孟族、缅族,中间的高棉、泰族,东边的占族、京族,也没有任何一方长期受到整个区域的推崇。
欧洲其它语言借入希腊语的高级词汇,最终还是用拉丁字母和西里尔字母来写。
东南亚语言借入梵语巴利语高级词汇,最终还是用各自改订后的文字体系书写。
甚至,即使在南亚次大陆,天城文也不过是用来书写梵语的众多文字之一。
这就好比,假如东亚历史上始终并立着众多实力相差不远,谁也不服谁的政权,几套意音文字各自发展,或许也就不知分化成多少种文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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