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不是和稀泥,你有一条史料,我有一条史料,反正也搞不清楚状况,不如互拼一记,好束之高阁不予参考,从而得出个模棱两可的无用结论。
这件事《三国志》与《汉晋春秋》史料互证,没啥可质疑的。
《三国志·蜀书十三》:九年,亮围祁山,平别守南围。魏大将军司马宣王攻亮,张郃攻平,平坚守不动,郃不能克。
《汉晋春秋》:诸将咸请战。五月辛已,乃使张郃攻无当监何平于南围。自案中道向亮。亮使魏延、高翔、吴班赴拒,大破之。获甲首三千级,衣铠五千领,角弩三千一百张,宣王还保营。
这场战役有二处战场,分别是张合攻王平,司马懿攻诸葛亮。陈寿记载一处结果,即“郃不能克”。习凿齿则补充另一处结果,即司马懿被“大破之”,“宣王还保营”。
二条史料的互补佐证不止于此——陈寿记“九年”,习凿齿写“五月辛已”——后者把时间由“年”精确到“月、日”。习凿齿很可能拿到了一些官方材料,才能有如此精准的日期与斩获记录。要知道,陈寿在晋的素材库并不少,那么习凿齿拿到很可能是来自于蜀汉官方素材的流传。
当然,习凿齿没必要完全照抄,只记了“甲首”、“衣铠”、“角弩”等相对重要的项目抄录。衣铠和角弩等装备,比甲首多是正常现象,它们可以来自于被斩获者,也可以来自于逃兵的遗弃,或敌人不及带走的辎重缴获。
北方普遍存在虚报战功人头的情况,并不代表诸葛亮治军也是如此。便好比法术之治的曹操带出的兵多有屠戮之举,而类似标签下诸葛亮带出的兵则“百姓安堵,军无私焉”。
再看这次北伐的收尾:
《三国志·魏书十七》:诸葛亮复出祁山,诏郃督诸将西至略阳,亮还保祁山,郃追至木门,与亮军交战,飞矢中郃右膝,薨……
按照陈寿的说法,张合就这么中伏挂了。
魏略曰:亮军退,司马宣王使郃追之,郃曰:"军法,围城必开出路,归军勿追。"宣王不听。郃不得已,遂进。蜀军乘高布伏,弓弩乱发,矢中郃髀。
参考下别家记载,原来张合之死另有隐情,是司马懿一意孤行,不纳谏言之结果。陈寿有陈寿的难处,但后人并非只参考陈寿这一家之言,这种互相佐证的历史记载,在理据上是无法质疑的,只能从个人立场情感上说你接不接受。
回头看五伐时,能战当战不能战当守的司马懿又是啥姿态?他顶着军队内部压力,和来自敌国的羞辱,一门心思与曹睿唱双簧的拒守不出。甚至迫不得已,需要辛毗千里迢迢来唱黑脸解围。这是因为前番对蜀军“俘斩万计”赢麻了?
前次魏军诸将请战,司马懿不肯,被冠以畏蜀如虎之名,最后二路梭哈被打个“甲首三千”丢盔弃甲,所以五伐时司马懿改为和诸将“一条心”要出战,被曹睿严命不准的戏码,就这样还险些没绷住呢不是。
魏以吴军入其疆土,耻于受侮,命大将胡遵、诸葛诞等率众七万,欲攻围两坞,图坏堤遏。
吴人在魏境筑城便已让魏人耻于受侮,诸葛亮都在魏境屯田了,曹睿坐用天下十之七、八还能忍着,还是在前线将士、统帅都请战的情况下忍着,这是因为啥?
是担心司马懿再打诸葛亮一个“俘斩万计”?
还是怕司马懿又被葛氏来一发“甲首三千”?
话说回来——魏人耻于受侮后对吴军这次作战是啥结果,相信大家都知道,被诸葛恪打残了——这件事陈寿又替司马氏避讳了一番不是?
当宣、景开基之始,曹、马构纷之际,或列营渭曲,见屈武侯,或发仗云台,取伤成济。陈寿、王隐,咸杜口而无言,陆机、虞预,各栖毫而靡述。
所以,不就是这回事么。
PS:感谢知友“醉不成欢惨将别”对《汉晋春秋》作者的指正。
《Mermaid》
《Winter Alice》
《カクザトウ》
《Reminisce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