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运动是一场妇女解放运动吗？ 第1页

说一下个人的看法，答案应该是否定的。

不过，太平天国的妇女政策还是带有明显的历史进步性的，这一点我们必须承认。

打个比方：太平天国虽然不能制造出霓虹灯，但已经推广了白炽灯，比一直在使用油灯的大清朝还是要强出许多的。

值得注意的是，在评论太平天国时，妇女话题是一个焦点。肯定太平天国者，可能会列出很多证据，然后得出“太平天国运动是一次妇女解放运动”的结论；否定太平天国者，则会上纲上线，甚至会用发明出来的历史来佐证“太平天国极力残害女性，是一次邪教造反“的观点。窃以为，二者都是有失偏颇的。

太平天国的妇女政策确实有着相当的历史进步性，但是由于各种历史局限远远达不到“解放妇女”的高度。在评论太平天国的妇女政策时，我们既不可无限拔高，也不能肆意贬低，应该坚持实事求是的原则。

深受传统文化熏陶、生活在晚清时期的洪秀全等人，是根本不可能产生男女平等思想的。在他生活的时代，即使是广大女性也会发自内心地认同“三从四德”那套陈腐的教条。

“服事不虔诚一该打，硬颈不听教二该打，起眼看夫主三该打，问王不虔诚四该打，躁气不纯静五该打，说话极大声六该打，有嘴不应声七该打，面情不欢喜 八该打，眼左望右望九该打，讲话不悠然十该打!”他在大男子主义盛行的时代写出这样的文字是再正常不过的，我们也没必要对此过度解读。事实上，《天父诗》是写给后妃看的（并不是针对所有太平天国辖区内的女性），很多内容都是定规矩、说狠话、发警告，并没有太大的现实意义。从有限的证据推断，洪秀全至少和身边众多女兵的关系是较为融洽的。天京事变中韦昌辉率兵包围天王府，使得洪秀全一度面临性命之忧，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坚决保卫他的就是那些女兵。

在否定洪秀全的论调中，被引述最多的大概就是“2300后妃”说。此说出自向壁虚构出来的大伪书《江南春梦庵笔记》，根本就不值一驳，兹不赘述。

我们不能否定太平天国仍然存在着一夫多妻制，不能为了肯定太平天国运动而回避或否定这一现象，但没必要为此而吹毛求疵，应该结合特定的历史背景来评价这一历史现象。

太平天国曾经实行过男女别营的政策，对此我们也要辩证地去看待。客观地说，它确实是弊政，确实曾经给革命大业带来了诸多危害（比如拆散家庭，损害了妇女权益）。不过，我们也应该明确其适用范围。

很多长毛黑一提起太平天国，就会大讲特讲“男女分馆”，往往会向读者暗示“男女分馆”制度流行于太平军攻占的任何城市，贯穿于太平天国运动的始终。但其真相是：男女别营制只在个别地区实行过，很多地方并没有执行；某些地方即使在攻克城邑以后执行了这一制度，一般也仅维系个把月，一旦秩序恢复了男馆女馆就立刻解散。唯一的例外就是天京城，此地因为战事长期吃紧而维持了2年。

从另一个角度看，男女别营制也有积极的一面，那就是利于维持社会秩序。即使是敌对方，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清末著名文人杜文澜说：“行营间有混迹女馆,逐日搜查，立门牌，以馆长出名统其下，月送册伪诏书馆核数。虽粤西老贼，亦不敢乱群肆行强暴，闺秀得恃以自贞。”（《平定粤寇纪略·附记二》）有的记载显示，太平军攻克南京以后，许多女性发现太平军“但掳掠而不奸淫，见女馆则不敢入，于是觅死之念遂息”。（陈作霖《可园备忘录》）

太平天国严禁妇女缠足，应该是一大善政。

缠足这一陋习对妇女的伤害，着实是罄竹难书的。而在中国历史上，太平天国又是最早严禁缠足的组织。

在《太平天国革命亲历记》中，外国友人呤唎评价说：“太平天国已经废除了妇女缠足的恶俗……这给妇女带来了巨大的福利，使她们改善了外貌。妇女摆脱了缠足的恶习，男子摆脱了薙发垂辫的奴隶标记，这是太平天国最显著，最富有特色的两大改革。”

在太平天国运动中，妇女的地位确实有所提高。其重要的表现之一，就是大量女兵、女官大量涌现。

在攻克南京之前，太平军中的妇女发扬了“巾帼不让须眉”的精神，曾经为革命做出了很大贡献。在众多女兵、女将之中，洪宣娇和苏三娘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当然，洪宣娇的很多事迹还有待考证）。为了表彰她们，东王杨秀清曾经作诗一首：“我们弟妹果然忠，胜比常山赵子龙。起义破关千百万，直到天京最英雄。”

太平军中的妇女不仅可以当兵，还能做官，参与管理各项事务。据统计，在定都初期，太平天国的女官一度达到6584人（张德坚《贼情汇纂》卷十一，转引自夏春涛《太平天国妇女地位问题再研究》）。如前所述，天王府就是在一众女兵的保护下免于沦陷的。考虑到府内仅洪秀全及其子洪天贵福是男性，指挥女兵作战的应该也是一些女将。

当兵、做官之外，广大妇女还可以参加各种社会活动。一代史学泰斗罗尔纲先生说：“中国封建社会要把妇女关在家庭，太平天国却把她们解放出来，解放缠足，参加社会劳动，使她们也同男子一样都得各尽所能，对社会有所贡献，这一件大事，在中国妇女解放史上，是应该大书特书的。”这段文字有值得商榷之处，但如果剥离其中的感情色彩，我们也应该承认：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不管有什么局限行，太平天国让女子走出闺房参加各类社会实践活动也体现了人类进步的方向。

太平天国重视治军，太平军纪律良好，也在客观上维护了广大妇女的权益。

驻防该镇的莱天福何信义为防止士兵上岸扰民，“麾旌不许入镇，于所过船只，逐细搜缉”，“幸吴长毛（指乌镇军帅吴诚溥，引者按）颇知痛恤民瘼，将舟中所获少女，一一查察”；动手掳人的士兵一经被指认出，“亟行正法”，并逐一问明被掳者的都图籍贯，“凡属投诚之地，尽行解缚释放，一时男女得返原籍者四五百人”。

就纪律而言，太平军比清军强出太多，兹不详述。

太平军严禁淫掠，各地的妇女当然也会从中受益。

值得一提的是，清朝官方经常鼓励女性在城市陷落的时候自杀殉节，而太平军却经常救助自杀的妇女。

此外,在破城时,城中居民,由于平日受了“满清”统治阶级欺骗的宣传,把太平军说得洪水猛兽般可怕,所以许多人都畏惧自杀。在此种情形下,太平军入城便加以拯救,赵烈文《庚申避乱日记》述太平军破常州事有说： 初八日辛丑,吾常金君瑞庭来道城陷始末甚详,颇与传说者异。金全家殉难,伊为贼掳至吴兴,冒死脱走,且泣且道,咽不成声,同人无不泪下。瑞庭言初二下午贼至……初三日,贼射书城中诱降,言常城以二十万犒师者当越城不攻,东往无锡,若不愿降,可开东门出走,誓不相杀。城中获书置不答。……城初陷时,金投水已气绝,为贼救苏。 沈梓《养拙轩笔记》记他的四妹述在湖州逃难投水为太平军救起事道: 解缆望南行,过一大桥,即遇贼。舟人浮水遁,船中人相率下水。余与妹及长女皆先散发毁容,以汗巾缚两女属诸身,而手抱幼女偕入水曰:“死则同死耳!”惟三女未投。贼以篙子钩而起之,则次女及余皆牵连以出于水,而幼女阿望已死矣。五妹亦被钩起。 又记他的四妹述其戚蔡氏投水遇救事道: 母女俱坐新开河岸傍,贼来共投水,贼复钩出诸水。 又记他的甥婿吴兰皋母沈氏述投水遇救事道:闻城破,余率新妇并抱孙女坐河埠,贼来偕投水。贼以竿钩出诸水。而新妇及孙女均气绝矣。

颇值得一提的是，太平天国废除了买卖婚姻制度，发放了中国历史上最早的结婚证“合挥”。

为了保障妇女权益，太平天国禁止买卖婚姻、禁止指腹为婚、禁止童养媳制度，还提倡婚恋自由，并强调“凡天下婚姻不论财“。此外，太平天国允许寡妇再婚，又在民间推行一夫一妻制度。

为了体现婚姻制度的严肃性，太平天国还向夫妇双方颁发了”合挥“。合挥乃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结婚证书，它的出现具有划时代意义，值得大书特书。

太平天国时期，新郎新娘在婚礼举行前必须一同前去办理婚姻登记手续，向当地政府领取专门的“票签”，这就是“合挥”—我国历史上最早的结婚证书。“合”意为合并的意思，“合挥”一式两份，中央盖政府龙凤大印。左半份是存根，由政府留存；右半份交给新郎新娘保管。“合挥”上记录有夫妻双方姓名、年龄、籍贯等基本信息。“挥”是粤语方言，凭证的意思。

太平天国大力禁娼，也体现出了其进步性。

太平天国严禁溺杀女婴、严禁买卖奴婢，同时也严厉禁娼。“倘有习于邪行，官兵民人私行宿娼，不遵条规，当娼者，合家剿洗。邻右擒送者，有赏。故纵者一体治罪。明知故犯者，斩首不留。”（《诲谕官兵良民人等各宜革除污俗以归正道》）按太平天国的规定，如违反禁令要被斩首。

事实上，太平军所到之处各种风月场所相继消失。如呤唎所说，在太平天国辖区内“娼妓是完全绝迹的”。

也正因如此，曾国藩攻克天京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恢复秦淮河畔的风月场所。

在探讨太平天国妇女问题的时候，我们应该避免两个极端，既不能过誉，也不能过毁。

太平天国经常被视为民族革命或阶级革命，严格地说并不是一次妇女解放运动。若坚持称之为妇女解放运动，显然是过誉。

洪秀全、杨秀清等人长期受封建思想熏陶，“男尊女卑”的立场根深蒂固，当然不可能具有解放妇女的觉悟。况且，太平天国执行的某些政策（男女分馆、上层人物的多妻制、推行拉郎配等）也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损害了妇女的权益。此外，因为自身和客观条件的就行，诸多善政的执行效力也要打些折扣。在偏远、太平军控制力较弱的地区，禁娼、禁缠足等政策就没能得到很好的执行；虽然太平军中不乏女兵女将，但她们在战斗中远没有达到“顶半边天”的程度

如果严格坚持”论从史出“的原则，我们实在无法将其视为妇女解放运动。

有的人则极力诋毁太平天国，声称洪秀全等大力残害女性，是什么邪教头子。这样的论调，更是值得商榷的。

更让人不可接受的是，这些人为了否定太平天国运动，甚至会发明一些“史实”，大搞历史虚无主义那一套。

这段文字被反复传抄，影响很大。众多三无网文否定太平天国和洪秀全，也非常喜欢散布这类信息。可是，这里的很多“洪秀全事迹”（公开选美、极度好色、给妃子编号、把小老婆踢流产、宫女一千余人）都是不靠谱的，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东西，根本就不足为信。

值得一提的是，不论洪秀全或洪天贵福，都没提到有“宫女”存在，只是各项记载都说，在天朝宫殿的“外城”和“内城”之间，居住着大量天朝女官。这些女官既不是后妃，也不是宫女，她们大多数是天国诸王和高官的家属，负责沟通内廷和外朝，这些人中许多是已婚妇女，在天王府属“上班”性质。

事实上，太平天国采取了很多保障妇女权益的政策，比如严禁溺婴、严厉禁娼、严禁奴婢买卖、严禁婚姻买卖、允许寡妇改嫁等等，有着不可磨灭的历史贡献。与鼓励妇女自杀”守节“的清王朝相比，太平天国的众多妇女政策确实充满了人道主义色彩。

虽然洪秀全、杨秀清等人很可能并不具备任何解放妇女的主观愿望，但太平天国的很多政策确实改善了妇女的社会地位和精神面貌。

在探讨太平天国的妇女问题时，我们固然不能对革命政权一味拔高，但也要承认它所取得的巨大成就。无论是捧杀还是棒杀，都不是科学的态度。

一味地粉饰固然不可取，不分青红皂白地诋毁就更是无法服众。

在评价历史时，我们应该少一些傲慢与偏见，应该多一些实证与辩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