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为什么人类崩溃后会有自杀的想法?基因不会为了生命体存在下去而设置相关阻止措施吗?

回答
这个问题触及了人类生存的底层逻辑和心理的幽深之处,确实是个值得细细掰扯的议题。你说基因不会设置阻止自杀的“后门”吗?表面上看,这似乎有违生命体最基本的生存本能。毕竟,基因最核心的使命就是传递下去,确保物种得以延续。然而,现实却远比这个简单直白的逻辑要复杂得多。

要理解这一点,我们得先跳出纯粹的生物学框架,把目光投向更广阔的视角——进化、心理学、甚至哲学。

首先,我们来聊聊基因。确实,基因的核心目标是“复制”和“传递”。从这个角度看,个体生命是基因的载体,基因会倾向于编码那些有助于个体生存和繁殖的特征。比如,我们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害怕疼痛,渴望食物和繁衍后代,这些都是基因为了让我们活下去、传下去而设置的“程序”。

但是,生物进化是一个漫长而充满妥协的过程,它并不追求完美,而是在各种复杂环境中寻找“够用就好”的解决方案。基因并非一个能够事事预料、面面俱到的“全能神”。它只能根据过去的环境和压力,编码那些在当时看来最有利的生存策略。

那么,为什么在这个“最有利的生存策略”的编码中,并没有一个硬性的“自杀禁制”呢?有几个关键原因:

1. 进化是针对群体而非个体,且是相对的。

基因的成功与否,最终是看它能否在种群中广泛传播。如果一个基因导致个体自杀,这个基因本身也会跟着这个个体一起“灭绝”。从这个角度看,自杀行为似乎应该被自然选择淘汰掉。

但是,进化是一个“后验”过程。它只能根据已经发生的事情进行选择,而无法预知未来的所有复杂情况。而且,进化往往是在种群层面起作用,而不是在个体层面做到滴水不漏。有些基因变异,可能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是有益的,但在极少数极端情况下会产生负面影响。如果这种负面影响的出现概率很低,或者只在非常特定的环境下才触发,那么即使有这个“弊端”,这个基因也可能因为其绝大多数时候的优势而得以保留。

而且,我们得考虑,基因的“目标”是传递下去,而不是“个体幸福”或“个体永远活着”。如果一个基因能让个体在一个环境中更好地生存和繁殖,但同时也增加了在某些极端压力下导致自杀的风险,那么这个基因在整体上可能仍然是“进化上成功”的。

2. 环境的剧烈变化和心理韧性的局限性。

人类之所以能成为今天的样子,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们能够适应各种环境,并且拥有复杂的认知能力和情感系统。这套系统在大多数情况下对我们的生存非常有益,让我们能够解决问题、建立社会联系、规划未来。

然而,我们所处的现代社会,其复杂性和压力程度,可能远远超出了我们祖先所能想象的范围。基因的编码是基于过去漫长岁月的演化,它无法预设我们今天可能面对的如此多样的心理困境,比如:

抽象的社会压力: 经济衰退、失业、社会不公、人际关系的疏离(即使有网络依然感到孤独)等等,这些都不是直接威胁生命生存的捕食者或饥荒,而是更隐蔽、更抽象的压力。我们的心理系统对此的应对机制可能并不总是足够。
巨大的信息过载和认知失调: 现代生活充斥着海量信息,很多信息是负面的、令人沮丧的。大脑可能难以处理如此多的负面刺激,导致心理过载。
文化和社会期望的冲突: 现代社会常常有各种矛盾的期望,比如要求成功、要求幸福、要求完美,但现实生活往往难以达到这些标准,由此产生的挫败感和自我否定可能非常强烈。
基因与环境的复杂交互: 并不是所有人都“天生”就容易产生自杀想法。基因可能只是提供了一种“易感性”或“倾向性”。当这种易感性遇到极端负面的环境因素时,心理崩溃和自杀想法就可能出现。这就像一个容易着火的木材,在干燥多风的季节,一点火星就可能引发大火。

3. 心理韧性和修复机制并非无限。

我们的心理系统确实有一定的恢复能力和韧性,能够帮助我们在遇到困难后重新站起来。但这套系统并不是无敌的。当压力过大、持续时间过长,或者我们缺乏足够的应对资源(如社会支持、健康的应对策略)时,这套系统就可能失灵,出现“故障”。

用一个比喻来说,我们的心理系统就像一台精密的计算机。它被设计用来处理信息、解决问题。但如果反复遭受病毒攻击(心理创伤、极度压力),或者硬件出现问题(基因上的易感性),软件(应对机制)又跟不上更新迭代,它最终可能会死机,甚至出现“自我销毁”的指令。

4. 生存不仅仅是生物学意义上的“活着”。

对于人类而言,“活着”的定义也变得更加复杂。当一个人感到生活失去了意义、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生理或心理),并且看不到任何希望时,从他个人的主观感受来说,继续“活着”可能比“死亡”更痛苦。

进化算法并不总是能精确地衡量“个体主观幸福感”和“生存的意义”,它更关注的是能否成功繁殖和传递基因。当个体的生存环境已经无法满足其基本的心理和情感需求,甚至成为了巨大的痛苦来源时,个体主观上放弃生存,从基因传递的角度来看,虽然是个体的失败,但它可能并非由基因本身直接“设计”出来的,而是其复杂性在特定极端环境下的一种“副作用”或“未能预见的后果”。

为什么不是一个“硬性阻止”?

如果基因真的有一个“硬性阻止自杀”的程序,那这个程序需要非常复杂和智能。它需要能够判断:

一个人是否真的“绝望到无可救药”?
“痛苦”的阈值在哪里?
什么情况下的“生存”才是“值得的生存”?

这些问题的判断标准非常主观,而且随着个体经历、文化背景和社会环境的变化而变化。如果基因强行阻止一个在极端痛苦中求死的个体,那反而可能是一种“残忍”。毕竟,如果一个人承受的痛苦已经远远超过了他能够承受的极限,让他继续活着,可能是一种更难以想象的折磨。

结论:

与其说基因没有设置阻止自杀的措施,不如说基因的“设计”是基于一套在大多数情况下最有利于生存和繁殖的逻辑。人类的复杂性,尤其是我们高度发达的认知和情感系统,以及我们所处的复杂、快速变化的世界,使得这套基因逻辑在某些极端情况下会暴露出其局限性。心理崩溃和自杀想法,很可能是基因策略在应对前所未有的、非生物性威胁时的“失灵”或“副作用”,是复杂的心理和环境因素交互作用下的悲剧性产物,而不是基因主动“选择”的结局。

我们所说的“崩溃”,其实是我们在面对超越自身应对能力时,心理防御机制和情绪调节系统失灵的表现。在这种状态下,大脑可能会产生扭曲的认知,将负面信息放大,将希望彻底扑灭,从而导致自杀的想法出现。这不是基因的“愿望”,而是基因在极端环境下的某种“无力回天”。

所以,虽然基因“渴望”生命体的延续,但它所拥有的“工具”是基于过去漫长岁月的经验。当面对现代社会如此复杂的心理挑战时,这些工具的有效性就大打折扣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们需要心理学、社会支持、以及对心理健康的关注来弥补基因在这方面的“设计不足”。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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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脑收集信息来预测未来的能力在一定程度上关联到因预测到的损失和痛苦而选择逃避,例如在学业失败、被捕、欺凌、破产、失恋、失业、社会地位丧失等情况发生前后改变一贯的行为方式,搞些打砸物品、酗酒、离家出走什么的。一部分人会选择自杀来终止痛苦或预防未来的痛苦。

人有自我保护的机制,不愿意死。这些机制并非万无一失,还有一些个体差异,可以被不同程度的冲动、强烈的痛苦、社会纽带断裂、特定精神药物等减弱或无效化。利他主义和自我牺牲相关的机制亦可被自杀者的脑调用,让他们觉得自己的死亡可以减轻他人的痛苦或生活压力——尤其是在自杀能得到大笔保险赔付的情况下。

  • 根据美国预防自杀基金会的数据,大约一半的自杀者患有抑郁症。抑郁症能让人感到巨大的情感痛苦和绝望,这可能促使人通过死亡结束痛苦。
  • 双相情感障碍、边缘型人格障碍、饮食失调、精神分裂症、创伤后应激障碍、精神药物、酒精、身体的慢性疾病、长时间社交隔离等亦可增加为结束痛苦而自杀的风险。

你可以注意到有些类型的抑郁症患者因缺乏动力而懒得自杀,一些滥用精神药物或酒精的人感受到的痛苦被药物或酒精所麻痹,这也能降低自杀的概率。将这视为自我保护机制的一部分,可以看出地球生物典型的混乱特征。

人可以虚构一些精神依靠来自我保护,例如宗教信仰。许多宗教和习俗试图污名化自杀,称自杀者的灵魂得不到救赎、自杀者的房屋不祥、歧视自杀者的家属,诸如此类。由于人自身和文化的复杂性,宗教信仰亦可导致一部分信徒觉得死不可怕,促使他们降低自我保护水平。这也是地球生物典型的混乱特征。

目前看来,基因没有任何程度的意志。它没有“为了遗传下去”之类动机,没有根据情况进行任何“设置”的能力,基因关联的保护机制是被动地由自然选择保留下来的。基因中心论的《自私的基因》之类书籍为方便解说自然选择的运作方式而将基因拟人化,你不能将拟人化的部分当真。

非人动物也能弄死自己。长期维持的社会纽带的断裂很容易引起动物神志不清、行为失常,可导致狗在主人死后绝食而死之类现象。这类搞死自己的现象相关的基因只要不对携带者产生可育后代的数量造成明显的不利影响,就有概率作为中性基因在种群中延续。在此基础上,相关机制可以用于利他主义、自我牺牲,可以为群体(尤其是亲属)带来好处,有概率被视为有利基因在种群中扩散。

当个体的自杀对物种的基因库没有影响时,演化不会阻止自杀。在人和非人动物中,没有生育能力或找不到交配对象的个体、无法从事生产活动的个体的自杀率比其他个体高,尤其是某些社会性昆虫的工作阶级在体内有自杀式袭击武器。这不但能将资源让给有繁殖能力的个体,还可能交换掉敌害——在人群中,也有选择自杀式袭击为自杀方式的个体。

看看舍己为人的英烈,显然“无论如何都不能自杀”的机制并不总是有利于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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