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残雪对文学的解读「文学的源头在西方」是否太过偏颇?她的理论站得住脚吗?

回答
残雪关于“文学的源头在西方”的论断,确实是一个极具争议性的观点,许多评论家认为其“太过偏颇”。要详细探讨这个问题,我们需要深入分析残雪的文学理论,理解她提出这一论断的语境和依据,并对照广阔的文学史进行审视。

残雪的文学理论核心:反抗日常与探索潜意识

要理解残雪的“文学源头在西方”的论断,首先必须回到她自身的文学创作和理论建构。残雪的文学世界以其晦涩、荒诞、充满象征和幻觉的风格而闻名。她笔下的人物常常挣扎在一种非现实的、被压抑的状态中,通过扭曲的语言和场景来揭示潜意识深处的焦虑、欲望和对现实的逃离。

残雪的文学理论核心可以概括为以下几点:

反抗日常与“驯化”: 残雪强烈反对文学仅仅是对现实生活的模仿或记录。她认为,现实世界(尤其是她所经历的中国社会的特定历史时期)是一种“驯化”的力量,它压抑人的本能、个性和创造力,将人变成被动的、符合社会规范的“驯化者”。文学的任务就是反抗这种“驯化”,打破日常的表象,揭示隐藏在表象之下的真实——那可能是潜意识的骚动,也可能是生命本真的存在状态。
挖掘潜意识: 受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的影响,残雪认为文学是探索人类潜意识的绝佳途径。她笔下的意象、梦境、象征,都是潜意识的直接流露。她认为西方现代主义文学,尤其是表现主义、超现实主义等流派,正是“挖掘潜意识的伟大尝试”。
语言的解放与重塑: 残雪对语言有着极其敏感的认知。她认为日常语言是被工具化和概念化的,已经失去了其原初的活力和表现力。她追求一种“活泼”、“陌生化”的语言,通过打破常规的语序、词汇和修辞,来唤醒读者的感知,让他们重新体验语言的鲜活生命力,从而抵达潜意识的深处。
“生命本体”的追寻: 残雪的最终目的是追寻一种“生命本体”的存在状态,一种摆脱了社会规训、个体意识自由绽放的状态。她认为西方现代文学对生命本质的探索,对人类存在困境的揭示,是她文学道路上重要的参照。

残雪“文学的源头在西方”的论断及其依据

在上述理论框架下,残雪之所以会提出“文学的源头在西方”的论断,可能有以下几层含义和依据:

1. 对“现代性”的理解: 残雪所推崇的文学,很大程度上是针对“现代性”的批判和超越。她认为,西方现代文学,如卡夫卡、普鲁斯特、乔伊斯、康拉德等,是率先面对和反思现代社会带来的异化、疏离、个体失落等问题的。他们通过意识流、内向挖掘、象征手法等方式,探索了现代人的精神困境,并试图寻找出路。她认为中国文学在这些方面的探索,在规模和深度上,与西方现代文学相比仍有差距。
2. 对现代主义文学手法的认同: 残雪的创作手法,如碎片化叙事、意识流、强烈的象征主义、反现实主义的逻辑等,都与西方现代主义文学有明显的渊源关系。她自己也多次提到她对这些西方作家作品的阅读和学习。在她看来,这些手法是通向潜意识、反抗现实的有效工具,而这些工具的“发明”和“成熟”,很大程度上是在西方现代文学中完成的。
3. 对“文学”定义的理解: 残雪对“文学”的定义,并非仅仅是故事的讲述或情感的抒发,而是更侧重于对人类精神深度的挖掘、对存在本质的拷问、对语言边界的拓展。她认为西方现代文学在这些方面 telah 开辟了新的道路,其对艺术形式和精神内涵的追求,代表了她心目中“文学”的某种高级形态。
4. 对中国传统文学的批判性认知: 残雪对中国传统文学的认识,可能带有一定的批判性。她可能会认为,中国传统文学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更侧重于现实关怀、道德教化、人生哲理的阐释,或者以诗意化的语言描绘自然和社会。虽然这些文学也具有深刻的价值,但在她看来,可能未能充分触及现代人深层的精神困境和潜意识的幽暗地带,在艺术形式的创新上也相对保守。她提出的“源头在西方”,可能也是一种对中国文学现代性转化不足的隐喻。

残雪的理论是否站得住脚?对“偏颇”的审视

残雪的理论并非完全站不住脚,她的很多洞见,尤其是关于反抗日常、挖掘潜意识和语言的力量,对理解现代和后现代文学都具有重要的启发意义。她本人也是一位伟大的作家,她的作品证明了其理论的实践力量。

然而,她的“文学的源头在西方”这一论断,确实存在“太过偏颇”的成分,原因如下:

1. 文学的普遍性与多元性: 文学的源头是人类情感、思想、想象力的表达,而这种表达是跨文化、跨地域的。将文学的“源头”单一定位在某个地域,忽视了全球范围内文学传统的丰富性和独立性。印度史诗、古希腊悲剧、中国古代诗歌,以及非洲、美洲原住民的口头文学,都各自承载着人类早期文明的精神火种。虽然它们的“表现形式”和“关注点”有所不同,但都是文明发展过程中不可分割的文学源泉。
2. “源头”的界定模糊: “源头”是一个极具解释性的概念。如果残雪指的是她所推崇的“现代文学”的某些特定倾向(如对潜意识的探索、对形式的革命),那么她将其视为重要的“源头”或“参照系”是有一定道理的。但如果她将其上升到“文学”的普适性源头,则站不住脚。文学的发生是人类生存的必然,其源头可以追溯到语言的诞生和早期人类的口头叙事,这些都并非西方所独有。
3. 对东方文学的价值低估: 残雪的论断可能无意中低估了东方文学,特别是中国文学自身的价值和潜力。中国文学有着悠久而辉煌的历史,其对写意、意境、含蓄、人生哲学的探讨,以及对自然、人伦的深刻体悟,在世界文学史上独树一帜。虽然中国文学在应对“现代性”挑战时可能有其自身的路径,但这并不意味着它的“源头”就落后或不存在。许多西方作家也从东方哲学和文学中汲取了灵感。
4. “西方”的内部差异: 即便是“西方文学”内部,也存在着巨大的差异和演变。从古希腊到启蒙时代,再到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西方文学经历了漫长的发展过程。残雪可能更侧重于她所认同的西方现代文学,而忽视了西方文学内部其他重要的传统和流派。

更细致的解读:残雪的“源头”之意

与其将残雪的论断理解为一种历史地理上的断言,不如将其视为一种价值判断和理论取向的表达。残雪的“文学的源头在西方”更可能是在强调:

她所认同的“文学”实践的真正起点在哪里。 她所看重的“反抗日常、探索潜意识、语言的解放”这些特质,在现代西方文学中得到了系统性的发展和突破。
中国文学在走向现代性过程中,需要向西方现代文学学习和借鉴的方面。 她可能是在呼唤中国文学对自身进行更深刻的反思,以更积极的态度吸收和转化外来文明成果。
她个人文学创作的灵感和坐标。 她认为自己的文学道路与西方现代主义有着内在的联系和精神上的传承。

总结

残雪关于“文学的源头在西方”的论断,如果理解为对她所推崇的现代主义文学特定方向的强调,以及对中国文学现代性转化的呼唤,是有其理论基础和价值的。她对文学的深刻洞见,如对潜意识和语言的重视,是她独特魅力的来源。

然而,如果将此论断视为对文学普遍起源的普适性定义,则无疑是偏颇的。文学的源头是人类共有的精神活动,遍布全球各个文明,具有普遍性和多元性。将任何一个地域的文学传统视为唯一的“源头”,都会忽视其他文明的贡献,也低估了文学本身的丰富性和复杂性。

因此,我们应该以一种更开阔和辩证的眼光来看待残雪的论断。她的观点可以激发我们对文学本质和发展路径的深入思考,但同时也要警惕其中可能存在的局限性和过度简化。理解残雪的理论,需要将其放置在她自身的文学实践和理论语境中进行解读,同时也要将其置于全球文学史的宏大视野下进行审视和讨论。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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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雪的观点,并不能简单地用对错来进行评论。这个观点的背后,实际上是一种体系性的冲突。

首先,我来说一说残雪这个观点错误的地方。

其实“文学”这个东西并不是天然出现的,它跟哲学、政治学等等学科一样,是工业社会到来以后学科建制化的结果。我们知道,人文社会科学与一个国家和民族的文化传统、地理环境等因素密切相关,并不存在一个全球统一的文学演化脉络。西方文学的传统,来自于西方的——确切地说是来自两希的宗教与神话体系。尽管在目前西方文学的传承脉络最为完整,成就也最高,但将之视为文学的源头,无疑是十分偏颇的。

一方面,文学这种东西,脱离了一个国家具体的文化传统去比较好坏是没有意义的。比如说中国古代常说“文以载道”,这意味着“文”与“道”是高度绑定的。作为中国古代文学理论的集大成者,桐城派讲文章分义理、考据、辞章三大块,这基本上也可以看出古代中国人对文学的理解。也正是因为如此,小说、戏曲这类文艺样式普遍不受重视。

另一方面,西方文学所追求的所谓裂变、自省等等,实际上也是印刷术和近代工业社会发展之后出现的结果。例如我们拿代表西方近代小说早期成就的《堂·吉诃德》、《巨人传》、《十日谈》等来说,这些里面关于裂变、自省等等的因素是非常少的。裂变、自省等等主题的大量出现,实际上是19、20世纪才有的事情。

当然,这些倒的确可以从西方文化的宗教传统上进行追溯,但媒介、技术和社会的演进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比如麦克卢汉就曾指出,印刷术的发展对现代人自省意识的提升有着决定性的影响。这是因为在古代由于图书资源缺乏,大多数人只能去教堂听牧师念经,这种与他人在一起的状态人是很难自省的。而印刷术普及之后,每个人在私密的独立空间进行阅读成为了可能,从而出现了与虚拟的作者对话的状态,自省的意识也就慢慢培养起来了。

很明显,中国由于缺乏工业化的这个过程,是缺乏残雪所谓的文学传统的土壤的。而在中国开始迈入工业化之后,在学习西方文学的基础上,类似的写作实际上就开始慢慢出现,比如民国时期上海作为全国最大的工业城市,就有各种现代派的作家出现。反过来说,中国自己的文学传统难道就一点价值都没有吗?中国文学中就没有可吸收与借鉴的地方吗?答案当然也是否定的。比如,如果论诗,汉语文学当然没有西方那样壮阔的史诗传统,可中国的《诗经》、乐府中对当时普通百姓生活的记录和吟诵,就没有人文价值了吗?

其次,再说说残雪观点中的正确之处。

中国古代之所以强调“文以载道”,是因为中国文学并没有独立发生的路径,因此“文”与“道”不分是一种常态。但在现代建制化的学科体系中,文学是与其他学科互相独立的,而文学也就由此有了自己独立的审美与评价标准。在20世纪初,鲁迅等人积极译介的“新文学”正是这种有独立价值的文学。

换句话说,鲁迅等人当时介绍“新文学”,目的不只在于借其中的思想进行社会变革,也包含着改革中国传统文学体系的想法。这种文学之所以被称为“新文学”,也恰恰是与古代的“旧文学”相对应的。从这个角度上说,说中国现当代文学的源头是来自于西方文学当然没什么问题。

客观而言,西方文学作为文学的源头和标准的观点在未来极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改变——因为西方文学无论是在体系脉络还是与现实社会的契合度上,都比中国文学要完整。但是,随着中国社会的继续发展,中国人也会获得独属于自身的现代社会体验,而这些体验如果与中国古代的文学传统相结合,或许就可以生发出另外一套相延续的文学标准和体系。

当然,与文学的源头到底是在东方还是在西方比起来,其实学术界未来更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定义到底什么是文学。正如前面所说,在以西方诞生的建制化科学的“文学”为标准的前提下,中国文学自然有其不足。但西方学术界以其自身的文学发展为脉络所界定的“文学”,究竟是不是略显狭隘呢?这世界上除了西方和中国,印度、日本、东南亚、阿拉伯等地的文学传统,又该被如何界定和认识呢?毕竟,如果你承认西方文学是文学的源头,那么世界其他国家的文学自然也就没有了存在的价值——而这显然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

最后,需要特别说明的是,文学研究者与作家实际上是不同的两类人,前者一般需要经过系统的学科训练并建立起充足的知识储备,而后者并不需要。因此,在对文学史、文学理论等相关问题的研究上,文学研究者具有更专业的话语权,而在具体的写作技法等方面,作家具备的话语权更多。如果残雪不好理解的话,可以去想一想现在的网文写手们。你如果问他们怎么写爽点、怎么写黄金三章,他们会说得头头是道。但因为他们大都来自于不同的专业和行业,因此,在对文学专业问题的表达上,往往会显得漏洞百出——比如我之前提到的某网文“大神”,就经常叨叨通俗文学价值更高、中国当代文学只有歌颂人民歌颂社会的才能得到认可等等。但实际上,任何一个对中国当代文学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当代文学的代表作有哪些,也知道当代文学在不同时代的风格特征。作文网文写手,他自然不需要知道这些,但盲目地说这些话,那就是他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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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进去看了一下残雪的原文,其实是这样的:

伟大的作品都是内省的、自我批判的。在我的明星列表中,有这样一些作家:荷马、但丁、弥尔顿、莎士比亚、塞万提斯、歌德、卡夫卡、博尔赫斯、卡尔维诺、圣·德克旭贝里、托尔斯泰、果戈里、陀斯妥耶夫斯基等等。这个名单中的主流是西方人和具有西方观念的作家,因为我认为文学的源头就在西方,而中国,从一开始文学就不是作为独立的精神产物而存在。中国文学自古以来缺少文学最基本的特征——人对自身本质的自觉的认识。也就是说,中国文学彻底缺少自相矛盾,并将这矛盾演绎到底的力量和技艺。传统的文学从来都是依附的,向外(即停留在表层)的。

单看截取出来的观点确实比较冒犯人,甚至不排除这种冒犯本身就是故意为之,也就是说话的人试图回应所谓的“民族自恋”情结。

如果结合整段话来看,就比较明确了,她其实也不是要否定什么,而是通过否定或者说回应另一个偶像的方式表达自己的观点。

这有点像康有为弄《孔子改制考》:乍一看以为他在说孔子,其实是通过回应孔子这个偶像表达自己的观点。残雪也是一样,看起来是在批判中国文学,其实是在表达自己的文学观。

所以你不用计较她骂了谁,怼了谁,而只需要看她要说啥,梳理出一个什么文学流变眉目。因为她有了某种观念,基于这种观念,就形成了一种对文学史的看法和脉络梳理。

残雪强调的是“人对自身本质的自觉的认识”,光看本质这个形而上意味浓厚的概念也知道,她的思维范式就是西式的,再结合她列的偶像列表,荷马、弥尔顿、莎士比亚、卡尔维诺等,那就非常明确了。

她渴望的是什么东西?是以人个体为探讨中心、并往往涉及诸如命运、人性、存在、戏剧冲突的东西,也就是说,是戏剧、史诗、小说喜欢探讨的概念、话题范围。你拿这个东西去审视中国古典文学,那么就得问了,中国古典文学是否如西方文学一样,以戏剧、史诗、小说为长项呢?是否也热衷于探讨这些问题呢?

当然不是。

鲁迅先生编中国小说史的时候就说了,小说这个概念在中国文化语境里本身就有一些略带贬义的色彩,并且不是文学的主流,它的位置一直是边缘的、俚俗的、市井的。

至于戏剧就更不用说,关汉卿他们活跃的年头正是文人最没地位的年头,号称九儒十丐,属于下九流的行当。关汉卿那句名言,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珰珰一粒铜豌豆,各位感兴趣可以查查啥是铜豌豆。

史诗当然也不是中国文学所长,中国就没对应的体裁。中国最著名的长诗《离骚》是抒情的,并不像西方史诗那样,以叙事和描述英雄事迹见长。

你用一个压根就不能准确衡量出中国古典文学价值的尺度去衡量中国文学,它当然就啥也不是了。

话说回来,那中国文学的长项在哪里呢?两个字,一个是诗,一个是史。也就是诗歌文学和史传文学。

中国号称诗的国度,史传传统几千年连绵不绝,都发展到一种非常成熟的高度,其内在也有清晰可见的进步脉络,一字之争都能见出很大乾坤。

围绕着诗和史,相关的文学理论、诗话、词话、笺注作品同样是蔚为大观。

只不过这些东西恰好没看到残雪眼里、或者说她也并没有了解罢了。

史传文学讲实录、体例、笔法、褒贬,诗歌文学重兴发、炼字、声韵,在自己的美学范式里面,各自都发展出非常成熟的样式。你可以说它不是小说,但不能说这不是文学。再者说,即便是小说,就一定得是去探讨人的存在性、将矛盾演绎到底吗?也未必然。甚至即便探讨了,也不见得非要按照你规定、或者想当然以为的方式。中国文学并非轻慢人之个体的,司马迁创作史记的初衷之一就是要捕捉倜傥非常之人的某种永恒性,这种永恒性是历史的,也是文学的,它具有伦理审美意味,也具有文学美学的意味。那么司马迁的活动叫不叫文学活动呢?

理解不了这一点,就无法理解司马迁为什么对项羽这种失败者不吝赞美之辞,更不能理解李广、贾谊、屈原这些并不以事功名声见称的人,究竟为什么值得书写,凭什么能够和其它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一起,同列为“非常之人”。同样也理解不了作为文学家的司马迁的意义。

在处理这些人物的时候,作者固然不热衷于进行工笔式的细腻剖析,或者像三一律那样,通过一些刻意的方式唤起人们的共情,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呈现是失败的,或者失范的。

中国有句话叫,不着一字,尽得风流。话不用多,在点就行。

《俄狄浦斯王》当然有其崇高性,《诗经》的乐而不淫、哀而不伤也具有古典之美啊,《孔子世家》的传主不过一介布衣,作者娓娓道来,愣是刻画出影响后世两千多年的“素王”,这种文学技艺就不高超吗?不能因为文学在某种文化里高度浸透到生活和礼仪当中,就认为这种文化反而没有了独立的文学。

你可以说上面这三者是完全不同的美,但是没必要说这个是幼年那个是成年。非要这么说的话,那我还说人之生也柔若、死也坚强呢,幼年反而更好。这种不恰当的类比,本身就埋着抬杠的潜台词。

最后,残雪所谓的“地域性不重要”、“普遍本质”之类的观点,其实也是比较野狐禅的,果真深入了解文学后就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

她仿佛暗示文学作品存在着某种“特殊性和普遍性的统一”,而永恒则蕴藏在普遍性里,以至于这种普遍性可以超越民族被世界人认知,甚至于一条文学创新的通道就应该专精这种普遍性。

这既不合文学史,也违背基本常识。

普希金的书写首先是俄罗斯的,其次才是所谓永恒的、普遍的,否则他干脆用髮语写作不完了?乔叟、莎士比亚、弥尔顿之于英国,荷马之于古希腊世界,薄伽丘、但丁之于意大利,都是同样如此。

使用什么语言写作,不是一件微不足道、或者说可以剥离出文学层面差异性的东西,而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

不然的话,请问在今天的写作者而言,使用哪种语言进行文学写作才能更加“普遍”、“永恒”呢?

抑或者一个写作者在写作的时候,首先应该考虑的并非是精确的表达,而是文本的可译介性?

因为这样一个事实是不言而喻的:语言是个体理解世界的尺度,表达思想的外壳。对于文学这种经常要在表达上进行毫厘之争的行当,是否对其所使用的特定语言具备敏锐性,就尤其重要。

何况常识层面,现在高中生都知道:普遍性寓于特殊性之中,而不是反之。

如果是第二种初心,也就是相比表达的精确性,更在乎译介成另一种语言的便利性,然后以此为出发点去捕捉什么“永恒”、“普遍”,那只能说,可能是想拿奖想出魔怔了。

公众号:凯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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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雪没有说错。

文学的事情,只有文学才有发言权,不要动不动就想上升到国家和民族的高度。

从广义来说,文学的源头来自西方,当然不合适。

但是很多人不熟悉,在文学这个读者群里,我们一般提起文学,从来不是指广义上的文学,而是所谓纯文学。

残雪是少数文学爱好者才知道的作家,她的文章也是给那些人听的,她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这么多人知道,所以我们这些人听到残雪说句话并不会感觉不合适。

只不过,有了被诺贝尔奖提名的消息后,她的话被那些以前从来不读纯文学的人听到了。

我知道你想批评残雪是公知,是被普世价值蛊惑的人。

但是你们不知道的是,一个纯文学作家,在自己的作品上附加于意识形态是一种耻辱,所谓的西方普世价值观,屁都不是,只能污染文学。

残雪的西方源头,是西方的哲学传统,是康德,斯宾诺莎,胡塞尔这批人。而普世价值观是新教文明的体现。

残雪说中国文学是“幼年”的文学,这句话也没错。

因为在残雪眼里,西方文学也曾经是“幼年”的,直到卡夫卡才成熟起来。

这背后是西方文明的高大上吗?

不是,是工业革命和资本主义的发展。

它带来了文学的“现代性”。

你不承认文学的源头来自西方,难道不承认工业革命来自西方吗?

文学的成熟,本质上社会生产关系的变化,从而拓展了审美的边界。

所以,这不是中国文学的“幼年”而是中国社会的“幼年”。

难道你会认为,大清朝是社会的“成熟”吗?

很多人不理解,这种向内,冲突,裂变,矛盾的力量来自于哪里。

其实你也体会过,一个人孤独的在大城市里,形形色色的人走过,形形色色的人都与你无关,每天是重复,粘稠的生活,回到出租屋里,一个人翻来覆去睡不着,那个时候你在思考什么?

是不是会有一种虚无感?会不会感觉到自身的无意义?会不会开始自省?

但是一个从未体验过现代社会的古人,会这么想吗?

可能是思乡情,游子情,家国苍生的情怀。

也有,比如说李贺,比如说杜甫的秋兴八首,所以在一些文学批评里我们会用现代主义的方式去分析李贺。但他们毕竟是少数。

残雪说中国文学是“幼年”的,但她不会说鲁迅是幼年的,相反,这是她最喜欢中国作家,专门为鲁迅写了很多文章,和鲁迅获得相同待遇的只有两个作家,卡夫卡和博尔赫斯。

为什么?

鲁迅是第一个把“现代性”带到中国的作家,而且还高度的完成了它。

中国文学,因为鲁迅而成熟了起来。

很多人只知道鲁迅的社会地位,却不知道,鲁迅在中国文学的地位,不仅仅是批判国民性的那些耳熟能详的小说那么简单。

鲁迅是中国现代文学的第一人,也是最重要的一个人,最棒的一个人。

但问题是,鲁迅之后,现代性的探索就中断了,直到八十年代,先锋文学兴起,直到今天,有名有姓的还剩下残雪等寥寥几人。

为什么?

八十年代的中国,还是很穷的,当初那一批先锋作家只是接触了西方文学后的短暂爆发,但他们的根源的记忆,并不是一个高度发展的现代中国,所以他们只能回归传统,因为一个可靠的文学家,必须尊重自己的经验,而残雪,最初是一个纺织厂的女工,工人阶级当然最靠近现代化的发展了,后来也一直是学者式的生活,而坚持现代性叙事的那一代诗人们,以张枣为代表,也多是正经大学的出身,半生都在海外。再说题外话,如今,读诗的人比读小说的人更少,而诗歌其实比小说发展的成熟多了。

所以残雪才会说,中国文学是“幼年”的。其实在我眼里,残雪是属于萨特那一类作家,以哲学方式写小说的人,但她没有萨特的受众广泛,因为萨特的存在主义还是比较靠近生活的,同时萨特的介入理论,也让他成为一个积极参与社会活动的人,残雪就自己写自己的,几十年如一日,大家接触她的名字,就像接触胡塞尔这种哲学家的名字一样陌生。

至于残雪有没有超越卡夫卡,我无法做出评价,反正我知道我目前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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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候,这一套言论才能真正的发财。

现在讲这些东西,这种论调,只能是不合时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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