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可以指导科学”甚至“哲学可以指导日常生活中的万事万物”是国内很多大学和中学老师在上思政课时候,对马克思主义的一种常见的庸俗化的解释。如果我们比较严肃的探究这个问题,那么19世纪哲学的确比当代哲学许诺的更多。纯粹就我个人的偏见,特别是德国古典哲学时常煞有其事地讨论一些自己并不懂的东西。而在我国的近现代史上的确也存在许多以“马克思主义哲学”/“唯物主义哲学”的名义指导和影响很多和哲学并无关系的事务的情形。
不过对于大多数思政老师来说,所谓“哲学指导科学”无非就是在课堂上用比较庸俗和浅显的例子,来解释老师自己心中某一种庸俗版本的马克思主义唯物主义哲学罢了。题主会产生“所谓指导科学的道理基本是个人都能想出来”的感觉并无奇怪,因为这些所谓的科学道理更有可能就是授课老师自己拍脑袋想出来的。
而现在的专业哲学研究者并不会宣布自己在指导科学发展。最直白的原因是绝大多数哲学研究领域受限于狭窄和特定的研究范围,本来就和科学发展没什么关系。哪怕是看名字似乎颇有关系的“科学哲学”的研究者,其研究的内容也不见得指导具体的科学发展,比如著名的科学哲学家拉卡托斯就明确说自己的“科学哲学”研究的对象与其说是科学,不如说是科学史。
顶级科学家们在这个问题上的立场十分明确,下面是他们的部分观点:
不管它在哲学上的价值怎样,在科学上,德谟克利特的原子说要比它以前或以后的任何学说都更接近于现代观点。它在柏拉图和亚里斯多德的摧毁性的批判下,实质上遭到压制。从科学观点来看,这应该说是不幸。后来几个时代竟让各种形式的柏拉图主义代表希腊思想,这个事实实在是科学精神从地球上绝迹一千年之久的原因之一。柏拉图是一个伟大的哲学家,但是在实验科学史上,我们不能不把他算作一个祸害。
——科学史及其与哲学和宗教的关系
不存在一个统一的科学哲学,科学哲学早已分崩离析,有相当多的门派实际上是在从事贬低科学,否定科学,埋葬科学的工作。
——还有科学哲学这样一门学问吗?
我们未能找到任何显示现代科学哲学对科学研究有贡献的无争议例子,因此,起码在我们讨论所及的范围内,现代科学哲学对科学发展的贡献基本为零。不仅如此,我们甚至没有发现上述判据允许的科学家自己完成研究所需的科学哲学思考的情形,这表明极有可能存在一个更强的结论:即不仅现代科学哲学作为一门学科对科学发展的贡献基本为零,现代科学哲学思考-包括科学家的思考,但不包括从早期中期科学哲学中吸收的朴素观点-对科学发展的贡献也基本为零。科学发展的基本动力来自于自身的传承、实验、数学推理、以及早期中期的某些朴素的科学哲学思想。
——小议科学哲学的功能退化
这么多年来,科学理论的细节虽在不断演化着,但科学的理念始终是非常朴素的。哲学流派及观点的层出不穷在很大程度上背离了这种朴素性,它们在对科学的贡献上走向衰落是早晚的事情。
——小议科学哲学的功能退化
我读大学时曾经为哲学着迷过几年,后来清醒了。跟物理学和数学的辉煌成功比起来,我学的哲学观点显得那么昏暗和空虚。从此以后,我有时试着读了一些关于科学哲学的新书。我发现,有些书的术语简直无法理解,我只能认为它的目的是去感动那些混淆晦涩与深刻的人。...
也许有些读者 (特别专业的哲学家读者) 会认为像我这样与科学哲学格格不入的科学家,应该从容地避开问题而把它们留给专家。我知道哲学家怎么看科学家的哲学努力。但是我不想在这儿充当哲学家,而愿做一个无悔的科学家的样板——他没有在专业的哲学里找到任何帮助。...
即使是哲学思想过去帮助过科学,但它们已经徘徊得太久,在今天的危害大于曾经起过的作用。
——终极理论之梦
最为极端的反科学观点发源于欧洲的爱丁堡学派,称作科学知识社会学SSK。他们全盘否定科学研究内在的客观性和合理性,认为是各种社会因素,尤其是社会利益决定了科学知识的产生过程,把利益看作科学家从事研究活动的自然动因和各方争论的内在理由;他们渲染科学发展的“恐怖”,声称现代科学是西方帝国主义统治东方阴谋的延续,主张清除“后殖民主义”;他们鼓吹以“生态主义”抵制所谓科学的“工具主义”,主张人类应回归自然状态;他们反对核能利用、反对转基因、甚至反对一切工业文明。
——反科学思潮辨析
不能因为在某些方面物理学和哲学一样无能为力, 就认为两者对现代科学所起的作用可以比拟。 其实别说哲学, 在某些大家一样无知的领域, 物理学甚至不比神学、 巫术, 乃至街头混混的癔语高明多少 (所有的 “零” 都是差不多的), 但最终将是物理学而非其它成为探索自然本原最锐利的武器。
——什么是科学
在与科学的关系上,哲学如同其一贯表现的那样非常愚昧无耻,“碰瓷科学往自己身上贴金”是一个准确的描述。
对于哲学的腐败,部分职业哲学家也已经有如下直言不讳:
我对于哲学的看法或许有些与众不同,那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从肯定的角度去看待它。我们必须承认,哲学对社会生活没有任何作用。... 哲学简直就像是不治之症。我因为将哲学当做自己的终生职业,所以十分了解哲学的“毒性”。
所以我认为,向别人推荐哲学宛如劝别人吸毒。 ...所谓的“儿童入门哲学”之类的话简直是天方夜谭——完全没有必要给天真无邪的孩子们讲什么哲学的存在。
奉劝诸位选择远离哲学的健康人生。
——木田元,反哲学入门
划界问题成了 20 世纪的科学哲学发展中首先被研究的一个核心问题。在 20 世纪的科学哲学中,对划界问题作出了突出关注并深入研究的,主要是两个理性主义的科学哲学学派,即逻辑实证主义学派和波普尔学派。往后的历史主义学派在这个问题上的贡献主要是对以往的划界理论进行解构,对于如何正面解决这个问题却无多大的建树,由于这个问题本身面临的困难,其中一些人甚至企图“消解”这个问题,实际上是逃避这个困难。蒯因、费亚阿本德、劳丹等人都有这种倾向。劳丹就写过一篇著名的文章,其题目就是《划界问题的消逝》。但划界问题毕竟是不可能“消逝”的,所以,进入 20 世纪 80 年代以后 ,有些科学哲学家,如马里奥•邦格和萨伽德等人就企图另找思路,提出了“多元主义”的划界标准。但这些努力虽有启发,却仍然难以令人满意。经过科学哲学界将近一个世纪的努力,迄今为止,关于“划界问题”似乎仍然难以找到能够为学术界普遍接受的、令人满意的解答。但是,这只能说明这个问题的难度,而不是这个问题不存在。
——林定夷,论科学与非科学的划界问题
提供普适理论,为世界提供整体解释,本是西方传统哲学的任务。...科学革命之后,人们意识到,哲学—科学关于世界的思辨理论是失败的,只有实证科学才能正确地为我们提供解释世界的普适理论:“建立普适理论的冲动终于通过伽利略他们找到了正确的建构理论的方式。在近代科学耸立之处,对世界的哲学整体解释土崩瓦解。” “只有数学类型的技术性论证才能达到我们经验不到的世界,把握独立于经验的客观世界的结构和机制,从而成功建构关于客观世界的普适理论。”
——郁振华,哲学之为穷理达道之学
我重申不存在普遍的科学观和科学方法,它们适用于一切科学和科学发展的一切历史阶段。当然,哲学并没有资源来提供这样一种普遍的科学观。 ...
由于我已经否认哲学家有能够提供评判科学标准的普遍科学观,由于我已经论证只能通过仔细注意科学本身才能有对种种科学的合适论述,结论也许是哲学家的观点是多余的,唯有科学家本人的观点才是重要的。
——查尔默斯,科学究竟是什么
对几百年来科学积累起来的对宇宙和人类自己的知识那么陌生,对图书馆从 A 到 Z 的众多书籍的内容一无所知、没感觉,就一心一意地相信 B516-xxx 的那几本古旧的哲学经典表达了最深奥的思想,这是非常幼稚可笑的。哲学系培养出来的人成了知识面最窄,知识最贫乏,又最相信自己掌握了最深奥的思想的人。我们都看到了哲学系培养出来的人的一种“精神分裂状态”:一方面,自觉得学哲学的学生都是考分底,进不了别的系,不如别人,有自卑感;而另一方面又自负,相信自己掌握了最深奥的、别人理解不了的东西——某个最伟大哲学家的思想。...
很多哲学研究者不够重视科学知识,尤其是不能全面地、均衡地重视我们所有的,从物理学到进化论和认知科学的知识。很多遵循中国哲学传统、佛教哲学传统、欧陆哲学传统的哲学研究者,不能正视科学知识,甚至对科学过分无知。这种对科学的忽视甚至无知使得他们的很多论断显得很幼稚、无趣,就像有了现代物理学以后再去看古希腊物理学中的一些争论一样。即使在分析哲学内部,很多人也不能全面地、均衡地重视科学知识。尤其是很多人忽视现代认知科学关于我们自己如何获得感官和知觉印象、形成概念、思考、使用语言、行动等等的知识。五十年前我们对自己如何获得感官和知觉印象、形成概念、思考、使用语言、行动等等,还只能靠哲学上的内省、思辨来研究,但今天的情形已经很不一样了。认知、语言使用和行动的主体不再是一个不透明的黑匣子,一个神秘的“心灵”。我们已经可以开始以科学的方式去研究感觉、知觉、概念、思想、语言使用、行动等等,即我们可以提出关于大脑的认知结构的假说,然后在这些假说的基础上仔细分析感觉、知觉、概念、思想、语言使用、行动等过程,分析它们的构成成分,描述各成分的功能,它们的相互作用方式等等。这将比传统哲学中基于内省的思辨要更深入、细致、丰富得多,也更难、更有挑战性得多。这将使得我们有可能构造足够复杂、深入的,有足够实质性内容又足够精确的理论。与之相比,传统哲学中仅仅基于内省的理论就要显得简单肤浅、模糊、缺乏实质性内容了,显得幼稚了。即使你坚持对这些问题的研究除了认知科学之外还有一个独立的“哲学维度”,你也不得不承认认知科学提供的是硬证据、硬知识,是你的“哲学维度”要适应认知科学而不是相反。而且,随着认知科学的研究越来越细致、丰富,我很怀疑那个所谓“哲学维度”对我们的认知、语言使用、行动等等还能说出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我们将面临的是,对认知、语言使用和行动的传统哲学研究从哲学分离出来,这一波新的哲学科学化潮流。
——叶峰,哲学合作社访谈
什么是科学主义?实际上很难说清楚。奇怪的是,当其指称没有界定时,学者们竟也能大胆地批判之。
——刘华杰,什么是科学主义?
科学只是科学,只是历史上形成的有着自身逻辑的那个科学,绝非几个自视不凡的哲学家批判一通,便可动摇。
——唐逸,哲学的两难
无论库恩的意图是什么,我相信尽管他未对实在科学的实践产生什么影响,但他对一般文化所产生的影响却是很不幸的,因为它被用来对科学加以“去魅”,加以“揭露”,以证明科学与普通人所设想的并不一样。库恩为保罗·费耶阿本德的更为激进的怀疑论观点铺平了道路,后者认为在给我们以关于世界的真理这一点上,科学并不比巫术要好多少。
——塞尔,哲学的未来
哲学把世界当成了对象,于是有了存在论和知识论。存在论和知识论是哲学最大的错误,这一错误非常微妙,世界的确是所能思想的最大主题,但却非哲学所能思想的,它不是哲学的责任范围。在思想上,能力决定了思想责任。在世界这一问题上,哲学的思想能力远远弱于科学,因此哲学不可能给出更高的知识。
——赵汀阳:哲学将可能变成什么?
哲学的不成熟所导致的一个最大的弊病是,人文社会学科的发展远远落后于科学知识和技术的发展,也落后于社会生活方式的发展。
——赵汀阳,一个或所有问题
我相信伴随着目前在神经生物学领域的进步,伴随着对心智的和物理的等这些传统范畴的哲学批判,我们将能够为这些问题找到系统的、科学的解答方法。这样一来,就像生命问题一样,这些问题也将不再是“哲学”问题,而成为“科学”问题。哲学问题的这些特征(即它们往往是框架问题,无法对其做系统的经验性研究)解释了为何科学总是“正确的”,而哲学总是“错误的”。一旦我们找到了系统的方法去回答一个问题,并且找到了该领域中有能力的研究者公认的正确答案,那么我们就不再称这个问题是“哲学”问题,而是改称它为“科学”问题。
——塞尔,哲学的未来
众所周知,科学哲学在 20 世纪发展壮大,但也几乎是在 20 世纪走向了衰落。到了 20 世纪 90 年代,在世界范围内,对科学哲学的许多基本问题几乎难以达成共识。
——刘华杰,根与芽同样重要
现在科学研究却使纯粹的哲学研究名誉扫地,几乎丧失了自身的合理性。
——杨帆,哲学的科学化和科学的哲学化
世界再也不是神话的世界,再也不是诗意的世界,再也不是具有神性的世界,再也不是令人敬畏、神秘莫测的世界了。这都是现代科学研究无限泛化造成的意外结果。在这种状况之下,哲学的权威也就自然丧失了,哲学研究的领域越来越狭窄,越来越繁琐,也越来越没有意义。
——杨帆,哲学的科学化和科学的哲学化
就目前看来,人文学科 ,特别是大陆哲学,已经不再具有一种准确地去思考自身可塑性的能力,也无法有效开展与以可塑性为核心的概念的神经科学的对话。
——马勒布,人文学科的未来
哲学的错误一点都不愚蠢,相反它是过于聪明了。人类有强烈的欲望,总想追根问底,如果不是出于实际需要而是出于心理兴趣去追问,就成了无节制的追问。这种追问很像儿童“打破砂锅”式的追问,我们每个人都有过种经验,这种追问最后总是通向完全离谱的问题和毫无价值的解释。同样,哲学也卷入在无节制的追问中,盲止地追问思想链条末端的那些最大的问题,诸如本质、本源、终极目的之类。现代有些哲学家已经意识到那些最大的问题是无意义的,它们超出了思想能力。但这种反省仍不够深刻,关键在于那些最大问题是无价值的,那种关于本源和终极的思考就像关于“死后世界”的思考一样无价值。凡是不能实现为具体创造的思想决不是智慧;凡是不能转化为行动的思想也决不是智慧。
——赵汀阳,哲学将可能变成什么?
罗素对苏格拉底有一段极严厉的批评: “他的论证是不诚实的和诡辩的…… 他把理智用于证明投合自己心意的结论, 而不是对知识的无私追求…… 他的思维不是科学的, 而是在刻意证明宇宙符合他的伦理标准。 这是对真理的背叛, 是哲学中最严重的恶行。”
——微言小义 (2014.01 - 2014.02)
人文学科和科学的边界必须重新界定。这是因为目前对什么是前沿,最具有准确性和精致的描述,正在为科学所给出,而不再只是被人文科学的种种条令所规定了。科学正在逐渐变成一种有关前沿限制的话语,并正在抢占人文学科的研究内容和目标:对于前沿和限制的反思。
——马勒布,人文学科的未来
决不能把哲学作为任何一种科学系统的基础,哲学家在提出自己的主张时应当更加谦虚一些。
——波普尔,辩证法是什么?
关于哲学:我看到它经过千百年来最杰出的人的钻研,却没有一点不在争论中,因而没有一点不是可疑的。至于其他的学问,既然它们的本原是从哲学里借来的,我可以肯定,在这样不牢固的基础上决不可能建筑起什么结实的东西来。
——笛卡尔,谈谈方法
哲学家的功劳向来得不到承认,对某一难题的研讨一经取得实质性的进展,就会被从哲学人手中夺走、交予他人。伊萨克·牛顿、亚当·斯密两人均是以哲学家的身份各自撰写《原理》和《国富论》的,可二者却分别作为物理学家和经济学家为后世已及。当代思想家诺姆·乔姆斯基被誉为哲学家、语言学的创始人,然而其头衔的前半部分迟早会被从百科全书中抹掉。
——费恩,哲学
在经过了 2500 年后,哲学家在用哲学方法或者论证来解决单一的核心的哲学问题仍然没有达成一致协议。相反,科学家在众多问题和世界变化方面已经取得可观的成功
——坎伯,探索哲学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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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确的吧。柏拉图对近代科学的推动基本是科学史的定论了。哥白尼,伽利略,笛卡尔都是鲜明的柏拉图主义者。
明显的谎言嘛。
如果柏拉图真的能推动科学,为什么哲学不主张他的理论成为科学的必修课呀?
现实你们看得见吗?——甚至连选修课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