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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看待“双一流”评议专家组一致认为清华大学已全面建成为世界一流大学? 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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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全国教育界十余位专家精确计算出来的。他们当然比我懂,更比你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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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一些小故事吧,有些是我之前的文章中写过的,有些是新的。

一、高中班清北人员的去向

高中超级中学,班上五十几个人,十几个个清华北大。全省一半清华北大在我们学校【注意,是在我们学校而不是我们班】。当时考试还是3+2,即语数外+物理化学。当时全省两个物理满分,都在我们班。

我们班有两个保送北大化学系,高中的时候他们很喜欢化学,希望做一个化学家,为中国的化学事业做出贡献。据称,门捷列夫是他们两个共同的偶像。班上高考第一名去了北大生命科学院,当时流行一个说法,21世纪是生命科学的实际,所以第一名就填了这个专业。我们班还有一个去了北大物理系,居里夫人是她的偶像。另外有两个去了北大医学院。

我们全年级第一名保送清华计算机,高考完后我曾找他聊天,一次夜空下漫步,他给我说,“拿破仑说,所谓天才,就是点亮自己照亮一个时代”。他说,他希望深耕量子计算机领域,为填补祖国科技的空白而努力。除此外,我们班有一个清华机械系,一个清华热能系,一个清华力学系(后来改名叫航天航空学院),两个清华材料系。

当时清华还没有什么姚班之类乱七八糟的班,当时清华最牛逼的叫数理基科班,材料系那个兄弟就去了基科班,有一次聚会的时候,他说,他希望在基础科学上为国家做一些贡献。另外几个清华的兄弟说,还是希望能学一门具体的专业,为祖国制造业做出贡献。

十多年过去了。当年两个北大化学系的人,一个从事游戏软件开发,一个在美国做VC投资;当年北大生命科学院的人,做了房地产;北大物理系的小姐姐,去了某一线城市某超级中学教书。清华方面,计算机的兄弟,留在美国,进了oracle,做数据库;机械系的后来去了德国,联系很少了,剩下的几个清华兄弟,两个做基金,一个创业,只有一个人还从事本专业工作。

我们自从毕业之后,再也没有大规模聚会过,各忙各的。但是毕竟还有联系。问过北大的几个人,为什么放弃了做科学家的梦想,得到的答案都很现实,因为生活的压力。真正从事科研事业的,除了少部分意志坚定刚毅如铁的人之外,绝大部分是家境非常宽裕生活不愁的人。

我在找工作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个北大历史系的(或者考古,我记不清楚了),找工作找到故宫博物院,每月工资5000元,下班之后就帮各种文物爱好者鉴宝,一次200元,靠此补贴家用。

在我读书的时候,上清北的人,很多还是理想主义者。我们很多人,上清北之前是充满理想希望为祖国做贡献的人,这样的价值观是在高中铸就的,和清北无关。但是从清北出来的时候,绝大部分人的理想让位给了现实,这是残忍而可悲的,这样的变化也不是清北造成的,而是整个社会环境导致的。

世界一流大学的学生,绝大部分因为物质的压力而被迫放弃了理想,这个一流大学的根基似乎并不稳定。

二、我知道的一些老师

清华老一批的教授很有师德,多数人不愧是“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典范。这是为大家所熟知的,我也就不多讲了。

清华中生代老师中,也有一些不错的。

以前一个教线代的老师叫俞正光,不知道他的学术水平如何,但是从对学生的态度而言,那是非常和蔼耐心。还有一个教线代的叫许甫华,是个非常好的女老师,可惜英年早逝。

有一个教数电(或者模电,记不清了)的女老师,一辈子都是副教授,没有提上去。她教课兢兢业业,对学生极其认真负责。有一次和她聊天,她谈到教授晋升的事情非常坦然,大意就是,升不升无所谓,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最重要。

精仪系有一个老师,就是编《机械原理》那个,好像姓申。有一次讲课说到,有人出高价购买他课件的著作权,但他没卖,因为要留给学生免费用。

当时教机械制图的是一个中年女老师,好像是精仪系的,这个老师教书认真负责,对学生极好。

教概率(or随机?忘了)的老师叫龚光鲁,是个中老年教师,说自己年轻时候的理想是当法医,后来误打误撞搞了数学,这个老师很严格,教书也不错。

但是他们之所以能这样,很大程度是他们成长在计划年代的末尾,房子都是分的,他们资历多数也到了教授,从生活来看没有后顾之忧,他们不缺钱。

清华中生代做科研的老师,越来越多的人整天为了课题经费多几个钱绞尽脑汁,真正能安心做科研的科研人,越来越少。

xx系某老师,和外面的公司合作成立实验室,每年挂名费能收xxx万。现在外面很多公司愿意和清华成立联合实验室,给个挂名费,打着清华牌子到处忽悠。对于这种项目,清华很多老师也是乐得配合,银货两讫的事情,大家开心。

xx系某老师,我曾被他指导过学术论文。有一次他带我们出差,去企业谈建立联合实验室的事情。席间,他对资本家的那种谄媚真是让我感到丢脸。饭后,他和另一个老师聊天,言谈之间对资本家那种穷奢极欲的生活非常神往。

xx系某老师,在外面开了一个公司,和学校做生意,把自己的产品卖给学校。这个老师给我们上课从来不讲专业知识,就在闲扯他怎么做生意,最后一堂课是去某高档餐厅宴请所有同学。他当时给我们吹嘘,他一根高尔夫球杆30万。

法学院和经管会更复杂一些,由于专业原因,名利之徒会更多一些。以前在科考协会认识一个法学院同学,他告诉我法学院一个老师,课后公然给女生发信息,“你对这堂课感兴趣吗,要不要给你专门补补课。”

清华好些老师都在外面有公司或者有某些牟利的项目,这些人中甚至不乏各级院系领导甚至更上面的领导,这些人或多或少把研究生当做免费劳动力,而这样的老师,就我的了解而言,在中生代的老师中不在少数。这样的人对学生能有多认真负责,对科研能有多兢兢业业呢?很难。

这种浮躁的风气,其实相当程度影响到了清华的某些学生。学生会的人,部长和副主席这个层次的,以及团委对应层次的,很多都是名利之徒。这些人年级不大,处理起事情来官僚气却很重,甚至阴险。有一次系里面开会,一个师姐在台上训人。她说,“今天填写党员信息登记表的时候,有的人甚至连自己什么时候入党都往了,这简直是荒唐。”她当时的表演非常精彩,以至于她的原话我都大概记得。她拿着话筒接着讲,“对一个党员来说,入党的日子就是我们的第二生日,现在有些人,连自己的第二生日都忘了,我觉得他们不配入党”。

她还在讲。下面一个小同学听不下去了,站起来大声说,“你读过《共产党宣言》吗?《宣言》在讲什么?为什么马克思说共产主义必然胜利,资本主义必然灭亡,这两个必然体现在什么方面?”巴拉巴拉一大堆。师姐显得有些尴尬。或许她读过《宣言》,但显然她对《宣言》并不熟悉,在小同学的攻讦下有些慌乱。小同学接着说,“你连《共产党宣言》在讲什么都不知道,你连我党使命的科学依据在哪里都不知道,你入这个党,入来干嘛,充数的吗?”

这个事情我印象极深,这个师姐就是团委的。你自己要表现,没问题,但你别踩别人,更别抓着别人的一些过失上纲上线。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真心觉得人家记不住入党日子有很大错误,你也可以私下谈心批评,我党讲究“团结-批评-团结”。你在大会上讲这些,非但起不到团结的作用,只会让人反感。这样做,无外乎就是踩着别人的过失往上爬,说重一些,就是用别人的鲜血来染自己的顶戴。这样的人,我觉得内心是肮脏的。清华学生里面,这种人虽然不是主流,但也不乏其人。

当然,这是题外话了。扯回来再说说清华青年一代教师。清华青年一代的老师,压力非常大,往往为了一些无谓的指标,牺牲了真正的科研。

清华物理系有个老师叫胡X,他在学生时代是我见过的科研能力最强的人,前段时间看校友群里面有人发信息,他去了深圳一个顶级高中任教。很多人很感慨,是什么样的原因,逼得这样的人出走。校友群里面有个哥们写了四句话:

如此卑污世界

万物统于一金

清华半国英才

几人能保初心

世界一流大学的中青年老师,不能无后顾之忧地安心学术,反倒在物欲横流的社会里面追名逐利,这个一流大学的根基也是不稳的。

三、世界一流大学

世界一流大学不是一个学校能建成的,它是一整套的配套工程,而保障科研人员无后顾之忧,让后续科研梯队不要被房子压得丧失理想,这是最基本的。

很多年后,我老婆给她的闺蜜(一个很有理想但逐步屈从于现实的人)写过一个生日贺诗,诗的最后四句是:

愿卿不为生计走

愿卿不为稻粱谋

愿卿终遂平生愿

愿卿忘却世间愁

我想,这四句的开头两句,是世界一流大学的科研人员所应有的环境,这需要整个社会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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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

这么多朋友喜欢这个答案,我再补充一些看法。

清华最大的问题,也许还并不是上面说的这些,而是它已经越来越脱离底层人民了。清华有两个很有名的校长,一个叫梅贻琦,就是那个说“大学者,非大楼之谓也,乃大师之谓也”的人,现在被吹捧得很高;另一个是蒋南翔,建国后他长期任清华一把手,是“又红又专”、“双肩挑”等各种制度的提出者或者落实者。梅贻琦代表的是很多知识分子心中的“名士风流”,而蒋南翔代表的是无产阶级知识分子服务于无产阶级这么一条办学路线。

曾经的清华,工农子弟比例高,毕业生去基层和一线服务人民的比例高,不求名利一心为国的人的比例高;现在的清华,工农子弟比例明显降低,甚至成了一种政治点缀,贫困地区招来的学生很多也是贫困地区的大户,毕业生首选的是发展(钱和权),就算选调去基层,多数也只是当个跳板镀镀金,又有几人心中装着底层群众,又有几人真心为了底层群众。

办大学到底为了谁,这是首先要解决的问题。你培养学生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们成为人上人去压迫人,或者依附人上人去剥削人,还是让他们去为广大底层群众服务。这个问题说不清楚,办得越好有可能出的问题越多。当黄埔军校是为了北伐的时候,办得越好我们越要鼓掌;当黄埔军校是为了镇压工农红军的时候,办得越好我们越要骂娘。

也许有一天,清华在技术指标上能够达到世界一流大学的标准。但是,如果清华和底层群众渐行渐远,甚至培养的人都争相去做那人上人时,清华真就丢了自己的魂,这样的清华就算成了世界一流大学,也不过就是资本的乏走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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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 @立党@寒冰射手曹草草 成为校友!

这一波,是世一大内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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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俗人,眼里就看得见钱。清华是个事业单位,按照规定需要把财政预决算向社会公开,所以咱就从这上面找结论。

这是2019年清华的财政决算报告

作为“国内一流大学”,清华的收入是……我先数数零啊……一百七十亿,其中来自财政拨款的只有四十多亿,也就是说,平均下来等于每个中国人心甘情愿的从自己口袋里掏出十块钱给清华支持他们的高等教育,国家还嫌不够,替每个人再出了三块钱。

至于“世界一流”嘛就得看留学生了。红圈圈起来的部分显示,来自于财政拨款的6684.99万元用在了留学生身上,注意,全部是财政拨款,全部是中国人的钱哦,而且没什么项目,应该就是单纯的按人头发钱。六千六百万,对吧,全是财政替中国人交的钱,至于外国人出了几个子儿…好像没有。

再过半年就应该更新2020年财政决算了,如果真的是“世界一流大学”,那么留学生收入应该不需要中国人掏一个子儿,而且赚的怎么说也该几十个亿了,对吧?

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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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看法和 @重楼百尺卧玄德 一样,还是那句话:“邓艾被冤杀和有没有人恨邓艾是两码事”。为毛有人恨?因为邓艾不是money,不可能做到让人人喜欢。哪怕是润公都有人恨,更何况邓艾呢?无非是人数问题比例问题,不会做人的,恨他的人自然就更多。骑在人民头上的人,恨他的人自然更多。

唐彬的话可能有夸大其词,但是大体上是符合事实的,总不可能陇右那群人要造反然后唐彬故意说他们不想反吧?什么?你说那是因为司马昭大军在这儿所以他们不敢反,那请问大军走了以后呢?有人反吗?秃发树机能反叛的时候有邓艾旧部跟着反吗?也没有吧?邓艾这么多的同事下属里面才几个申冤的?占比多大?刘虞边让死后一堆人给他报仇的,邓艾有没有人给他报仇呢?

至于杜预的话,未必就是因为和关系好才给邓艾说话,可能纯粹是因为看不惯邓艾被冤枉。

如果陇右想反却不敢立马反,那唐彬应该跟司马昭说需要留兵留将(而且还要是可靠的将帅)长期镇守才是;应该和司马昭说要提防陇右造反才是。为了讨好上司却隐瞒实情,要是出了事可是得不偿失啊!

再来从一个细节窥探一下邓艾对待手下是什么态度吧。

《三国志邓艾传》:使於绵竹筑台以为京观,用彰战功。士卒死事者,皆与蜀兵同共埋藏。

人家为国捐躯视死如归,你倒好,连场像样的葬礼都没给人家,反而把手下的士兵和绵竹战死的蜀兵一同筑了京观,可见你邓艾也没多尊重士兵嘛,感觉这能和唐彬说的邓艾平时不尊重身份低微的人对得上嘛。

还有一条记载非常微妙,不知道是否和唐彬说的话对得上?

《三国志董允传》:及邓艾至蜀,闻(黄)皓奸险,收闭,将杀之,而皓厚赂艾左右,得免。

也不知道邓艾的左右给邓艾说了什么话让邓艾放过了黄皓,不知道能否和唐彬说的“顺从者谓为见事 ”对得上?而邓艾任用这种受贿的人本身也能说明一些问题,要是诸葛亮这一类型的人会用这种贪污受贿阿谀奉承之人吗?毕竟诸葛亮“游辞巧饰者虽轻必戮”呢。

总说唐彬无中生有,我看未必。

至于有人说由于邓艾很多事亲力亲为所以不会御下严苛,这未必吧?亲力亲为和御下严苛不矛盾的,给你们一条史料参考吧。

《陈书程灵洗传》:灵洗性严急,御下甚苛刻,士卒有小罪,必以军法诛之,造次之间,便加捶挞,而号令分明,与士卒同甘苦,众亦以此依附。性好播植,躬勤耕稼,至于水陆所宜,刈获早晚,虽老农不能及也。伎妾无游手,并督之纺绩。至于散用赀财,亦弗俭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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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LS,这个项目什么都推迟,推迟,再推迟,只有试车是提前结束的。 2333333

PS:别的答主有说SLS是鸽王的,你们不要搞篡位,把我詹姆斯·韦伯望远镜置于何地?把鸽王中的鸽皇毛子的科学号实验舱置于何地?[手动狗头]

SLS Block I 构型

如果简单计算一下,SLS Block I 理论最大地月转移轨道运力27吨时的发射质量(忽略整流罩)2497吨,地月转移轨道运载系数1.081%

而被批拉跨的长征五号,理论地月转移轨道运力9.4吨,此时发射质量(忽略整流罩)861.7吨,地月转移轨道运载系数1.090%

是的,SLS Block I 地月运载系数还不如长征五号,用固体燃料就是这样,高比冲分级燃烧循环发动机,高推重比发动机,高干质比都救不回来,不过起飞级固体燃料的比冲劣势影响其实并不大,运载系数其实也没差多少。


SLS的一级发动机也不是史上最强大的,只能说是NASA或者美国史上最强大的起飞推力。


SLS起飞推力 固体助推器 1490吨X2 + RS-25 190吨X4=3740吨,航天飞机起飞时RS-25长时间处于104.5%的工作状态,按照这样计算3774吨,超过了土星五号(土星五号第一级F-1发动机有两个版本,按照自从阿波罗9号起启用的稍微增推版本,起飞推力为3582吨),不得不说,大型固体发动机是真的大力出奇迹。

SLS固体助推器试车,长得和航天飞机助推器差不多,但增推了几百吨

相比之下,苏联发射过2次的能源号运载火箭RD-0120X4+RD-170X4起飞推力3547吨,甘拜下风。

但N1运载火箭靠30台NK-15火箭发动机,起飞推力达到了4633吨,迄今为止一直保持着运载火箭起飞推力的世界纪录。当然四射四败的实战记录让人有点不好意思提起它,但它的确是记录创造和保持者。

目前正在研制的重型运载火箭起飞推力最高的将是SpaceX的星舰,一级28台猛禽,可以提供225X28=6300吨的起飞推力。

起飞推力第二高的是长征九号,一级和助推12台YF-130,提供5873吨的起飞推力。

(超)重型运载火箭排排坐,目前有重型火箭计划的也就中美俄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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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在一个美丽的夏季从亚美尼亚出发,前往拜访此次冲突的发生地纳戈尔诺-卡拉巴赫。2016年4月亚美尼亚与阿塞拜疆也在纳卡地区发生了冲突,而我在三个月后进入了这片土地,甚至来到曾经的战场边缘。

在纳卡的旅行、与当地人的接触,让我对这片地区的认识更多的同时,也迷惑更多。我记录下自己的见闻,希望能促进自己再深思,也对大家了解这一地区长期冲突不断的背景有所帮助。


“多山的黑色花园”

手机早已没了信号,只有GPS还在勤恳工作,地图上的小蓝点显示我们已经跨过边境,然而四周群山荒芜、道路崎岖蜿蜒,连只飞鸟都不得见,又哪有什么边检、海关。

四野无人,只我们一辆车在无穷无尽的大山之中跋涉。那个瞬间,我望着茫茫的崇山峻岭与仿佛没有尽头的破损山路,有些恍惚:此刻我到底在哪里?是在地图上的阿塞拜疆、事实上的亚美尼亚,还是那个从没有得到过任何国家承认的国家?

高加索群山一片寂静,而寂静也许是对这个问题唯一正确的回答。

直到海拔渐低,地图上锯齿状的盘山路走到了尽头,路边才出现边检站。几个军人站在一栋矮小的砖房外,手里牵着一条狼犬。我们靠边停车,被一个军人引进屋子里查验护照。

“你们有签证吗?”屋子里的人用生硬的英语询问。我们摇摇头,对方也并不诧异,只是嘱咐道:“记得到了首都之后立刻去办。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2016年4月,阿塞拜疆与亚美尼亚在纳戈尔诺-卡拉巴赫地区再次开战。3个月后,我们进入了这片富于争议的土地。

很少有人听说过“纳戈尔诺-卡拉巴赫”的存在,在主流的地图上也根本找不到这个名字。这是欧洲尽头的一片山地,面积约4400平方公里,地处阿塞拜疆西部,亚美尼亚以东、伊朗以北。

无论是联合国,还是世界上任一国家,目前都承认它是阿塞拜疆的领土。然而,这片土地上的人却自称属于阿尔扎赫共和国——原名“纳戈尔诺-卡拉巴赫共和国”,简称纳卡。

黑海与里海之间的高加索地区,正是亚欧大陆的十字路口,几个大帝国在此来回冲突,千百年来争战不断、烽烟四起。纳卡在古代属于亚美尼亚,后来又先后被东罗马、波斯、土库曼突厥人统治。直到19世纪,沙俄吞并了这一地区。

那时,这里混居着信仰伊斯兰教的阿塞拜疆人与信仰基督教的亚美尼亚人,在波斯、奥斯曼土耳其、沙俄的夹缝中,随着三个帝国的博弈,不断因为民族与宗教爆发冲突,被鲜血与泪水浸透。

就连“纳戈尔诺-卡拉巴赫”(Nagorno-Karabakh)这个名字也是由三个帝国的语言构成的:俄语(纳戈尔诺nagorno,“多山的”或“高地”)、土耳其语(卡拉kara,“黑色的”)和波斯语(巴赫bakh,“花园”)。连起来就是“多山的黑色花园”,恰到好处地描摹出我们眼前那连绵不绝的褶皱山脉与一望无际、衰草连天的旷野。

俄国十月革命之后,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宣布独立,而纳卡成为了这两个新独立的国家的争夺焦点。1918年,亚美尼亚人占多数的纳卡地区宣布自治,阿塞拜疆却在土耳其的帮助下占领了纳卡。这激起了亚美尼亚人的极大愤恨,阿塞拜疆人被视作土耳其进行亚美尼亚大屠杀的帮凶。

随后,整个外高加索都成为了苏联的疆土。为了与土耳其关系正常化,苏联将作为自治省的纳卡划给了阿塞拜疆。但冲突并未因此平息。尽管政府着意将大量阿塞拜疆人迁入纳卡,亚美尼亚人还是占了绝对的人口多数。

苏联的帷幕下暗流涌动:纳卡的亚美尼亚人要求并入亚美尼亚,对阿塞拜疆人进行攻击,而阿塞拜疆则爆发了针对亚美尼亚人的骚乱,双方伤亡不断。

苏联解体后,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再次独立。夹在中间的纳卡也宣布从阿塞拜疆独立,这遭到了阿塞拜疆的强烈反对,纳卡战争全面爆发,血与泪再次洒遍这片饱受折磨的土地。1994年,在俄罗斯的调解下,阿塞拜疆、纳卡和亚美尼亚签署了停火协定,但延续了几个世纪的争端始终无解。

至今,阿尔扎赫共和国依然未被联合国安理会、以及包括亚美尼亚在内的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承认。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这个浸泡在鲜血与泪水中的“多山的黑色花园”之国,并不存在。

“我们是我们的山”

尽管是国际承认的阿塞拜疆领土,但旅行者根本不能从阿塞拜疆去到纳卡。唯一的方法是从亚美尼亚出发,沿山路进入这个讲亚美尼亚语、使用亚美尼亚货币、经济军事都极度依赖亚美尼亚的“国家”。

北部入境的山路距离虽短却难走一些,我们在山岭中盘旋了一整个下午,夜晚才抵达“首都”斯捷潘纳克特。微弱的路灯照亮这座规模太小的城市,狭窄的街道旁停着一些亚美尼亚车牌的老旧车辆,灯柱上挂着纳卡的“国旗”——在亚美尼亚国旗的基础上,增加了数条白色条纹,似将国旗一割为二。

直到第二天我才看清这座城市的长相。方方正正的广场、肃穆的砖砌建筑、火柴盒般的居民楼、带着超大码帽子的军人和警察,都带有明显的苏联印迹。路上行人稀疏,与亚美尼亚首都埃里温充满大都市活力的氛围相比,斯捷潘纳克特似乎还停留在那个已然消逝的时代。

手机自动连上了阿塞拜疆的网络,外交部也发来了关于阿塞拜疆的提醒短信,而我们正要去纳卡的“外交部”办理签证。办事的官员态度极好,英语也讲得标准,指导我们填好简单的申请表,还很贴心地询问我们是否不要把签证贴在护照上——一旦贴上纳卡的签证,就会被阿塞拜疆拒绝入境。签证以亚美尼亚货币付费,合人民币不过40块钱。

走出“外交部”时,街道上行驶来一个车队。头车的天窗里站着位摄影师,正对着后面的花车认真地拍摄,司机摆摆手笑着跟我们打招呼。后车天窗里被拍的男士也兴高采烈地冲我们大幅度地挥舞手臂,大概是少见亚洲来的旅行者。

纳卡的经济形势不好,人民收入低、失业率高,旅游业也不甚兴旺。虽然这片土地的命运牵动着整个世界的利益,长期的战乱与危机四伏的国际环境却让群山怀抱中的纳卡如同与世隔绝一般寂静冷清。街边小店的物价极低,两个人在看起来高级昂贵的花园餐厅里吃一顿好饭也才60多人民币,碗盘里的鱼汤与饺子更是像极了俄罗斯的饮食。

从“外交部”往北3公里便出了城,一座绿意葱茏的小山丘上坐落着纳卡最著名的地标——“我们是我们的山”(We areour mountains)。这是一座造型璞拙可爱的雕塑,以红色火山岩雕凿出纳卡的一对老年农民夫妇,大爷留着一部大胡子,大妈则按当地传统用头巾遮住了嘴巴。他们并肩而立,深深植根于自己的土地,微笑着注视着远方。

绿草之上颜色绚丽的红色雕塑显眼夺目,这座雕塑也是纳卡签证的背景图案,仿佛昭示出这片土地的顽强与倔强,以及当地人的不屈不挠、决不妥协。

我们穿过毛茸茸的草坪走到高处,和雕塑一起看着几个孩子在草地上没心没肺地游戏。当周遭的大国博弈让纳卡始终不得安宁,在民族矛盾的激荡之中,确实唯有自己才能是自己的靠山。

城堡与修道院

从雕塑往东北方向而去尽是黄色荒草占据的原野,远山起伏,道路也随之忽高忽低。纳卡的东北曾是最激烈的战场,如今依然不甚安全,只有部分地区开放。有时道路边会出现一座宏伟的城堡遗迹,但军队的标识却意味着这里不得靠近。

土黄色的Tigranakert城堡矗立在山峦之下、原野之上,是一处修复良好的景点,还建有一座鲜有人拜访的考古博物馆。这座伟大的城堡已有2000多年历史,是亚美尼亚王国的提格兰二世修建的四座城池之一。

公元前1世纪,在提格兰二世的领导之下,亚美尼亚进行了一次惊人的扩张,建立了亚美尼亚历史上唯一的大帝国,疆域从里海一直绵延到地中海。然而好景不长,罗马帝国击败了提格兰二世,昙花一现的亚美尼亚帝国被迅速瓦解。

Tigranakert城堡留存的时间却比亚美尼亚帝国长得多,直到14世纪才被废弃,荒草地中还留有1世纪的城墙遗址与5世纪的教堂遗迹。当我们从野草上踏过,沿着修复的城墙漫步,在考古学家挖掘出的废墟旁,还能勉力想象出一丝帝国曾经的辉煌,觉察出纳卡地区和亚美尼亚之间斩不断的历史与文化联系。

纳卡西北方的甘扎萨尔修道院(Gandzasar Monastery)建于13世纪初,规模颇大,堪称这片地区最精美、最重要的修道院。“甘扎萨尔”在亚美尼亚语中的意为“宝藏之山”,传说这里保存有施洗者圣约翰(就是为耶稣洗礼的那位圣徒)的圣髑。

即便没有这些历史与传说,石头垒砌与雕刻而成的甘扎萨尔修道院也是一件艺术的珍品。墙面、门楣、地面都有大量粗综复杂的浮雕,尤以精细的亚美尼亚十字架花纹居多,还有许多朴素逗趣的天使、飞鸟,乃至龇牙咧嘴的小狗形象。

教堂内只有几扇狭窄的小窗透进来些许微弱的光线,虔诚的信徒正点燃一支支纤细的蜡烛,一片宁静之中只有烛火噼啪燃烧的声响。石砖铺成的地面被络绎不绝的来访者踩得光滑平整,如漆黑的河水般反映着烛光点点,氛围昏暗幽微,仿佛另一个世界。

修道院外有个乐呵呵牵着马的男子,来访的游客有时会把孩子放在马背上拍几张纪念照,男子就赚到一点小钱。我们在一旁拍照时,男子牵着马走过来,语言无法交流,干脆直接把纳卡与亚美尼亚的小国旗塞到我俩手里,又弯腰又挥手地让我们与他和他的马拍了好几张照片,然后一分钱不要便又乐呵呵地走了。

纳卡的亚美尼亚人大多是亚美尼亚使徒教会的信徒,而甘扎萨尔修道院则是该教会任命的阿尔扎赫大主教的驻地。后来我看着照片里两面如此相似的国旗与笑容满面的纳卡男子,不禁感到某种悲哀:无论历史、文化、宗教、民族各方面与亚美尼亚的联系多么千丝万缕,现在的纳卡既无法并入亚美尼亚,也不能成为亚美尼亚承认的国家。

那天夜里回来,我们在斯捷潘纳克特的街道瞎逛。水果店的几个年轻男子守着绿皮红瓤的西瓜和老旧的电视机正在看欧洲杯,扭头望见我们,便大声喊道:“嘿,你们从哪儿来?”

“中国。”

“噢,中国足球糟透了!”语气里一半鄙夷、一半遗憾。

我们一笑,竟是无法反驳。国际政治多么波谲云诡,还能轻松看球取笑也是好的。

废墟里的城市

在常用的酒店预订网站上都找不到纳卡的住宿,但随着一些猎奇的外国旅行者的到来,当地人开始使用Airbnb做民宿生意。盛夏正是高加索风光最灿烂的时节,鲜花开遍的民宿里住着各国而来的背包客,但少有人长待,总是匆匆来、又匆匆离去,像是不堪承受这片土地的沉重。

我们也只住两晚便走,临行前民宿的老板娘询问能否顺路带她去埃里温看望女儿,她就不收我们房费了。我们抱歉地打开车门,指着堆满后座的行李解释说实在坐不下。老板娘忙说不要紧,依旧笑嘻嘻地送我们离开,挥手欢迎我们以后再来。

以后还会再来吗?我也不知道。在我去过的所有目的地之中,纳卡的风光与古迹都算不上格外出众,但这样一片饱受战争摧残的土地,未来会变成怎样,我也许会想亲眼看一看。

这个念头在车驶入进舒沙(Shushi)时变得强烈起来。舒沙位于一个河谷上方,较高的地势将四面八方的景色尽收眼底。19世纪时,舒沙是外高加索最大的城市之一,作为纳卡的文化和艺术中心,不同族群的多元文化在此兼容并蓄,教堂与清真寺的穹顶一起组成了城市的天际线。

然而,战争毁灭了一切。20世纪90年代,舒沙成为了纳卡战争的前线,繁荣在枪炮声中化为乌有,只留下满目疮痍。

建于18世纪的舒沙城堡是一处人烟稀少的遗迹,阿塞拜疆曾从这里炮轰往北不远处的斯捷潘纳克特。沿着仅存的石砌城墙漫步,青草与野花在无人的空地上肆意生长,我们站在大树的浓荫下向城内眺望:

市区面积极小,夏日里花草茂密更衬得人口稀少,市民中不乏从阿塞拜疆逃过来避难的亚美尼亚人,孤零零的晾衣绳与空荡荡的残垣断壁,显出几分落寞与萧索。一座清真寺只余半座宣礼塔站在废墟里,花砖拼成的纹路依然充满数学之美,而塔顶已长出蓬勃的野草。

小城中最显眼的建筑当属纯白的Ghazanchetsots大教堂。这座教堂始建于1868年,经战后修复重建的,钟塔直插青空,在阳光下泛出微微的白色光彩,优雅又纯净。

苏联时期,教堂曾被当做杂物仓库;纳卡战争期间,阿塞拜疆又将其作为军需品储藏室。而当我们推开雕刻着圣像的木门、走到教堂的穹顶之下,这里正在举行一场新生婴孩的洗礼。

圣歌唱响,家人与挚友围绕在孩子周围,聆听神父用唱诗般的语调念出神圣的句子。稚子无知,在母亲怀里咿咿呀呀地挥舞着小手。我们看了一会,悄悄地退了出去,一抬头看见钟楼角落吹号的天使。

圆圈里的另一个国家

我们告别废墟里的舒沙,继续往西南方前行,驶入山谷。这是离开纳卡的道路,与来时的路相比修缮得更好一些,就连河边的边检站都显得正式一些。

几个人站在一栋两层的飞碟状小楼外,对面竖着亚美尼亚与纳卡的国旗,在强烈的阳光下若不细看竟是难以分清。没有人或者标识示意我们停车,我们一不小心开过去了,又自觉地退了回来。小楼里的人随随便便地看了我们一眼,也懒得检查签证,便挥手让我们离开。

车辆过河,我们将这个不存在的国家抛在了身后。

还是弯弯曲曲的盘山路,只四周的山林似乎更浓绿了一些,也许是海拔下降、水汽稍微丰沛的缘故。我在手机上放大地图,试图记录下我们在纳卡的行踪。

我突然注意到亚美尼亚的地图上发现了好几个小圆圈圈出来的飞地,它们大多散落在靠近边境处,面积极小,圆圈内写着阿塞拜疆、圆圈外写着亚美尼亚。

那天傍晚我们在埃里温以南70公里处路过了一个小圆圈。其实这块飞地不过是盘山路包围着的一个小山包,来往的货车呼呼地从中驶过丝毫未减速,只有好奇的我们在路边停车四处张望,想找见一点阿塞拜疆的影子。

然而什么也没有,目力所及处甚至连房子都未见一栋,不知怎么这块小山包就被算作阿塞拜疆的领土了。也许山里住有阿塞拜疆人吧,我们只得胡乱猜测,而阿塞拜疆地图上那些小圆圈里的飞地,也许是住着几个亚美尼亚人。

所以,到底是什么决定了一个国家的存在?

暮色渐沉、山岭荒芜,日落悄然降临。关于那片“多山的黑色花园”的记忆在金色的夕阳光辉中越发明晰,关于国家的疑问却越发模糊不清。


纳卡的邮票、邮戳与护照里没有贴的签证纸,组成了我的所有纳卡纪念品。之后再见纳卡总是在新闻里,局势总是剑拔弩张,与印象里那片寂静的山地形成对比。

民宿老板娘说“欢迎再来”时,我其实心里暗想如果未来和平了,我会再来的。可是过了这几年,越发看不见再去的希望了。

以上旅行故事我曾在知乎发过,但它消失了。公众号里的还在,所以图片有个水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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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喂,炮兵吗?坐标XXX,XXX有个家伙在拿步枪瞄准我们这边,不过光学瞄准镜暴露了他。

好嘞,知道了。

一分钟之后,轰。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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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汉族/华夏族自古以来就是伐山破庙,屠神灭佛的民族,砸个佛像而已,还重罪?我不给他定罪就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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