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生物学的论文为啥难以重现?

回答
生物学论文的重现性问题,绝非单一因素所致,而是科研实践中诸多环节交织缠绕的结果。这使得原本应是严谨可信的科学发现,在他人手中却屡屡“失灵”,其背后原因复杂且深刻。

首先,实验设计的复杂性与精细度是重现性的一个重要基石。生物学研究的对象千差万别,从微观的基因、蛋白质,到宏观的细胞、组织、器官,乃至完整的生物体,它们都处于一个动态、互联的系统中。这意味着,一个看似微小的变量变动,都可能对实验结果产生显著影响。

样本的异质性(Variability):无论是从自然界采集的生物样本,还是实验室培养的细胞系,都天然存在个体差异。即使是同一批次、同一来源的细胞,其生长状态、基因表达、代谢通路等也可能存在细微差别。研究者在描述样本时,可能难以完全捕捉和传达这种异质性的全部细节。例如,描述一个动物模型,仅仅写“小鼠”是不够的,还需要明确其品系、年龄、性别、饲养条件、来源实验室等,而这些信息中的任何一个细微之处,都可能影响到实验结果。
实验条件的微妙之处(Subtle Confounding Factors):生物体对环境极其敏感。温度、湿度、光照、震动、空气质量,甚至研究者进行操作时的情绪、节奏,都可能成为潜在的“混淆因素”(confounding factors)。论文中往往只能概括性地描述这些条件,例如“在37°C恒温箱中培养”,但并不能详尽说明恒温箱的具体型号、品牌、校准频率,或者培养箱内不同位置的温度是否存在差异。这些被省略的细节,恰恰可能是影响结果的关键。
试剂和耗材的批次差异(BatchtoBatch Variability):生物学实验高度依赖各种化学试剂、抗体、酶、培养基等耗材。这些试剂的性能会随着生产批次、储存条件、保质期等因素而变化。一个在某个批次试剂上效果显著的实验,换了一个批次,可能就完全失效。论文中通常只会注明试剂的名称和供应商,但很少能追溯到具体的批号。
操作流程的精细化(Procedural Nuances):许多生物学操作,如细胞培养、移液、染色、成像等,都包含一系列精细的步骤。例如,细胞传代的频率、消化细胞的消化液浓度和消化时间、洗涤细胞的次数和缓冲液种类,这些都需要经验积累才能掌握。论文通常会以简洁的语言描述这些操作,但实际操作中,关键的“手法”和“感觉”难以完全文字化。

其次,数据分析和统计方法的复杂性,也为重现性设置了障碍。

复杂的算法和软件(Complex Algorithms and Software):随着高通量测序(NGS)、单细胞测序、成像质谱等技术的兴起,生物学数据分析变得日益复杂,需要借助各种定制化的脚本、算法和软件。论文中可能只能提及所使用的软件名称和版本,但隐藏了大量参数设置、数据预处理步骤、通路分析的数据库选择等。不同的参数设置,可能导向截然不同的结论。
“P值操纵”(phacking)和选择性报告(Selective Reporting):研究者在数据分析过程中,可能会尝试多种统计方法或数据子集划分,直到找到具有统计学意义的结果。这种“试错”过程如果未被透明地报告,就会导致其他研究者难以复现找到的“显著性”结论。同样,研究者可能倾向于只报告支持其假说的结果,而忽略那些不显著或不支持的结果,这也会误导他人。
数据可视化和解读的差异(Differences in Data Visualization and Interpretation):即使是相同的数据集,不同研究者在可视化方式和解读角度上可能存在差异,从而影响对结果的判断。

再者,研究成果的“可操作性”和“可传递性”也存在天然的挑战。

知识和技能的传递(Transfer of Knowledge and Skills):许多生物学实验高度依赖研究者的经验和技术。一个经过多年训练的博士后,其操作的熟练度和对实验细节的把握,远非新手能够比拟。这种“默会知识”(tacit knowledge)难以通过论文来完整传递。
模型系统的可用性(Availability of Model Systems):某些研究依赖于特定的动物模型、突变株或细胞系。如果这些模型在论文发表后不再可用,或者获取途径受限,那么重现实验就变得非常困难。
研究的“前沿性”与“不确定性”(Cuttingedge and Uncertainty):生物学作为一门仍在不断探索的学科,其研究前沿往往伴随着高度的不确定性。一些实验可能依赖于尚未完全成熟的技术,或者在某些关键步骤上存在“瓶颈”。当论文发表时,这些瓶颈可能尚未完全克服,导致重现性下降。

最后,发表压力和学术环境也间接促成了重现性问题。

“快节奏”的科研文化(FastPaced Research Culture):为了快速发表、获得资助和晋升,研究者可能倾向于选择“容易”出结果的研究方向,或者在实验未完全优化的情况下就进行初步发表。
对“阳性”结果的偏好(Preference for Positive Results):学术界和资助机构通常更倾向于支持和发表“阳性”结果,即那些能够支持假说、产生突破性发现的研究。对“阴性”结果(unsuccessful experiments)的报告不足,也导致了科学知识体系的不完整,增加了重现的难度。
数据共享和方法透明度不足(Lack of Data Sharing and Methodological Transparency):尽管近年来数据共享的呼声越来越高,但在实际操作中,许多研究数据和详细的实验协议仍未完全公开。这种“黑箱”操作,极大地阻碍了他人对研究的验证。

总而言之,生物学论文的重现性困境,是科学实践中一个系统性的挑战。它要求我们在追求科学发现的同时,也必须高度重视实验设计的严谨性、操作流程的精细化、数据分析的透明化,以及知识和技能的有效传递。只有当整个科研生态系统在这些方面都做出实质性的改进,我们才能更有效地构建一个可信赖的、不断前进的科学知识体系。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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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些生物实验的可重复性很低,甚至在事实上不可能重复,造成相关论文复现困难。

  • 生物是极度复杂的,不确定性非常巨大,同一个生物在同一刺激下的表现可能出现极大的变化,更别提同种生物的多个个体、不同种生物的大量个体、整个生态系了。
  • 生物学的理论体系尚不完善,论文的正确性高度依赖重复实验来验证。然而,生物实验所用的一些仪器和方法是极度复杂的,大范围调查的样本更是难以复制甚至没有条件被复制的。

你可以考虑“某个团队在地球另一面观察那里特有的物种取得的数据,你要怎么获取”“某个团队在某个物种灭绝之前用最后的种群做的实验、用一只特定的天才个体所做的认知能力实验,你要去哪找实验对象”“某个团队投入大量经费和人力收集的海量数据,你要怎么搞经费,就算搞来了经费又怎么去搞一样的样本群体”之类。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趋势一致就是重复验证。一次两次做不出来,你可以说是对方做实验的技术太差,要是大量的实验室都做不出来,“在统计学上连趋势都不一致”,别人怀疑你造假是理所当然的——实际上,我们平常说“A论文的结论被B论文证实”的时候,也不会要求两篇论文从同一个角度出发、拿完全一样的材料和方法来做,你可以有不同的假设或实验目的,使用不同的材料或方法,最终得到在某个方面相同或相似的结果。

  • 具体到裴钢的问题上,GPCR蛋白在自然界似乎都是七重跨膜才有功能的,但自然选择塑造的生物体的许多功能是冗余的,裴钢1999年发表的论文显示“将GPCR蛋白的一部分切掉,跨5次膜,也有功能(且和7次相当)”。其实是有一些外国实验室做出来过和裴钢论文相似的“GPCR蛋白没有七重跨膜也可以有功能”的,“跨膜次数比他更少而有功能”的实验都有过,只是大部分情况下不会有这种结果,并非“世界公认必须跨7次膜”,饶毅一开始说的这些确实没有充分的说服力,所以他还是谈了“重复”的问题——这实验的条件没有高到难以重复的地步
  • 道德委官员对着一个可以重复验证的生物实验谈“生物实验不一定讲究可重复性”,这说法有“因为人力无法搬动冰山,所以有人说他搬不动雪糕也完全正常”的嫌疑。

道德委官员所说的“重复二十年(前)的实验,无论结果如何,都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可能是想表达“过去这个领域没有定论,所以实验做坏了也敢把错误结果当成正确的给报出来,现在可就不敢了”——毕竟,“学术造假”的定义需要“有意造假”,你“不小心做错了实验”或“水平不够、瞎做的以为没问题”,都不算是学术造假。但这句“重复二十年”云云的适用范围是不能随意推广的:生物学界同一个东西反复横跳并不少见,做过了的实验完全可以再做。

生物科研领域的成果转化为技术的路途遥远,且本身的失败率极高。对造假和甩锅有利的是,成果转化失败可以归结于其他原因,例如产业机器的性能有问题、操作人员学历不够、统计工具有问题、统计学有问题、统计学创始人的人品有问题。你不需要为此负责。如果你觉得造假快要被发现了,你可以主动撤稿,在撤稿公告里说“因为我们后续试验无法复现,所以很遗憾地撤稿”——读者往往看不出来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无法复现。

相对的,在大学和实验室里,如果你的文章能在高影响因子的期刊上发表,你往往会更容易获得名利。无论中外,你都可以看到凭借发表文章拿到资助、评上职称、得到更好的工作机会的情况。

结果是,在生物领域,你造假的技巧越高,为此承担后果的可能性越低,引起一些专家不断造假、成为造假领域的专家,进而导致“你不造假,在同行竞争中往往要落后,甚至连研究经费都拿不到”的情况,引起恶性循环。造假的实验数据,你自己做一遍在正常情况下不能复现是很正常的,除非你跟着一起造。

在文章造假方面,发表的文章出了问题,你还可以先怪期刊的排版有问题,再怪来自他人的数据有问题,然后怪数学工具有问题并追溯到统计学的创始人的人品问题——反正你没有问题。“图片误用”这个借口,在这一系列甩锅大法里是比较低级的:很难归结为期刊排版错误,更难以归结为来自他人的数据、数学工具和统计学创始人的问题,你都很难解释“你的学生”是怎么“无意地将错误的图片翻转、旋转再使用”的。如果你先让所谓“最高规格的学术审查机构”使用这种低级借口,再说该机构下的判断便是最后的判断,那么你被大众唾骂的时候就不要吃惊。

不要忘记“图片误用”的那几位大拿受到的惩罚之轻微。这有明显的遮遮掩掩、纵容包庇的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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