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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跟随唐玄宗45年的大将陈玄礼为何在马嵬坡对玄宗落井下石呢? 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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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感谢本题下于彼朝阳答主高赞万字长文为本题做出的细致解答,不过我对此答颇有些不同意见,故谨作本答以为大方之家斧正商榷。

高赞回答为大家提供了一个新颖的角度来审视马嵬驿兵变乃至天宝末的唐朝政局,我认为是有其思考价值的。但个人觉得较为可惜的是,这种论证建立的史料基础和细节基础尚不够牢固,且掺杂着答主大胆激进而不失创造力的推测和臆断,这不免会使部分知友产生质疑和困惑,虽也备为一说,但颇缺乏坚实有料的说服力(主要令人遗憾之处皆在举证环节,不过对史料细节的揣度延伸,较有启发性)。

下面我仅就这位知友的回答提出一些商榷,并稍抒鄙见以供广大知友参考讨论。

商榷1

于彼朝阳答主在其回答中提到了玄宗的第一个诛杨动机

简单说的,该答主在论证杨国忠对玄宗入蜀后潜在的政治威胁时,并不是太恰当地构建了一个“遍布蜀地把持蜀中军政大权的蜀党”的概念,这样的构建有没有依据呢?当然是有的,而且从史载来看,似乎非常有依据,大略学界不少学者也有持此说者,其史料依据无外是以下内容。

自禄山兵起,国忠以身领剑南节制,乃布心腹于梁益之间,以图自全之计。——《旧唐书卷106.列传56.杨国忠传》

凌晨将发,六军将士曰:“国忠反叛,不可更往蜀川,请之河陇。”或言灵武太原,或运还京,议者不一。上意在剑南,虑违士心,无所言。《旧唐书卷108.列传58.韦见素传》

将士皆曰:“国忠谋反,其将吏皆在蜀,不可往。”或请之河陇,或请之灵武,或请之太原,或言还京师。上意在入蜀,虑违众心,竟不言所向。——《资治通鉴.唐纪三十四》

这几则史料综合来讲可以提炼出两个消息。

第一,杨国忠在往梁、益等地安插心腹。

第二,当兵变发生以后,扈从禁军将士们认为蜀地是杨党势力范围,担心随驾入蜀自身或遭遇不测。

于彼朝阳答主由这几个史料记载推断,杨国忠在蜀中势力极大,这些势力甚至可以充当杨国忠挟君自重的政治资本,当然杨国忠未必会有挟君的想法。

这样的说法如仅建立在这几则材料的基础上,那这种构建自然是理由充分的,但全面考察蜀中天宝中以来的人事变动,其实则与于彼朝阳答主的结论有较大出入。

首先考察天宝中蜀地最高军政长官剑南节度使/剑南留后与杨国忠以及与其他人的人际联系。

天宝年间,实际主持过蜀中军政的剑南节度使/剑南留后有以下人物。

1.章仇兼琼(开元二十七年——天宝五载)

2.郭虚己(天宝五载——天宝八载)

3.鲜于仲通(天宝八载为留后,天宝九载正拜节度使——天宝十一载征入朝,拜京兆尹)

4.崔圆(天宝十一载——天宝十五载为留后,杨国忠遥领节度使,同年六月正拜节度使,寻加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后为玄宗所遣赴灵武辅佐肃宗)

5.颍王李璬(十四载十二月遥领节度使,天宝十五载六月除授节度大使,同时依旧以杨国忠为副大使,马嵬事变之后,先玄宗一行赴任成都,仅视事两月便退居亲王内邸。)

先看章仇兼琼,正是在此人手里,杨国忠开始发迹,章仇兼琼利用杨国忠替自己在长安疏通人际关系,进而让杨国忠攀附上了杨贵妃这个门路,从而让杨国忠走上了升迁快车道。章仇兼琼对于杨国忠来说无疑是恩主,所以杨国忠飞黄腾达以后,也对章仇兼琼多方照顾和擢用。故而章仇兼琼算是早期所谓的“蜀党”和杨国忠之间的一个政治纽带,可惜章仇兼琼天宝十载(750年)便去世了,因此杨国忠和“蜀党”之间的政治纽带发生了第一次断裂。

再来考察郭虚己,郭虚己的身份十分特殊,将他算作“蜀党”或杨国忠的亲党理由是不充分的。郭虚己此人是玄宗郭顺仪之兄,而郭顺仪是永王李璘的生母,那么郭虚己应该与杨国忠一样同为玄宗外戚,考虑到玄宗天宝中有意识地扶持擢用外戚的用人方针(如陕郡太守兼水陆转运使韦坚、剑南节度使郭虚己、以及天宝中日益发迹的杨国忠),郭虚己和杨国忠之间甚至还可能是竞争关系。

同时我们都知道,永王李璘从小是被三哥忠王李玙(即后来的太子)抚养长大的,基本可以算是其亦父亦兄的一个角色。

磷数岁失母,肃宗收养,夜自抱眠之。——《旧唐书卷107.列传57.永王李璘传》

无疑郭虚己和皇室以及与太子、永王的关系更为紧密,没有理由与杨国忠会有亲密的私人关系和政治援引关系,他的任命应该出自玄宗宸断,因此郭虚己当不作为“蜀党”或杨国忠的亲党看待。

继续来考察鲜于仲通此人,我们会发现虽然旧史(两唐书)中并无为鲜于仲通立传,但是散见于两唐书和资治通鉴的记载多较为一致地把鲜于仲通归结为杨党或者说“蜀党”的重要人物之一。

的确,鲜于仲通早期的发迹以及后来的扶摇直上和所谓的“蜀党”或者杨党是密切相关的,鲜于仲通所代表的蜀中本地土豪势力显然对杨国忠进行了政治依附。乍一看,好像杨国忠确实在蜀中势力根基极深,甚至都把影响力拓展到了以鲜于仲通为代表的阆州土豪这里了,由此不由地让人以为天宝末杨国忠在蜀中势力大得惊人。这却恰恰是因为只把眼光停留在两唐书和通鉴的记载,所以才得出了具有误导性的结论。

多数治唐朝开天政治史者在提及天宝中杨国忠和蜀地本土土豪势力代表鲜于仲通之间的关系时,普遍没有注意到鲜于仲通和杨国忠的关系在天宝十一载发生了一个畸变。

天宝九载,以益州大都督府长史兼御史中丞、持节充剑南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剑南山南西道采访处置使,入为司农少卿,遂作京兆尹,以忤杨国忠贬邵阳郡司马。——《鲜于氏离堆记》

十一载拜京兆尹。公威名素重,处理刚严。公初善执事者,後为所忌。十二载遂贬邵阳郡司马,灌园筑室,以山泉琴酒自娱,赋诗百馀篇。——《中散大夫京兆尹汉阳郡太守赠太子少保鲜于(仲通)公神道碑铭》

鲜于仲通天宝十一载入朝拜京兆尹以后,与杨国忠关系逐渐恶化,杨国忠便将其贬为邵阳郡司马,又调其为汉阳郡太守,但不久之后天宝十二载十一月,鲜于仲通便死在了汉阳太守的任上。值得玩味的是,上一个被贬死于汉阳郡的天宝边帅是王忠嗣。

由此可知,在天宝末,杨国忠与蜀中本地土豪势力代表鲜于仲通关系严重恶化,并且杨氏在一怒之下将其贬死于外任。这不得不说是大大恶化了杨国忠本人与蜀地本土土豪势力之间的关系,而且鲜于仲通本人祖孙三代都经营蜀地,鲜于氏在蜀地本土土豪中拥有极其强大的影响力和号召力。

士简、士迪皆魁岸英伟,以财雄巴蜀,招徕宾客,名动当时,郡中惮之,呼为北虏。士简生令徵,公(鲜于仲通)之父也。倜傥豪杰,多奇画,尝倾万金之产,周济天下士大夫。——《中散大夫京兆尹汉阳郡太守赠太子少保鲜于公神道碑铭》

因此在天宝末,杨国忠不仅因和鲜于仲通关系的恶化导致他与鲜于仲通所经营的“蜀党”势力之间的政治纽带发生了第二次断裂,同时杨国忠和蜀地本土土豪势力之间,也应该处于剑拔弩张的状态,至少这些人不会鼎力支持杨国忠的挟君行动,甚至有助玄宗倒打一耙的报复之心。

至于崔圆和颍王李璬,从政治援引关系看,崔圆无疑有所谓杨党的嫌疑,而颍王李璬则与杨国忠无甚往来和关联。崔圆以司勋员外郎外任剑南留后,他的资历、声望、官爵都远不如前三任节度使,故而不太可能指望他在剑南任上能有多大的控制力和影响力,无非是处理剑南军府一些日常事务而已,毕竟杨国忠这个节度使是遥领状态,需要有人代替他处理蜀地的军务政务。

在考察完蜀中最高军政长官剑南节度使/剑南留后与杨国忠的人际关系后,我们再来考察一下天宝末,以蜀地太守刺史为代表的蜀中地方官势力与杨国忠以及其他人的人际联系。

自天宝十一载(752年)年底右相李林甫病死后,杨国忠在唐玄宗的扶持下,迅速填补了李林甫死后的权力真空,继而被玄宗任为右相兼文部尚书(即吏部尚书),不久正拜为三公之一的司空,由此开始了杨国忠三年零八个月的执政时代。

杨国忠利用自己掌控的文部(即吏部)人事大权,对尚书省的郎官阶层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政治清洗,凡是不表示依附于自己的郎官,皆被杨国忠贬为外郡太守。

杨国忠秉政,郎官不附己者,悉出于外。——《旧唐书卷112.列传62.李峘传》

在这次大规模的政治清洗中,至少有三位与杨国忠关系龃龉的郎官(敬括、崔涣、裴遵庆)被外贬至蜀地任太守/刺史,并可能多年未曾升迁,这些人截止安史之乱发生玄宗车驾入蜀,仍然还在州郡任上。

天宝末,杨国忠出不附己者,涣出为剑州刺史。——《旧唐书卷108.列传58.崔涣传》

天宝末,宰臣杨国忠出不附己者,括以例为果州刺史。——《旧唐书卷115.列传65.敬括》

天宝末,杨国忠当国,出不附己者例为外官,遵庆亦出为郡守。——《旧唐书卷113.列传63.裴遵庆传》
以碑考之,其尤著者,自吏部郎出为濛阳郡太守,贬符阳郡(集州,山南西道所管,杨国忠兼任山南西道采访使,故特贬裴遵庆于集州,天宝中集州改郡名为符阳郡)——《金石录卷二十八.唐右仆射裴遵庆碑跋》

由此可见,蜀地以太守为代表的地方官势力中,有为数不少的人居然还是杨国忠的政敌,可想而知,杨国忠若真的跟着玄宗一起,如丧家之犬一般逃入成都,这些尚在蜀地手握一方州郡的太守刺史们必将趁着杨国忠威望大跌而群起倒杨,杨国忠自己能不能稳住除成都以外蜀地的局势都是一个大问题,更遑论什么挟天子之类的设想了。

综上是对天宝中,整个蜀地军政人事关系进行的一个简单又较为全面的考察,我们可以发现,杨国忠在蜀中的经营状况并不甚乐观,除崔圆一人或有杨党政治背景以外,其他所谓的杨党或死或废,同时蜀地本土土豪和相当一部分刺史太守均对杨国忠抱有潜在敌对情绪,因而所谓“遍布蜀中掌握军政大权的蜀党”只是不甚成熟且失之详考的一种粗犷性叙事和概括性构建。基于此点,我无法轻易赞同于彼朝阳答主的这种主观构建产物。自然杨国忠挟君自重这类观点便很难有稳固的史料支撑,如果纯粹只论历史人物的主观心迹(与其说是历史人物的主观心迹不如说是后世者自身的主观心迹构建在历史人物本身之上),则论证不免会有诛心之偏颇,进而失于严谨考证之道,这就殊非历史研究之领域了。

商榷2

于彼朝阳答主在论述玄宗假兵变之名行诛杨之实的合理性时,提到玄宗选择以这样方式杀杨,主要是基于不能刺激蜀党的政治考量。但私以为玄宗后面的做法明显和这一政治考量严重冲突,并且玄宗不止一次公开向天下表达了对杨国忠的憎恶。

玄宗完全在成都安定下来之前,有史可查总共发布了两道诏书,第一道诏书发布于玄宗抵达普安郡的时候,第二道诏书发布于玄宗抵达成都以后不久,兹引诏书节文如下。

愧无帝尧之圣德,而有寄体之不明,致令贼臣,内外为患,蔽朕耳目,远朕忠良,或窃弄威权,或厚敛重赋。泉壤一漏,成此滔天。构逆召戎,驰突中夏,倾覆我河洛,扰乱我崤函,使衣冠奔走於草莽,黎庶狼狈於锋镝。伊朕薄德,不能守厥位,贻祸海内,负兹苍生。——《玄宗幸普安郡制》

是以推心将相,不疑於物,而奸臣凶党,负信背恩。创剥我黎元,暴乱我函夏,皆朕不明之过,岂复尤人哉。杨国忠厚敛害时,已肆诸原野;安禄山乱常构祸,尚逋其斧钺。——《幸蜀大赦文》

既然是玄宗公开发布的诏书,我们没有理由认为尚盘踞在蜀中的杨党或者说“蜀党”没有看到这两道诏书。

结合这两道诏书的内容来看,玄宗除了进行了一些回顾历史、自我忏悔以及发布了一些人事任命和象征性的政治大赦以外,就是各种对杨国忠和安禄山明里暗里的政治鞭挞,甚至还在幸蜀大赦文中公开追补了禁军诛杨的合理性合法性,诏书的语气显然是希望大家以杨国忠为诫,更不要去效法安禄山(杨国忠厚敛害时,已肆诸原野)。

除非蜀中那些所谓的“杨党”都是瞎子或者根本读不懂诏书,否则一定能从这两道诏书读出来玄宗对杨国忠的政治态度和官方定性。杨国忠在诏书中的官方定性,直接和安禄山一道摆到了同一个高度,那么奇怪的事情就来了,诏书里对杨国忠这样的官方定性难道就不够刺激所谓的杨党吗?从两道诏旨里完全看不出来玄宗在制造兵变假象“杀杨“后,对所谓的“杨党”有类似安抚的言辞,这直接动摇了于彼朝阳答主对玄宗行为的解释中【关于玄宗为什么不选择直接诛杨刺激杨党,而选择营造兵变杀杨这个假象做给“杨党们”看,以安抚杨党】这个观点的基本立足点。

如果于彼朝阳答主注意到杨国忠四子在马嵬驿兵变前后的结局,那么一定会对【玄宗利用兵变假象行诛杨之实】这个观点的构建进行斟酌。

我们来具体看看杨国忠四子结局,这里面到底蕴藏着什么玄机。

国忠子暄、昢、晓、曦。暄为太常卿兼户部侍郎,尚延和郡主;昢为鸿胪卿,尚万春公主。兄弟各立第于亲仁里,穷极奢侈。国忠娶蜀倡裴氏女曰裴柔,国忠既死,柔与虢国夫人皆自刭死。暄死于马嵬;昢陷贼被杀;晓走汉中郡,汉中王瑀榜杀之;曦走至陈仓,为追兵所杀。 ——《旧唐书卷106.列传56.杨国忠传》

我们可以看到,杨国忠四子里,只有杨暄是在马嵬驿兵变中当场被杀,其余三子都从现场逃离,如果玄宗的行为逻辑只是借兵变行诛杨之实,那么第一,他绝不能给予杨国忠其他的儿子逃离诛杀现场的机会,只要漏逃一个人,这件事的真相就会败露无疑第二既然不能过分刺激“蜀党”,那么他在安全抵达成都控制住蜀地军政大权之前,就不能在兵变已经发生后继续扩大化对杨氏党羽和亲族的清洗活动。

但是事实恰好相反,玄宗一行由马嵬驿出发抵达汉中郡时,被他任为汉中太守的汉中郡王李瑀竟然还在继续公开搜杀杨国忠儿子杨晓。并且处死杨晓的时候,居然采用了“榜而杀之”这样公开的处决方式,前面的记载中已经提到杨国忠“乃布心腹于梁、益之间”(梁恰恰代指的就是梁州,也就是所谓的汉中郡),我们没有理由认为李瑀在汉中郡公开处决杨晓的时候,这些潜布于梁州的杨国忠残党会不知道这件事,那么这种做法难道就不会刺激到所谓的“蜀党”吗?

由此可见,玄宗根本没有太过担心所谓“蜀党”在杨国忠等人伏诛以后会狗急跳墙,反噬朝廷的问题。因为他压根就觉得蜀中那些资历声望很浅一盘散沙一样的臭鱼烂虾根本没有足够的政治资本用以挟持玄宗流亡朝廷乃至危及流亡朝廷的安全。故我认为于彼朝阳答主大可不必给【玄宗假兵变之名,行诛杨之实的观点】增添不必要的主观合理性,至少如此构建出的这种合理性与玄宗之后的诸多行为是处处相悖的。

至于于彼朝阳答主的这个判断,则是完全忽视史料的臆断了。就客观史实而言,在马嵬驿兵变中被“乱兵”杀死的人,除了杨国忠及杨氏亲族,以及于彼朝阳答主认为不识时务的魏方进以外,史料明确提到了其他被乱兵杀死的杨党随驾官员。

国忠之党翰林学士张渐、窦华,中书舍人宋昱,吏部郎中郑昂等,凭国忠之势,招来赂遗,车马盈门,财货山积,及国忠败,皆坐诛灭,其斫丧王室,俱一时之沴气焉。

(杨国忠)其党翰林学士张渐、窦华,中书舍人宋昱,吏部郎中郑昂,俱走山谷。民争其赀,富埒国忠。昱恋赀产,窃入都,为乱兵所杀,余坐诛。

也就是说整个兵变过程中,除韦见素以外,随行的杨国忠的其他心腹皆陆续逃散,继而被乱兵杀死(除宋昱一人脱身逃离现场,返回长安时为长安的乱兵杀死以外,其余随驾的杨党张渐、窦华、郑昂皆被追捕杀死),由此可见史实和于彼朝阳答主的论断存在严重的冲突之处,很显然整个事情的发展若按于彼朝阳答主的论断,则玄宗岂非发生了精神分裂?这可就真的是咄咄怪事了。

商榷3

于彼朝阳答主在论述玄宗与禁军的相关问题时,从玄宗本人的经历和人设出发,认为凭玄宗对禁军动态的敏感程度和对禁军的掌控力,发生这种突发性极强的兵变,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虽然于彼朝阳答主在后续的论述中提及到了禁军出逃后的窘境并通过推测得出杨国忠烧毁渭水便桥可能导致禁军家属受困的行为,一定程度解释了禁军的情绪来源,但这显然视野不够全面,也不够深入,至少对禁军情绪的把握并不够充分和准确。

我认为这并非无法理解或者解释的事情。

在商榷这个问题之前,我们需要大致了解一下,玄宗控制禁军的手段和禁军中忠于玄宗的高级军将群体的政治属性相关状况,因此我有必要谈一些与马嵬驿兵变关联度不太大的题外话,以方便其他对此不太熟悉的知友弄清楚两个基本情况。

1.唐元功臣群体与玄宗之间的政治关系。

众所周知,唐玄宗是一位宫廷政变的高手,曾经亲自策划过两次成功的宫廷政变(唐隆政变和先天政变),而玄宗赖以发动政变和实施政变的武力基础则是北门禁军。

唐元功臣(本来应该是唐隆功臣,但为避玄宗名讳,改称唐元功臣)群体则是在政变中效忠于玄宗并立下大功的禁军将士。唐元功臣群体中,除个别低级文官和几个高级禁军将领外(主要是陈玄礼、葛福顺等数个当时押领万骑营的果毅都尉,别看职事官只是果毅都尉,但是这几个人是押领万骑营的果毅都尉,本质上是万骑营的直接领导者),多数人都只是一些官至万骑长上果毅都尉或者万骑长上折冲的中下级将官乃至普通的宿卫士兵而已。这些人通过政治效忠玄宗而赢得了玄宗的政治信任,并取得了政治进身资本,与玄宗建立了深厚的利益关系和私人关系,因此本质上唐元功臣群体属于玄宗在禁军中的政治心腹势力。

2.玄宗是如何控制禁军的。

玄宗成功上位后,很快就将为数众多的唐元功臣们分散到整个北门禁军体系里,用以强化控制禁军,同时这些人的升迁并不离开北门系统,只在禁军体系里迁转,这样则能确保玄宗对禁军长时间地有力控制,也能防止这些禁军将领迁任外官以后与外朝政治势力发生勾连。

通过考察唐元功臣群体兼禁军将领的家族婚姻圈还可以发现,唐元功臣群体很少与外朝官员通婚,基本只在属于禁军内部的人际小圈子通婚。

因此说到底,玄宗对禁军的政治控制就是通过这群广泛分布于禁军各级领导层的唐元功臣群体实现的。一定程度上,唐元功臣群体在禁军中的势力大小,也就反应了玄宗对禁军的控制力大小。

那么现在我们进入正题,在考察过任职于左右龙武军(开元天宝间左右龙武军属于绝对核心地位的禁军)的唐元功臣高级军将们的生卒年后,我们可以发现一个很有趣的事实:那即是在天宝末年,玄宗对禁军的控制在客观上是大幅度下滑的,而且这并不可能以玄宗本人的意志为转移!

(刘玄豹)公讳玄豹,字玄豹,彭城人也……属中宗登遐,韦氏搆逆,潜图神器,密发天机。皇家同戴石之忧,臣下若涉水之惧,今上起自藩邸,达乎咸京,不谋同辞,其会如发。公时首唱,实在其中……以天宝十三载正月始生明遘疾,越六日薨于东京道光里之私第……——《唐故左龙武将军彭城刘公夫人渤海高氏墓志铭并序》

(何德)公讳德,字伏德,庐江潜人也……属唐元初,韦氏构逆,□社稷几倾,公身扞帝座之尊,首扫後宫之孽,率兹左袒,引以静驱。截弛道骋杠鼎之材,扼期门怒冲冠之发。俾戴天永固,捧日再明,公之力也……十三载七月廿三日疾亟终於金光里之私第,春秋七十有一……——《唐故云麾将军右龙武军将军同正员庐江县开国伯上柱国何公墓志铭并序》

(张金刚)天宝十三载夏五月十九日,云麾将军、左龙武军将军、上柱国、南阳县开国伯张公,薨于大宁里之私第。粤以其载秋八月十日,葬于西京东浐川原之礼也……于时遇我明皇,天授鸿宝,灵运大业,扫除攙枪,涤荡氛祲。云骑雷动,干戈风生,书夜交纷,公谋其右。乃凤翥其夜,龙飞清晨,奂若天开,翕然无事。——《唐故云麾将军左龙武军将军上柱国南阳县开国伯张公墓志铭》

(张登山)君讳登山,字伯伦,敦煌人也……呜呼!天宝十四载九月十二日,气疾暴增,奄捐亢舍,春秋九十焉。——《唐元功臣故冠军大将军右龙武军大将军张公墓志铭并序》

(张安生)公讳安生,谱牒清华,门多高士……
景云中,属韦氏窃权,群凶暴溢,扰我黔庶,残我王室。公乃叶忠谋,为佐弼,识潜龙必曜于云霄,知牝鸡伏诛于斧锧,提一剑而直入,扫九重以殄谧……以天宝十三载冬十一月十日扈从,薨于昭应县之官第也,享载七十有一。——《唐故云麾将军行右龙武军将军上柱国开国侯南阳张公墓志铭并序》

(李玄德)府君讳玄德,陇西城(此城为成纪县之讹)纪人也……属狐鼠□于城社,豺狼暴于朝廷。牝鸡晨鸣,攙枪夜烛。公乃震雷电之威,扫沃□氛,剪除荆棘。捧日轮而临万国,抟摇而昇九霄□……天宝十四载三月廿九日,薨于翊善里之私第。——《大唐故云麾将军行右龙武军将军上柱国陇西县开国伯李府君墓志铭并序》

从上引一系列龙武军高层领导军将墓志的信息来看,仅在天宝十三载至天宝十四载短短两年之间,先后有6位追随唐玄宗长达四十多年并属于玄宗政治心腹的龙武军高级将领去世,而已知唐元功臣群体出身的龙武军高级将领只剩下了陈玄礼一人!

这无疑大大削弱了龙武军和玄宗本人之间的关系纽带,那么自然而然,玄宗在天宝末对龙武军的控制力会随着这些忠诚老心腹们的去世而无可奈何地遭到削弱。

因而我们结合下面这则史料的记载来看,事情就变得有意思了起来。

玄宗天宝十四载时,肃宗为皇太子,安禄山至洛阳,有诏以皇太子监国,召宰臣杨国忠、韦见素谓之曰:“皇太子仁孝,朕寻欲传以大位,今遇寇乱委之监国,正副朕怀,事宁之后,朕当高枕耳。”帝往在东宫,恭谨仁孝,日闻于外,百姓思传宝位十余年矣。及下诏之日,国人庆贺。杨国忠专宰朝政,禄山反以诛国忠为名,盛言国忠、虢国夫人罪恶,六军将士皆愿切齿除其党以解国难。国忠大惧,聚族而哭,入而号诉于贵妃……——《册府元龟卷181.帝王部.无断》

由此可见,禁军中对杨氏一门的政治逆反情绪,早在哥舒翰率大军东镇潼关之际便初现端倪,然而潼关彼时尚未被攻破,玄宗此刻是缺乏足够的政治动机在禁军中鼓动这种反杨情绪的,而最可能有所行动的,恰好是太子一党。

在玄宗让太子监国乃至试图传达让位意图等一系列政治措置中,太子最终成为了最大的政治失意者,故而他最有动机去禁军里鼓动反杨情绪,但恰巧左右龙武军中大量忠于玄宗的高级军将纷纷在最近两年死去,这使得皇帝对龙武军控制力客观上被严重削弱了。当然了,太子直接鼓动禁军去造玄宗的反,一时是不太容易做到的,但是太子完全有可能乘虚而入,在禁军中鼓动这种政治反杨情绪,以侧面动摇玄宗的政治决策,进而在某种程度上实现让老皇帝给予太子一定自主政治权力处理当前政治危机的目的。

而且禁军除了因为这种鼓动继而产生对杨国忠的敌对情绪外,可能还有另一层更隐秘也更现实的原因推动着禁军将士对杨氏一族愤恨滋生。

我们来看下这则史料。

蕃军及秦陇武士,盛夏五六月,於赤日之中,食仓米饭,且犹不足,欲其勇战,安可得乎?故有望敌散亡,临阵翻动,万全之地,一朝而失。——《陈潼关败亡形势疏.高适》

由高适所反应给玄宗潼关大军的败亡情况,我们可以清楚的知道,屯驻在面对叛军兵锋第一线的哥舒翰大军,背靠永丰仓(和潼关一样,都在华州境内,是关东漕运中的一个重要节点仓库),就食永丰仓的积粮,尚且不够令军士们果腹,那么可想而知,远在后方长安的禁军将士的待遇处境必定不容乐观,这些禁军老爷平时衣粮优厚之时尚且桀骜不驯横行不法,一旦战时供应紧缩,则很容易满腹怨言。当然了,直接把锅扣在皇帝头上的话,禁军是不敢的,但如果把这一切责任和不满简单地算在专宰朝政的杨国忠头上,这显然是水到渠成的。所以在哥舒翰大军屯驻潼关这半年多时间以来,禁军对杨氏的不满情绪极可能随着时间的流逝日积月累。加之不正常的情绪鼓动,禁军完全可能在随玄宗出逃长安之前,就已经对杨氏一族怒火冲天了。

其实我本人对这些禁军在马嵬驿发生这种哗变是无感的,禁军搞这种幺蛾子在玄宗朝并不是没有前科。实际上玄宗朝的禁军虽然基本是比较受控的状态,但是大量中下层的禁军将士对玄宗忠诚度和对皇权敬畏度可能并不比身在高位的禁军将领更多。

兹举两例说明这一问题。

(开元十年秋八月)己卯(十六日)夜,左领军兵曹权楚璧与其党李齐损等作乱,立楚璧兄子梁山为光帝,诈称襄王之子,拥左屯营兵数百人入宫城,求留守王志愔,不获。比晓,屯营兵自溃;斩楚璧等,传首东都。志愔惊怖而薨。——《资治通鉴.唐纪二十八》

(天宝)十一载四月,焊与故鸿胪少卿邢璹子縡情密累年,縡潜构逆谋,引右龙武军万骑刻取十一月(十一月此处恐为十一日之误)杀龙武将军,因烧诸城门及市,分数百人杀杨国忠及右相李林甫、左相陈希烈等。先期二日事发,玄宗临朝,召鉷,上于玉案前过状与鉷。——《旧唐书卷105.列传55.王鉷传》

由此可知,即使是太平盛世的年代,这帮禁军老爷尚且可能会有不虞行径,要换在天宝十五年六月那种境遇下,干出这一系列事情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那么为什么我个人觉得作为太子的肃宗仍然有极大的主使嫌疑呢?

其实除开我上述提到的,太子一党极可能趁玄宗对禁军控制力下降的有利状况,在禁军中发展势力以外,玄宗出逃以后对禁军领导权的分配也值得我们去思考。

我个人认为还需要注意以下这个信息。

禄山之乱,玄宗幸蜀,倓兄弟典亲兵扈从。——《旧唐书卷116.列传66.承天皇帝李倓传》

玄宗逃出长安后,他本人对禁军的控制进一步放松,由于他对外人的政治不信任加剧,因此扈从的禁军除了由陈玄礼统带一部分外,其他的扈从禁军交给了太子的两个儿子广平王李俶和建宁王李倓分别统领。

同时很少有人察觉到,扈从玄宗的禁军里除了龙武军以外,应该还有为数不算太少的内飞龙禁兵在其中。

上总辔待太子,久不至,使人侦之,还白状,上曰:“天也!”乃命分后军二千人及飞龙厩马从太子。——《资治通鉴.唐纪三十四》

这个需要做下题外解释,为什么说出现飞龙厩马则意味着飞龙禁军也在扈从人员之中?实际上所谓飞龙禁军并不是一支严格意义上有法定编制的禁军,它通常用来代指飞龙厩所管的养马厩士们,既然玄宗出逃带着为数不少飞龙厩御马,则其必不可能不让一定数量负责管理和养育御马的飞龙厩士随驾,否则此去蜀中路途遥远,扈从人员里的这群龙武军老爷兵和王公贵戚们谁具备管理和驯养马匹这个专业技能?

那么飞龙厩士能理解为普通的御用马夫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因为飞龙厩士一定程度上已经发展成为一支由内廷掌控的准禁军武装力量,甚至天宝中,飞龙厩士还有参与镇压叛乱的事迹。

(刑)縡斗且走,至皇城西南隅。会高力士引飞龙禁军四百至,击縡,捕其党,皆擒之。——《资治通鉴.唐纪三十二》

飞龙厩士最迟在天宝末已经发展到数百人的规模,是一股不能被轻易忽视的武装力量。

我为什么要单独拎出来飞龙禁军来说事?下面有意思的地方就来了。

李辅国,本名静忠,闲厩马家小儿。少为阉,貌陋,粗知书计。为仆,事高力士,年且四十余,令掌厩中簿籍。——《旧唐书卷184.列传134.李辅国传》

李辅国本飞龙小儿,粗闲书计,给事太子宫,上委信之。——《资治通鉴.唐纪三十五》

太子的贴身宦官李辅国,恰恰是飞龙小儿出身,又曾掌管过厩中簿籍,与飞龙厩士的关系必然极深,因此极可能代替太子在扈从玄宗的飞龙厩士群体里有所活动和串联!

综上,太子在马嵬驿兵变发生的时间点,可能已经成为了事实上最有纸面实力的人了,他所缺的无非就只是玄宗本人授予的政治名分而已了。

所以旧书陈玄礼传中所述禁军即将诛杨前,陈玄礼去谒见太子(可能仅仅只是去请示扈从军务)也就不足为奇了。

至于陈玄礼去谒见太子是不是真的要发动杀杨的行动已经不为人知了,肃宗极可能把诛杨兵变的责任借此扔到陈玄礼的头上,以示自己与此事毫无干系,用以掩盖暗中逼父夺权的事实。

以上三处只是我对史料梳理之后对天宝末的政局和马嵬驿兵变的一点个人思考和与于彼朝阳答主的回答的一些不同意见。

总的来说我个人认为于彼朝阳答主的回答,虽然在史料基础方面尚有待斟酌,但其回答本身还是非常具有创造力和想象力的。抛开历史研究范畴的拘束,我认为如果这篇回答能够扩展成文艺创作,那将是非常棒的一个剧本,甚至我可以毫不客气地说,这个剧本思路可以吊打当今一大票所谓的“古装剧”的剧本,拍成电影或者电视剧,一定会大获成功。

最后,本回答不足阙漏之处,希望广大知友友好交流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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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嵬驿事件,是所有统治者都最最忌讳的兵变,唐玄宗之前就因为儿子披甲进宫,便认定他们谋反,从而一天杀死三个亲生骨肉。而马嵬驿这次实打实的兵变,他为什么会直到成都,都无可奈何地默认了?这些发动兵变可都是亲兵近卫啊,还要护送他千里行程,为什么他事后一直没有警慑措施?

兵变后入蜀时,恰遇从蜀地向长安运送春彩贡赋的车队。这支准备进京的运输队伍对皇帝出逃尚不知情。玄宗临时起意,将春彩就地分给了护驾入蜀的禁军兵士,兵士无不感动。不罚反赏,去留自愿,老皇帝依然是驾驭人心和安抚情绪的好手。

再看马嵬驿兵变,没人策划,这些士兵居然有那么高的政治觉悟杀丞相还斩草除根?又有几个人能指挥的动这些玄宗专门挑选的亲兵?马嵬驿背后有人煽动,是公认看法。

主流看法是:马嵬驿事变背后是太子李亨,主要发起者和实施者,是领兵的陈玄礼。但陈玄礼与李亨过去、未来都几乎没有交集。这一点说不通,主流就反过来认为这次兵变像是未经策划的偶然群体事件,突发的禁军哗变,被太子顺水推舟。

唐玄宗晚年心态确实变化很大,马嵬驿也有很多地方从道理上讲不通。那么这次群体事件,就只能赖杨国忠声名太臭,是个偶然事件。其实认清马嵬驿动因的瓶颈正在于,主流总把晚年唐玄宗看成一个苦哈哈的糊涂小老头儿,后来的文学作品也一直在突出这种苦哈哈的晚年形象,人们把所有可能策动事变的人都猜了个遍,却唯独没人愿意去猜,极有可能性的唐玄宗本人。因为这样的真相太没有文学价值了,会让后来那么多描绘明皇与贵妃的文学名篇都变成浅白的戏说而失却美感。从情感上,几乎所有人都选择性忽视唐玄宗本人。更重要的是,这种对皇帝本人策动事件的解读,对于当时的太子,后来的皇帝李亨而言,太缺乏舆论价值。

本文做一个大胆的猜想,仅为个人依据人性主观线索做出的推测,并详细剖析:杨国忠之死,甚至杨贵妃之死,根本就是玄宗本人的意愿。观点已抛,引用和解读史料里相关证据,会放在后边段落细细分享。首先,我们须梳理并基本了解一下这次事件中的各方角色关系。

事件相关人物

马嵬驿兵变的背景大家都知道,唐玄宗一看长安要丢,号称要亲征,却摆了百官和京师百姓一道,趁夜色带着 1000 多人,包括重要的禁军宿卫兵、高官和皇子皇孙皇妃,秘密逃往蜀郡,刚走了一天,还没出长安百里,就发生了马嵬驿事变。这千余人中,应当还有一定数量负责运输职责的扈从,禁军大约只有 600 多人。按照这个人员配置和兵力数量,以及逃亡的秘密性质,唐玄宗带着记注起居的史官逃跑的可能性极低。所以此事件过程的一手档案,应为局势稳定之后根据相关人物口述回忆所做的补录。从后来的立场上讲,唐肃宗为了给自己得位合法性辩解,增添自己在关键时刻的功绩和威望,也会极力给整个玄宗朝,作文学性和形象化的修饰。对马嵬驿这段,肃宗获得权力的首要节点的解释,也最具打马虎眼儿的条件。现在主流认为的这个凄美的结局,也最符合时人、后人所期待得想象,也是时人在评判玄宗功与过之间取得的巧妙平衡,因而成了一段著名的历史迷魂阵。

马嵬驿事变中,在场,或不在场的一些相关人物:

• 唐玄宗:71 岁。被杨国忠极力鼓动,前往蜀郡避祸。于是下定决心,偷偷逃离长安前往蜀郡。

• 陈玄礼:年龄不详,但根据其曾参与玄宗早年发动诛杀韦后的宫变记录,他追随玄宗至少 46 年。年纪应不低于 65 岁。考虑他在玄宗二十多岁时已任果毅都尉,马嵬驿兵变时很可能也在 70 岁左右。他性格「淳笃自检」,一直宿卫宫中。从玄宗继位起,深受玄宗信任长达 45 年。马嵬驿兵变时,任禁军龙武大将军,正二品,属于直接对皇帝人身安全负责的禁军最高统领。作为当时护送玄宗入蜀的仅有的 600 多禁军扈从的指挥官,相当于玄宗身边第一亲信。他是马嵬驿兵变操刀主事者,兵变发生前曾试图找太子李亨商讨行动,并通过宦官李辅国向太子提前知会此事。杨国忠被诛后,率众向玄宗请杀杨妃。杨妃死后,玄宗召陈玄礼亲自查看杨妃尸体,陈玄礼首先率众向皇帝请罪。从玄宗入蜀,到一年多后玄宗回长安,一直到玄宗被软禁前,始终跟随玄宗。玄宗被软禁时,陈玄礼被肃宗强令致仕外放后病死。

• 太子李亨:45 岁。前太子被皇帝杀死后,顺位成为太子。在长寿玄宗的常年弹压下,他是一直战战兢兢的老太子。陈玄礼在行动前曾派李辅国知会太子诛杀杨国忠,但太子犹豫不决,并未答应。马嵬驿第二天就与玄宗分道扬镳,去了西北朔方军大本营,并很快登基自立为帝。

• 杨国忠:早年入川从军,在蜀地起家,长期经营蜀地军事人事,遥领任剑南节度使。唐玄宗逃亡前不久仍节制剑南。是年老昏聩的唐玄宗,偏信偏听的宠臣,宰相。他也是死去的权相李林甫晚年的政敌。杨贵妃的远房族兄,结义兄长。与杨贵妃姐妹虢国夫人相好。极力鼓动玄宗入蜀。杨国忠本人与杨氏一族,也是安禄山发动叛乱之口实「清君侧」的主要讨伐对象。杨国忠被杀后,受兵变牵连诛杀的还有其长子户部侍郎杨暄、其亲戚御史大夫魏方进、杨贵妃、韩国夫人、秦国夫人。杨国忠的妻子裴柔与二人幼子杨晞,虢国夫人与其子裴徽趁乱逃走后,被地方县令率兵杀死。

• 杨玉环:贵妃,玄宗晚年宠妃,总领后宫。是堂兄杨国忠获得唐玄宗赏识的举荐人。是杨氏家族在前朝获得荣宠的首要因素。在安禄山攻陷东都,进攻京师门户潼关的紧要关头,以企图含石自尽的方式,成功阻止唐玄宗御驾亲征提振士气的决策。潼关被破,玄宗带其逃往蜀郡。在马嵬驿被逼自杀。

• 安禄山:三镇节度使,拥兵自重,安史之乱发动者。平素尊重李林甫,是杨国忠政敌。以忧国靖难为由,奉密诏讨伐杨国忠以清君侧的口实,率军反叛。其攻陷洛阳后称帝。攻陷潼关后,玄宗被迫出逃。

• 韦见素:副相,杨国忠党。杨国忠所提携。在马嵬驿兵变中险些被杀,关键时刻被陈玄礼保下,而且是玄宗授意陈玄礼针对性保护。玄宗入蜀后,被玄宗派去肃宗阵营,名为效力实为监视,备受肃宗冷落。

• 魏方进:杨国忠亲戚,杨党重要成员。御史大夫兼负责布置逃亡退伍中途食宿之所的置顿使。杨国忠被诛时,魏方进喝责杀杨的兵士后,被士兵所杀。

• 韦鄂:韦见素之子。在杨国忠被诛,玄宗为是否杀杨贵妃的最后犹豫时刻,力劝玄宗必须杀妃。

• 高力士:72 岁,比玄宗还大一岁,也是与玄宗相识几十年,从龙之时便追随的老部下。玄宗一生最忠心和信任的贴身太监。兼领掌管北衙禁军马政的内飞龙使,属于内廷重要人物。最后时刻力劝玄宗杀贵妃。安史之乱后始终跟随玄宗。玄宗最终被软禁后,被肃宗定罪流放,得知玄宗驾崩,吐血而死。

• 李辅国:太子李亨的亲信宦官。陈玄礼在事变前将要杀杨国忠的消息透漏给李辅国,让李辅国转达给太子,希望太子支持。太子犹豫未能决断。一场影响权力格局的兵变,指挥者陈玄礼竟然仅是通过他跟太子知会了一声,与太子双方根本没有面谈。

• 皇子李璬:颍王,在玄宗出逃前,临时受封,代替杨国忠遥领剑南节度使。跟随玄宗出逃,在马嵬驿事变发生后,当即离队快马入蜀,提前掌握蜀中局势以迎玄宗。玄宗入蜀后不久,其节制剑南的权力被崔圆取代。

• 崔圆(此时在成都):剑南节度留后。大致可理解为代理节度使。因宰相杨国忠遥领剑南节度使节制剑南兵权,崔圆任留后三年始终未能扶正为节度使。崔圆是萧炅推荐给李林甫,走入仕途,属于李林甫一党。与杨国忠无交情。因李林甫与杨国忠为政敌,故崔圆也是杨国忠的敌对势力。玄宗出逃前认命崔圆为剑南副节度使,坐镇蜀中迎接玄宗。玄宗入蜀后,崔圆取代颍王,依旧代理剑南节度使,玄宗回长安后转正为剑南节度使。

• 章仇兼琼(此时已死):前任剑南节度使,杨国忠党。是杨国忠获得杨贵妃赏识的举荐人。

• 鲜于仲通(此时已死):前任剑南节度使,杨国忠党。是杨国忠获得章仇兼琼赏识的举荐人。

诛杨的第一个动机

丙辰,次马嵬驿,诸卫顿军不进。龙武大将军陈玄礼奏曰:「逆胡指阙,以诛国忠为名,然中外群情,不无嫌怨。今国步艰阻,乘舆震荡,陛下宜徇群情,为社稷大计,国忠之徒,可置之于法。」——《旧唐书》

谁说唐玄宗不知情?

谁说唐玄宗不知情?

谁说唐玄宗不知情?

重要的事说三遍,正史《旧唐书》记载,陈玄礼是明确向唐玄宗请杀杨国忠之后才动手的。

陈玄礼这个事件明面上的核心人物,从年少时就跟随唐玄宗出生入死近半个世纪,负责皇帝平日人身安全的心腹禁军统领,入蜀危局下所有亲兵护卫的总指挥,又是「淳笃自检」的谨慎安分性格,其职位、资历与忠心程度,谁能使唤得了?恐怕太子也使唤不动。马嵬驿兵变前,是陈玄礼主动找近侍李辅国向太子传话,太子犹豫还没答应,接着就发生了兵变。陈玄礼只是让李辅国传个话,与太子没有直接见面沟通,太子几乎没有机会参与策划。所谓太子参与兵变,也就仅仅李辅国这一条线能的搭上而已。提出杀杨国忠的主动方明显是陈玄礼。其麾下士兵,是禁军六部,即使对杨国忠有怨言,但在危难时刻要挟皇帝,对这些士兵本人来说也没有现时的实际好处。从士兵利益动机的角度来讲,无人煽动的可能性较小。

陈玄礼是在兵变前就向玄宗进言要杀杨国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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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玄礼不光保皇帝命,而且也是在保自己全家命。

马嵬坡兵变是必然要发生的,因为玄宗捅的篓子必然要有擦屁股的,你以为那些当兵的不知道杨贵妃是冤枉的?这帮人要不是有一丝理智尚存你玄宗当时就得被碎尸万段。

这些当兵的哪个不是肉体凡胎爹妈养的,进宫当侍卫虽说达不到人生巅峰,但也远超百姓了,好端端的央企高福利职工,现在活成个流民的状态,而且还是随时有生命危险的状态,你让这帮人心理怎么想?一天两天还行,可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杨国忠作死死有余辜,但你玄宗责任大了去了你懂吗?别说你爱妃,哥几个要你玄宗的老命都是分分钟的事儿,老子们要是再不发泄就得憋死。

陈玄礼自做官入仕起就跟随玄宗,跟王毛仲一样,都是绝对的心腹爱将,都一把年纪了也不会搞什么站队了,玄宗30岁前搞了两次政变,陈玄礼都参加了,能不知道马嵬坡性质有多严重吗?当时除了就坡下驴已经没有第二条路了,要不是太子另拉山头给了这些当兵的退路,说句实话李隆基当时就得命丧马嵬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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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答了半天都没在点上,陈玄礼是在保唐玄宗李隆基的命而不是要他的命,更不是落井下石。陈玄礼是对于唐玄宗最为忠诚的部下,拿全家命保护皇帝。

有几个要点要说在前头:

一、陈玄礼是李隆基老部下,老到要从诛杀韦后说起

二、李隆基是偷偷跑出长安的,没通知别人

三、李隆基身边的军队是禁军

根据《资治通鉴》记载,潼关被攻破后杨国忠便惦记着把唐玄宗带到四川,因为他本人是剑南道节度使。为了防止走漏风声,逃出长安是秘密准备的,在出走的时候人们才意识到皇帝跑了。

旣夕,命龍武大將軍陳玄禮整比六軍,厚賜錢帛,選閑廐馬九百餘匹外人皆莫之知。


陈玄礼是此时护驾禁军首领。在逃跑的前几天里唐玄宗缺衣少食,甚至只能吃糙米饭,禁军更是饥一顿饱一顿,到马嵬驿时候已经是爆发边缘了。

將士飢疲,皆憤怒。陳玄禮以禍由楊國忠,欲誅之。因東宮宦者李輔國以告太子,太子未決。會吐蕃使者二十餘人遮國忠馬訴以無食,國忠未及對,軍士呼曰︰“國忠與胡虜謀反”。或射之中鞍,國忠走至西門內。軍士追殺之,屠割支體,以槍揭其首於驛門外,幷殺其子戶部侍郞暄及韓國﹑秦國夫人。


禁军缺衣少食只获得了点赏赐,但是他们都是长安人,现在要跑到四川去避难,可是家里人都在长安。大家可以想想没吃好饭,同时自己亲人基本死定了,家也没了的一群大爷是什么态度。

作为禁军首领,陈玄礼此时除了皇帝太子之外的人都可以拿出来去平定军队的骚乱。所以陈玄礼作为将领出面平定骚乱,提出杀了杨国忠以赎罪。曾经告诉过太子(通过李辅国),太子也是老滑头不置可否,因此在得到默许后就准备拿杨家人祭旗以安三军。而马嵬驿事变也不是陈玄礼主导的,是杨国忠找死军队爆发直接把杨国忠粉碎了(没错,就是粉碎性切割),又杀了杨家姐妹,然后逼着杀了杨贵妃。

陈玄礼此时对于唐玄宗是绝对的忠诚,当着皇帝面逼死宠妃是灭九族的罪过,但是如果不这么做最理想状况也就是禁军一哄而散,一旦没有禁军全心护驾,那么安禄山军队追上来很有可能活捉皇帝和太子。

所以陈玄礼是拿着自己全家性命在保护自己的老主子安全,因此在安史之乱后自己觉得愧对太上皇也没有接受赏赐辞官归隐。


不知道这个两三年前无意中写的为什么火了。那既然这么多人看,最近我恰好又在喜马拉雅讲安史之乱,最后就陈玄礼这个事情做一个总结。

马嵬驿这个事件如果单独去看,很容易得出阴谋论的结论,比如太子李亨设套之类的。但是从一个大尺度来看的话,马嵬驿事变本质上就是唐朝由盛转衰中一个关键问题的具体体现:

唐帝国由于无法再提供土地给军人,又没有办法建立起一套行之有效的中央财政体系,因此没有办法自己养兵(类似于宋朝那样)。导致天宝末期以后的基层兵士和低级别校尉长期为了自己的生计要么主动造反,要么被裹挟反叛。皇帝-高级将领-低级校尉-士兵处于一种互相失去政治秩序完全依靠个人魅力以及财货收买进行连接。

马嵬驿之变就是禁军失去家人敢于造反;后来在凤翔则是玄宗拿着蜀地来的丝绸收买外加个人魅力的劝导。

从这个大尺度上来看,陈玄礼已经是用自己的威望帮助玄宗皇帝躲过一劫。万一禁军一哄而散,七十多的玄宗随时会被安禄山的骑兵俘虏,那他这一世英名可真就彻底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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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记载了在肃宗上元元年的一件事情:

上皇爱兴庆宫,自蜀归,即居之。上时自夹城往起居,上皇亦间至大明宫。左龙武大将军陈玄礼、内侍监高力士久侍卫上皇;上又命玉真公主、如仙媛、内侍王承恩、魏悦及梨园弟子常娱侍左右。上皇多御长庆楼,父老过者往往瞻拜,呼万岁,上皇常于楼下置酒食赐之;又尝召将军郭英乂等上楼赐宴。有剑南奏事官过楼下拜舞,上皇命玉真公主、如仙媛为之作主人。
  李辅国素微贱,虽暴贵用事,上皇左右皆轻之。辅国意恨,且欲立奇功以固其宠,乃言于上曰:“上皇居兴庆宫,日与外人交通,陈玄礼、高力士谋不利于陛下。今六军将士尽灵武勋臣,皆反仄不安,臣晓谕不能解,不敢不以闻。”上泣曰:“圣皇慈仁,岂容有此!”对曰:“上皇固无此意,其如群小何!陛下为天下主,当为社稷大计,消乱于未萌,岂得徇匹夫之孝!且兴庆宫与闾阎相参,垣墉浅露,非至尊所宜居。大内深严,奉迎居之,与彼何殊,又得杜绝小人荧惑圣听。如此,上皇享万岁之安,陛下有三朝之乐,庸何伤乎!”上不听。兴庆宫先有马三百匹,辅国矫敕取之,才留十匹。上皇谓高力士曰:“吾儿为辅国所惑,不得终孝矣。”
会上不豫,秋,七月,丁未,辅国矫称上语,迎上皇游西内,至睿武门,辅国将射生五百骑,露刃遮道奏曰:“皇帝以兴庆宫湫隘,迎上皇迁居大内。”上皇惊,几坠。高力士曰:“李辅国何得无礼!”叱令下马。辅国不得已而下。力士因宣上皇诰曰:“诸将士各好在!”将士皆纳刃,再拜,呼万岁。力士又叱辅国与己共执上皇马鞚,侍卫如西内,居甘露殿。辅国帅众而退。所留侍卫兵,才尪老数人。陈玄礼、高力士及旧宫人皆不能留左右。

唐肃宗上元年间,玄宗老老实实当他的太上皇,还喜欢住在兴庆宫。李辅国这个心理阴暗的,看玄宗经常抛头露面受民众和官员爱戴,怂恿肃宗把太上皇赶出兴庆宫。肃宗没听他的,他就玩矫诏这套,带兵打算武装协助玄宗搬家。

这时候,已经七十多的高力士挺身而出,几句话就把肃宗至德二年才组建的射生军给震住了,还把李辅国给训得乖乖退回去了,而陈玄礼和高力士此后被从玄宗身边赶走了。

这样想来,高力士管着禁中几十年,哪怕到了肃宗年间没有实权了,哪怕不是老部下,都能制住,想来在马嵬坡怎会约束不住禁军?

同样的道理,陈玄礼在太上皇已经完全失势、安心养老的时候依然随侍左右,最后是被李辅国赶走的,绝不会在马嵬坡落井下石。

那么,马嵬坡的事情,要么是玄宗下令主动杀人;要么是高、陈二人自己商量,事急而行,从历史记载的其他事件来看,前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始,李林甫、牛仙客知帝惮幸东都,而京师漕不给,乃以赋粟助漕,及用和籴 法,数年,国用稍充。帝斋大同殿,力士侍,帝曰:“我不出长安且十年,海内无 事,朕将吐纳导引,以天下事付林甫,若何?”力士对曰:“天子顺动,古制也。 税入有常,则人不告劳。今赋粟充漕,臣恐国无旬月蓄;和籴不止,则私藏竭,逐 末者众。又天下柄不可假人,威权既振,孰敢议者!”帝不悦,力士顿首自陈“心 狂易,语谬当死”。帝为置酒,左右呼万岁。由是还内宅,不复事。

高力士在李林甫得势的时候劝过玄宗,玄宗一不高兴,高力士立刻请罪,以后也不敢说了。高力士属于看得明白,但绝不敢忤逆玄宗的个性。而在马嵬坡,如果高、陈二人意见不一,鼓动禁军闹事是不可能的。很大可能,真的是玄宗下令让高、陈二人诛杀了杨氏一族。

至于说玄宗在马嵬坡兵变以后,去了蜀地过得怎么样,从记载来看,还是比较从容的:

丁酉,次马 嵬,左龙武大将军陈玄礼杀杨国忠及御史大夫魏方进、太常卿杨暄。赐贵妃杨氏死。 是日,张巡及安禄山将翟伯玉战于白沙埚,败之。己亥,禄山陷京师。辛丑,次陈 仓。闲厩使任沙门叛降于禄山。丙午,次河池郡。剑南节度使崔圆为中书侍郎、同 中书门下平章昌事。七月甲子,次普安郡。宪部侍郎房琯为文部尚书、同中书门下 平章事。丁卯,皇太子为天下兵马元帅,都统朔方、河东、河北、平卢节度使,御 史中丞裴冕、陇酉郡司马刘秩副之。江陵大都督永王璘为山南东路黔中江南西路节 度使,盛王琦为广陵郡都督、江南东路淮南道节度使,丰王珙为武威郡都督、河西 陇右安西北庭节度使。庚午,次巴西郡。以太守崔涣为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 事,韦见素为左相。庚辰,次蜀郡。八月壬午,大赦,赐文武官阶、爵,为安禄山 胁从能自归者原之。癸巳,皇太子即皇帝位于灵武,以闻。庚子,上皇天帝诰遣韦 见素、房琯、崔涣奉皇帝册于灵武。十一月甲寅,宪部尚书李麟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十二月甲辰,永王璘反,废为庶人。

六月诛杀杨氏一族,七月封皇太子为天下兵马元帅,同时很鸡贼地大封诸王搞平衡,到了蜀地,先给自己重新建了一个班子,八月份,听说太子即位了…………我猜想他本不愿意让位,听到太子即位的消息,权衡了一下,不甘心地给了个追认。

而在肃宗的本纪里,就比较有意思了

朔方留后支度副使杜鸿渐、六城水陆运使魏少游、节度判官崔 漪、支度判官崔简金、关内盐池判官李涵、河西行军司马裴冕迎大子治兵于朔方。 庚戌,次丰宁,见大河之险,将保之,会天大风,迥趋灵武。七月辛酉,至于灵武。 壬戌,裴冕等请皇太子即皇帝位。甲子,即皇帝位于灵武,尊皇帝曰上皇天帝,大 赦,改元至德。赐文武官阶、勋爵,版授老太守、县令。裴冕为中书侍郎、同中书 门下平章事。

这里明确写肃宗七月份就即位了,所以玄宗本纪里面写了个以闻,大约是玄宗耍的手段,被太子幕僚们看穿了,什么兵马元帅,干脆当皇帝算了。这里面,玄宗本纪没说玄宗要传位给太子;肃宗本纪里面说百姓父老请玄宗留太子讨贼;资治通鉴说玄宗要太子奉宗庙,玄宗还分兵给太子,不过底下又记载了太子不知所往,他两个儿子讨论后建议去朔方

太子既留,未知所适。广平王亻叔曰:“日渐晏,此不可驻,众欲何之?”皆莫对。建宁王倓曰:“殿下昔尝为朔方节度大使,将吏岁时致启,倓略识其姓名。今河西、陇右之众皆败降贼,父兄子弟多在贼中,或生异图。朔方道近,士马全盛,裴冕衣冠名族,必无贰心。贼入长安方虏掠,未暇徇地,乘此速往就之,徐图大举,此上策也。

不过在记载肃宗即位后,又出现了和玄宗本纪同样的大封诸王的“诰”,也就是说,太子已经即位了,玄宗根本不知道也没打算让他即位,依然想给他个兵马元帅的头衔,不过顺了他十几年的太子跳了,这兵荒马乱的,难道号召其他儿子去干他?思来想去,算了,日后还是要传位,干脆给个追认吧。

这以后,玄宗在蜀地当他的太上皇,肃宗在外面平叛,虽然蜀地也不算太平,但自己在蜀地过得还算称心,也安心,倒是长安夺回来后肃宗请他回去,他害怕了。

二京平,帝奉迎上皇,自请归东宫以遂子道。泌曰:“上皇不来矣。人臣尚七 十而传,况欲劳上皇以天下事乎。”帝曰:“奈何?”泌乃为群臣通奏,具言天子 思恋晨昏,请促还以就孝养。上皇得初奏,答曰:“当与我剑南一道自奉,不复东 矣。”帝甚忧。及再奏至,喜曰:“吾方得为天子父!”遂下诰戒行。 (新唐书列传·卷六十四)
上以骏马召李泌于长安。既至,上曰:“朕已表请上皇东归,朕当还东宫复修人子之职。”泌曰:“表可追乎?”上曰:“已远矣。”泌曰:“上皇不来矣。”上惊,问故。泌曰:“理势自然”。上曰:“为之奈何?”泌曰:“今请更为群臣贺表,言自马嵬请留,灵武劝进,及今成功,圣上思恋晨昏,请速还京以就孝养之意,则可矣。”上即使泌草表。上读之,泣曰:“朕始以至诚愿归万机。今闻先生之言,乃寤其失。”立命中使奉表入蜀,因就泌饮酒,同榻而寝。(资治通鉴)

肃宗不知道真心假意地请太上皇复位,李泌一看不行,太上皇听到这个还不知道你要搞什么鬼呢!果然,玄宗说我就在剑南这里当个太上皇就行,不回去了。然后又说是奉他当太上皇,思来想去,终于把最后的权柄交了,回去安安乐乐当退休老人了。

成都使还,上皇诰曰:“当与我剑南一道自奉,不复来矣。”上忧惧,不知所为。数日后,使者至,言:“上皇初得上请归东宫表,彷徨不能食,欲不归;及群臣表至,乃大喜,命食作乐,下诰定行日。”上召李泌告之曰:“皆卿力也!”

这点唐书和资治通鉴记载是一致的,玄宗一直害怕自己对老爹那套会被儿子拿来对付自己,所以一开始宁愿守着自己能控制的剑南也不愿意回去;后来看到群臣的贺表,一来知道肃宗的班子已经稳固了,自己留在这里没好处;二来不提让他当皇帝了,相对来说更安全一些,回去养老算了。

总结,玄宗出逃的时候就有心干掉杨氏一族,陈玄礼、高力士这种对禁军有绝对控制力的人都是自己的死忠,下令诛杀了杨氏一族,同时把儿子们撒到各地打工平叛,打算在蜀地等着事态平息。谁知道太子借这个事由先发制人了,一来就是宣扬马嵬坡如何如何,自己是奉命即位。

也就是说,这个马嵬坡兵变很可能是肃宗为了加强自己得位的合法性宣扬的,根本没有什么兵变;至于玄宗一方,基本属于吃了个哑巴亏,没有的事情让别人添油加醋说了出来,又是平叛的关键时刻,冷静下来的玄宗选择了利益最大化的办法,就这么追认了马嵬坡兵变、传位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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