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2022 年美国工资通胀螺旋上升的风险有多大,其中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信息?

回答
2022年美国工资通胀螺旋上升的风险,以及值得我们关注的关键信息,这绝对是当下最受瞩目的经济议题之一。很多人都在担忧,是不是工资上涨得太快,反而会点燃更猛烈的通胀大火,然后为了跟上通胀,工资又得涨,如此恶性循环,就像个失控的陀螺一样。

风险有多大?这是一个动态且复杂的评估,但我们可以从几个维度来理解:

目前的情况: 在2021年末和2022年初,美国确实经历了一段工资增长相对强劲的时期。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劳动力市场极度紧张。疫情后的经济复苏比很多人预期的要快,企业需要人手,但同时也有相当一部分劳动者因为各种原因(比如健康担忧、提前退休、育儿需求等)选择退出劳动力市场或者减少工作时间。这种供需失衡就推高了工资。尤其是在服务业和低技能岗位,涨薪幅度更为明显,因为这些行业的劳动力短缺尤为严重。
通胀本身的作用: 通胀就像是燃料,它让人们感觉自己口袋里的钱越来越不值钱。为了维持原有的生活水平,工人自然会要求更高的工资。如果企业为了留住员工或者吸引新员工,不得不提高工资,那么这些增加的成本很可能又会转嫁到商品和服务价格上,从而进一步推高通胀。这就形成了所谓的“工资物价螺旋”。
央行的担忧: 美联储高度警惕这种螺旋上升。一旦工资和物价之间形成这种自我强化的循环,那么控制通胀的难度就会大大增加。美联储的目标是让通胀回到2%的目标水平,而工资物价螺旋会使得这个目标更加遥远。他们通过加息来给经济降温,其中一个重要考量就是冷却劳动力市场,从而缓解工资上涨的压力。
历史经验: 上世纪70年代的美国就曾陷入过严重的工资物价螺旋,那是一段痛苦的经历。虽然2022年的情况与70年代有许多不同(比如工会力量相对减弱,企业定价能力等),但历史的教训仍然是大家关注的焦点。

有哪些值得关注的信息?我们可以从以下几个关键点去观察和分析:

1. 劳动力市场的紧迫程度(Labor Market Tightness):
职位空缺数量(Job Openings): 如果职位空缺数量居高不下,说明企业招聘困难,这会迫使它们提高工资来吸引人才。
失业率(Unemployment Rate): 低失业率通常伴随着工资上涨压力。
辞职率(Quit Rate): 高辞职率意味着员工对工作机会充满信心,愿意跳槽去寻找更高薪或更好的工作,这也会推高整体工资水平。
劳动力参与率(Labor Force Participation Rate): 如果参与率持续低迷,意味着潜在的劳动力供给不足,同样会加剧市场紧张。

2. 工资增长的性质(Nature of Wage Growth):
是普遍性还是结构性? 要区分是所有行业、所有技能水平的工资都在上涨,还是主要集中在某些特定行业(如服务业)或特定人群(如低技能工人)。如果是后者,可能更多是结构性调整,不一定会引发全面的工资物价螺旋。但如果出现普遍性的、不与生产力增长相匹配的工资上涨,那风险就更大。
与生产力增长的比较(Wage Growth vs. Productivity Growth): 这是最关键的指标之一。如果工资增长的速度远远超过了劳动生产率的增长速度,那么企业为了维持利润,很可能就会提价。理想情况下,工资增长应该与生产力提升同步,这样才能实现“真实的”购买力提升,而不是简单的价格转移。
“追赶性”工资增长还是“前瞻性”工资增长? 最初的工资上涨可能是为了弥补过去的通胀损失(追赶性),但如果企业和工人都开始预期未来更高的通胀并以此作为工资谈判的依据(前瞻性),那就更容易形成螺旋。

3. 企业的定价能力和成本转嫁(Pricing Power and Cost PassThrough):
企业能否轻易地将更高的工资成本转嫁给消费者? 这取决于市场竞争程度、消费者对价格的敏感度、以及企业自身的利润空间。在某些领域,企业可能由于竞争激烈而难以完全转嫁成本,这会压缩其利润,并可能迫使它们放缓招聘或寻找更低成本的生产方式。
利润率的扩张(Profit Margins Expansion): 如果企业在推高价格的同时,利润率也在显著扩张,那可能说明工资上涨并不是唯一的驱动因素,企业的定价能力在其中扮演了更重要的角色。一些研究和分析会关注企业的利润率变化,以此来判断工资上涨是否是通胀的主要“推手”。

4. 通胀的预期(Inflation Expectations):
消费者和企业的通胀预期有多高? 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维度。如果大家都预期未来通胀会很高,那么工人在谈判工资时就会提出更高的涨幅,企业在定价时也会更激进。这种预期的自我实现效应是工资物价螺旋的关键驱动力。
美联储如何锚定通胀预期? 美联储的首要任务之一就是通过其政策和沟通来管理和稳定通胀预期。如果公众和市场相信美联储有能力控制通胀,那么工资和物价螺旋形成的概率就会降低。

5. 货币政策的有效性(Effectiveness of Monetary Policy):
加息的效果如何显现? 美联储持续加息,目标就是通过提高借贷成本来冷却经济需求,包括劳动力需求。我们需要观察加息的效果能否逐步传导到劳动力市场,减缓工资上涨的速度。
“软着陆”还是“硬着陆”? 美联储能否在控制通胀的同时避免经济衰退,将直接影响到工资增长的可持续性。如果经济大幅下滑,失业率飙升,那么工资上涨的压力自然会消退。

总结一下,2022年美国工资通胀螺旋上升的风险是真实存在的,但其最终能否形成并持续,取决于劳动力市场供需的动态变化、工资增长的性质与生产力增长的匹配程度、企业的成本转嫁能力以及最重要的——通胀预期的管理。 很多经济学家和政策制定者都在密切关注上述这些指标,试图预测和评估这种风险。这不像是一个简单的“是”或“否”的问题,而是一个需要持续观察和判断的复杂过程。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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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大家关注一下领英的高级经济学家 Guy Berger。此君07年获得耶鲁大学经济学博士,之后在BoA与苏格兰皇家银行当了九年的经济学家,现在又在美国最大招聘平台当小领导,掌握了最优质的劳动力市场数据。所以他的发言应该格外被关注。

每个月美国劳动统计局(BLS)发布CPI和劳动力市场数据后,他都会在领英发一篇帖子点评一下。每个月,领英也会发布基于他们独家数据的劳动市场报告。2021年中旬以来,Berger就在宣传一个观点:目前美国的劳动力市场正在经历一个“大洗牌“(the Great Reshuffle),即辞职和招聘同时上升。

下图是雇佣与辞职数据图。蓝色为新冠以后的实际数据,而橙色为BLS模型预测的数据。BLS模型中的参数主要是基于新冠危机之前的数据,因此,实际值与预测值之间的差距衡量的就是疫情对于劳动力市场的影响。

从图中可以看到,实际的雇佣与辞职比率远高于预测值。这种现象的背后有三股力量在驱动:

(1)高技能劳动力市场需求旺盛,而人们也乐意在这种环境里跳槽提高收入。

比如量化投资行业在过去的几个月内,因为市场波动大,宏观环境也充满不确定性,各家基金不断招兵买马以求自己可以在新环境中生存下来。科技行业自不必说,股票大涨招人成本下降很多,另外疫情也推动了很多新的商业模式支持这个行业扩容。然而这个群体的占比很小,因此对工资通胀不会起到决定性作用。

(2)中低技能劳动力市场中,人们更倾向于保全自己和家人的健康,而不是为了工资去冒险。

这部分人群占了更大的比例,并且因为有的工作内容价值和门槛很低,需要让人们回到工作岗位的成本也相对高很多,可能是推动工资上涨的最大因素。

(3)居家办公现在也成为了很多人换工作的原因之一。

斯坦福大学的Nicolas Bloom与其合作者疫情以后就开始研究美国人的工作模式是否会因为疫情而彻底改变。最近Berger也转发了他的一张图,说的是目前居家办公已经成为了最主要的离职理由。但我同时也看到Berger分享了另一则报道,那就是享有居家办公权力的人,大多都是工作较好收入较高的那部分,因此占比较少。对于这部分人来说,加薪也许不是跳槽必须的条件。

基于以上分析,决定工资通胀是否会持续的一大要素就是疫情是否能尽快结束,因为这对中低收入者进入劳动力市场的成本影响最大。

那么目前美国是否会快速结束疫情?虽然目前Omicron的新增并没有降低至去年11月份的水平,但是美国政府从上周开始,已经宣布室内不需要强制戴口罩了,供给侧的问题貌似会很快得到缓解。


但劳动供给侧只是硬币的一面,我们还要看另一面:劳动力需求是否还会和以前一样。

虽然目前劳动力缺口仍然很大,但是从2021年6月以来,企业没有继续增加招聘岗位,而新增就业人口比例开始出现下滑。与此同时,离职人数却依然在稳步攀升,目前已快和新增就业人口持平。这意味着雇员不想去上班的同时,雇主可能也在削减未来的员工预算。


那么2021年6月开始发生了什么?

2020年9月我写了这个回答:如何看待美联储称2024年前都将保持0利率?

而2021年六月则是:6 月 17 日美联储决议声明,预计 2023 年底将有两次加息,会对美股、黄金、比特币有何影响?

从2020年9月份的保持0利率到23年底,到2021年6月宣布会至少加息两次,“暂时的”通胀问题已经开始影响货币政策的走向。所以从那时开始,虽然风险资产投资者并不认为股市需要调整估值,但是预见到加息即将来临的实体企业主们,却知道未来不但是用工成本会上涨,原材料价格会上涨,融资成本也会上涨。勒紧裤腰带,不随便增加headcount的日子已经到来。

进度再拉到2021年12月,CPI过7%的背景下,美联储强硬的态度下,美国的实体业主们会变得更乐观吗?

所以总结下来,疫情以后的美国实体经济很尴尬:

  1. 疫情之后的种种刺激措施,制造金融资产泡沫的效果要远大于推动实体经济发展的成果。财政支票是真的发到了民众手里,然后这些钱可能直接跑到股市里、NFT里去制造泡沫了。而那些央行开设的小企业信贷支持项目(Main Street Lending Program),则无人问津。[1]
  2. 刺激了半天其实也没法把中低收入者拉回就业岗位上,反而被供给侧通胀逼迫加息。
  3. 给定当前的资产泡沫,和一些隐藏的高杠杆风险,加息就可能要面临系统性金融动荡。这对于消费和投资都是不好的事情。

结论:处理新冠危机的正确方式是戴口罩,而不是发支票。

最后,说一个我的大胆预测:未来的几个月,劳动者的议价权会随着“疫情好转”而逐渐消失,劳动供给约束缓解;同时,企业的用工需求也会在加息环境中下降。所以工资通胀压力并不大。加之消费会被资产价格调整和通胀的压力打压,螺旋效应很难形成。看会不会被打脸吧。

Appendix

一些BLS数据细节。

领英的劳动力市场报告:February Workforce Report 2022。他们的结果显示一切向好。

参考

  1. ^“美联储虽然推出了6000亿美元额度的针对中小企业的贷款项目(Main Street Lending Program),但是到目前为止只借出去了14亿美元。也就是说,企业也看不到借钱的意义,因为没有投资和增长的动力,干嘛还要背负一堆债务?更有意思的是,联储和负责执行MSLP的商业银行都谈好了,不允许这部分贷款有违约情况。虽然听起来非常严格,但是哪有企业去借贷就想着自己一定要违约的?还不是前景不明朗,自己也不知道借了还能不能还上?”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421522650/answer/148304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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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大城市房租大约一千,生活开销大约一千五到两千。

最普通的连锁超市营业员收入大约三千多四千。

特别特别节约的话,每个月能存几百块。

这工资肯定会涨,不涨招不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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