泻药。
两种情况都有可能,而且都有相关例子。
第一种情况:有对照语言协助破译。
这种情况很常见,比如埃及的圣书字就是这么破译的。
1799年拿破仑军队占领埃及时,法军在罗塞塔地区无意间挖出一块大石头,就像下图这样:
这块黑色的石碑上面刻着三种文字,头两种文字不为人所知,第三种文字是古希腊语,是人类已知的语言。
考古学家通过对希腊语的研究,发现这块石碑应该是托勒密五世颁布的一条政令,用三种语言分别对应写成的。
虽然人们知道了这块罗塞塔石碑的内容,然而对上面两种文字还是毫无头绪,除了知道它应该是古埃及人使用的语言外,一无所知,直到考古学家发现了这样一个规律:
古埃及法老的名字会被框起来,像这样
这样做的主要原因是古埃及人相信名字是有魔力的,如果你的名字没有留存下来,来世就无法回到人间。
既然从希腊语中我们已经找到了托勒密五世的名字,拿着这个名字去和框里的象形文字做一个对应即可,就这样,学者把一些法老的名字对应的写法找出来了。
但即便如此,距离破解古埃及语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单单找到几个希腊化时期法老名字并不能帮助学者继续前行。
就在此时,法国的一位天才学者商博良Champollion出现了。
商博良发现,古埃及语的符号有1419个,而对应的希腊语单词是486个,如果古埃及语的象形符号真的是一个符号表达一个意思,这其中的数量差距也太大了。
于是,他开始往另一种方向思考,或许这些符号不一定都表意,也有可能表音,就像拉丁字母一样。
后来的研究事实证明他的猜测完全正确。
他将那些已经找到的一些法老象形文字名与希腊名进行比对,把象形符号和字母一一对应,结果都可以对得上。
这说明希腊化时期的那些法老的名字都是把象形符号当做字母一样使用和拼写,每个象形符号都可以对应上一种发音。
就这样,希腊化时期法老的名字就被一个个破解出来了,由此建立了一张象形符号与字母对应的字母表。
然而希腊化时期的法老都是外来的法老,他们都是希腊名,因此埃及人面对舶来品时才不得不这么做。那么,本土单词呢?
举个例子,我们今天用沙发来表示sofa,因为中文没有这个单词,于是就用了发音相近的字来表示,沙=so,发=fa,而本身就有的本土词汇就没必要这样做了,也就是说,即使我告诉你日=sun,月=moon,并不表示发音一定就是这样对应的。那么古埃及的象形文字究竟在表达本土词汇的时候是像英语那样表音呢,还是像中文这样表意呢?
商博良在一位本土法老的名字上找到了突破口:
商博良发现,第一个符号是一个太阳,太阳在科普特语——古埃及语的一种保存至今的方言中读作ra,而埃及神话中的太阳神也叫拉(ra)。
后面两个像钩子一样的符号是已经被破译出来的s。
也就是说,上面这个符号应该是ra_ss。
而在古埃及诸法老中,有这种名字的法老只有一个:拉美西斯Rameses。
疑问终于解决,不仅仅是希腊法老,埃及本土的法老也用这种拼音方式书写的,也就是说,埃及象形文字并不是全表意,而是有其表音的成分。
以中文为例,“洋”字分为“氵”和“羊”两个部分,水部表意不发音,羊部表音,而古埃及象形文字恰恰就是这样一种跟中文六书构词相似的文字。
这个大发现全面推动了古埃及象形文字的研究工作,找到这种规律后,整个古埃及语的破译难度大幅降低,古埃及象形文字就这么被破解了。
第二种情况,完全没有对应语言比照的情况,文字未知,语言未知
这种情况下要破解文字非常困难,但是也不是不可能,比如克里特岛的线性文字B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破解的。
当考古学家发掘出线性文字B的时候,不知道这些符号是什么,也不知道它对应什么语言。
线性文字B大概是这样的:
出土的符号大概有88个左右,一个美国女性考古学家Alice Kober就是在这种完全空白的情况下,通过严密的逻辑推理,开启了线性文字B的破解之门。
Kober通过整理归纳,发现很多词组的出现都有一个这样的规律:
词组前面的部分不变,后面的部分发生规律变化。
她猜测,这个应该是词形变化,就像我们今天英语第三人称单数要加s,过去时要加ed一样。
也就是说,前面不变的部分应该是词干,后面发生规律变化的部分是词缀。
然而,她发现,其中一些位于词干和词缀之间的字符变化比较奇怪,它看上去既不像词干,又不像词缀。
于是,她猜想,可能每一个符号并不表示一个辅音或者元音,而是表示一个音节,也就是辅音+元音的组合。
可能这么说你不太理解,我用日语来做一个例子就能马上明白了。
比如,假设我有这么一个单词词干hakan和另一个词干mahik
第一人称单数词缀加ate,即hakanate和mahikate
第二人称单数词缀加ese,即hakanese和mahikese
第三人称单数词缀加i,即hakani和mahiki
如果按照日语的五十音图去对应,即
ka=か,ke=け,ki=き
se=せ
te=て
na=な,ne=ね,ni=に
ha=は,hi=ひ
ma=ま
那么上面三组单词就对应拼写为:
hakanate=はかなて mahikate=まひかて
hakanese=はかねせ mahikese=まひけせ
hakani =はかに mahiki =まひき
可以看到,前两个字符不变,是词干部分。
最后一个字符变化是规律的,第一人称单数总是て结尾,第二人称单数总是以せ结尾,然而问题在于第三个字符没有规律。
这就是当时Kober的假设,因为每一个符号代表一个辅音+元音的模式,所以第三个字符的辅音其实是词干部分,而元音则属于词缀部分,因此出现了不规律的现象。
线性文字B的符号正是跟日语的假名一样,是一种音节符号。
虽然她猜测出来这是一种音节符号,而且也做了一个对应表,表明哪些符号有着相同的辅音,哪些符号有着相同的元音,然而她只知道这些符号有着共同的辅音或元音,具体这个辅音或元音是什么却不得而知。
可惜她在1950年由于癌症去世了。
Kober去世后,一位英国建筑师Michael Ventris成功地破解了线性文字B。
大家如果看日语的五十音图就会发现,ぁぃぅぇぉ这开头的五个假名分别是a,i,u,e,o,它们都是单独的元音,并没有辅音。
Ventris认为,在那些线性文字B的字符中,一定有一些字符是只代表元音,而没有辅音的。
他发现,有5个符号只出现在单词词首,在词中或词尾都不曾出现,他猜想,这5个符号正是单独表示元音的符号,因为如果元音在词中或词尾的话,就会与辅音相连接,变成其他辅音+元音的符号。
他发现有一个四音节的单词,其中第一个音符只出现在词首部分,看来是以元音开头。而这个单词只出现在关于克里特岛上的材料当中,如果是一般性词汇,那么其他岛屿上出土的材料应该也存在,他做出了一个相当牛B的猜想,这个单词应该表示克里特岛上的某个地名,所以只在克里特岛的材料中才出现。
而克里特岛中以元音开头的地名只有Amnisos,于是他把四个音节分别对应上a,mi,ni,so,这样,m,n,s行和i,o列的关系就全对应上了,接着他又拿着这个对应关系把另外一个地名konoso破解出来。
就这样,一个又一个符号的读音被解析出来,线性文字B就此破解完成。
最终,人们发现,线性文字B其实是一种用来记录希腊语的书写文字,列表如下:
当然,目前也有尚未破解的文字,比如线性文字A,是克里特岛上发现的另外一种文字,学者用线性文字B去对应发现对不上,因此可能不是希腊语,而是另一种未知语言。
可以这么说,第一种情况,有对应已知语言的情况下,基本上都可以破解。
第二种情况就未必了,有像线性文字B这种依靠严密的逻辑推理被破解出来的,也有像线性文字A这种目前尚未破解的,另外比如印度河文字目前也没有被破解,就连它所属语言都还有争论,有的认为是达罗毗荼语,有的认为是蒙达语,还有的认为是前雅利安语。这些尚未破解的古文字可能需要一个机缘之下的巧合或者更多的考古发现吧。
如果把情况想象得极端,也就是单独的纸张上写满这种语言,没有考古发现,没有对应地理情况,没有相关史料,连语言都是人类目前未知的,如果是这样的话,破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能能识别出一些套路,然而深入到具体意思恐怕很难。
至于计算机处理,目前没这种可能,只能做到归纳和总结出一些规律。因为要破解语言,首先你必须先熟练掌握语言学知识,计算机目前连人类已知的语言都还没能完全掌握呢。不过随着人工智能的迅速发展,不排除以后会有这种可能性。
2017.10.26更新
评论中有朋友 @在路上 问到西夏文的破译。
西夏文的破译是这样的。
一开始人们在黑水城考古出了大批用西夏文写成的文献,不过当时大家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文字,最初甚至误以为是女真文,但是多方的解读都宣告失败。
之后,俄国的一位学者伊凤阁在众多文献中找到一本小册子《番汉合时掌中珠》,这本书是一本西夏文和汉文的双语对照字典,其中西夏文用发音相似的汉字进行注音,汉字也同样用发音相似的西夏文注音,具体内容可以百度一下。
然而伊凤阁却做出的错误的解读,第一,他按照现代北方官话的读音进行解读,而实际上当时的作者用的是宋辽西夏时期的西北方言进行注音;第二,他解读汉文时全部从左往右读,而实际上中国的古书应该是从右往左读。
伊凤阁错误的解读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使得学者们走入误区,一直到近20年后才被纠正。
当然,成功解读了《掌中珠》以后,再加上其他大量出土的文献,包括西夏人自己编写的语音学材料和语文学材料,比如《文海宝韵》等,西夏文字中1000多个常见字的发音和词义就这么一步步解决了。
接下来,就是进一步扩大到每一个字的发音和意思。
对于字义,学者首先是从佛经入手的,因为佛教专用词汇总归是那些,知道了发音,对应上发音相似的梵语即可知晓。
法国学者毛利瑟在1904年首先从《妙法莲华经》中成功解读出了一批西夏文字的含义,接着一部又一部的佛经都被解读出来。
之后,学者们又从西夏文翻译的《论语》《道德经》等经典中不断破解西夏文含义。
于是,西夏文就这么被成功破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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