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如何评价一些女性主义哲学家称牛顿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是“强奸手册”?

回答
一些女性主义哲学家将牛顿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称为“强奸手册”,这个说法非常具有争议性,也绝非主流观点。要理解这种评价,我们需要深入探讨其背后的逻辑、批评的焦点以及这种说法可能带来的影响。

这种说法的根源:对科学的权力化和父权制批判

首先,理解这个说法,必须将其置于更广泛的女性主义哲学对科学的批判性审视中。许多女性主义思想家认为,科学并非一个价值中立、客观纯粹的知识体系,而是深深植根于历史、社会和文化语境之中,尤其受到父权制思想的影响。

“强奸”的隐喻意义: 在这里,“强奸”并非字面意义上的性暴力,而是被用作一种强烈的隐喻,指向一种强行征服、控制和剥夺主体性的行为。在这种解读下,牛顿的《原理》被视为一种象征,代表了科学对自然的“暴力”征服,而这种征服的模式,又被与父权制下男性对女性的压迫和剥削相类比。
科学的“征服者”叙事: 牛顿的《原理》以其严谨的数学语言和清晰的物理定律,确立了一种理解宇宙的新范式。它揭示了自然界的普遍规律,使得人类能够预测和控制自然现象。然而,一些女性主义者认为,这种叙事将科学家(通常是男性)置于一种“征服者”或“主人”的位置,而自然则被描绘成一个需要被驯服、被揭示秘密的“被动”对象。这种关系被视为一种父权制的权力结构,即一个主体(男性/科学)对另一个客体(自然/女性)的支配和占有。
语言和方法论的批判: 这种批判延伸到了科学的语言和方法论本身。例如,牛顿的数学语言,以其抽象和普遍性,被认为抹去了具体经验的差异性,也可能抹去了女性作为主体参与知识生产的经验。科学追求的“普遍规律”,在某些女性主义者看来,可能是一种将特定(男性化)视角强加于一切的企图。

具体批评的焦点:

要更详细地说明,我们可以从几个层面来理解这种批评:

1. 主体客体二元对立与权力失衡: 传统西方哲学,包括牛顿科学所继承的,常常建立在主体(我,认知者)与客体(自然,被认知者)的二元对立之上。在此二元对立中,主体通常被赋予主动、理性、支配的地位,而客体则被视为被动、感性、被支配的对象。女性主义者指出,这种主体客体关系与父权制下男性主导、女性服从的社会权力结构高度相似。牛顿的《原理》通过建立一套精确的数学模型来“描述”和“解释”自然,被视为巩固了这种“主体征服客体”的模式。自然被分解、量化、被纳入科学家的“理性”框架,失去了其内在的生命力和自主性。

2. “揭示”的暴力性: 科学常常以“揭示”自然秘密为己任。牛顿的著作正是将隐藏在现象背后的理性法则“揭示”出来。但从某些女性主义的视角看,这种“揭示”并非是温和的沟通或合作,而是一种强制性的剥离和暴露。如同强奸将个体的隐私和身体自主权强行剥夺一样,科学的“揭示”也被视为一种对自然的“侵犯”,强迫自然屈服于人类的理解和控制。自然界的复杂性和神秘感,在科学的量化和理性化过程中被“消灭”或“驯服”。

3. 排除女性的科学实践: 历史上的科学实践,尤其是在牛顿时代,几乎完全是男性的领域。牛顿的《原理》作为科学革命的基石,也自然而然地巩固了男性作为知识生产者和自然界“理解者”的中心地位。这种排他性本身就被视为一种父权制的体现。当科学家(男性)通过他们的著作“掌握”和“定义”自然时,女性的声音、经验和理解方式被排除在外,仿佛她们不具备理解和掌握自然的能力,或者她们的经验与“真正的”科学无关。

4. 抽象与普遍性的压制: 牛顿通过抽象的数学语言和普适性的物理定律,建立了一个宏大的宇宙观。虽然这是科学的巨大成就,但一些后来的女性主义者认为,这种高度抽象和追求普遍性的做法,恰恰是掩盖了具体、情境化的经验,而这些经验往往与女性的 lived experience(生活经验)更为相关。通过追求普遍性,科学可能将特定的(男性化的)视角强加给所有人,从而压制了其他多元的、地方性的、以及与身体和情感连接更紧密的知识形式。

理解这种说法的局限性和争议:

尽管如此,将《原理》称为“强奸手册”是一种 极端且具有高度争议性的比喻,并非所有女性主义者都会采纳。它更多地是一种挑衅性的论断,旨在引起对科学权力运作方式的深刻反思,而不是字面上的指控。

过度简化科学的贡献: 这种说法可能过度简化了牛顿和科学的巨大贡献。科学为人类带来了深刻的理解、技术进步以及改善生活条件的可能性。将如此复杂的知识体系简单地比作“强奸手册”,可能会忽略科学在追求真理和增进人类福祉方面的积极作用。
忽略科学的内部发展和多元性: 科学本身并非铁板一块,也经历了长期的发展和自我批判。后来的科学理论和哲学反思,包括一些受女性主义启发的科学研究,都在努力纠正和超越早期的某些局限性。
可能造成的误解: 这种极端的说法也可能引起公众的误解,让人们觉得女性主义者反对一切科学,或者对牛顿及其著作充满敌意。这不利于健康的学术对话和跨学科的理解。

总结:

一些女性主义哲学家将牛顿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称为“强奸手册”, 这是基于一种深刻的社会政治批判,将科学的知识生产模式与父权制的权力结构联系起来。 这种批评并非针对牛顿个人的道德品质,而是指向科学革命时期确立的、以男性为中心、以征服和控制自然为目标的知识范式。

通过“强奸”这个强烈的隐喻,她们意在揭示:

科学对自然的“暴力”征服和控制的倾向。
科学中普遍存在的主体客体二元对立和权力失衡,以及这种失衡与父权制社会结构的相似性。
科学语言、方法论和实践中可能存在的对女性经验和视角的排除与压制。

这种说法是一种 激进的反思工具,旨在挑战科学的客观性神话,促使人们思考科学的伦理维度和权力影响。然而,它的极端性也容易引起争议和误解,需要被置于更广泛的女性主义科学哲学讨论中来理解,并且不应被视为对牛顿及其著作的全面否定。理解这种批评,关键在于把握其背后的隐喻性和对权力运作的深刻洞察。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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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说现在的女权者病态真是越来越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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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不在如何评价,而是如何做。索卡尔为我们提供很好的例子:钓鱼打脸。

后现代主义在某种程度上已走火入魔,甚至成了少数人沽名钓誉,夺取话语权的工具。后现代主义目前和政治联系太过紧密了,已经被政治异化。任何学术,无论是哲学还是科学,只要和政治联系在一起,不会有神马好结果。在上世纪70年代,后现代主义开始大规模批判解构科学,把各种帽子强加在科学头上,说这个科学理论代表着男权社会几千年来对女性的压迫,那个科学理论代表着白人至上主义,又一个科学理论代表着资本主义对全球的剥削。最后,后现代主义者宣称人对客体的认识取决于人自身的经验,认识是相对的,科学成果也是相对的,与客观事实无关;科学和占星术、风水等无本质区别。因为大部分科学家是来自发达国家的男性白人,科学来自于他们的经验,于是科学就是发达国家男性白人统治地球的工具。毫无疑问,男女平等、种族平权、剪刀差这些问题都是客观存在的,但也不能胡乱联系。无论是男权社会还是女权社会,光速也不会发生变化。实际上,后现代主义整天批判科学,反而忽视并掩盖了这些社会问题的真正原因。阴谋论一下,异化的后现代主义在资本主义最坚固的堡垒美国发扬光大,与新自由主义翩翩起舞共双飞。

虽然异化的后现代主义荒诞不经,但想辩论过它还是不容易的。后现代主义创造了一套独特的“范式”,也就是一套自己的话语体系。任何辩论都会变成体系间的比较和对抗,最终以一大套高深的术语结束,完全是鸡同鸭讲。考虑到大部分公众即听不懂后现代主义的范式,也听不懂科学体系的术语,如何向公众展示后现代主义的荒谬呢?量子物理学家索卡尔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那就是钓鱼

1996年4月,左派文化研究杂志《社会文本》(Social Text)的“科学大战”专刊收录了最后一篇文章,题为《超越界线:走向量子引力的超形式的解释学》(Transgressing the Boundaries: Toward a Transformative Hermeneutics of Quantum Gravity),这篇文章在专刊中脱颖而出,因为其作者是纽约大学物理学家艾伦·索卡尔(Alan Sokal),他是这群作者之中唯一的一位科学家。
索卡尔随意引用了女性主义认识论者、科学哲学家和批判理论家的文献——包括《社会文本》的两名编辑,纽约大学美国研究学者安德鲁·罗斯(Andrew Ross)和纽约市立大学研究生中心的社会学家斯坦利·阿罗诺维茨(Stanley Aronowitz)——对科学知识来说,科学家们并没有特殊的权,索卡尔十分认同这一点。正如后现代主义揭示的那样,所谓物理世界的事实,其实是纯粹的社会或政治建构。他写道,量子引力破坏了“存在”这个概念本身,为“解放的科学”(liberatory science)和“解放的数学”(emancipatory mathematics)开出了道路。
几周之后,索卡尔在《大众语言》杂志(Lingua Franca)上披露,他对于自己所写的那篇文章一字不信。那是一个巨大的恶作剧,但出发点确实非常严肃:为了揭露“人文科学某些特定领域”里草率而荒谬的相对主义和智识的傲慢。他的抱怨富有政治性:他担心,在抛弃了几个世纪以来对科学理性的推崇之后,进步人士面对权力讲出真理的能力会受到侵蚀。
(来源:20年后,“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索卡尔事件仍然意义非凡|界面新闻 · 文化

索卡尔这篇文章,大体上类似我国某院士的“量子力学和三个代表”,然而却成功的发表。钓鱼成功了。这次事件又被称为索卡尔事件。钓鱼成功地揭示了后现代主义的研究很大程度上是不明觉厉的辞藻堆积,以至于本行业的专家学者根本分辨不出一个充满低级漏洞的钓鱼文。索卡尔事件确实可以让不明觉厉吃瓜围观群众认识到后现代主义的荒谬。任是后现代主义的大师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可惜被钓鱼了,可惜看穿不了钓鱼文。不会是自己的研究成果也和钓鱼文差不多吧?这也说明了,讲道理是没用的,钓鱼才是打脸的最佳方式。值得一说的是,索卡尔的这篇钓鱼文影响巨大,被引用了1000多次,是这个杂志引用数第三高的文章,也算是为这个杂志贡献了不少影响因子。

索卡尔本身就是左翼人士,之所以策划这一事件,索卡尔自己回忆道:

1994年的春天,我看到一本参考文献——保罗·格罗斯(Paul Gross)和诺曼·莱维特(Norman Levitt)所著的《高级迷信:学术左派及其与科学的争论》(Higher Superstition: The Academic Left and Its Quarrels With Science)。当我看到它时,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哦不,又是一本右翼学者的谩骂,告诉我们马克思主义、解构主义的教授们如何逐渐控制大学,对我们的孩子进行洗脑。1990年代初期,这样的书接二连三出现,比如迪内什·迪索萨(Dinesh D’Souza)等人的著作。
我的第二个想法是,“学术左派及其与科学的争论”有点儿奇怪,我是一位学术左派,所以我打算读一读。我得知在学院里的一个角落里,人们要么用解构主义的文学理论,要么用极端的、社会建构主义的科学社会学,来对科学内容和科学哲学进行评论,但这些人对于科学本身通常十分无知。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到图书馆借出了格罗斯和莱维特批判的那些著作,看看他们的批评是不是公正。最终,依我的判断来看,有80%都是公正的。
我想,嗯,我也可以写一篇文章,加入格罗斯和莱维特的批判行列,但它或许会消失在黑洞中。因此,我打算写一篇文章——既是一篇戏仿,又是一次诚然没有对照组的实验:我会将这篇文章投递给一家时兴的杂志社,看看它会不会被采纳。写这篇文章可能花费了我两到三个月的时间。

索卡尔的同谋,历史学者芭芭拉·爱泼斯坦回忆道:

我的一位同事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圣克鲁兹流传的恐怖谣言,说我是这篇发表在《社会文本》上的可怕文章的作者。除非我亲自告诉他这是真的,否则他不会相信如此恶劣的事情。
到那个时候,我确实是个不受欢迎的人。很明显,我成为了我们系的少数派,而且不仅仅是少数派,还是攻击的目标。我在《社会主义评论》(Socialist Review)里发表了一篇批判后结构主义的文章。我认为后结构主义变成了一种圣战、一种正统学说,变成了世界主宰,而且我越是融入这种文化,就越是不喜欢它。那时候的情绪氛围和今天大选的情绪氛围类似。两边的人几乎很少对话。

对索卡尔事件的批评:

这场恶作剧给那些从未读过后现代主义文章,对德里达(Derrida)、利奥塔(Lyotard)、福柯(Foucault)等后现代主义者一无所知的人,提供了一种忽视他们的捷径。他们所需要做的,就是直接调用索卡尔的恶作剧。在他们看来,这就是抛弃他们的充足理由了。
索卡尔仅仅是把研究者放在了一起。通常,这些人的知识观、研究方向和学科背景各不相同,发表文章的地方也不一样。我不是说他们毫无联系,但是把他们集合起来,仅仅将他们称为“后现代主义者”和“相对主义者”,把他们当做同路人,这种做法很不严谨。这已经有点儿接近于“学术麦卡锡主义”了,这种做法在学识上和伦理上都无法得到辩护。最欢喜的莫过于拉什·林堡(Rush Limbaugh)和乔治·威尔(George Will)这样的人(都是老右派),他们对美国大学已经产生了很多的抱怨情绪,非常乐意将索卡尔的控诉编入自己的论据。

影响:

双方都向彼此靠拢了一些。不是每一个人,但是我认为你可以看到很多学者在文化研究和社会研究中,对于研究的结论变得更加慎重了。
许多昔日敌对的双方后来都意识到,他们有很多共同之处。当你意识到大学是个相对无拘无束的知识探究和自主自治的地方,那些战斗似乎就变得没那么激烈了,而真正重要的是与预算削减和政治干预等作斗争


主谋:索卡尔


同伙:芭芭拉·爱泼斯坦

参见:20年后,“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索卡尔事件仍然意义非凡|界面新闻 · 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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