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个事儿。
前几天我一妇产科的朋友(男性,武汉疫情中在隔离区一线打满全场的好男儿,同时也是wb大V)联系我,让我帮忙看看“稿子”。
啥稿子呢?熟悉节目的人应该知道,offer3每一期的末尾都会放一段专业医生的评论(或者说寄语吧),类似这种:
这次节目组邀请他以最新一期的辩题为主旨,谈一谈临床上对“妇产科医生是否该女性化?”的看法。(这个时候应该可以在最新一期节目里看到了)
他欣然应允,虽然节目组只给他短短的30秒,还是用心写了一大堆话。
临录制之前,隐隐约约怕哪里不妥,找我看看稿子——我看了之后笑着揶揄他:“你幸好给我看了,信不信这段话播出来你会被网上打拳的喷死…甚至顺着网线从WB人肉你…”
其实公正地看也不是啥“大逆不道”的言论:
“在临床中妇产科工作强度大、急危重症多,往往需要医生具备足够的力量和体力。 男医生体力好,遇事冷静,抗压性强,上手速度快,并且有耐心,从事妇产科是有优势的 。核心关键是在于最优化的提升医疗质量,为女同胞解除病痛,我认为不能单纯因为性别问题而讳疾忌医。”
加粗部分乍一看只是叙述事实,但众所周知,涉及性别差异的网络言论一定会被“杀红了眼的人”用天文望远镜审视,限于篇幅的只谈一方优点,会立刻被理解为贬低辱骂另一方…你只说男医生这好那好,不就是说女医生这不好那不好?
他听了良久无语,缓缓打出几个字:“啊?不至于吧?”
我很肯定地说:“至于,太TM至于了”
网络生态的高压线,zz正确的火药桶,碰不得啊。
那么说回“提倡妇产科女性化”的议题,大家天然是从患者的角度看待这个问题(很正常毕竟医疗行业是特殊的“服务部门”),但有没有考虑过:医院雇佣方想不想招妇产科女医生,乃至女医生本人,想不想干妇产科?
第一个问题我没有任何立场替医院说话,毕竟这年头医院管理层的老爷们比zbj更zbj,现实是:在临床压力不堪重负,大医院永远人满为患摩肩接踵的现在,招临床狗是“女的当男的用,男的当牲口用”,既然这样,我招人干什么,招牲口不好吗?
建设新罗马,当然需要苦一苦牛马们。
当一个岗位需要一个月上10个夜班,日均工作时间超过12小时,不用给多少钱靠道德高帽抵加班费,那些把人力资源当成一次性资源的高位者,当然更倾向招耐艹一点的干电池。
从女医生的角度:一个工作,吃饭不规律夜班不能睡随时有急诊、工作内容天天生死时速动不动一尸两命、怀孕要工作到临产前几天、年假不给放永远休不满产假、顾不上家人亏欠孩子童年、自己爹妈生病照看不了忙着给别人看病、还有跟家属病人扯不完的皮有无数被打被骂的风险,关键和其他性价比高的科室比(比如相对轻松很多的内科)多不了几个钱…
我选这个科室干嘛?
所以家人们啊,现在妇产科男大夫变多的本质,不是妇产科有多吸引男性,而是越来越多不想过“苦日子”的女医生,在亚专科选择时,放弃了妇产专科这个选项。
这个专科钱少、事多、风险大,这才是阻碍“妇产科女性化”的关键。
而所谓“男性体力好,抗压能力强,有耐心…”更多是挑选牲口时的标准,和“这头驴毛色光亮身板壮吃得少干的多”没有本质区别。
如果一项工作的环境和内容可以不要求体力,没那么大压力,不需要天天着急上火和难缠的人沟通,钱还多…我估计谁都会抢着干…
而现在的局面是,多招人是不可能多招的,病人是不能拒收的,所以千言万语一句话,我说了很多遍:
姐妹们,如果今后想在大医院妇产科看到更多的女大夫,最应该做的是倒逼医院提高工作环境和工资待遇,鼓励更多优秀的女性从事妇产工作。
毕竟,当你岁月静好光鲜亮丽是心上人怀里嘤嘤嘤的小公主时,妇产科的姐妹正整夜没睡蓬头垢面形容枯槁地收病人。
谁不是个小公主了?
最后,讲一个我印象深刻的真实的故事:
我大姨,从业接近40年的妇产科医生,曾“笑话”过自己的同事:娃夜里高烧,而自己在医院开刀做急诊,没办法把娃丢在输液室同事照顾,孩子烧的迷迷糊糊,恨恨地跟打针的护士说:“你们这些坏人!下辈子一定干妇产科!”
恰恰相反,男妇产科医生,尤其是男产科医生太少了。
现在的女同志营养比以前好太多了,给你一个板油三指厚的患者,姑娘的小手来做个双合诊/三合诊试试(一手走Y道,一手按肚子,对合到一起进行触诊),这时候如果有一双大手,效率和检出率都会高很多。
再比如耻骨上加压按肚子的时候,男性的力量优势显露无疑,类似的操作产科有很多,事实上需要力量操作的科室里面,产科是第一梯队的。
作为一个工作强度高、有大量力量操作(产科)、手术时间不算短的准外科科室(妇科),而且工作环境相当不干净(啥味儿女同志们自己心里也应该有数)。本来就应该是一个男医生主导的科室。
现在男八年制选妇产,只要别太菜都能留院,入职也比女生有优势太多了。这么多的优待下,收入横向比较说实话不算穷,男妇产科大夫依旧凤毛麟角。原因恰恰是根深蒂固的社会性歧视,让很多男生望而却步,浪费了大量妇产科的优秀选材。这对于女性健康福祉的进步,是相当不利的。
只要是体面的工作+有优先选择女性的理由,不管这理由是否站得住脚,都会被女性主义者鼓吹“多招女性”。
比如这个offer3剧本的起草者,明显是1.不了解临床实际情况2.夹带私货,最后就闹出这种笑话。
该不该提倡理发师女性化?理发还常常牛子顶头呢。该不该提倡下水道工人女性化?小体格对管道作业有优势。没见有人问过吧。
这个事件看个笑话得了,不过男生真的可以认真考虑一下妇产科,至少不要把妇产科直接踢出备选。
相信我,妇产医学的事业需要你们,而想逃离外科系统内卷的你们,也一样需要妇产医学。
可以看看豪洛捷这些妇科医疗企业今年的营收,感受一下医疗+女性议题的吸金能力。公立医院集采的当下,妇产医学比较容易走私立,挣得可不一定比外科少哦。
想女性化是吧?那咱就好好掰掰。
我从来就没听说过有谁嚷嚷结直肠外科、泌尿外科、消化内科这类密切接触患者下身的科室要同时配备男女医生,我也没有听说过有谁认为ICU护士这类需要经常给患者更衣、清洁身体各部位的人应该两性齐备,咋就喜欢揪着妇产科不放?
提这种倡的人请告诉我导尿、肛门指诊、肠镜和双合诊这四种同样侵入最高等级隐私的操作究竟有什么差别,以至于前三者对医务人员的性别可以不作要求而后者却应该“女性化”?你说平常操作稍微注意一下性别安排这我们可以理解,我们医院导尿这类操作也会注意一下,但连招人都要完全女性化就不太合适了吧?——这就越界了,手伸太长,管太多了。
至于心外科、胸外科、乳腺外科、心电图、心彩超这些天天在胸部一顿猛草的科室我都不想提了。
这种建议的可怕在于舆论环境会越来越极端,今天妇产科女性化,明天结直肠外科、泌尿外科就会被盯上,后天乳腺外科和胸外科也要遭殃,再然后心电图和超声科被波及,最后内科医生都免不了殃及,理由是内科医生也要做心肺体检。人家会说妇产科都行,你其他科室怎么就不学学?这还不是尽头,再发展下去医务人员的任何体格检查都会受到质疑。最后整个临床系统都会彻底陷入被政治正确绑架的深渊。不会真有人以为这是一件好事吧?
男性去不去妇产科应该是他们自己的事情,而不是由外行来指手画脚。
offer3新的话题:该不该提倡妇产科的医生女性化,确实很劲爆,直接采用了男女话题引爆了流量,可惜了冯同学,抽中了反方,又在被逼到墙角的情况下说出了“建国以来有多少妇产科领域de院士是女性”这样话,目前,冯同学已经在豆瓣被吊起来捶了。
不过,想问大家一句,妇产科女性化,你支持吗?
目前可以确认的一点是,女医生在临床岗位中的占比,是越来越低了,注意,我说的是女医生在临床岗位中的人数,而不是注册女医生的人数。
在另一个B站,有过这样一个问题,在学校里女生学习成绩整体会优于男生,为什么女医生却看起来这么少?
其实,本科阶段,女生平均结业成绩高于男生,是因为女生本来在做题上比男生有优势。但毕业以后,所有的医学考试,都是通过性考试。尤其是令人发指是职称考试,执业证考试,都是60分及格,男生虽然在做题上做不过女生,但考60分松松的。
到了临床就不一样了,临床工作是具有牛马属性的,大抵相当于土木工程室内版,当牛马,女生的优势就不那么明显了。所以她们只能集中在内科、皮肤、甲乳、介入等牛马性不那么强的地方。像什么肝胆、骨科、普外,就几乎见不到女生。
但妇产科就是一个例外。就拿我们医院妇科举例,手术强度一点不比我们科少,天天都是早上切子宫,下午做人流,晚上搞宫外孕,我一直觉得,我院妇科的女大夫如果能转会到我们科,估计比我强得多。
而产科相对于妇科来说,能强上那么一点点,但也就是那么一点点。就好比你华西麻醉规,我在华西的重症规培,难兄难弟。
那为什么,妇产科能集中这么多女医生呢?因为性别歧视。
妇产科的患者,是会歧视男医生的,说回来,女患者对男医生看病有抵触心理,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外行毕竟不懂,你可以要求自己懂,但不能去要求别人懂,我们就说,如果你有天去理发店洗头,tony老师要把两根手指插进你的鼻孔里往上提,说这样洗的干净,你肯定也抵触,对吧?
妇产科就有这种,有一个查体方法,叫三合诊,就是经直肠、阴道、腹部的联合检查。医生的食指进患者阴道,中指进直肠,另手置下腹部协同触摸。这个、、想想就很尴尬,男医生给女病人做,就更尴尬了。
还有乳腺,查体的时候要把私密部位全部暴露给医生,年轻未婚女性特别多,真的是让患者挺难为情的,有时候患者没有人陪同来看病,按规矩,我需要请一个女性同事来陪同,闲的时候还可以,那忙的时候怎么办?病人催你,你等还是不等?
你做医生,你觉得你在救死扶伤,不拘小节,这是因为你只站在你的立场考虑,患者是可以不这么认为的,他的老公男朋友也可以不这么认为,很正常不过。
这也是为什么,现在的妇产科,女医生还算比较多的原因。
但这两年,有的男生,在普外肝胆卷不过,想另辟蹊径去妇产科卷,当然,这里考研被调剂的不算。而科室主任,你可以把它看成半个资本家,在他眼里,男生好啊,抗压能力强、体力好,又不生娃,最好能把科里全换成男生,这两种人一拍即合,合力挤压女医生在医院的生存空间。
不过,好在也有一些注重人文关怀的医院,他们对看病的理解,除了解决病痛,心理关怀也是很重要的环节,病人如果介意男医生,就换女医生,病人能更好的配合,这是好事,这些医院不仅妇产科以女生为主,在乳腺、肛肠、泌尿等科室,也专招女医生,就是为了缓解性别给患者带来的不适感。
而且,妇产科女性化不仅仅体现在关爱女病人方面,对女医生也是利好的,
我们在聊男女平权的时候,是希望聊点什么,彩礼?
其实都不是,真正的尊重女性,就是尊重女性的生理特性,给她们安排足够的社会岗位,让她们不用顾忌生育给她们带来的负面影响,这样才是真正的平权。
现在你支持妇产科女性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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