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邀。
把关人的崩溃。
你去买一份杂志,或者不用买,直接拿一份印满广告、地铁里随便送的免费报纸,都有一群信息的把关人为你服务。
他们有些人是负责写稿子的,有些人是负责决定买哪些题材的稿子的,还有些人是负责审稿子和校对的。虽然他们情绪暴躁骂骂咧咧,视自己的读者为沙波一,但他们总归有些学历,和不那么羞人的文学素养。
不仅是文字类的,用来听的广播和用来看的电视都是如此。在镜头画面看不到的地方,在麦克风的另一边,总有几个人趴在中控台上,皱着眉头盯着监视器或者听着监听,随时准备给点肢体语言。
这是专业媒体的时代,内容行业有着堪比工业流水线的流程,自然也有像QA质检一样的角色。不管是出于对内容的负责还是对受众的蔑视,他们总认为自己有足够的权力来决定受众该接收什么样的信息,自然也有义务去为这些信息的质量负责。
他们就是信息的把关人。这些把关人的立场和倾向,往往决定了整个媒体品牌的风格和水平。
三十六年后再去读尼尔波兹曼的《娱乐至死》,会发现他对了一半,错了一半。
对的在于:《1984》没有成为现实,至少没有成为主流。老大哥式的利维坦其实效率低下,《美丽新世界》那种用过载信息来淹没理性才是妙招;
错的在于:真正的信息碎片化、娱乐化、无责化(这个是我自己加的),并不是电视时代,因为电视这种形式还是存在把关人的。
是互联网时代,是移动互联网时代。是当每个用户都有一部强大的摄制和播放设备、当网络传输廉价且高速、当互联网分化出专门的内容平台,“人人皆媒体”,这个时代就真的来了。
把关人这个角色,崩溃了。
时效性一直很重要,但在这个时代里时效性前所未有地重要。因为信息的主要生产者不再是专业媒体,而是个人,这使得信息生产量呈指数型暴增。
信息严重过载的环境里,时效性生死攸关。好内容,不如在舆论高峰上精准出现的“对”的内容。因此需要策划选题、风格、验证资料真实性、思考报道立场的把关人,成了这个时代的累赘。
以量取胜在整体上彻底击溃了以质取胜。受众已经普遍不在乎信息的优劣,只在乎谁能更快更多地提供更“猛”的信息,哪怕是碎片化的。
爆料人,成了报道人。
林生斌事件到今天,专业媒体的报道在哪里?
没有,不夸张地说,一篇都没有。
没有人在交叉复核信息的基础上梳理时间轴、陈列多方立场和言论,没有人在尝试还原事件原貌。
我不需要那些听上去就很严肃的媒体,你来个晚报都市报也好啊。
那有些专业媒体在干嘛呢?他们在“二次报道”,也就是把网上的对林生斌事件的争议,写成简稿剪成短视频。
厕所炸了,“朋友们有个大新闻,一群人围在这里,据说这里的公厕炸了”。公厕真的炸了?谁干的?什么时候炸的?谁被波及了?谁负责?通通没有。
这不叫新闻报道,这叫引流复读机。
所有受众都沉浸在这种高度碎片化、无证无责化、情绪化的信息洪流里。
情绪都被刺激起来了,但可信的信息源,没有;可信的陈述,没有。所有人只能自己努力盲人摸象,并且祈祷自己摸到的真的是象,而不是假消息的猪。
当然,更多人是摸都不会摸。求证是少数人才有的冲动,多数人更喜欢现成的结论,符合自己价值观且人多的结论最好。
于是在这个信息量空前爆炸的时代,我们也开始了舆情的空前空转与内耗。
其实,此时此刻,一定有一些“古典”专业媒体人在路上,在遵循传统的新闻专业主义进行求证,配合警方努力做一些深度报道以求还原事件原貌。
但这前期的混乱和情绪已是事实,而且这种事实只会在未来的事件里继续重演。
甚至悲观点地说,这些必须要消耗时间精力的专业报道,很可能完稿后只有两种结局:
一,大体符合受众猜测,于是多数人懒得看,碎片化的胜利;
二,不符合受众猜测,但受众已经忘了之前的不实报道来自于哪些人(记得也无所谓,确实也算追求真相的正当权利,你不能指责)。少数人恍然大悟,多数人视而不见,因为人总是不习惯推翻自己。
真正下力气去做专业报道的,很可能收获不到什么流量,总收益更是血亏。
这没什么好坏之分,坦白说,我也是半个自媒体,我也是这个德性。
但这就是林生斌事件在传播学上的最重要背景,也是移动互联网这个媒介最核心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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