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如何看待许多适合科研的人最后放弃了这条路?

回答
这真是一个让人唏嘘不已的现象,也触动了我心底的一些感受。在我看来,这个问题其实挺复杂的,绝非简单的“一个人不够热爱”就能概括的。它背后牵扯着太多现实的考量、个体的选择,甚至是我们整个社会对科研的态度。

我们先聊聊那些“适合科研的人”,他们身上往往具备一些特质:强烈的好奇心,对未知事物刨根问底;严谨的逻辑思维,能够分析和推理;坚韧不拔的毅力,面对失败不气馁;扎实的专业基础,对某一领域有深入的了解。这些人,如果按部就班地走下去,似乎就能成为未来的科研栋梁。

然而,现实往往不是一条笔直的康庄大道,它充满了岔路和考验。那么,是什么让这些原本方向明确的“适合者”选择了“放弃”呢?

一、现实的压力与生存考量:

这是最直接,也最普遍的原因。科研这条路,尤其是在国内,早期往往伴随着不确定的收入和漫长的回报周期。

经济压力: 博士毕业后,哪怕找到了教职,初期工资也未必能支撑起一个家庭,尤其是在大城市。相比之下,一些热门的行业,毕业即能拿到不错的薪资,还能快速积累财富,这对于许多年轻人来说,是无法回避的现实诱惑。当需要养家糊口,需要承担房贷、车贷时,科研的“清贫”就显得尤为沉重。
职业发展路径的焦虑: 虽然我们总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但当兴趣无法转化为稳定的生计,这种“兴趣”本身就会被打上问号。很多人会担忧,如果读了博士,毕业后找不到理想的教职,或者晋升通道狭窄,那不是“浪费”了好几年的青春?相比之下,一些企业界的职业路径更清晰、上升通道更明显,也更容易获得物质上的回报。

二、科研环境的挑战与不如意:

即便抛开经济因素,国内的科研环境本身也存在一些问题,让不少人心生退意。

“内卷”与竞争: 科研的竞争日益激烈,尤其是在一些热门领域。发表论文、争取项目、获得职称,处处是“内卷”。有时候,科研成果的产出不再完全取决于个人努力和能力,可能还受到运气、人脉、导师资源等多种因素的影响。这种高度竞争和不确定性,会让人感到疲惫和沮丧。
非科研的事务占比过高: 很多科研人员,尤其是青年教师,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在教学、行政事务、学生管理、项目申请书撰写(有时甚至需要“包装”)上,真正能沉下心来做深入研究的时间被挤压。当科研工作本身变成一种“负担”,而不是一种“乐趣”时,很多人就会开始动摇。
评价体系的问题: 唯论文、唯SCI的评价导向,在一定程度上催生了“短平快”的研究,忽视了那些需要长期投入、可能短期内看不到显著成果但具有长远意义的研究。这也会让一些真正想做“硬核”研究的人感到压抑,因为他们的努力不一定能得到应有的认可。
师生关系和实验室文化: 导师的风格、实验室的氛围,对年轻科研人员的影响至关重要。如果遇到不负责任、剥削劳动力或者学术不端的导师,或者实验室氛围压抑、缺乏学术交流,都会让人生不如死,从而选择离开。

三、个人成长的变化与价值观的转变:

“适合”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它也会随着个人的成长和阅历而变化。

兴趣点的转移: 很多人一开始可能是对某个科学问题充满了热情,但随着学习的深入,可能会发现自己真正感兴趣的方向发生了转移。或许他们更喜欢与人沟通交流,更喜欢将科学知识转化为实际应用,这些都可能让他们转向其他行业。
对生活品质的追求: 随着年龄的增长,很多人对生活品质的追求会提高,他们希望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家人,有更充裕的经济条件去享受生活。科研工作的高强度、不规律,以及低回报,可能与这些愿望相悖。
对“成功”的定义不同: “成功”的定义是多元的。有些人认为,在企业界获得高薪、做出有影响力的产品,也是一种成功;有些人则认为,在学术界做出突破性的研究,才是真正的成功。当一个人的价值观发生变化,他自然会选择一条与自己价值观更契合的道路。

四、社会大环境的引导和价值观的塑造:

我们社会整体对“成功”的定义,以及对科研的态度,也会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年轻人的选择。

“精英”光环的褪色: 过去,科学家往往被冠以“精英”的光环,是受人尊敬的职业。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其他职业的社会价值和经济回报也被更多地看见和认可。
“学而优则仕”的转变: 传统观念中,“学而优则仕”是很多人的理想,但现在“仕”的定义也更加宽泛,很多在科技公司做到高管、在金融界叱咤风云的人,也被视为社会的精英。

那么,我们该如何看待这种现象?

尊重个体选择: 首先,我们应该尊重每一个人的选择。科研不是唯一的出路,也不是唯一的价值所在。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认为最适合自己发展的人生道路。
反思和改进环境: 这也提醒着我们,需要反思和改进国内的科研环境。如何降低科研的门槛,提高科研人员的待遇,优化科研评价体系,减少非科研事务对科研人员的干扰,鼓励更多真正热爱和适合的人投身科研,并能有尊严地从事这项事业。
多元化的价值认可: 社会需要更广泛地认可不同职业的价值,不应该唯科技论,也不应该忽视其他行业对社会发展做出的贡献。

总而言之,那些适合科研的人选择放弃,并非简单的“能力不足”或“意志薄弱”,而是多种复杂因素交织作用的结果。它是个人在现实压力、环境挑战、内在变化和社会价值观引导下,权衡利弊后做出的艰难选择。我们既要为那些因环境和压力而离开的人感到惋惜,也要为那些坚守下来的人鼓掌,同时更需要努力创造一个更好的科研土壤,让更多真正热爱和适合的人能够安心地在这里耕耘,绽放他们的智慧之花。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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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mitbbs的faculty版,有很多大牛,其中pingxing mm是最犀利,最有水平的几位之一。

转载她的相关帖子。

我支持她的观点。


发信人: pingxing (平行线), 信区: Faculty
标 题: Academia 与 养家糊口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Thu Dec 19 13:32:09 2019, 美东)

简单说两句,

Academia是一份挺神圣的事情,都不能用business来形容。 这里面包含了enthusiasm,
passion,devotion and contribution, 凝聚在一起,最后才能形成一个词叫
achievement. 前面那三个单词都是很抽象的意识形态,而talent and diligence是被
包括在第四个单词contribution里面的。

为什么要细分这个词的深层含义,就在于如果你想投身于一项终身性职业或者事业,你
必须做好生命置之度外的预算和心理准备。热情,激情,无尽的奉献,是一个科学工作
者最基本的职业素质和职业素养。这三样的优先级高于你的天赋和你的勤奋。

那么问题来了, are you ready ?

从这个层面出发,很多人不适合从事这种lifetime devotion的职业,人有惰性,有情
绪,有生理极限,有智力极限,有先天性弱点,基于个人的实际情况,应该尽早打算,
及时退出,确保自己enjoy一个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 You're not ready at all.

说说养家糊口吧, 什么叫养家呢,就是以家为重,糊口呢,就是以物质水平为主。 如
果想让家庭过的幸福舒服,让孩子们生活在大家都向往的快乐指标,就不能去找一份对
意识形态有很高要求尤其是生命都不被放在第一位的job,就应该找一份收入高,压力
小,好应付,不超过个人能力上限的job。

这些内容本应该是你们导师在你们读博的迷茫阶段给与智慧指导的,可惜,要么是导师
懒得理你,所以不管你死活;要么是你自己执迷不悟,死活往火坑里跳。

我导师不止一次点醒我,要从事一份不超越个人能力极限的,容易胜任的,能养活自己
的job,这才是你的生命目标,而不是去无知无畏的挑战个人极限,因为生命很短,越
往后,你的挑战力就越衰退,绕了一大圈子之后的失败,再想回头寻回另一条道路,根
本没机会重新开始。

他自己贵为院士,学术泰斗,并不主张学生盲目地投入水深火热的academia,因为这其
中的各种无底线的奉献精神,本来违背人性,本来就非常人能忍。

我天生愚钝,就听从了导师的建议,我认为自己不具备那么多的意识型态的优点,只是
一个混饭的鱼虾而已,所以我早早退出不属于我的江湖,选了一份我能胜任的,同时能
养活我的job。

那么,你呢?你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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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我不光问过我在哈佛和MIT的导师,还问过学校的就业办公室。

我的导师们都很鼓励支持我,认为我有在学术界做出好成果的所有必备素质。

但我还是纠结、迷茫、感到担忧。

为什么呢?

因为欧美的教职市场这些年日益紧缩,tenure track位置越来越少,竞争日渐激烈。即使是哈佛的博士,也只有1/4的学生最终能够留在学术界。而这些人中的绝大多数,都做了2~6年甚至更久的博后。

亚洲的教职位置多,但在现行的制度下,本土之外毕业的博士在非升即走时容易面临无人支持、远水解不了近渴的窘境。

读博不容易,996乃是家常便饭。能毕业也不容易,拿到博士学位时大部分人都年近30。 这样一番辛苦之后,还要面对跟读博差不多时长、更高工作强度且低薪的博后,以及不知何时才能拿到教职的不确定性。这实在是想想就让人不得不忧心。

于是我跑去问就业办公室的老师,看看有没有其他的视角来看待这个问题。(老实说,哈佛就业办公室挺给力的,负责研究生/博士生就业的老师们大都有博士学位,也都很认真负责。这也是为啥我愿意跑去咨询的原因。)

就业办的老师说:「学术是一条很特别的职业发展道路,这一路上的不确定性远超其他行业。如果想要从事教职,你必须非常非常享受这份工作本身,包括但不限于做实验,写/改/投文章,申基金,教课,指导学生等等,并且不在意能不能找到稳定的工作。

我:「啥??不在意能不能找到稳定的工作??」

老师:「对,以目前的教职市场来看一旦你开始在意工作的稳定性和收入,那大概率会非常失望和痛苦一个人要从事教职,ta必须发自内心的享受做研究本身,至于能不能找到工作/多大年纪才能稳定下来这些事情都得不在意才行,不然一定会很痛苦。

这场对话给了我很大震撼。但静下心来仔细想想,我觉得这位老师说的非常中肯,都是大实话,一语道破了很多学界中人或遮遮掩掩或不敢直面的问题。

我想,很多科研能力强但博士毕业后离开学界的人,可能也是看清这一点之后,做出了理性的决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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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研环境在变好。

在科研一线的多数人也非常值得敬佩,他们是真的推动人类发展的原动力。

————————

写两个发生在其他平行位面的事情。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1,

某国L立项研发用于军事领域的某系统。

由于该系统为军事用途,其编码和编程应完全独立设计,以防止在战时被敌方干扰和破解。

四个科研公司平行研发,结题,原本皆大欢喜。但在复查的时候发现,有三家的系统,出现问题。

为了省事省钱多赚钱,他们大多使用了民用的第三方系统进行修改,或者抄袭了B国A国X国公开论文中的设计结构。

这使得系统在战时的安全性是非常脆弱的。

总负责人大怒,把三家有问题的公司老总叫过去,大骂了一下午。

然后要求整改,每个公司再拨给整改费用XXX万。

那个符合要求的公司,不用整改了,所以不用给整改费用了。获得口头表扬。

2,

某地区大力发展XX能源,该能源清洁环保,燃烧完毕后只有水蒸气。

大量的资金被补贴用来做XX能源汽车,据说比电动汽车要好得多。

虽然没有实际应用的成品,但估值高涨,科研人员也收到巨大重视。

但问题是,该XX能源是如何制备呢?是用电点解水出来的。

电是用燃料电厂发电弄出来的。

但是XX能源就是环保,比电动还环保。

你信不信?反正虽然我不信,好多人都信了。

——————

还好都是平行世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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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适合科研的人”首先应该明白哪里更适合做科研,而不会选择一个根本不适合做科研的地方“做科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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