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为什么金圣叹给予李逵如此高的评价?

回答
金圣叹这个人,说起来真是一个奇才。他对《水浒传》这部书,可以说是研究到了骨子里,什么人最值得说,什么人最没劲,他心里门儿清。而李逵,这个浑人,在他嘴里,那可真是被夸得天上少有,地上难寻。

为啥金圣叹这么看好李逵?这事儿啊,得从几个方面掰开了揉碎了说。

首先,李逵身上那股子“真”劲儿。 在金圣叹眼里,《水浒传》里头,那些个当官的、所谓的“好汉”,多少都有点虚头巴脑,或者藏着掖着。就连宋江,有时候也显得油滑得很。但李逵不一样,他就是个实心眼的。他想啥,就说啥,想干啥,就干啥。高兴了,就挥舞着板斧嗷嗷叫;不高兴了,也是直眉瞪眼地骂。这种纯粹,这种不加掩饰,在金圣叹看来,是极其难能可贵的。他觉得,这才是老天爷造出来的人,活得坦荡,活得磊落。

你看,很多时候,李逵惹了祸,宋江他们还得想法子去收场。比如,李逵因为性子急,不分青红皂白就乱杀人,弄得大家头疼。但是,金圣叹反而觉得,这正是李逵的可爱之处。他说,“李逵之言,皆出于胸臆,无一语不真。” 他的意思是,李逵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心里真实的想法,没有一点虚情假意。这种“真”,在那个年代,在那些充斥着阴谋诡计的环境里,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其次,李逵的“义”是那种最原始、最朴素的。 别看李逵长得五大三粗,黑乎乎的,像个恶鬼。但他的“义”,是那种不讲道理,但绝对讲究的。你对他好,他拿命来报;你惹了他,他也不会讲情面。他认宋江,那是宋江对他有恩,他便将宋江视为天。宋江一句“好汉”,他就能感恩戴德,拼死相随。而且,他维护兄弟,也是不遗余力的。就算被误会,被责怪,他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初衷。

金圣叹特别欣赏李逵对宋江的忠诚,但不是那种世俗的忠诚,而是发自内心的那种“忠”。他说,李逵“遇旱则为天,遇涝则为地”。意思就是,宋江无论遇到什么情况,李逵都紧紧跟着,不离不弃,他的忠诚就像天地一样,不可或缺。这种忠诚,是建立在朴素的情感和朴实的认同之上的,而不是什么利益交换。

再者,李逵身上有种“不受约束”的生命力。 李逵是梁山好汉里最不受管束的一个,他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常常把规矩什么的抛在脑后。很多人会觉得他莽撞、愚蠢,但金圣叹却从中看到了不落俗套的生命力。他说,“李逵是全书中第一伟丈夫”。“伟丈夫”这个词,可不是随便用的。他认为,李逵身上的那种野性,那种不受压抑的能量,是其他人物身上少有的。

你想想,李逵拿斧头砍人,那叫一个痛快!他不怕官府,不怕权贵,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这种敢于挑战一切权威的劲头,在金圣叹看来,是对封建礼教和等级制度的一种天然的反抗。李逵不是有预谋的造反者,他只是一个活得太明白、太直接的人,不被社会规则所束缚。这种“不羁”,金圣叹觉得,反而是最接近“真人”的姿态。

最后,金圣叹看到了李逵身上的“喜剧”色彩。 别看李逵杀人放火,但他的很多行为,其实都带着一种荒诞的幽默感。他醉酒后的撒野,他看见女人就起哄,甚至他抱着宋江的牌位哭得稀里哗啦,都透着一股子傻气和可爱。金圣叹认为,这种“无知者无畏”的憨厚,和那种“欲笑不得,欲哭无泪”的复杂情绪,让李逵这个人物更加鲜活,也更加具有戏剧张力。

他说,“李逵之言,皆出于胸臆,无一语不真,但其言非不亦可乎?” 他的意思是,李逵的话虽然出于真心,但有时候说出来让人觉得是不是有点不妥当?但正是这种“不妥当”,反而让他显得那么真实,那么有趣。他不是那种精于算计、八面玲珑的人物,他的错误也是错得那么明明白白,错得那么有冲击力。

总而言之,金圣叹之所以对李逵评价如此之高,并不是因为李逵是个完美的英雄,而是因为他身上体现了金圣叹所看重的“真”、“义”、“生命力”和“喜剧性”。在金圣叹的眼中,李逵是《水浒传》里一个最真实、最鲜活、最具有反叛精神的人物,是那个时代难得的“真性情”的代表。他用他那双“识货”的眼睛,看到了这块璞玉,并给予了极高的赞誉,让后世读者也跟着一起,看到了李逵身上那股子“活”劲儿。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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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和林冲是一个序列里的人物。


天底下还有比林冲更不愿意造反的吗,没有了,可就是林冲这样的人,最后都被逼反了,那是为什么呢?


李逵的存在是一个意思,李逵的言行,说是杀人如麻的大魔王也不为过,李逵自己却不知道自己是大魔王,他的心性是如无知孩童般“天真浪漫”的,他的行为只是对周遭环境最基本的应激反应。


那么问题又来了,为什么一个没有自主意识,心性至简至纯的人,没有变成一个好人呢,哪怕只是变成一个无知愚蠢,却对周围环境破坏力很小的人,比如孔乙己和阿q,为什么李逵走向截然相反的道路,天真浪漫的同时却对周遭毁灭性的破坏?


李逵身边多的是大恶人,而且都是心思远比李逵细密,有极强目的性,行为彻底功利化的恶人,为什么这些大恶人做起恶来,破坏性远远不如李逵?


此时的李逵和林冲一样,成了一个彻底的折射器,最大程度折射出作者想表达的东西。


金圣叹评价,也有从技巧的角度。


李逵这类人物的设置,从文本角度是一个经典文学命题,人物在文本里功能性和独立性之间的矛盾。


如果把人物工具化,人物就很有可能丧失合理性,叙事因此丧失力度和观赏性,寓言成了直白的道德说教。


而在水浒里,李逵林冲们不仅达到了极致工具性,成了彻底的折射器,人物却依然立住了,人物没有丢失合理性和观赏性,他们强硬的按照自我性格,迈向无解的命运。


这就牛逼大发了。


而如果我们回到作者提出的问题,为什么丝毫不想惹事的小公务员林冲,没能懦弱但是安稳的当一辈子小公务员呢,为什么李逵是天真浪漫走向大恶魔的道路,而不是走向哪怕孔乙己阿q呢?


那就更牛逼了,怪林冲懦弱也好,厌恶李逵杀人如麻也罢,他们无从选择,他们是被迫害者,被迫害者不自知的进行着被迫害的狂欢。


人物不仅立住了,而且把悲剧性掩盖得那么好,幕布之后并是深渊,一旦洞悉了,一脚踏入就是万劫不复,没有丝毫的救赎余地,人物的悲剧性其极至此。


功能和艺术性之间,很多时候实用则不美观,美观则不实用,而大师们能做到实用到人人说好,同时又美观到让人拍案叫绝,功能性和艺术性同时达到了巅峰。


水浒很多这类一旦洞悉,让人愕然而至揪心的隐笔。


宋江一而再三不想上梁山,经常被认为是虚伪,或者等待时机,但对比一下晁盖和他心态,里面隐藏了很多东西。


晁盖和宋江目的都很明确,都是底层精英伸展受限,渴望它朝遂了凌云志,晁盖的路径很单纯,劫生辰纲之前就有上梁山占地为王的打算,而宋江更多犹豫徘徊,一边期望搭上正常文人的仕途,一边又结交江湖中人,积累在底层社会的声望。


晁盖并不看轻“匪”,甚至高度认同“匪”,如果他们的起事不能有更大的成果,那在梁山上当一辈子“匪”,对他来说也算一种不错的结果。


宋江骨子里是看轻“匪”的,他对自己认同是文人,是要走正经仕途的,只不过仕途始终没有真正接纳他,导致他需要另一种迂回的路径进入仕途,先成为“匪”,再受招安。


晁盖的匪可以是结果,宋江的匪只能是手段。


大盗晁盖先上的山,他的所言所行并没有脱离匪盗的范畴,此时的梁山,还是带着江湖义气,组织松散的强盗团伙。


晁盖对帮助过他的宋江们,虽然力邀上山,却没有强迫,致谢为主,像白胜这样只想分点钱享受富贵不愿意上山的人,晁盖也不勉强。


晁盖的梁山,破坏性并没有比王伦的梁山更大。


宋江就不一样了,从宋江上梁山的前奏,劫法场开始,梁山开始具有强烈的破坏性,开始出现为了让人入伙不惜灭了对方全家,打架斗殴偷鸡摸狗的暴力加强版阿q李逵,在宋江的带领下逐渐沦为杀人如麻壕无人性的大恶人,梁山的组织性日渐森严而冷酷。


晁盖是匪,宋江不是匪,仅以匪为上升工具,不是匪的宋江不仅取代了是匪的晁盖,让以招安为目的梁山的破坏性,远远超出了匪时代的梁山。


再看看谁让王进逃亡,谁让林冲落草。


水浒的开头遇洪则开,一百零八魔君为什么是由庙堂重臣释放,魔君与洪太尉,李逵与宋江,梁山与宋江。


寓言,是更高维度的说教。


说教所涉及的信息与受众的关系,是维度单一的,静态的信息重复,是仅有视觉和听觉的感受,却妄图触及神经元的努力。


而寓言首先是一种意识冒险,是情绪的动态起伏,无数的逻辑节点被隐藏在情绪之后,仿佛过完了整个人生的叹息之后,隐隐的皱眉。


成功的寓言,是越过视觉与听觉这些外感,直达神经元的信息交互。


水浒就是寓言的巅峰,它彻底否定了说教,甚至为了否定说教而否定了寓言,它只想追求冒险,创造出一种冒险即一切的幻觉。


却把说教融入了冒险,冒险即说教,想完成冒险必须接受说教,完成了冒险,却不知自己也完成了说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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