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莆田医院根本不治病,主业是搞诱导诈骗,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让患者开心,激怒患者的概率必定比其他医院低。医院患者打上门来,一般来说首要理由不是治疗有差错,而是心理上不平衡。既然莆田医院能通过高明的心理操作骗钱,就不会犯低级错误触及患者的心理底线。所以,莆田医院不担心患者砍人,好比世界冠军不担心小组赛垫底——心理诱导能力低下的莆田医院早就亏损倒闭了,还等得到患者来砍?
我认识一个在莆田詹家医院打工的人,她告诉我,到这里检查性病的人大多是缺乏医学常识的新嫖客,心理上针对任何“专家”都是弱势,可以随便揉搓。医院的目标就是榨干这种猎物,不仅要告诉他自己得了重病,还要以关心的语气拉他全家来检查,让他全家一起治病,再扮好人帮他分析传染路线,让患者全家打成一团还要抹眼泪掏出最后一个铜板,感谢医生治病又保住了全家的面子。这种忽悠能力也是艺术,和北海传销、卓达集资一样是门槛很高的艺术,是心理学实践的典范,是大多数患者喜欢的东西。相比之下,大多数医院的短处就是实话说的太多,总喜欢告诉你“这病没治”、“治疗方案有风险”、“手术只能相对改善”……惹人恨简直是注定的结果。
当然,很多人对医疗科学规律有一定了解,他们可以辨别莆田系和正规医院的优劣。但既然你都有这个区分能力了,又怎么会跑到莆田医院掏空钱包再砍医生呢?莆田医院不傻,他们的广告看似恶俗反智,实际上巧妙地对潜在患者进行了分类,选出人最傻钱最多面子最贵的那一批来骗,就算赚不到钱也能保自己平安。国足如果有能力把自己归入南亚赛区,也不会担心输球问题。
中国是一个充满矛盾的国家。当年大连开往上海的131次火车,报站广播的植入广告是大连珍奥核酸,音乐之后向大家道晚安的是蚁力神,但车厢两端电视放的小品,第一个总是赵本山的《卖拐》,听众和播音员都没有意识到这个场景是一部荒诞剧。再往前追溯,东周的时候蔡桓公就不喜欢扁鹊直言;汉朝房主也讨厌招待“曲突徙薪”之客。几千年来,中国医生从算命先生那里学会了自保的技巧,知道如何利用民众的“常识”来赚钱,莆田医院不过继承了先辈的行业传统而已。鲁迅先生学的现代医疗体系拒绝迎合这个传统,所以屡屡被砍,很显然,这些被砍的才是新来的异类。所以你问我为什么莆田医院很少被砍,我倒建议你问为什么其他正规医院被砍的那么多。
因为他们不肯迎合传统和民众的“常识”啊!
我有四年多,曾经常常,——几乎是每天,出入于质铺和药店里,年纪可是忘却了,总之是药店的柜台正和我一样高,质铺的是比我高一倍,我从一倍高的柜台外送上衣服或首饰去,在侮蔑里接了钱,再到一样高的柜台上给我久病的父亲去买药。回家之后,又须忙别的事了,因为开方的医生是最有名的,以此所用的药引也奇特:冬天的芦根,经霜三年的甘蔗,蟋蟀要原对的,结子的平地木,……多不是容易办到的东西。然而我的父亲终于日重一日的亡故了。
有谁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的么,我以为在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我要到N进K学堂去了,仿佛是想走异路,逃异地,去寻求别样的人们。我的母亲没有法,办了八元的川资,说是由我的自便;然而伊哭了,这正是情理中的事,因为那时读书应试是正路,所谓学洋务,社会上便以为是一种走投无路的人,只得将灵魂卖给鬼子,要加倍的奚落而且排斥的,而况伊又看不见自己的儿子了。然而我也顾不得这些事,终于到N去进了K学堂了,在这学堂里,我才知道世上还有所谓格致,算学,地理,历史,绘图和体操。生理学并不教,但我们却看到些木版的《全体新论》和《化学卫生论》之类了。我还记得先前的医生的议论和方药,和现在所知道的比较起来,便渐渐的悟得中医不过是一种有意的或无意的骗子,同时又很起了对于被骗的病人和他的家族的同情;而且从译出的历史上,又知道了日本维新是大半发端于西方医学的事实。
因为这些幼稚的知识,后来便使我的学籍列在日本一个乡间的医学专门学校里了。我的梦很美满,预备卒业回来,救治象我父亲似的被误的病人的疾苦,战争时候便去当军医,一面又促进了国人对于维新的信仰。我已不知道教授微生物学的方法,现在又有了怎样的进步了,总之那时是用了电影,来显示微生物的形状的,因此有时讲义的一段落已完,而时间还没有到,教师便映些风景或时事的画片给学生看,以用去这多余的光阴。其时正当日俄战争的时候,关于战事的画片自然也就比较的多了,我在这一个讲堂中,便须常常随喜我那同学们的拍手和喝采。有一回,我竟在画片上忽然会见我久违的许多中国人了,一个绑在中间,许多站在左右,一样是强壮的体格,而显出麻木的神情。据解说,则绑着的是替俄国做了军事上的侦探,正要被日军砍下头颅来示众,而围着的便是来赏鉴这示众的盛举的人们。
这一学年没有完毕,我已经到了东京了,因为从那一回以后,我便觉得医学并非一件紧要事,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所以我们的第一要著,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而善于改变精神的是,我那时以为当然要推文艺,于是想提倡文艺运动了。在东京的留学生很有学法政理化以至警察工业的,但没有人治文学和美术;可是在冷淡的空气中,也幸而寻到几个同志了,此外又邀集了必须的几个人,商量之后,第一步当然是出杂志,名目是取“新的生命”的意思,因为我们那时大抵带些复古的倾向,所以只谓之《新生》。
回顾一下语文教科书上的文字,发现鲁迅先生的吐槽还是最扎人、最准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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