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邀请
这篇文章关注我的人不用看,我是专门写给启灵剧社的。
我怎么评价,取决于你们想听好话还是坏话。如果想听好话,那咱有的是,拿钱写稿这事我也不是头一次干了;如果想听坏话,那我倒是愿意认认真真地写一篇批评的文章。
在写这些东西之前我想先问你们一个问题,即你们排话剧是为了娱乐,为了好玩,还是真的想演出品质优良的话剧。如果是前者,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跟我一样,我在知乎上写东西也是为了玩,顺便赚俩钱,而且我还很羡慕和佩服你们,能玩得这么大,这么专业;如果是想演出好话剧,在这个行当里站住脚,那我只能说,你们做的东西有点脱线了。
当初看完话剧我送
@Kathy Chung回家的时候就和出租车司机聊起来了,他在知晓我们是去看话剧的时候表示出很大的兴趣,并且告诉我们他也爱看话剧。但是也表示,像是什么雷雨、茶馆一样的话剧他都很喜欢看,但是现在有些话剧他也非常不喜欢,主要是看不懂:正常下来连个完整的故事都没有,也没有吵架(戏剧冲突),台词还都特拗口,看完就跟做了梦一样,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睡着了。然后路过黄河道某个小区时还说,你看这个小区这个大门设计成这样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们这些出租车司机根本看不懂。要按我知乎上的一贯性格每天输出成吨的嘲讽,肯定给噎回去了,但我听完这番话后居然哑口无言,就好像这个出租车司机刚刚看过《群氓》一样,他的这番话就是等着蹲我的。
可能你们要说了,我们的这些剧根本就不是拍给出租车司机看的,那么我就想问了,不给出租车司机看你们这剧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看话剧看得不多,主要还是歌剧看的多,但是大多都是视频看的,话剧+歌剧现场看的不过十几场。我也不怕露怯,所以不要脸地说一说我从《群氓》里看出了什么:
我这边看到的主线就是这些,其他的夹杂的细细碎碎的私货就不提了。
先说第一个对群氓的批判,你们一上来便说自己的灵感来自古斯塔夫的《乌合之众》,可是就如我之前那个提到《群氓》的文章中所言一样,社会学上的群氓,和广义的群氓是不一样的。社会学上之所以要提到群氓,是因为这些乌合之众在某种特殊的历史条件下破坏力极大,就如同法国大革命,二战时的纳粹德国,以及中国的文化大革命一般,他们在群体的支撑下,做出了僭越他们身份的事情,将自己所属的群体当作上帝,肆意剥夺他人的生命以及其他基本人权,并以此为实质正义。这才是社会学意义上的群氓,以及我们人类文明需要严防死守的东西。
但是在你们的剧中,我并没有看到明显对应这种社会学群氓的部分,也没看到对社会学群氓和广义群氓的区分,我看到的全都是各种不文明现象,或者说对民粹主义的批判。但是你要知道,民粹主义跟群氓是两码事,民粹主义是一个政治学名词而群氓是一个社会学名词,两者之间并没有直接关系,精英主义同样可以导致群氓事件,纳粹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共产主义更是正在上演的精英主义群氓好戏,所以你们想通过压一手民粹主义来讽刺群氓这种行为是很失败的。
再说不文明现象,除了哄抢以及破坏公物这样的违反法律的行为,其实大多数所谓的不文明行为并不是不道德的,这些人只是在施行自己的任性,而这种任性是不会成为一个社会的祸乱之源的,因为他是道德。你们所做的无非是处在一个高冷的位置,对“愚昧”的民众进行名为道德审判实为价值观投放的事情,你们不懂得深陷泥潭的痛苦,也不明白那种被水淹没不知所措的惊慌,所以排出来的剧也就会是这个样子:
一群人站在高坡上,指着一个身陷流沙的人说:“谁叫他不努力。”
我为什么要用这样一句话来形容你们这部剧呢?因为你们这部剧的表现手法。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们这部剧有点贝克特的虚无主义的意思,同时在这其中还融入了一些中国古代文学的表现手法。
所以你们这部剧用的是那种意境法,即在剧中交待出大量的意象,言此实彼,由这些意象组合成意境,达到双层的效果,为这部剧添加深度。从技术上来说,很先进,很好的写作技巧;但是你不知道,将意象组合成意境实际上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需要观者接受过非常良好的文学训练。
当然,我们南开中学的学生都是接受过这种文学训练的,我们的老师不是硕士就是博士,不是文学家就是评论家,不让我们接受这种文学训练都对不起他们的傲骨;但是绝大多数人,比如我上文提到的出租车司机,他就没有接受过任何文学训练,根本就不知道意象和意境是什么,他又怎么看得懂这部剧呢?你们可以说,我们拍的这部剧就不是给出租车司机看的,那就回到了我上面说的那句话,不给出租车司机看你们这剧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们南开中学奉行的是犬儒主义教育,而其他凡是自学这些文学知识的人,基本上都是看过大量书籍的,文明和不文明他们心里都有数。而你们这部剧由于编剧没把主题拔到社会学群氓的高度,所以就相当于是个最普通的社会问题剧,反映一些不文明现象,然而你把这么浅的主题拍得这么高深莫测是干个蛋啊?!这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你们想以这部剧让一些不文明的人变文明,同时你们这部剧不文明的人又都看不懂。
这你拍排他干嘛呢?
如果你说,我就是想讽刺这种现象,没想让他们理解,那咱们还是回到第一个问题:你们是想玩还是想拍话剧?
然后咱们看看第二个:对自由意志的鼓励。
《群氓》里有段诡异的剧情:一群营销人员为了培训营销能力,跑到大街上拉活人做宣传,目的是忽悠他们参与一个子虚乌有的实验。里面有这么几句台词:
「这种药剂会缓慢地在你的血液里流淌。」
「你会感到生活是美好的。」
「你会拥有爱情。」
「药剂的周期是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之后,不论你产生什么幻觉,药剂会被你的身体代谢干净。」
其实话剧一开始看到这里,我就能体会到这种对自由意志的宣扬和对思考的鼓励了,但是我要打击你们一下,这个东西并不是所有人能看懂的。
我曾经有过喝醉酒被送到医院的经历所以我能理解这种思考被扰乱没有办法集中精神的痛苦,但是这种类吸毒体验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的,所以其实不太好理解。坐在我身边的
Kathy Chung就不能理解,
Kathy是某大学的中文系学士,发过论文,主持过学术会议,从手法上想让她不理解是不可能的。这就是你们在编排上的失误,没有把握好这个共鸣感。《夏洛特烦恼》之所以好就是因为这部剧对幽默感和共鸣感的把握是出神入化的,他能随意左右你的感情,让你哭你就得哭,让你笑你就得笑,想让你体会到什么就让你体会到什么。而《群氓》这部剧在这个方面还有待努力和加强,一个想让人产生共鸣的点最好依托于一个纯然的客体而非经验的客体,即使是经验的,也最好是纯然客体中经验的部分。
性解放的呐喊这块做得挺好,共鸣感找的很好,毕竟大家都是被坑过的人。
然后再提几点建议:
我建议你们先跟夏洛特烦恼学学,跟宋小宝学学,讲一个完整的故事,然后再添别的,你们学的易卜生的那个《群鬼》不也是有完整的故事吗?只往人脸上砸意象实在是太...我只能说这不太好掌握,看你们演完就更觉得这确实不好掌握了。还是先学走路最好。
再有就是演员的问题,表情和语气都可以先不练,以对身体的控制和掌握为优先。
其实这篇文章写到这就改完了,但是我又手贱点开了郭峰硕的答案,看到了这样一句话:
我想我要说一句超级难听的话了:
其实啊,你们排的这部话剧还是很符合群氓这个主题的,精英的群氓嘛!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