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如果一国规定其士兵可出于良心而不参加军事活动或者任务,会怎么样?这样可行么?

回答
如果一个国家规定其士兵可以出于良心而不参加军事活动或任务,这无疑会带来一系列深刻的影响,并且其可行性需要从多个维度进行审视。这种制度在理论上被称为“良心拒服兵役”(Conscientious Objection)的延伸,将这种权利从征兵制下的平民延伸到了职业军人身上。

下面我将从多个方面详细阐述其可能带来的情况:

一、 可能产生的积极影响:

1. 提升军队的道德水准和士气:
个体认同感增强: 士兵的行动与其内在的道德信念保持一致,可以减少因被迫执行违背良心的命令而产生的心理冲突和压力。这有助于提高士兵的整体幸福感和职业满意度。
军队形象正面化: 一个允许士兵表达良心拒服兵役的国家,在国际上可能被视为更文明、更注重人权的国家,有助于提升国家形象。
降低战争罪行的风险: 理论上,如果士兵有机会拒绝执行可能涉及战争罪行或违反国际法的命令,可以降低发生相关事件的可能性。

2. 促进对战争伦理和军事道德的深入思考:
推动军事政策的审视: 士兵的良心拒服兵役会迫使军方和政府更加审慎地考虑军事行动的合法性、道义性和必要性,甚至可能促使对某些军事策略和任务进行重新评估。
引发关于“正义战争”的讨论: 这种制度会鼓励对战争的道德界限进行更广泛的讨论,可能促进国家在外交和军事决策中更加倾向于和平解决争端。

3. 吸引和保留特定人才:
吸引更具道德操守的人才: 对于那些高度重视个人道德原则的公民来说,这样的军队可能更具吸引力。
保留高素质士兵: 能够容忍士兵良心拒服兵役的军队,可能更能留住那些在道德上有坚持的优秀士兵,而不是因为价值观冲突而流失。

二、 可能产生的消极影响和挑战:

1. 削弱军队的战斗力和执行力:
任务执行的可靠性问题: 在关键时刻,如果大量士兵以良心拒服兵役为由拒绝执行命令,将严重影响军事行动的部署和成功率。例如,在紧急作战中,如果前线士兵突然拒绝执行进攻命令,后果不堪设想。
指挥体系的挑战: 指挥官将面临巨大的压力和不确定性。他们需要不断评估哪些任务可能引发良心拒服兵役,以及如何处理这些情况。这会增加指挥的复杂性和风险。
战术和战略的限制: 某些战术或战略的实施可能依赖于所有士兵的无条件执行,一旦允许良心拒服兵役,这些战术可能变得不可行。

2. 公平性和平等性的问题:
士兵之间可能产生不公感: 一部分士兵需要执行任务,而另一部分士兵却可以出于良心拒绝,这可能导致执行任务的士兵感到不公平,认为自己承担了更大的风险和责任。
“良心”的界定和审查难度: 如何界定“出于良心”?这涉及到个人信仰和道德判断,往往是主观且难以客观衡量的。军方需要建立一套审查机制来判断士兵的申请是否真实且符合规定,这本身就极其困难,容易产生争议和滥用。
可能被滥用: 一些士兵可能并非真正出于良心,而是为了逃避危险、艰苦或不喜欢的任务,而利用“良心拒服兵役”的规定。

3. 军队的组织和管理难题:
人员调配和部署的混乱: 如果士兵可以随时基于良心选择不参与某些活动,军队的人员调配和部署将变得极其复杂和不可预测。
训练和教育的调整: 军队需要投入更多资源来教育士兵关于军事伦理、国际法和人权,同时又要教导他们如何在必要时行使良心拒服兵役的权利。这种教育方向的平衡非常微妙。
对非战斗岗位的需求增加: 为了容纳选择良心拒服兵役的士兵,军队可能需要为他们安排非战斗或支持性岗位,这会增加后勤和人力资源的成本。

4. 国家安全和国防政策的影响:
军事威慑力下降: 如果敌人知道该国军队可能因良心拒服兵役而无法全力执行任务,国家的威慑力可能会大打折扣。
国家应对危机的能力减弱: 在面临国土遭受攻击或发生重大危机时,军队需要能够迅速而坚定地做出反应,良心拒服兵役的规定可能会削弱这种能力。

三、 可行性分析:

从“可行性”的角度来看,这种制度在实践中将面临巨大的挑战,其“可行性”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其具体的实施细则、国家所处的国际环境以及国民的普遍价值观。

完全放开的不可行性: 如果国家允许士兵在任何军事活动或任务前都可以随意以良心为由拒绝,那么军队将基本失去其存在的意义和功能,这将是不可行的。
有限制条件的下的可能性: 更可行的方式是设定严格的条件和程序。这可能包括:
事先注册: 士兵在入伍前或职业生涯的特定阶段,根据其深入思考后的信仰和价值观,进行良心拒服兵役的注册,而不是临时性的拒绝。
特定类型的任务: 良心拒服兵役可能只适用于特定类型或性质的军事活动,例如那些明确违反国际法(如侵略战争、针对平民的攻击)或与士兵深刻宗教、道德信念严重冲突的任务。
替代性服务: 类似民事兵役的替代性服务,选择良心拒服兵役的士兵可以被安排在军队内的非战斗岗位,如医疗、后勤、维和部队的非战斗支援等,或者在国家指定的其他公共服务领域服役。
严格的审查机制: 建立一个独立、公正且透明的审查委员会,负责评估士兵的申请。这个委员会需要由法律、伦理、宗教等领域的专家组成,确保申请的真实性和合理性,并防止滥用。
明确的界定和指导: 军方需要明确界定什么是“良心”,并为士兵提供关于军事伦理、国际法和责任的充分教育,让他们在做出决定前有充分的认知。

历史和现实的参考:
瑞士的制度: 瑞士作为中立国,其军事体系带有民兵性质,并且在征兵制下有明确的良心拒服兵役制度,公民可以通过申请接受替代性民事服务。但将其应用于职业化、高科技化的现代军队,特别是面对紧急情况时,挑战依然存在。
一些国家的军队对宗教信仰的尊重: 在一些军队中,会尊重士兵的宗教习俗,例如允许特定宗教信徒不参与某些活动,但这通常是针对特定宗教群体的宽容,而非普遍的“良心拒服兵役”。
美军的“作战精神”测试: 美军在某些情况下,例如特种部队的选拔,会进行心理和价值观的评估,但其核心是强调服从和团队协作。

结论:

规定士兵可以出于良心而不参加军事活动或任务,是一个在道德和伦理层面颇具吸引力的理念,它能够提升军队的道德水准和国民对其的认同感。然而,在实践中,这将给军队的战斗力、指挥体系、组织管理以及国家安全带来巨大的挑战和风险。

完全放任的良心拒服兵役对于任何一个国家的国防力量来说都是不可行的。 但是,通过建立一套严格限制、明确界定、公平审查且包含替代性服务的制度,在一定程度上允许士兵根据深刻的道德信念拒绝某些特定类型的军事活动,是可能实现的,但需要极其审慎的设计和管理,并且需要国家和军队有高度的政治意愿和承受力来应对随之而来的复杂局面。这种制度的实施将是对国家军事文化、法律体系和公民社会信任度的一次深刻考验。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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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浩

的回答说得很好了,这里仅补充一点实际例子

本回答内容节选自——

美国征兵:你可以拒绝服役但不能逃避

作为一个保险策略,美国政府保持了义务兵役制度(SSS)。SSS的主要目的是在志愿兵力不能满足战争需要或应付其他国家紧急状态时向军队提供兵力支援。换句话说,就是随时准备监管恢复的征兵(兵役)工作。该机构的第二个目的是为拒服兵役者提供可供选择的征兵时期服役计划,这里的拒服兵役者是指那些符合征兵条件,却由于其道德信仰而拒绝参加作战的人。


在美国参加越南战争期间,许多年轻的和平主义者成为拒服兵役者,远离战争。拒服兵役者和其他反战激进主义分子定期举行游行示威,抗议美国政府的军事行动。


正如我们在上一部分中所述,拒服兵役者是那些符合征兵条件但反对在战争中服役的人员,因为他们深深执著于自己的道德或宗教信仰。政府对拒服兵役者有两种主要分类:


分类1-A-O--那些在道义上反对参加战斗的人


分类1-O--那些在道义上反对以任何形式提供军事服役的人


在征兵过程中,归入1-A-O分类的人将被指派到不涉及战斗或武器的军事领域服役。归入1-O分类的人将被指派到由SSS管理的替代服役计划。此计划会将拒服兵役者指派到当地用人单位,使之投身于为国家利益做贡献的领域。指派到替代服役计划的人员可以进入医疗、教育、资源保护或许多其他领域提供服务。


只有表示因道德、伦理或宗教信仰而反对战争的人员才能重新归类为拒服兵役者,政治信仰不能成为重新归类的理由。拒服兵役者必须反对所有战争,而不仅仅是当前的特定战争。


一个人可以使用多种方法使征兵委员会相信他的信仰。首先,他必须通过详细的书面声明说明他执著的信仰,以及这种信仰对其人生的重大影响。在参加委员会的审理时,他将回答委员会可能提出的任何问题。通常情况下,他可以请他的几个朋友或熟人亲自到场或以书面形式报告对他的印象。他也可以出示能证明其信仰的历史证据,例如反战组织成员资格或致力于和平的教会成员资格。从理论上讲,他应该表明自己在收到征召通知前便已具有这些信仰。


如果委员会成员被他的真挚所说服,他们就会对其进行重新分类,SSS或军方将指派他执行适合的职责。如果委员会做出不对其进行重新分类的决定,他们将通知申请人驳回申请的原因。收到驳回通知后,他可以根据委员会的指示提起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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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是一个太过深刻的话题。


就比如《薄伽梵歌》(Bhagavad Gītā)吧,印度教千古经典,讲得就是阿尔诸纳在面对战场上的亲友时,战与不战,该如何选择,这样一个良心问题。


最终,整个印度教义的核心要义,竟就是通过主奎师对阿尔诸纳的说法,最终说服他如何尽自己的责任走上战场这个过程来表现!


问题如此复杂,我这样无觉之人,只能想得更浅俗一点。

我觉得这个问题可以反过来想:

如果一国规定其士兵不能出于良心而不参加军事活动或者任务,是否就不存在士兵因为良心发现而不积极执行任务的情况?


我想答案是很清楚的:不可能。


军队也一样清楚:训练士兵,决不可能仅止于下个命令。


抄个极端的例子,二战期间,纳粹德国在在决定了对犹太人的最终解决方案后,早期的手段就是屠杀,由党卫军的专门部门(task groups)来完成。但是,不久就开始转向在死亡营里用毒气解决。


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方面这样做的效率较低,一方面战事吃紧, 不好从党卫军再分出大量的资源。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对士气的影响。

用行刑队进行处决,最终都要有一个杀人者直接面对被屠杀者的过程。行刑队通常要完成一整个搜捕躲藏的犹太人,把他们押送到指定地点,进行屠杀的过程。这些党卫军成员虽然对犹太人没有好感甚至极其仇视,这样的行为还是本能的对他们的心理产生巨大的冲击。行刑队成员的酗酒比例比别的部队要高,出现心理问题的也多。党卫军头目希姆莱曾亲自观看了一次对 100 名犹太人的处决,也被恶心的当场呕吐。当时负责行刑队的军官偷偷跟希姆莱说,看士兵的眼神,他们的一辈子己经毁了,打不了仗了。


这种情况,跟杀人三千自损八百也差不了许多,白白消弱自己的战斗力。


相比之下,采用死亡营的方法有许多好处:经济,高效;都个屠杀过程像流水线一样被分成许多环节,执行最后处决的人也不用直面被屠杀者,没有人会感觉自己要为整个过程负责,消减了良心上的负罪感。


就是这样,士兵也是人,也有正常人的情感。军队为了达到目的,也要采用各种各样的手段,可以通过政工教育,可以通过心理治疗,实在不行,也只有改弦更张,换一种方式。因为,士兵的良心困境可以从任何地方冒出来。


比如,在美国士兵中,从来不真正上战场无人机驾驶员,其心理问题,所谓的 PTSD 的比例,一点不比上战场的士兵少,甚至更高。调查表明,这些人在美国本土,每天远程遥控无人机作战杀人,到点就如平常人一样下班回家,这样的巨大反差,日复一日,造成的心理冲击是很大的,还得心理治疗。


这种事自古有之。


Dave Grossman 有本书叫 On Killing。Grossman 说,美国南北战争时,著名的葛底斯堡战役,从阵亡士兵身上找到 27000 支枪,有九成是上膛却没开火的。这些人为什么坐以待毙而不开枪?是胆小,还是良心发现?

二战期间,美军展开了大规模的内部研究,分析士兵的士气,调查表明,只有 15% 的士兵真正向敌人开枪。(@邓子衡 指出,此数据来自 S.L.A. Marshall 的书Men Against Fire: The Problem of Battle Command (1947)。维基上的相关介绍 中亦指出,80 年代末,有人对 Marshall 的数据的可信度提出了相当的质疑)

这个调查在 47 年发表后,军方意识到,军事行动失败的根源,很大程度上是士兵不愿意开枪杀人,因为这是违反人的本性的。


于是军队开始在新兵训练时进行所谓的 “operant conditioning”,就是“去人性化”,通过反复重复让开枪射击成为一种本能。打靶开始变为打人形靶,可自动翻起的人形靶,到后来的视频模拟。(库贝里克的《全金属外売》,就是讲这种去人性化的过程,其开场新兵训练营一段,就再现了这一过程)


到朝鲜战争时,美军的开枪率提高的 55%,到越南战争时提高的 90%。


回来说问题,

如果一国规定其士兵可出于良心而不参加军事活动或者任务



那问题就会 180 度的转向了么?


当然没有,你只是把这个天秤向一个方向推了一点,只是承认了大家都知道的,良心问题的存在而已。把一个暗处的争论,换到了明处来了。下一步,想来就是一整套的如何定义良心,如何界定士兵的心理的确是出于良心(可参见 @袁卿 答案中美军对士兵信仰的定义),如何定义军事任务的意义,一系列复杂制动与反动。只要良心还在这道题中,这道题的解法不会因为这样的规定而出来本质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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