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为什么中世纪后期的法兰西可以轻视教皇?

回答
中世纪晚期,法兰西之所以能够逐步挑战甚至“轻视”教皇的权威,并非一蹴而就,而是多种因素长期相互作用的结果。这背后,是政治、经济、文化以及教会自身内部演变等多重力量在博弈,最终促使法兰西王国,特别是其君主,逐渐摆脱了过去那种对罗马教廷的绝对服从,开始出了自己的道路。

一、 法兰西王权的崛起与民族意识的萌芽:

这是最根本的内在驱动力。在中世纪早期,法兰西国王的权力受到封建领主的极大限制,国家的概念也相对模糊。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特别是经历了百年战争(13371453)的磨砺,法兰西王权得到了空前的发展。

王室中央集权的加强: 通过一系列的改革,如建立常备军、发展王室司法体系、收税权集中等,法兰西国王逐步削弱了封建诸侯的权力,将更多的土地和资源纳入王室控制之下。这种王权的巩固,使得法兰西君主有了更大的底气去对抗任何外部力量,包括教皇。
民族意识的觉醒: 百年战争很大程度上是一场法兰西民族与英格兰民族的对抗。在共同抵御外敌的过程中,法兰西的民众和贵族对“法兰西”这个概念的认同感逐渐增强,形成了初步的民族意识。这种民族认同感,自然也包括对法兰西国家利益的维护,而不再仅仅效忠于一个超越国界的宗教领袖。国王作为民族国家的象征,其权威在民众心中的地位也随之提升。
经济基础的独立: 随着王室经济实力的增强,法兰西能够自主掌握自己的经济资源,减少对来自罗马的“什一税”等经济剥削的依赖。经济上的独立,是政治上独立的重要保障。

二、 教会自身的问题与危机:

教皇的权威并非从一开始就受到如此挑战,教会自身内部的矛盾和危机,也为法兰西君主提供了可乘之机。

阿维尼翁之囚(13091376): 这是教皇权威受损的一个标志性事件。在法国国王腓力四世(Philip IV the Fair)的强大压力下,教廷被迫从罗马迁往法国的阿维尼翁,并在法国国王的控制下运行了近70年。这段时期,教皇的行为往往被视为法国国王的附庸,其超然的宗教权威受到了严重质疑。
教会大分裂(13781417): 阿维尼翁之囚结束后,教会出现了两位甚至三位教皇并立的局面。各国纷纷选择支持不同的教皇,这极大地削弱了教皇作为整个基督教世界最高精神领袖的权威。法兰西在这场分裂中选择了支持一位特定的教皇,但这一分裂本身就暴露了教廷的政治化和腐败,使得人们对其神圣性产生了怀疑。
教会改革运动的出现: 教会内部的腐败、世俗化以及教皇权力的滥用,引发了持续的改革呼声。虽然这些改革在早期并未能根本动摇教皇的权威,但它们为挑战教皇至高无上地位的思想提供了土壤。

三、 法兰西君主对教皇世俗权力的挑战:

法兰西国王,特别是腓力四世,是积极挑战教皇世俗权力的代表。

关于税收的冲突: 腓力四世为了筹集战争经费,开始对法国境内的教会财产征税,并试图禁止未经国王许可将税款汇往罗马。教皇卜尼法斯八世(Boniface VIII)对此表示强烈反对,颁布了《不可侵犯》(Unam Sanctam)通谕,重申教皇的最高权力。然而,腓力四世毫不畏惧,甚至派遣使者逮捕了教皇,虽然教皇不久后去世,但这次事件本身就预示着教皇权威的衰落。
关于司法管辖权的争夺: 法国国王也试图将教会法庭置于国王司法管辖之下,或者至少限制其独立性。他们认为,在法兰西国土上,国王的法律和司法体系应该高于教会的特权。
运用“高卢主义”(Gallicanism)思想: 尽管“高卢主义”这个词在当时尚未完全成型,但其核心思想——强调法兰西教会的相对独立性,以及在某些事务上服从国王而非教皇——在中世纪后期已经逐渐显现。法兰西国王利用这种思想,为自己限制教皇权力争取道义和法律上的支持。

四、 政治和法律工具的应用:

法兰西君主并非仅仅依靠军事力量,他们也娴熟地运用政治和法律手段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并对抗教皇。

召开三级会议(EstatesGeneral): 腓力四世在与教皇的冲突中,多次召开三级会议,争取法国国内各等级(教士、贵族、市民)的支持。通过在全国性会议上获得背书,国王的立场显得更加合法和强大,从而在与教皇的谈判中占据优势。
制定限制教会特权的法律: 法兰西国王颁布了一系列法律,旨在限制教会的财产继承、司法独立以及向罗马输送资金的权利。这些法律的实施,实质上是将教皇的管辖权压缩在法国境内的教会内部。
聘用和控制法国的主教和神职人员: 法兰西国王努力将法国教会的任命权掌握在自己手中,或者至少使其倾向于支持王室的利益。这些被国王“恩宠”的神职人员,自然会成为国王在教会事务上的代言人,并可能在与教皇的对抗中提供支持。

总结来说,法兰西在中世纪后期之所以能够“轻视”教皇,是因为:

1. 法兰西王权自身的强大和中央集权化, 使得国王有能力在国家层面对抗任何外部干涉。
2. 民族意识的觉醒, 使得法兰西人更倾向于效忠自己的国王和国家,而非一个超国界的宗教权威。
3. 教会自身经历的危机, 如阿维尼翁之囚和教会大分裂,大大削弱了教皇的声望和实际影响力。
4. 法兰西君主,特别是腓力四世, 采取了主动的、强硬的策略,在税收、司法等关键领域挑战教皇的世俗权力。
5. 法兰西国王巧妙地运用政治和法律工具, 争取国内支持,并制定法律限制教皇的权力。

这并非意味着教皇的权威在法兰西完全消失,教会仍然拥有巨大的精神和物质影响力。但是,从中世纪晚期开始,法兰西已经迈出了建立一个更加自主、更加世俗化的国家的重要一步,在这个过程中,教皇的绝对权威开始受到越来越大的挑战和限制。这种趋势,也为后来的宗教改革以及民族国家的进一步发展埋下了伏笔。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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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是为什么法国国王不惧怕教皇,这就要看跟谁比那么跟谁比呢?跟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比那肯定是的。

那么问题就变成了为什么法国国王比皇帝对待教皇的态度要强硬。这要从几个方面来解释,首先是两国的教会的地位就不同。

法国是跨过莱茵河的法兰克人夺取了高卢的皇室领地和已经被抛弃的荒地而建立的国家,在罗马文明还残存的城市,法兰克人对教会和教士并没有太多的赐赠,法国教会基本是依靠信徒的力量撑过日耳曼人到来的早期阶段的,在法兰克人天主教化之后法国教会的收入里一大部分还是什一税,君主赐予的大地产并不是法国教会的生存基础,而且法国教会是西欧教会唯一不仰赖罗马的教会,以里昂大主教为首的法国教会是罗马帝国西方教会组织的遗物,它和罗马没有德意志、西班牙、英国教会那种母子般的亲近关系,虽然法国号称教会的长女,但是法国教会内心深处对罗马是嫉妒和不以为然的。

而德意志教会就跟法国完全不同,首先除了莱茵河两岸的一些罗马要塞城市之外德意志几乎没有罗马城市文明,也没有教会,即使有为了在海洋一样的日耳曼人中间传教他们也要依赖罗马的帮助。德意志教会的圣人很多都是罗马传教士,而德意志没有城市文明的结果就是没有什一税可收,那么建立教会的基金就只能是地产,德意志有大片的荒地,但是荒地也有他们的主人,这些人不是无条件的把土地赠给教会的,相反他们要作为教会的共同创始人享受地产升值的收益,方法就是他们把土地授予主教管区和修道院或者教堂,然后教士们负责引入佃户手工业者进行开发教士负责经营,而投资人的领主通过保留主教、修道院长的任命权,来保证教会听命于自己并从土地升值当中分取利润,这本来也是全西欧的共同现象只是德意志的城市化水平太低,现金投资几乎没有全是土地,结果德意志的大片土地就以这种方式被投入到教会之中,随着土地被开发教会突然发现自己成了德意志最大的地主,而在几乎没有农业之外的经济的德意志也就意味着教会掌握了比例惊人的财富,它必然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也就是卷入政治,比如承担军役,比如称为官员,而且因为高级教士的任命权在皇帝手里,所以教会诸侯相比随着封建化而开始世袭的世俗诸侯有更好的素质也更驯服,所以国家开始依赖这些恭顺有才能还掌握巨大财富的教士,三个大主教兼任了三个王国的文书长,就意味着他们管理着帝国的三个部分的整套国家文官机器,他们组成了帝国的国家机器和公务员体系。教会卷入政治的结果必然是教会的腐败,而国家需要教士承担责任所以必然支持教会改革运动,所以主教授职权之争居然是皇帝支持下的教会改革派转过来针对皇帝发动的就一点不奇怪了。因为一个卷入政治的教会,和一个符合基督教理想的教会之间本身就是矛盾的,而教皇和皇帝其实就是德意志教会两个共同创始人世俗领主和教士的代表。他们在意大利大打出手背后的源动力却是德意志教会。

在斗争的高潮亨利五世皇帝和教皇的协议最深刻的揭露了这个事实。当时皇帝和教皇达成协议宣布德意志教会要把名下的地产全部放弃,皇帝放弃授职权,教会依靠什一税维持。这等于宣布教会把投资人股份按增值之后的价格完全偿清从此双方划清界限。结果是愤怒的德意志主教团当即宣布协议为异端,还威胁要废黜教皇,于是授职权之争继续进行,一直打到皇帝妥协,最后德意志教会发现自己居然在这场斗争中笑到了最后,地产都留下了创始人却被赶出了董事会,德意志教会既不用看皇帝的脸色也不在乎领主的脸色,只要抱紧教皇这面大旗就能独吞德意志的巨大好处,而皇权因此更加涣散,只能屈从于既有地又有钱还有能力的教士们。


啊这么多人赞好感动,说说西欧的教会。我只是凭印象大概说说错误肯定不可避免不要狠拍。

罗马帝国西部的教会在帝国崩溃的过程中受到很大打击,其中不列颠教会就不用说了,几乎损失殆尽只在北方凯尔特人中间保留了一部分残余,在今天的法国的一些残存的城市保留了西部最大的教会,在意大利罗马教会生存了下来而且在普遍信奉异端的哥特人王国中间捍卫了自己的力量,西班牙教会因为阿拉伯人征服也陷于无力状态,德意志在查理大帝征服以后才开始强制基督教化,所以实际上西欧的教会只有罗马和高卢的教会还得以幸存,而在法兰克人中间的高卢教会无论是威望还是力量都无法跟罗马教会相提并论。

跟哥特人这样信奉异端的日耳曼人不同,法兰克人既不相信基督教也不相信异端,这就使法兰克人成为传教士的主力争取对象,克洛维皈依正统派信仰,给西欧教会复兴打了鸡血,从此西方教会走上了通过法兰克人复兴罗马帝国的道路。

教士在日耳曼人、罗马人砸处的西欧几乎代表着罗马一切高大上的部分,文化、法律、国家机器、甚至医生、天文,一切罗马文化的残余都把持在教会手中,而日耳曼君主对这些东西的需求非常迫切,在克洛维王朝时代地中海贸易还非常发达,跟拜占庭近东罗马非洲的贸易对西欧来说绝不是什么新鲜事,克洛维王朝的官员外出办事还能吃到热带水果,法国修道院还能买到埃及纸草,国王们迫切的需要通过地中海贸易获得财富,通过复兴罗马式的统治让罗马人臣服,并尽可能的驯服自己保持着日耳曼人自由习惯的日耳曼臣民也是建立王权的需要,所以他们很快跟教士们打成一片。

有一副那个时代的画,画里面的日耳曼老爷们坐着进餐,而一个教士则保持着罗马人的风格半躺着进餐,教士们用医术、天文、统治的常识、法律为宫廷和领主们服务,同时通过领主的权利推进基督教。

罗马的传教事业的三个方向就是德意志、不列颠和西班牙。这三个教会都是罗马哺育下的教会,反过来也都跟罗马有着各种不同的互动,德意志的说过了,英国的我不太了解,只能大概说说。

英国教会和法国教会正好相反,英国教会依靠罗马而兴旺,并且依靠罗马捍卫它的特权。而法国教会其实在跟日耳曼人合作方面是跟罗马同步的,作为法国王室振兴王权和逐渐建立统一国家的道路上教会是法国国王的最坚定支持者。

在文艺复兴时期有人讽刺说法国教士一旦戴上红衣主教帽子就突然有了爱国心而英国教士一旦戴了红衣主教帽子立刻就跟他们的国王对着干。

法国教士想要在罗马面前保持自己高卢教会的威望,虽然不可能挑战罗马的权威,但是也要捍卫自己老子天下第二的地位,就不能不依靠法国国王的支持,所以虽然法国教士在作红衣主教之前各种谄媚罗马教皇,一旦罗马教皇能给予他们的最高奖赏红衣主教到手,他们俨然成了法国教会的代表和领袖,他们就对罗马开始离心离德了,而英国正相反,英国教会的财产、地位、威望都依赖于教皇,而教皇跟国王的关系总是很紧张,在没有成为英国教会的领袖之前,英国教士很可能为了谄媚国王而做出种种让步,但是一旦成了坎特伯雷大主教,成为英国教会的首脑,他们的利益立刻就跟国王对立了,于是只能依赖罗马。

西班牙跟英国又不相同,西班牙的教会和西班牙的复地运动,还有十字军运动是同步的,不只教会,整个西班牙要摆脱穆斯林统治,要战胜阿拉伯人都要依靠宗教热忱,都要依靠罗马教皇的支持,所以西班牙王室和西班牙教会都深深的卷进了意大利事务,很多西班牙人当了教皇,当哈博斯堡王朝登上西班牙王位之后西班牙和教皇之间的关系又跟德意志与教皇的关系卷到了一起,最后查理五世发现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于是把德意志留给费迪南皇帝而把西班牙佛兰德两西西里留给自己的儿子菲利普,但是西班牙的宗教意识形态色彩依然没变,西班牙国王号称天主教国王,这让法国国王非常不爽,同时西班牙国王干预全欧洲的宗教战争,作为天主教旗手战斗在西欧各地也跟西班牙依靠宗教才得以统一的现实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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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人们造访罗马城的时候,很少有不顺便参观梵蒂冈的。作为欧洲五大袖珍国之一,梵蒂冈已经被认为是教宗的现实代表,当然顺便也就是上帝意志在人间的代表。

四小强+一圣城


然而很多人没有意识到的是,梵蒂冈并非始终如是。在历史上这座以教宗圣座为核心的城市国家差点灭国,教宗本人也差点无家可归。神权向世俗权威的最近一次令世人震动的低头,才保障了这座历史文化名城的存在。


今天的文章,就带你一起看看圣座在历史上做出过的最大一次妥协。




神权的第一次妥协


教宗代表上帝管理着人间与天之国有关的一切,在天主教系统里是信众和上天沟通的唯一渠道。为了实现在人间传道的目标,教宗当然也需要地之国力量的配合,有钱有人才能把上帝的旨意在人间传播得更远。于是,教皇就有了获取地上世俗权力的动机。


众人拥戴的教皇



但地上的权力并不好获得。天之国的赐福不是获得人间权威的直接途径,来自地上强权的支持才能起到作用。想获得这些支持,教宗就要和强权妥协,用明智的方式获得承认和帮助。



教会作为一个世俗政权向其他的世俗强权示好,要追溯到公元8世纪。


当时的教宗已经实际占据了包括意大利中部的大量领土,作为教会开支的来源。但这个国家其实危机四伏。在内部,教皇国的土地来自罗马帝国解体后从蛮族手里收复的土地,不来自分封,所以其实没有执政的合法性;在外部,意大利北部的伦巴第人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南下攻击教皇国控制的罗马。


此时的教皇国还很弱小


为了稳固教皇国的统治,教会需要寻求外部强权的帮助,他们于是瞄上了法兰克人“矮子”丕平。这位矮小的伟人像极了中国的王莽,在担任国相期间功勋卓著,已经在权势和名誉方面超越了自己的国王。


这样的国家二号人物,其实距离获得最高权威只有一步之遥,他们往往急切地等待着有人能给自己的一个台阶下。对王莽来说,递台阶的人就是那些想通过奉送天降祥瑞成为开国元勋的地方官员和儒生;对丕平来说,这个人就是教宗。


“矮子”丕平


教宗是上帝的代言人,只负责对信众提供对教义的解释,对世俗的权力斗争不应该过多干涉。但这种宗教性的规定,还是敌不过对现实利益的渴求。丕平是当时欧洲大陆上最有势力的人,想要稳定住意大利的局面,就必须得到他的帮助。


联合罗马远交近攻一把伦巴第人

很符合丕平国王的战略


教宗司提反二世面对丕平的提问“国王不理政事,宫相应该怎么办?”回答道:“谁为法兰克操劳,谁就是它的主人”。这个来自上帝代言人的回答给了丕平篡位的台阶,于是他迅速废掉了所效忠的末代国王,取而代之。


称王之后,丕平也投桃报李,对教皇国照顾有加。754年,丕平亲率大军扫平了意大利中部和北部的一些地区,并将其赠与教会,作为教宗承认自己合法性的报答。此前未曾在名义上干涉世俗政权的教宗,也亲自前往巴黎为丕平加冕,正式承认了他的国王身份。


从此他(pope)加冕了很多人


丕平和他的后代子孙,也就此成为了教皇国的保护人。他们存在一天,教皇国就能存在一天。这个传统后来被法兰西继承,法国国王在传统上也就是教宗属地的保护人,一直到法国大革命之后也依然如此。


丕平献土


这一历史事件便是高中历史课本上世界史部分浓墨重彩的一笔——“丕平献土”。这也标志着教宗从远离世俗政务转变到了积极参与欧洲大陆的政治竞争。实力并不强劲的教宗,需要从强势的保护人那里固定住自己的领土。神权第一次和王权玩起了妥协的游戏。


“丕平献土”令教皇国横跨亚平宁半岛


日益膨胀的教皇


意大利所在的亚平宁半岛本就是一个相对分裂的半岛,星罗棋布的小国实力都不强,往往成为大国竞逐的目标。然而大国之间互相制衡,谁也没办法彻底控制所有的小国。整个中世纪历史一直到近代民族主义觉醒之前,意大利都一直处在大国间接瓜分的状态之中。


而在这个时候,以罗马为中心的教皇国,在丕平和他之后历代君王的保护下得以在和平稳定地成长起来。没有大国敢对教皇国轻易宣战,小国也都乐于成为教宗的附庸,从而间接得到法兰西的保护,维持政权的稳定性。于是在这段时期内,教皇国迅速膨胀,成为了一个面积巨大的世俗政权。


一个统治着中意大利的教皇国

也算是欧洲一小霸了


但是这个面积并不解决实际问题。教宗对控制如此庞大的领土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沿袭着整个欧洲中古时期的封建传统,在各地分封了大量的诸侯或者直接承认地方小国的半独立性。


这些小诸侯国逐渐成型,尾大不掉,其实对教宗没有太多效忠的心思。不管是出人还是出力,小国们都是要多不积极有多不积极,还经常和周边的法国、神圣罗马帝国等强权眉来眼去,给教皇国制造麻烦。


斗争形势复杂起来

教皇国也只是意大利列强之一而已


即使是教皇直接控制的罗马周边地区,经济能力也并不能支撑一个强大王国的存在。


由于长期沐浴在神权的教化下,罗马的居民以能够进入教会高层为荣,普遍缺乏实干精神。小富之家往往尝试让孩子研修神学,而非耕作劳动。长此以往,罗马附近的田舍荒芜者居多,社会生产力底下。贫民则得不到土地以供耕种,神之国反倒是路有冻死骨。


要生活不要干活


然而教宗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些问题,反而经常凭借自己日渐庞大的身躯参与欧洲内部的争权,不仅发生了因为现实利益绝罚世俗国王、开除教籍的事情,还或明或暗地派兵影响各地战局,把周边各国得罪了一遍。


卡诺莎之辱

(“road to canossa”,也译作“卡诺莎之行”)

在后世成为成语,用来形容忏悔,

往往有不愿或被迫的涵义。

图为神罗皇帝亨利四世与妻儿

在冰天雪地中一步一步赤足踏雪上山顶

但教皇却紧闭城堡大门,迟迟不让亨利进入


不过由于丕平这个欧洲老祖父对教宗地位的尊崇(请教宗给自己加冕),欧洲各个君主国不能在明面上和教皇国撕破脸,敢怒不敢言。


打破这个僵局的是拿破仑。这位出身草莽的军事强人在大革命之后,发现新生的共和政体还是没有办法快速凝聚法国的力量,在面对欧洲各国围剿法国时显得心有余力不足,于是和罗马人一样选择了回到帝制。


纵使已经打遍欧洲无敌手

拿皇仍然缺乏安全感


但拿破仑毕竟不是普通的欧洲君主。尽管他为了彰显自己的合法性请来了教皇庇护七世参加加冕,真正的加冕动作却是由他自己亲手完成的,意为昭告天下:这个君权不由神授,是我自己夺取而来。教皇国的好日子这才算到了头,不得不从庇护九世开始进行了一些进步革命,以适应逐渐近代化的欧洲政局。


不过和其他君主相比

拿皇算是相当不客气的

(雅克-路易·大卫所绘)


教皇只能干看着


可惜这些进步革命也没能拯救教皇国。它的地理存在大大影响了一支潜伏已久的重要势力的扩张。


明智的让步


法国大革命带来的遗产绝不仅仅是法国自由平等博爱的国家精神,更重要的是欧洲各国民族主义的一同觉醒。在德意志和北意大利,民族共同体的概念开始受到人们的重视。打破旧有的封建邦国制度,建立由一个主体民族治理的民族国家成为了各国精英和民众的一致需求。


来自德意志的统一力量

普鲁士


而教皇国作为一个来自中世纪的僵尸,就横梗在北意大利人南下收服整个亚平宁半岛的半途中。教皇国存在一日,意大利便一日不能统一。这成为了很多意大利民族主义者心头的一块大石头。


来自北意大利的统一力量

萨丁尼亚-皮埃蒙特

(就差收复罗马了)


凭教皇国本身的力量当然无法抵抗意大利民族力量,关键人物是重新扮演起教皇国保护人的拿破仑三世。他得位不正,一如袁世凯一般由总统而皇帝,执政合法性堪忧。教宗是他维持皇位合法性的一个筹码,自然要派重兵保护。


然而天不遂人愿,另一个崛起的民族国家普鲁士很快对法国宣战,拿破仑三世急调驻扎教皇国的军队北上,留给了意大利革命党人一个空虚的后方。法国人走后,意大利人摧枯拉朽一般地进攻教皇国,把教宗为数不多的军队彻底击败,并攻入罗马城。


占领罗马


1870年9月20日,存在了千年的教皇国在事实上就灭亡了。


但教宗在面子上还是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从此仇视新生的统一的意大利王国。此后的教宗坚决不走出意大利人给教皇国留下的最后领土梵蒂冈,也不对着罗马城的方向做祝福和讲话,连罗马的主教座堂拉特兰圣若望教堂也不去了。


罗马很大,梵蒂冈很小


拉特兰圣若望教堂


双方像是一对怨侣,既不能互相伤害,也不肯互相承认。


直到1929年,曾是新生儿的意大利王国已经差不多过了一甲子,始终被骄傲围困在梵蒂冈城内的教宗才决定松口。教会终于想明白了:再这么坚持下去于事无补,对宗教活动的开展和教廷的运营成本都是巨大的压力,还不如和世俗政权达成妥协,互相承认合法性。


这基本上就是“教皇国”的全部领土了


1929年2月11日,教皇庇护十一世的代表与意大利王国代表在罗马的拉特兰宫签署解决双方悬案的最终协议,即《拉特兰条约》。


签约现场


双方做出的妥协其实也都只是对事实的追认:教廷承认意大利把罗马作为首都,意大利则承认梵蒂冈是独立的国家;意大利的天主教人员可以由教宗选派,但必须首先忠于国家。双方其实都没有损失太多,在面子上做出的些许让步,最终让双方的关系趋于正常,不仅解决了意大利国内悬而未决的领土争端,也让梵蒂冈在世界范围内的影响力现实提升了。


差点忘了说,代表意大利国王和教宗代表签订协议的,是后来的大独裁者墨索里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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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问题很有意思,也触及到一个很多人都会有的疑问:为什么我们现在听到那么多关于美军在近几十年战争中患上PTSD的故事,而翻看历史,那些参与了美国独立战争、南北战争,甚至是两次世界大战的老兵们,似乎很少有“PTSD”的说法?这背后其实有很多原因交织在一起,并非简单地“以前的人更坚强”或者“现代战争更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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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径比赛中,抢跑一旦发生,所有选手重新起跑,这背后可不是简单的一句“公平竞赛”就能概括的,这里面涉及到一些非常细致的考量和规则设计。我给你好好掰扯掰扯其中的门道,保证让你觉得这事儿挺有意思,也挺有道理的。首先得明白,抢跑这事儿看着简单,但它对比赛本身的影响可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为啥不判了就完了?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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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伦·耶格尔,这个曾经立誓要驱逐所有巨人、守护同胞的少年,最终选择了一条令人难以置信的道路——灭世。他的动机复杂而深刻,并非一时的冲动,而是经过漫长而痛苦的挣扎,最终被他所继承的“进击的巨人”的力量以及对未来残酷现实的预见所驱使。故事的开端,艾伦的母亲被巨人吞噬,这份痛苦的记忆如影随形,成为了他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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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西欧选择背叛,这在《教父》中是一个让人感到震惊却又充满人性挣扎的时刻。他明知背叛教父迈克尔的下场会是死路一条,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走向了这条路,这背后并非单一的原因,而是多重因素交织下的复杂考量。首先,我们得理解泰西欧在迈克尔崛起前的地位。他是科里昂家族的老臣,是维托老爷子的亲信,经验丰富,在家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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