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荒芜的问题,谢 @若目田修远 兄邀
荇菜是一种处境尴尬的植物。有一首关于荇菜的诗歌家喻户晓,却少有人知道荇菜的样子;即使常常见到这种植物,却又或许叫不出它的名字——闻其名不知其貌,见其貌不识其名。
那首诗歌是这样的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诗经》名篇《关雎》里,这位姑娘每天采来采去的荇菜,就是下图这种东西:
这些圆圆的绿叶,在今天池塘甚至臭水沟里都相当常见,现在似乎绝少有人打捞回家当蔬菜吃了。《诗经》中的姑娘却无疑是经常采食荇菜的,才给了小伙子无数偷窥的机会。
此物利尿通淋,有清热之效,不宜多食。小伙子天天视奸采荇菜的姑娘,看得寤寐思服、辗转反侧、肿胀难受,自己应该多吃些败败火。
《礼记·内则》列举了一份平民家子女奉养父母(公婆)的食物标准,其中就包括堇菜
(事父母姑舅)饘酏、酒醴、芼羹、菽麦、蕡稻、黍粱、秫唯所欲,枣、栗、饴、蜜以甘之,堇、荁、枌、榆、免、槁、薧滫以滑之,脂膏以膏之。
(上图:北京堇菜)
(上图:广州堇菜)
同样出现在上一则子女侍奉父母公婆的食物标准中。荁属于堇菜属,可以看作堇菜的一种,也叫「黄堇」、「鸡心七」。
《诗经·豳风·七月》:
六月食郁及薁,七月烹葵及菽。
八月剥枣,十月获稻。
为此春酒,以介眉寿。
“葵”就是葵菜,也叫「冬葵」,曾经相当受追捧,《齐民要术》蔬菜篇居首的就是“种葵”,元代王祯的《农书》称之为「百菜之王」,那是何等风光。今天饮馔间虽仍可见,但早已掉出蔬菜第一梯队。
莼菜出现在这里多少有点牵强,在产区应该不难吃到。不过这种蔬菜曾经的名头太响,与今天不能同日而语。
让莼菜名声大噪的,就是西晋「江东步兵」张翰的「莼鲈之思」。张翰因为在北方做官,吃不到莼菜羹、鲈鱼片,日日夜夜思念这口美味,权衡之下,决定弃官回江左故乡,他说:“人生贵在适意”,做官有什么瘾,还是吃好吃的重要一些。原来张翰承包鱼塘的梗,能追溯到一千多年前。
中国古人骈列自然事物,喜欢说“五”,五行、五谷、五蔬。
薤和葵曾列入五蔬,是最重要的蔬菜之一,《礼记·内则》说吃油脂时就着薤,是极佳搭配:
脂用葱,膏用薤
薤在今天一般称「薤白」,其地下鳞茎可食。它的一个亚种——藠[jiào]头,可用来腌、或炒肉吃。多一句嘴,腌制食物在食物贮存条件有限的时代意义重大,民间对食物腌制的重视今人很难想象,以至于演生出腌咸菜先算黄道吉日的说法……看了一眼手边的咸鸭蛋,好像忽然明白了最近为啥水逆
都特么赖鸭蛋!
(藠头炒腊肉)
也叫「辣蓼」,常用来调味,是辣椒传入之前,获取辛辣口感的食材之一。《礼记》介绍用蓼为猪肉佐味的例子:
春用韭,秋用蓼
苏·食神·东坡也说:
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吃这玩意儿都吃出清欢感来了,简直是天大的满足,得蓼调味,夫复何求。
黍出现在这里,恐怕要有争议。但作为“五谷”之一,黍在当代即使以北方粮食产量计,以及主食结构中的占比,与两千年前都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它正在“淡出”中国人的食谱。
今天,黍的主要加工方式是做粥和「馍馍」。在碾磨技术不发达的时代,黍常常被做成米饭。随着水稻和小麦产量提高,以及谷物磨粉技术进步,这种粗粝的米饭渐渐从餐桌上消失了。
也叫雕胡米,是一种可怜的作物。今天已经绝少有人拿它作为粮食,然而曾经,雕胡米被大量栽培,挤进五谷之列,与 稻、黍、稷、麦、菽并称“六谷”,是举足轻重的主食。偶然的机会,有人发现这种植物能够变异,当它感染黑粉菌,会失去抽穗开花结实的能力,而茎部膨大,变成另一种美食——茭白。种植者逐渐摸清并学会了控制它变异的方法,对他们而言,就面临着一道单选题,选择产出雕胡米,或者选择产出茭白,两者不可兼得。随着小麦、水稻、豆类,以及后来传入的红薯、玉米产量企稳,雕胡米被渐渐遗弃,终于无人问津。
缩砂仁是宋元时期极其常见的调味品,出场频率堪比今酱油,80%的菜(包括炖煮)要放缩砂仁。随便举个例子,比如宋朝一道炒肉,是这样做的:
1.精瘦肉批成极细极薄的肉片,浸在酱油里入味。
2.锅烧到炽热,肉片下锅爆炒,炒白即起锅。
3.此时肉片经加热成型,复切细丝。加酱瓜、糟萝卜、大蒜、缩砂仁、草果、花椒、桔皮丝、香油拌匀。
4.再下锅略炒,起锅,浇或者蘸醋吃。
(《吴氏中馈录》)
缩砂仁(或砂仁)是姜科,豆蔻属植物砂仁的果实。今除入药外,也用于煲汤,但使用率远不及宋元明时期。
(上图:砂仁。勿与草果混同。)
一般来说,肉类是不会“淡出中国人的食谱”的,除非该物种被吃得岌岌可危,大有灭绝之虞,以下多属此类。
鹿曾是肉食供应大户。《周礼》规定「庖人」(御厨)掌六畜、六兽、六禽的烹饪,六兽指:麋、鹿、熊、獐子、野猪、兔子。这里面,鹿肉比其他五兽的肉常见的多。
农耕社会一向不提倡杀牛,不少朝代将禁止私自屠牛列入法律;马是甲兵之本,国之大用,也不能随意宰杀吃肉。肉食只靠羊和猪供应的话,未免单调。鹿,提供了一种美味解决方案。从先秦至两宋,从贵族专供到香飘巷陌,鹿在中国人食谱上曾占有重要地位。
马王堆遣策记录的「羹」类里,就有多款使用鹿肉:
鹿肉鲍鱼(咸鱼)笋白羹、鹿肉芋白羹、小菽鹿胁白羹
大唐顶级豪宴「烧尾宴」有道「升平炙」,就是用三百条羊舌鹿舌烤成。
六兽之一。獐肉并非不可替代的特殊肉类,除先秦文献多见外,后世著作偶尔提及,也多与兔、牛等肉并举,言可相互替代。今已列入中国濒危动物红皮书——渐危。
这个就不消说了,孟子最后在鱼和熊掌间作出了艰难决定,选择熊掌。除了熊掌之外,贵族喜吃蒸「熊白」,就是熊冬眠时储存在背部的脂肪,据说夏天捕的熊则没有。没吃过,没有发言权。
六禽之一。这种大型禽类总是猎手们最喜欢捕杀的。周王室专司做酱的「醢人」会做「雁醢」,也就是雁肉酱。屈原《楚辞》那道“煎鸿鸧”,就是煎雁肉,不知能不能招回怀王的魂魄。
除了大雁外,他们还吃天鹅。还是屈原的《招魂》,有一道“鹄酸”,醋溜天鹅。马王堆食单上也有“熬鹄”,炖天鹅。
稼穑艰辛,先民采摭林薮,撷取四季,极尽所能拓展胃口。
一粒米,一碗羹,一个勤耕不辍的民族。
第四期
第三期
因为好多民间小吃传说都带有乾隆,我想知道乾隆真的那么爱吃么?
第二期
第一期
先秦篇:古卷食遗——先秦
两汉篇:古卷食遗--两汉
魏晋篇:古卷食遗--魏晋南北朝
隋唐篇:古卷食遗--隋唐五代
两宋篇:古卷食遗--两宋
元朝篇:古卷食遗--元
猪油渣。
直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猪肉票才逐步取消,可是对许多亲历凭票买肉的人,似乎是上辈子的事了。
由于肉票买猪肥肉可以翻倍使用,精打细算的家庭主妇大都舍瘦就肥,肥肉竟一度成为稀缺资源。
肥肉买回来可以炼油,一罐雪白的猪油不仅是食物那么简单,更意味着富足、自尊,甚至优越。
作为猪油的副产品,猪油渣虽然名中带渣,不仅不是渣滓,还颇为抢手,成为二次创作的重要食材。
与青菜一起炒,猪油渣身兼食油与配料,一盘上桌时,金黄点缀着碧绿,寒素的生活平添了色彩。
与酸菜合拌成馅,包子神奇地由素转荤,久违的油光在双唇闪亮,平淡的日子也滋润了。
若是遇上过大年,一贯恨不得多榨一滴油的主妇,忽然手软了,油渣竟然也得以保有方正模样。
这样的油渣齐整装盘,配上椒盐,就可以堂皇上桌,也是一道菜呢。
随着肉票的消失,似乎一夜之间,猪油渣也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失去了在厨房的地位。
但中国人的食谱始终有猪油渣的一席之地,味蕾不会忘记,历史不能忘却。
凉拌西红柿——不知道从啥时候起,这道菜在饭馆基本上就是只存在于菜谱上了,原因无非是现在的西红柿味道越来越寡淡,连西红柿炒鸡蛋都得靠番茄酱来提味了,估计现在人们吃惯了沃尔玛里那种硬邦邦的“无土栽培”番茄(说到这里要吐槽一下在money大妈买的“无土栽培”香菇,一股子刺鼻的化学药水味道),无法想象以前的西红柿是多么鲜甜多汁了,不但可以直接拿来当水果啃,味道堪比现在的圣女果,还可以做成凉拌菜,切片撒点白糖就是夏日一道消暑开胃的好菜
同样的还有黄瓜,以前刚采摘下来的黄瓜,扑面而来一股浓烈到刺鼻的味道,很难形容,反正就是黄瓜特有的那种气味。而现在凉拌黄瓜之所以还能活着,估计是因为这道菜的味道主要来自于辣椒醋香油等调味品,黄瓜本身只要提供脆爽的口感就行了吧
所以我时不时在想,我们这一代人可能是最后还记得食物的本味是什么样子的了,才会怀恋以前记忆中的瓜果蔬菜,土猪土鸡的味道,觉得现在啥肉都是一个味儿,有些人就对此不以为然,一种常见的谬论是:并不是以前的肉比现在香,而是以前肉吃得少才觉得香,我就想笑了:难道以前的老百姓连西红柿黄瓜都吃不起吗?难道以前的富人也吃不起肉吗?对这些人我只能表示同情,并送他们一句古话:夏虫不可语冰!啃着洋鸡腿儿长大的知道个der啊
评论区有点热闹,盗个图乐呵乐呵
一串红。
把那个长的揪下来抿一抿,根部是甜的。
曾经我一下午把我妈学校门口十几盆的观赏一串红全吃完了。
一盆也没给别的小孩留。
我邻居直接气哭。
现在的小孩有我脸皮厚的不多。
雷公菌,又叫地衣菜,下雨后满地都是,现在很少人吃了
有一类食物在中国古代非常流行,名曰救荒食品,这些事物中有一部分在今天大家还吃,如椿芽、槐花、谷荻。这些都是往年熬春荒的时候吃的。
谷荻就是茅草花穗,农村长大的孩子应该对这个不陌生。
许多人都对辟谷有误解,认为辟谷就是什么也不吃,其实辟谷顾名思义就是辟五谷杂粮,并不是什么都不吃,在古代辟谷是有专门的食品来调理身体,这些食品多是高热量耐储存食品,保证了人日常的热量,如《千金翼方》中的“松子丸”,它的原材料是:“松子,菊花等分,松脂,蜜丸。”主材料是松子和菊花,辅材是蜂蜜和松脂。
《救荒活民书》中就有:“唐永宁三年七月二十七日黄门侍郎刘景先上表‘臣遇太白山隐民传济饥方。”方子是用黑豆这种杂粮为主材,做好之后还要晒干,便于储存。加之古代方剂书中,辟谷的方子和济饥的多在一起,所以辟谷最早可能是劳动人民熬饥荒的方法,但在这个过程中对身体产生了改善,由此道教开始辟谷。正因辟谷和救荒的渊源,所以对救荒的食材有过关注。
如芣苢,《诗经》中有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这里的芣苢就是车前草,其幼苗长于公历四五月之时,适合熬春饥食用。
蕨菜,蕨类植物本是食草恐龙的主食,人吃这个毒性颇大!《诗》云:陟彼南山,言采其蕨。陆玑谓其可以供祭,故采之。然则蕨之为用,不独救荒而已。也就是说这个是荒年吃的,正常的年份不能久吃这个,《本草纲目》中说:“久食,令人目暗、鼻塞、发落。又冷气人食之,多腹胀。小儿食之,脚弱不能行。”但饥荒的时候就管不了这么多了。
很多修真小说里面都有黄精,《古今医统大全》中记载:“黄精苗 一名重楼,一名救穷,一名仙余粮。生山谷,南北皆有之,嵩山、茅山者佳。”这个救穷道破了这是饥荒食材,山里人没吃的就要挖这个。【救饥】采嫩叶炸熟,换水浸去苦味,淘洗净。味道很苦,不过没得吃了还是得吃啊!
相信大家都听过,饥荒一来赤地千里,人吃草根树皮,也就是说在能吃树叶前,人不觉是绝路!常见好吃的有松榆钱、槐花、椿芽、这些好吃啊!所以今天还有好多人吃。你像松针、成年的椿叶、柏叶、柏实、槐树叶、饥荒来了都能吃。
柏
等树叶吃完了,就该吃树皮草根了,树皮以大家常见的白杨树皮为佳,草根就多了,除了刚才说的黄精,还有菖蒲这一常见,但没人吃的东西。
据《古今医统大全》记载选择吃菖蒲有讲究,:“根旁引三四小根。一寸九节者良,节密者佳。有十二节者露根不可用。“菖蒲有毒,还有邪味,也就是俗称的难吃,所以要采根肥大节稀水浸,去其邪味,才能吃,不然不能下咽。
在今天大家喜欢把菖蒲当盆景养。
这说的都是大家熟悉的,除了这些还有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而这些东西除了在荒政农书上,在道教经书中,就在中医典籍里面了。考虑到人数和古代的行政效率,古代饥荒之时中医带着饥民找吃的应是常见之事。
槐树花,榆树钱,柳树芽。
知了猴和香椿芽现在倒是不但没消失,据说反而价钱贵到快要享受不起了。
小时候在烟台,新石南路头上开始就是连绵不绝的山东丘陵了,每年春天槐树开花的时候真是香飘百里,微风醉人。
周末跟大人上山去玩,摘槐树花,都是整枝整枝的折下来,虽然不环保,但是整山整山的槐树,几根枝条就有十几斤重了,损失真的不大。
那时候也没什么零食,槐花中间的一点花蜜,还有花瓣的肥嫩清香就显得很珍贵了。
男票那时候只知道拿着弹弓漫山乱跑,我都是举着扫把那么大的两根树枝,大口得撸上边清甜的槐花吃,直到吃饱。
傍晚回来,家里的姥姥奶奶们会把槐花揪下来,撒上面粉,上锅蒸熟,当做主食吃,那清甜新鲜的味道真是绕梁三日啊。
榆树钱。。。说实话我不爱吃,大人们也都嫌粗糙不喜欢去收集。所以都是老人家领着小孩子们去采,我们呢,哄老太太们高兴,也顺便有个理由去爬山玩。
榆钱就是榆树的种子嘛,据说榆树不光种子能吃,树叶还有树皮里边的韧皮都能吃。而且只要不把树皮剥光,榆树就不会死,所以山东的老人们都特别的喜欢榆树,撸榆树钱的时候不停的嘱咐小孩子们不要折树枝。
老人说榆钱太嫩了不“面”,青涩不顶饭,太老了又粗糙难以下咽,所以要选成熟程度刚刚好的。。。小顽童们根本就不听话的,专门挑青绿的撸,这样做熟了至少勉强能吃。老人们在我们对付完任务跑去玩之后还要细心的挑拣篮子里的榆钱,太嫩也舍不得扔掉,只好一边摇头一边念叨。
冲洗过的榆钱,要撒上磨细的苞米面,也是上锅蒸。出锅的时候就是家里男默女泪的时刻了,爸爸们这时候一般都找个理由跑掉了,妈妈们有的在家里强势,像我婆婆,就另外做些吃得,榆钱饭谁爱吃就吃,不喜欢也有的选择。像我家呢就是我奶奶最大,我妈妈完全不敢忤逆了她,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嚼啊嚼的。
我一般都是提前就跑到别人家去吃晚饭了,家属大院的好处就是小孩子吃百家饭,好养活。
柳树芽包子,只吃过一回,当时觉得很是稀罕呢。
男票的奶奶,从招远乡下老家来烟台,好像是清明节之前吧,春雨绵绵,柳树正好发出嫩芽来的时候。
老人家看城里的柳树比乡下的嫩好多,觉得做做吃了肯定味道好,于是提着菜篮在居委会门前大撸特撸起来,被居委会大娘们劝走了,不死心,又在山脚下撸了几篮子。
她做包子的时候整个家属院的大妈小媳妇们都去围观了,堪称盛事。
柳树芽味道苦涩,需要用水浸泡。听说城里水还要钱的,老人家十分不开心。后来大家提议说可以把水攒下来洗衣服用,于是从各家都借盆和桶,摆了很壮观的半个院子。
在水里反复搓洗以后就是剁馅了,老人家边剁边讲,说要剁几下,“腼”一刀,也就是用刀背压一下。
剁碎腼烂以后的柳树芽里要和上大量的酱油,来掩盖那种苦涩的味道,然后加进少量的猪肉馅,反复搅拌,好让猪肉的味道起到以一敌百的作用。
最后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到华灯初上的时候,第一笼柳树芽大包子出锅了,家属大院的男女老少们迫不及待地把热腾腾的包子瓜分一空。
第二锅,拿走一半,剩下的装了几盘,摆在院子中间的大桌上。
男票家的彩色电视机抬出来了,各家的爸爸们招呼自己家小孩去打啤酒,妈妈们纷纷端出各家的炒菜,一时间院子里热闹无比。
又一锅柳树包子出锅了,找不到餐具来装,不知道谁倒空了一个搪瓷水盆,拿过来装了冒尖一盆。
用塑料袋装着的生啤酒买回来了,各种炒菜摆了好几桌,各种五颜六色的碟子小碗盛了米饭,装了馒头,小孩子们兴奋得笑闹着。
老奶奶还在孜孜不倦地往外生产包子,一锅又一锅。直到我婆婆跑过去把她从炉子旁拉走,拽到饭桌边坐下。
不知道哪家大人捐献了几箱健力宝饮料,银白色的易拉罐在饭桌上传递着,温吞吞的橘子味道的甜水冒着泡泡倒进一年才拿出来几次的玻璃杯里,顿时就有了过节的气氛。
男人们吵闹着,大笑着,喝得微醺。媳妇们看着孩子吃饱,把自家丈夫赶下桌,也拿了杯子,倒上一杯啤酒,大声聊着天。孩子们就在桌子之间跑来跑去,嬉笑打闹。
老奶奶不死心,几次站起身来想去蒸完剩下的几锅包子,都被婆婆拉了回去。
最后夜深了,各家找齐了自家的餐具桌椅都散去了,那堆成小山一样的柳树芽包子无人问津。
一群野狗远远的看着这边的杯盘狼藉,吞着口水,不敢上前。
一个喝醉酒了的叔叔笑嘻嘻地抓起一个包子丢过去。
狗们一拥而上,围着包子猛嗅,就是不肯去咬。
“肉的!”这边又扔了一个,正打在一条狗的身上。
狗们发出了委屈的抱怨声,一哄而散了。
“婶儿,你可别做了,你看狗都不吃。”
老奶奶用最恶狠狠的眼神瞪着他。。。
“烧包!”
1.花椒嫩叶
花椒嫩叶带有花椒本身的香气,口感同炸香椿一样,裹上面糊后油炸,口感极佳。
2.鲜花椒
花椒成熟前的嫩果,样子青色,不像成熟后的花椒那样难嚼,口感麻。可以和大蒜混在一起做成花椒蒜泥,两者相互烘托,非常棒的酱料。
3.马生菜
马生菜这种菜生命力极强,在农村到处可见。可以用来拌凉菜、做菜饼,不过我总觉得有一股怪味,不怎么爱吃。
4.柳絮
不是漫天飞舞那个柳絮,是柳树开花的那种嫩芽,我没找到图,华北地区有的地方吃。焯水以后可以做包子,过去物质匮乏的时候吃这个,现在很少了。
5.芝麻叶
吃芝麻叶主要集中在河南,河南是产芝麻的大省,靠近河南的鲁西一些地方也会吃芝麻叶,主要是用来做汤和做面条。
6.瞎撞子
在华北不缺这玩意,每到晚上他们就去撞灯泡。我们家那边不吃这个,我小时候逮了一般是喂鸡,但山东有些地方会油炸着吃。
突然发现我们山东对吃虫挺有研究的,蝎子、知了猴、蚕蛹、蚂蚱、豆虫都能油炸。
榆钱饭
刘绍棠
九成榆钱儿搅合一成玉米面,上屉锅里蒸,水一开花就算熟,只填一灶柴火就够火候儿。然后,盛进碗里,把切碎的碧绿白嫩的青葱,泡上隔年的老腌汤,拌在榆钱饭里;吃着很顺口,也能哄饱肚皮。
这都是我童年时候的故事,发生在旧社会,已经写进我的小说里。
但是,十年内乱中,久别的榆钱饭又出现在家家户户的饭桌上。谁说草木无情?老榆树又来救命了。
或许,物以稀为贵,榆钱饭由于极其难得,将进入北京的几大饭店,成为别有风味的珍馐佳肴。
小时候学这篇文章不是必修,是阅读单元里的,其实有些无法共情刘绍棠的忆苦思甜,因为我们小时候在村子里还是有一票半大小子爬树撸榆钱吃,我小时候是觉得甜丝丝儿,有点儿好吃,但也就一般,有正常的水果蔬菜这玩意真不见得有人愿意吃,可其实整体的生活水平也还没达到刘绍棠说的八十年代就要忆苦思甜了。和几个姨说起来,她们指着我老姨说老丫头小时候正赶上饥荒,从炕沿缝里抠出来个黄豆粒都要拿火烤了吃,那个时候树上要有榆钱早就撸没了,谁还精那个心拌玉米面吃啊。
不过正如刘绍棠所言,我们小时候的一些穷人嚼谷,像什么刺老芽子苣荬菜,现在倒成精贵物了,就不说鸡爪子现在成了鸡身上最贵却最没肉的地方,小时候满院子长当杂草喂猪的马齿苋菜,现在八块钱一斤,我去你奶奶的孙子吧………………
小豆腐
豆渣,这个东西大家肯定都见过,其实不算太不常见,但是确实已经淡出了主流食谱,东北华北这边的做法就是加白菜蒿菜苣荬菜这种小青菜熬羹,口感清甜绵密,豆香菜香加勺酱,可以下两碗饭。听我舅妈说,我表弟大学放假回家,最念想的居然是这个口儿,我有些诧异,反正我每次回家最挂念的永远是东北大米饭
家用豆浆机打不出那种绵密细腻的口感,香味儿自然也差了很多,我拿豆浆机的豆渣熬过,扎里扎煞的口感相当差,也没有那种香味儿,腥气倒是有些重。
不过这玩意在日本倒是成了名小吃,豆渣在日本俗称叫おから,但是更多地还是被雅称为卯之花
五谷之一的黍。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 《诗经》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诗经》
昔我往矣,黍稷方华。今我来思,雨雪载途。——《诗经》
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 —— 唐 · 孟浩然《过故人庄》
作为一个山西人,小时候,还是能经常见到吃到黍子,当我离开这片表里山河后才发现,全国吃黍子的地方非常少。
很多人甚至没听说过这种东西,大家唯一的印象可能就是:*蜀黍 之类的词了。
——————中国最早驯化的植物————
提到文明,农业是根,没有农业就没有文明,有了农业,人们才开始固定在土地上,然后出现了村镇、城市以及文化,文明,所以,探究农业源头一直很重要。
今天的我们,喜欢聊到,当年在西亚,人类首次驯化了小麦,以此作为农业的起点。
不过,同样在东土,中国老祖宗也毫不逊色,长江流域驯化了水稻(可惜相当长时间内,这个成就被认为是印度的),黄河流域驯化了粟黍,而其中,黍可能是第一个被中国驯化的植物。
中科院地理所吕厚远等研究了磁山遗址窖穴中的47个植物灰化样品的植硅体,发现,在这些距今距今约10300~8700年的样品中,全部是黍的植硅体,要知道,这个时候,已经是大量的遗存了,换句话,至少在1万年左右,中国已经大量的储存黍子了,而这很难认为是纯粹的采摘,更多的是农业的结果。
说道黍,不得不提另外一种植物,粟,也就是大家说的小米。
不过,二者还是有明显区分的,如下图,上面的是小米,也就是谷子,下面是黍
二者明显不一样。
而在相关遗存中,谷的出现要晚的多,在距今约8700~7500年期间,开始出现少量粟的植硅体,但粟的含量一直没有超过3%,依然是以黍为主。
这些都证实了黍是中国最早驯化的农作物,而且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是大家主要的食物。
——————逐渐消失的黍——————
今天的黍,种植地已经非常的小,主要分布于甘肃省中部、东部,陕西全省,山西省中部、南部。上述地区是中国黍稷主产区之一。
但是在曾经,他是中国人的主食,就像开篇提到的黍的诗词。
比如诗经里就有《黍离》,还有“硕鼠硕鼠,无食我黍”,甚至在明朝,课本里的《核舟记》,依然提到了黍
舟首尾长约八分有奇,高可二黍许 —— 明 · 魏学洢《核舟记》
黍的优势在于特别容易成长。
在过去干旱区域,只要把黍子撒上,然后无需灌溉和施肥,依靠天然的降水就可以实现成长。属于耐旱型植物,且对环境不挑剔,因此在古代农业不发达的时候,黍子可以说是得天独厚的一种作物。
黍子可以直接煮了吃,也可以磨蹭面粉后做成糕。
由于黍子的糯性较高,耐消化,因此也是促使其曾经成为北方主要食物的一个重要原因。
不过今天,黍子已经很难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了,这也是农业进步的结果,尤其是小麦和水稻的全国性改进推广。
Lu H, Zhang J, Wu N, Liu K-b, Xu D, Li Q. (2009) Phytoliths Analysis for the Discrimination of Foxtail Millet (Setaria italica) and Common Millet(Panicum miliaceum).
Houyuan Lu, Jianping Zhang, Kam-biu Liu, Naiqin Wu, Yumei Li, Kunshu Zhou, Maolin Ye, Tianyu Zhang, Haijiang Zhang, Xiaoyan Yang, Licheng Shen, Deke Xu , Quan Li(2009)Earliest domestication of common millet (Panicum miliaceum) in East Asia extended to
高粱。
由于出色的抗旱能力,曾在华北地区广泛种植。尤其是干旱的黄土高原地区,高粱曾作为主食被大面积种植。根据考古发现,高粱有至少5000年的种植历史,对于北方地区的居民来说,直到上个世纪,高粱还被作为主食。莫言的小说《红高粱》也用高粱这种作物作为了一种意象。
但是,大部分年轻人并没有吃过高粱,甚至没有见过。为什么高粱从大家的餐桌消失了呢?除去产量问题和农业技术进步的原因,高粱它是真的不好吃。
高粱的谷粒脱壳后叫做高粱米,可以直接煮成饭吃。但根据长辈的说法,高粱饭是最难吃的主食,远不如小米饭和大米。甚至麦粒煮的饭都比它好吃。那磨成面不就好了吗?也不好使。
高粱面由于呈暗红色,也叫红面。它是涩的,缺乏粘性,有点像沙土遇水即散,无法直接做成面食。为了做成面食,要在红面里掺入一部分榆树皮(榆树皮磨成的面粉,也可以吃)增加粘性。那口感就可想而知了。家母是78年考上的太原理工大学,那时候还叫太原工学院。据她回忆,那时食堂主要吃一种被同学们称作“钢丝面”的面条,因煮熟了还很硬,甚至能站在碗里得名。这种面条就含有大量高粱面,吃进嘴里咀嚼起来咔嚓咔嚓的,和吃了把沙子似的,里面都是没有完全磨碎的粮食颗粒。
甚至炒面都不首选高粱面。这里的炒面不是炒面条,而是干炒面粉,解放前和建国初期艰苦时期曾广泛作为军队口粮。我们这里现在偶尔还会吃炒面,一般选白面和豆面(绿豆磨成的面粉)炒,很少吃红面。
最终,随着农业的发展,高粱渐渐离开了餐桌,主要用于酿酒,不再作为主食。吃高粱的故事,也渐渐成为了传说。
我这些也不能算淡出了吧,老人们倒是都清楚,现在想吃也能找得到,到田间地头能找到。
蒲公英。杂草丛里常见,春天摘嫩的沾酱生吃。
苣菜,有甜苣苦苣之分。河沟边上杂草丛中常见。我家旁边有条河,岸边大片的苣菜,春天经常采嫩的来吃,老了不就行了。可生吃,也可以用水焯过凉拌。
地葫芦,通常腌成酱菜吃
鬼子姜,有点像生姜,通常也是腌着吃。
紫苏叶。有种香味,可以切碎了拌凉菜。我也喜欢拿这个叶子卷烤肉吃。
酸枣。
酸酸甜甜很好吃,酸枣树有刺,小时候常跑到农村去摘。
沙棘
很酸带点甜的野果,枝上有刺。小时候摘来经常一遍吃,一遍被刺扎得疼。现在看到有卖沙棘汁的饮料。
最后……高能预警……心理承受能力差可以不看。
……………
……………
……………
………………
……………
……………
天津人大概有知道的。
下面这个高蛋白食品….发音叫玛蛈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是哪两个字。煮熟了汤都是绿的。吃起来很香。
PS,我一直分不清这玩意与沙蚕有什么区别,但是当地人总是说这不是沙蚕,不一样。
2020年了,给大家更新一个冷门一点的,茄柴。
茄子大家都吃过,不过有很多人应该没有想过,茄子杆上那层紫色的皮也是可以吃的。我们村里有人种茄子,从来不会发愁怎么清理地里的茄子秧,因为很多妇女们,会自愿免费处理这些看起来像柴火的茄柴。甚至有时候还要去地里抢,为的就是吃这一点每年只能吃一次的茄柴。
(茄子植株上这层紫色的表皮,就是茄柴啦)
先把茄秧的叶子摘掉不要,然后把摘去叶子的茄秧放在平整的石板上,用棒槌反复捶打。茄秧的表皮比较软,茄秧的里面是类似于嫩木头的结构,很硬。由于软硬度不一样,茄秧的表皮在捶打下就会脱落,这层表皮就是"茄柴"。捶打虽然看上去相当的暴力,而且摘下来的茄柴品相不好,但是这比手慢慢剥可快多了,而且还容易入味。
有的茄秧上还会有长不大的小茄子,我们叫"茄包"。摘下来和茄柴一起洗净,大铁锅里放油烧热,放八角花椒和几片生姜,将茄柴与茄包放进去翻炒几下,然后倒入腌老咸菜的卤汤,如果没有的话可以添水加盐与老抽代替,但是味道根本不一样。老咸菜的卤汤有一种独特的香味,可能,人永远也无法复制岁月的滋味吧。然后就是小火慢慢的煨煮,等待茄柴入味软化,就可以吃了。(当然,咸菜卤汤除了香味,还有超级多的亚硝酸盐,现在才知道不能多吃。。。)
先油烹后卤煮的做法,我们这叫做"炸"。通常用这种手法处理芥菜晒干后的叶子,我们这叫咸菜秧。和咸菜不一样,咸菜秧并不只是干瘪的咸味,而是多了一丝油香和热卤水混合香料的风味。咸菜秧按理说只是做咸菜的附属品,但是有意思的是,大家往往更喜欢吃咸菜秧。
我上小学的时候没有在我们村,而是寄宿在临乡的一所私立学校,这所学校最让我烦恼的就是我总是食堂的饭菜实在淡的过头了,相当于影响我吃饭的兴趣。所以为了保证自己看起来好像营养不良其实就是营养不良的儿子可以多吃点饭,每次过完星期要开学的时候,我妈总会给我装一玻璃瓶的咸菜秧,让我用来慰藉自己口味明显偏重的舌头。
(这就是芥菜,下面的一坨就是芥菜疙瘩,收获的时候,上面的叶子连带芥菜疙瘩顶部一起削下来,晒干就可以做炸咸菜秧了)
跑题了跑题了,应该说茄柴的。炸好的茄柴,味道比咸菜秧要香的多的多,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一年只吃那么几天的原因?总之茄柴的味道是带着类似树皮特有的木头味和茄子的香味,混合在一起的奇怪味道。嚼起来会有一些"shai"的感觉,因为茄子的表皮是很粗糙的。但是又因为小火长时间的煨煮,它的质地已经变得很烂糊,所以很容易下咽。所以吃茄柴并不像是饥荒时代啃树皮的无奈,它更像是一种时令性极强且不易获得的珍馐。
在我的记忆里,由于茄柴的出现时间实在太短,所以就显得很稀罕,稀罕却又很平凡。所以它很适合分享,因为它得来的很简单,但是又很难吃到。所以每次家里做茄柴,都会像过节一样热闹。仔细想想也挺有意思的,有可能单纯的叫爷爷奶奶,堂弟堂妹,他们来家里吃饭,他们也许会来,但是肯定没有"今天我家做茄柴了"这个理由来的让人无法拒绝。人的聚集总是需要一个理由,无论什么理由,对吧。现在想想,那时大家对着桌子上这一大盘子黑乎乎的看起来相当没有食欲的东西,大快朵颐。一转眼,也已经是十几年前了。
——————————分割线——————————
先说点甜品,黍子,甜高粱杆和甜玉米,梧桐花和槐花。(超长的童年杀)
(这是快要成熟的黍子,熟了以后是黄色的)
老家河北农村的,小时候家家户户都要种一分地的黍子,用来在过年的时候蒸窝窝。黍子面和好,包的时候放进煮好去核的大枣,放到大铁锅里蒸。黍子面窝窝蒸出来是特别特别粘的,而且不像玉米面窝窝一样是硬的可以拿在手里吃,它是软趴趴的一坨。一般都是拿两根筷子插起来放在碗里,拿筷子扒拉到碗边一口一口咬着吃。味道也不像玉米面那样粗糙(我们这叫“shai”),而是很润的那种感觉。(蒸黍子面粘窝窝还有一个小窍门,在毡布上铺一层大白菜的叶子,上面再放粘窝窝,这样粘窝窝就不会黏在毡布上。)
网上搜到的黍子面窝窝,用的是切碎的枣,我们那用整个的大枣,而且用量比较多,蒸熟了以后就不是这样挺立的形状了,而是彻底趴成一团。你可以想象图中的窝窝头被压扁了,就是那种样子,越是质地好的黍子面,蒸出来就越软越粘。对了,垫在窝窝下面的,就是亭子盖。
不过现在麻雀太多了,种了也是十不存一,只好去市面上买。但是现在卖的大多都是黏玉米面掺的黍子面,加上现在过年蒸窝窝的人越来越少,渐渐的都快吃不到了。(还好我姥姥每年过年都要蒸一锅黍子面窝窝,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很幸福。)
哦对了,刚放凉的窝窝头,会变得稍微发硬。这时候用手掰成小块,放到油锅里炸,盛到盘子里撒点白糖,这是我最喜欢的吃法,有种特别的焦香味。而且通常我妈在炸窝窝以前会先炸一些自己种的红薯,然后用炸红薯的油炸窝窝,那时候能吃到这些东西,就好像吃炸鸡一样,感觉特别的幸福。偶尔还会炒点红糖黄豆和红糖芝麻饼,虽然现在吃的东西五花八门,自己做的东西,味道也不是超级好吃,但是下厨本身就是一种消磨时光的乐趣。
(甜高粱和普通高粱的区别就是甜高粱的果穗是紧紧的一团,而普通高粱的果穗类似于上图的黍子,是散下来的)
甜高粱在我们这里绝迹的就更早了,往年是在地头的一个畦子里种这种高粱,为的是等高粱收获的时候除了可以给孩子弄点零嘴以外,还可以拿高粱果穗下的那一段秸秆做箅子和亭子盖。
箅子是一层高粱杆用线串连起来,然后根据自家锅的大小做成合适的圆形。蒸馒头包子的时候,先在水已经烧热的锅里放一个“工工”形状的木架子,上面铺上箅子,再铺毡布,淋水,放馒头,盖锅盖,蒸熟。亭子盖是两层高粱杆,一层横一层竖,用线穿好以后是固定的,不像箅子可以卷起来。亭子盖主要用来放准备要上蒸锅的馒头和饺子,以及用作发面缸的盖子。
哦对了,村里我爸爸这一辈和他们的上一代,还会拿去了籽的高粱穗和黍子穗做笤帚,高粱穗硬,适合扫砖铺屋地,黍子穗软,用来扫炕和家具上的灰尘,高粱穗用高粱杆做成长把笤帚,适合站着扫脚下的垃圾,黍子穗用黍子杆扎成短吧,适合拿在手里扫比腰高的地方。
但我记忆最深的是甜高粱的杆,之所以叫甜高粱,不是因为它的籽甜,而是它的杆特别甜。小的时候家里穷,买不起甘蔗吃,就在自家地里种上几十棵甜高粱,也不准备吃高粱面,就是为了给我们这些孩子弄点零嘴。那时候我记得自己经常没事就跑到地里霍霍,折腾半天才能把一根高粱从根弄断,然后就坐在地头上从头吃到根,说实话现在想起来都能感觉到那股甜味,用比较小清新的话说就是“那是我童年的味道”。
不过在我刚上小学的时候,种高粱的人家就已经越来越少,没过多久我就再也没吃过了。
不过幸好还有另一种替代品……玉米杆。
讲道理我这个吃货常年流窜于田间地头,可以说吃过的玉米杆加起来都够一头牛吃一年了……而且我还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那就是……
这两张图是得了玉米黑粉病的玉米植株。一般只有这种玉米杆是最甜的,而且霉包(就是那个白色的不明物体)越大,玉米杆越甜。不过我没有试过这个霉包的味道,有哪位仁兄有大胆的想法你们可以去试试,提一句,这玩意掰开以后里面都是黑色的粉末,所以叫黑粉病。
除了得了黑粉病的,还有就是特别小的玉米杆,结的玉米棒子只有一个拳头大小的那种,玉米杆也是甜的。而且有时候因为这些小玉米还没成熟,还能掰下来回去煮着吃,又是一种零食。
甜高粱杆和甜玉米杆的甜味里,都带有一点植物特有的草腥味,而且如果找到的秸秆太老,里面内瓤的水分就会消失,那时在啃就是干巴巴的一团,什么味道也没有了。
然后可以带来甜味的还有槐花和梧桐花。梧桐树比槐树开花早一点,每当梧桐开花,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每天偷摸爬上树摘梧桐花,把花瓣撕开吃里面那一丁点的花蜜,虽然蜜量特别少,但是梧桐蜜是迄今为止我尝过的最甜的味道了。记忆颇深的是有一次爬上树摘花蜜吃的太尽兴,没发觉有条大豆虫爬到我脖子上了,我一摸,手上传来蠕动的感觉,吓得我手上一用力,把豆虫扔下去的同时自己也从树上摔下来了。然后落下了怕虫子的毛病……(经评论区提示,这是泡桐,但我吃了这么久,居然不知道这玩意和梧桐树的区别)
现在村里的梧桐树也砍的差不多了,而我爬树的技术也是荒废多年,想吃也吃不到咯。
如果梧桐花是甜的话,槐花就是香,槐花的气味实在是太香了。每当槐花盛开的时候,整个村子都会弥漫着那种香味。
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路上要经过长长的一排洋槐林。每当份槐树开花的时候,正好是中午有午休,下午三点才上课的时候。那时候我中午吃完饭就走,和同学们在槐树旁边集合,然后一起爬到槐树上摘一串槐花,一个一个的慢慢放进嘴里。其实槐花并不是特别甜,不过这就是一种游戏,可以吃槐花总比爬上一棵什么都没有的树要强吧。不过因为离学校比较近,所以经常会看到某个班的人全部集中在相近的几棵树上一边吃槐花一边叽叽喳喳的说废话,一班人最重要的就是整整齐齐嘛!
相对于上面所说的几种玩闹得来的食物,山药叶和梗就更像是劳动后的奖励。(我们这把红薯叫山药,土豆叫山药蛋,棍山药叫白山药)
这是山药的茎叶,长期趴伏在地就会长出根,然后长出新的小山药,但是由于一块地的养分有限,这样生长的结果就是等收获的时候只能找到一些比手指粗不了多少的小山药。所以在它的生长过程中需要经常有人翻动山药秧,把刚扎下的根拔起来,避免这种养分浪费的事情。
小时候因为家家户户都种山药,但是爸爸妈妈又很忙,翻秧的活就一直是爷爷带着我和堂弟去做(我家还挖了个山药窖,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玩跑到里面玩捉迷藏)。由于山药秧很结实,也不怕乱踩,只要不踩断就没事。所以我爷爷也乐意看我俩在地里折腾。然后他去掐刚长出来的山药嫩梗和叶子。由于那时候太小,红薯秧对我们来说又长又结实,我俩索性蹲在地里一节节的往上翻,我爷爷就笑话我俩说别人都是翻秧,你俩这是猪拱地。等我俩忙活完了,爷爷也早就掐了一箩筐山药叶了。
油锅烧热下几颗八角,翻动两下把洗干净的红薯叶放进去,加盐翻炒几下,添水小火慢慢煨软,就可以吃了。山药梗因为纤维素很多,所以嚼起来特别费牙,而且如果煨的时间太短,还会不入味。(评论区大佬告诉我要撕去表面的那一层皮,受教了,今年回去做山药梗的时候就试试)但是山药秧有种特别的味道,我说不上来,这次真的不是我童年的幻觉,是真的有……
当然还有一种应该很多人都吃过的东西,榆钱。我看好多答主也都回答过这个,想来作为春天为数不多的美食,应该会有很多人乐得享用吧。想当初作为摘榆钱的主力军,我就是在榆树上练出了一身过硬的爬树技术。然而至今没用这身功夫掏过鸟窝,不仅是我对不能吃的东西没兴趣,而且我对撸狗的兴致远远大于养别的东西。
图上的榆钱稍微有一点点老,嫩一点的还不能舒展的这么大,味道更甜一点。
我们当时是拿一个塑料袋爬上树,顺着榆树细枝的根部到末端一捋,就能捋下一小捧榆钱。如此反复,装满一塑料袋就把塑料袋扎住口,扔给在树下接应的弟弟妹妹(我不傻,不会离地太高就扔的,只有下到必须双手抱树的树干部分时,才会扔)。站在榆树上和槐花开时上槐树,看到的景色是不一样,榆钱开时大部分树木的叶子还没长开,透过高高的榆树,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而槐花盛开的时候,站在槐树上,目光所及之处,是绿叶和白花的海洋。
生吃榆钱会有一点土腥味,但是更多的是甜味,但是没吃多少就会腻,更为普遍的吃法是“蒸”。榆钱用水反复清洗,沥去水分加面粉和一点盐用手拌匀,然后上锅蒸,蒸的时候捣蒜泥,如果没人忌蒜,就把蒜泥倒在蒸熟的榆钱上,同时淋一点热油,拌匀就可以吃了。我喜欢在蒜泥里放一点醋和盐,等吃的时候夹一块蒸榆钱,蘸一点蒜泥吃,也不吃馒头,就这么吃下大半碗的榆钱,喝一碗粥,这顿饭就算吃完了。
这种菜与面粉搅拌蒸熟的食品,我们这叫“Ku Chu”,不仅是榆钱,槐花灰灰菜和老豆角以及一种在我们这叫“扫帚苗”的野菜,都可以这样吃。这其中我最喜欢的是用老豆角,选地里已经膨胀发白的豆角,太老的就剥去皮,只留里面的种子,与其他切完段的豆角一起拌上面粉,剩下的步骤参考蒸榆钱。蒸豆角最好吃的就是种子,特别的面,而且豆角没有其他野菜的那种土腥味,一直是我的最爱。好在我们家每年菜地里都少不了豆角,所以每年都能吃到这样的美味。
其实说实话,以家常的做法炒山药叶,蒸榆钱蒸豆角之类的菜,味道并不会太过出类拔萃。我之所以觉得它们好吃,一是因为它们的时令性太强,一年之中只有很短的时间可以吃到它们;二是因为我在获取它们的过程中一直很快乐,愉悦的心情也会带进饭菜里;三是在那个食物匮乏大棚技术尚不普及的年代,在寥寥无几的菜品中,这些偶尔出现在饭桌上的食物,味道显得独特而出众。如果让我现在去市场上买点山药叶回去自己炒,有可能我吃不下两口就放弃了。
在我还未上小学以前,收割机还没普及到我们那里,每次麦收都是靠手拿镰刀割,然后扎成捆,扔到拖拉机的斗上拉去打麦场,用拖拉机头拉石碾滚压过几遍之后,,把麦秸用铁叉叉起来堆到一旁,趁有风的时候用木锹铲起一锹麦子高高扬起,让风把轻一点的麦麸和碎麦秸吹远一点,重一点的麦籽就会落得比较近,如此反复,就能分离麦子里的大部分杂质。最后装袋运回家,晒干以后放进粮囤里,麦收就算结束了。(粮囤是由大概长一点五米,宽七十厘米的铝板围成的大圆环,一般五个圆环套成一个粮囤,根据需要可以增减圆环的数量,圆环之间有特殊的卡扣形状以便固定。)
一般这个时候,地里,路边,离地不远的打麦场上,到处都是劳作的人们,野兔很容易在地里受到惊吓,惊慌失措的乱跑,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哪个走狗屎运的家伙一把扑住,晚上又是一顿美餐。我至今难忘的一只野兔子就是在打麦场上帮忙扫麦籽的时候,不知从哪边跑来一只野兔子,被我爸一扫帚给拍死了。那时候我爸还纳闷这兔子这么肥,而且这么容易死。结果等晚上开膛的时候,一刀滑下去,里面露出了一串好像葡萄一样的小兔子……那时候全家吃肉的喜悦一下子就消减了不少。但是事已至此,总不能扔了吧,最后还是用五脏庙超度了它。
野兔子大部分是这种草黄色的,偶尔见过几只灰兔,但是特别少。兔子肉的脂肪特别少,吃起来特别劲道。
当然我小时候吃的野兔子是很多的,总不能都是傻兔子一只只的自己撞上来的。那时候我爸在拖拉机后面那个一直转的轮子上装上一圈三角带,另一边连着一个小型发电机,专供一个大度数氙气灯。晚上开着拖拉机出去,等到了地头,就把大灯打开,照到兔子的眼睛,它就会站在原地不动,而且在反光下看起来像两盏明灯,特别显眼。小时候村里还有一人多长的能打铁砂和钢珠的火铳,也不知道我爸从哪借来的,就用火铳一铳过去,下去捡兔子。后来不让用火铳了,就换成用狗追了。
那时候父亲总是在割完麦子和收完玉米以后的晚上出去,那时候地里没有遮挡物,大灯一亮可以照很远。凌晨回来,剥皮开膛,在院子里用斧头斩成小块,收拾完了放进锅里,放上炖肉用的香料包,加水,灶膛里放细柴点火然后慢慢添粗柴。这时候差不多我妈就该醒了,然后吩咐我妈什么时间放盐添水,开锅多久换小火,然后他就洗漱补觉去了。一般差不多要七八个小时,这一锅三四只兔子才能炖透,那时候我都是闻着香味起床的,我妈一见我起来了,就掀开锅盖给我夹一块肉给我尝,还笑着问我是咸是淡。但我总是三口两口连嚼的时间都恨不得省去就咽下去,根本尝不出个滋味。而且我爸很介意我妈根据我的口味来放盐,因为我比较喜欢吃咸的,我爸口味比较淡,总说盐放多了肉就太紧,吃起来就不好吃了。但是我妈总是习惯性的问我,我说不上来就再给我夹一块,让我慢慢吃,尝出咸淡了告诉她,虽然我妈也从来没听过我“再多放点盐”的建议……现在回想起来,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更新——
深夜通读了一遍自己写的这篇答案,突然觉得自己跑题严重。食物和它们的味道似乎不是主角,我花了更多的篇幅来叙述获取它们的方式,以及我自己的故事。不过这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我自己并不是什么老餮,对于食物味道的描绘并不能精准又详细,只会说“特别的香味”,“独特的味道”之类的苍白词语……
还有很多小伙伴评论说自己经常吃这些东西,其实你们有没有发现,从我们这一代开始,已经逐渐开始远离与农耕有关的生活了。我连哪个节气该种大白菜都想不起来了,挥动锄头松土锄草这种事也不再得心应手,更别提去地里辨别野菜上树摘榆钱了,有时候就算有那个心思,却也没有时间了。所以从这个方面看,这些在我们看来这些“理所当然”的可以吃的东西,也许在下一代的眼里,和普通的野草并不会有太大区别。
更正:为了考证自己先前的回答是否正确,我专门去孔夫子旧书网买了一本陈万青的《鲸与捕鲸》,
原答案中写的食材是须鲸下巴表皮褶皱;事实上须鲸下巴表皮的褶皱确实可以做成熏肉和咸菜,但是根据印象中老人的描述,他们指的应该是鲸鱼背鳍和尾鳍制成的拌菜,具体做法如下图所示:
事实上对于将鲸鱼背鳍和尾鳍作为食材,在日本也是有的,但是主要是作为刺身或者直接烤着吃(如下面链接所示,没字幕而且广告有点多。。),而只有中国人会选择做成拌菜;
书中关于鲸鱼肉的做法:
可以看出虽然中国人大量食用鲸鱼只有几十年时间,但是当年对于如何烹饪鲸鱼使其符合中国人的口味上还是有相当多的研究的。
关于鲸鱼的其他食用价值,书中在这幅图里进行了分类:
个人认为这张图可能是源自日本关于鲸鱼用途的相关书籍,或者可能是进行了一定的借鉴;可以看到在图中除了对我先前所说过的鲸肉和尾鳍以外,原答案中说的须鲸下巴的褶皱,也是可以作为熏肉和咸菜食用的,这个我小时候吃过,味道像肘花;此外,图中画出的可以作为咸菜和调味料的“芜骨”,经过百度之后我发现这个实际上是日本的一种叫法,指的是鲸鱼头骨的骨髓,如下图所示:
可见日本不愧是食用鲸鱼有几百年历史的国家,对于鲸鱼哪里能吃,怎么吃更好吃这一点上确实比我们懂得更多;
《鲸与捕鲸》这本书出版于1978年,是我国出版的第一本也是最全面的一本描述捕鲸和鲸鱼应用价值的书,下面上传几张我拍到的书中内容:
以下是书中关于鲸鱼食用等价值的部分描述
以下是关于如何活捕海豚的描述:
以下时关于如何捕鲸的描述:
下面是原答案,我就不修改了;
说一个曾经昙花一现,将来可能再也吃不到的食材:
须鲸下巴那部分表皮的褶皱,剥下来以后可以用盐腌制当咸菜吃;在一些比较老的动物学和博物学书里对这一点都有描述;
大学毕业以前在辽宁听很多老人都说吃过这东西,具体味道如何不知道,貌似比较有嚼头;
中国古代历史上捕鲸一直是一项很冷门的行业,新中国成立后曾经一度发展过捕鲸业,甚至有过专门的捕鲸船队,但是仅仅运行了20年左右就因为全世界海洋中鲸鱼数量的剧减从而很快停止,而国人对鲸鱼的食用和工业价值的开发也仅限于那20几年的时间;
拿鲸鱼皮做咸菜这种做法通常也只存在于对动物能好怎吃极为关注的中国人群中,而随着捕鲸业的停歇现在全世界每年捕鲸的数量极少,在中国用来食用更是不现实的事情;更重要的是,鲸鱼皮本身就是一种冷门食材,它的选材取材和腌制的方法在当年就很少有人掌握,现在估计已经失传了,将来再重新开发估计也是不太可能。
本站所有内容均为互联网搜索引擎提供的公开搜索信息,本站不存储任何数据与内容,任何内容与数据均与本站无关,如有需要请联系相关搜索引擎包括但不限于百度,google,bing,sogou 等
© 2025 tinynews.org All Rights Reserved. 百科问答小站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