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如何评价林兆华导演的新戏《银锭桥》?

回答
林兆华导演的新戏《银锭桥》是一部备受瞩目的作品,自其问世以来就引发了广泛的讨论和评价。要评价这部戏,我们需要从多个维度去审视它,包括它的主题、叙事方式、舞台呈现、演员表演以及它所带来的思想深度和艺术冲击力。

一、 林兆华导演的艺术风格与《银锭桥》的契合度

林兆华是中国当代实验戏剧的领军人物,以其敢于突破传统、探索多种戏剧形式而闻名。他的作品往往带有强烈的个人风格,不拘泥于情节的完整性,更注重营造一种氛围和引发观众的思考。

《银锭桥》可以说是林兆华导演艺术风格的一次集中体现。它没有遵循传统戏剧的线性叙事,而是通过一种碎片化、诗意化的方式,将一系列意象、情绪和哲学思考交织在一起。这种“不讲故事”的叙事方式,对于习惯了传统叙事的观众来说可能需要一定的适应,但对于熟悉林兆华的观众而言,则能感受到其一贯的先锋气质和对戏剧边界的不断拓展。

二、 主题的深刻性与现实关照

《银锭桥》的主题是多层面的,但最核心的可以理解为对“失落的文化根脉”、“人与历史的疏离”、“个体在时代变迁中的迷惘”的探讨。

文化根脉的失落与断裂: 银锭桥作为一个地理符号,承载着历史的记忆和文化的传承。然而,在现代化的进程中,这些历史的痕迹逐渐被抹去,旧有的生活方式和精神内核也在瓦解。戏中通过对过去的回忆、对消失事物的追溯,以及对现实中“面目全非”的景象的描绘,揭示了文化断裂带来的失落感。
人与历史的疏离: 剧中人物的身份、情感和记忆是模糊且错位的,他们仿佛漂浮在历史的洪流之外,既无法完全融入当下,也无法回到过去。这种疏离感映射了当代人在快速发展的社会中,对自身文化身份的困惑和焦虑。
个体在时代变迁中的迷惘: 现代社会的高速发展,往往伴随着价值观的重塑和精神的空虚。《银锭桥》中的人物,无论是对过去的怀念,还是对现实的挣扎,都体现了他们在时代洪流中的迷惘和无所适从。他们可能在追寻某种意义,但这种意义却变得越来越难以捉摸。

这部戏并没有提供明确的答案,而是通过一系列的象征和意象,引发观众对自身文化身份、历史记忆以及当下生存状态的思考。

三、 叙事方式的创新与挑战

《银锭桥》的叙事方式是其最显著的特点之一,也是最具争议性的地方。

非线性、碎片化的叙事: 戏的结构并非传统的起承转合,而是由一系列片段、场景和对话组合而成。这些片段之间可能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但它们通过情感、意象或象征意义相互关联,共同构建了一个诗意的整体。
蒙太奇式的场景切换: 舞台的转换和场景的切换如同电影的蒙太奇,快速而跳跃,有时甚至会产生一种意识流的感觉。这种手法打破了现实的逻辑,更接近人物内心的体验和潜意识的流动。
对话的象征性和哲学性: 剧中的对话往往不是直接的信息传递,而是充满了隐喻、诗意甚至是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零碎信息。这些对话往往在探讨一些更深层次的哲学问题,或者是在描绘人物复杂的情感状态。

这种叙事方式挑战了观众的观剧习惯,需要观众主动去理解、去连接、去感受。它要求观众放弃对完整情节的期待,而更多地投入到一种情绪和意境的体验中。对于习惯了“讲故事”的观众来说,可能会感到晦涩难懂,甚至会觉得“不知所云”。但对于那些愿意深入挖掘作品内涵的观众来说,这种碎片化和诗意化的叙事恰恰能够触动内心深处的情感,引发更深层的思考。

四、 舞台呈现的诗意与象征性

林兆华导演在舞台呈现上极具匠心,对细节的处理也一丝不苟。

简约而意象化的舞美设计: 《银锭桥》的舞美往往采用简约而富有诗意的设计,通过一些象征性的道具和场景,来营造特定的氛围。例如,可能用简单的布景暗示历史的沧桑,用光影的变化来烘托人物的情绪。这些视觉元素并非为了追求写实,而是为了引导观众进入一种抽象的艺术空间。
音乐与声音的运用: 音乐和声音在戏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它们不仅烘托气氛,更常常成为叙事的一部分,传递着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情感和意念。可能是悠扬的京剧片段,也可能是现代化的电子音效,它们共同构成了戏独特的听觉体验。
灯光的表现力: 灯光在塑造人物情绪、区分时空以及营造氛围方面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林兆华导演善于运用灯光来刻画人物的内心世界,或者通过光影的变化来暗示主题的转变。

整体而言,舞台呈现注重营造一种诗意、梦幻般的氛围,让观众沉浸在一种情感和思想的交融之中。它不是提供一个具象的现实场景,而是在一个抽象的艺术空间中,探索人物的内心世界和时代的精神图景。

五、 演员表演的张力与克制

《银锭桥》的演员表演同样是其成功的重要因素。

情感的释放与内敛: 演员的表演往往需要一种张力,既要能够释放出人物内心的情感,又要保持一种克制和内敛,与剧本的风格相呼应。他们需要通过细微的表情、肢体语言和声音的运用,来传达人物复杂的内心世界。
对角色的深入理解: 演员们需要对剧本所要表达的主题有深入的理解,才能准确地把握角色的情感和行为动机。他们需要在理解的基础上,去塑造那些模糊、碎片化的人物形象。
团队的默契配合: 这种非传统的戏剧形式,需要演员之间有极高的默契配合,才能共同营造出戏的整体氛围。他们之间的互动、回应,都至关重要。

六、 评价的争议性与艺术价值

《银锭桥》无疑是一部具有争议性的作品。

褒义的评价: 赞扬者认为它是一部具有高度艺术价值和思想深度的作品,是对中国当代文化和精神状态的深刻反思。它展现了林兆华导演作为一位先锋戏剧家的创新精神和艺术追求,将戏剧的表达推向了新的高度。观众可以从中获得独特的审美体验和深刻的思想启迪。
批评的评价: 批评者可能认为它过于晦涩、概念化,缺乏清晰的叙事和具体的情感逻辑,难以被普通观众理解和接受。他们可能会质疑其是否真正触及了现实问题,或者认为其艺术形式大于内容。

总结

林兆华导演的新戏《银锭桥》是一部 充满诗意、探索性强、意蕴深刻但同时也具有一定观赏门槛的作品。

它不是一部轻松的娱乐作品,而是需要观众投入更多的思考、感受和联想。如果你是林兆华导演的忠实观众,或者你对中国当代戏剧的先锋探索感兴趣,那么《银锭桥》绝对值得你亲自去感受和体验。它提供了一种不同于传统的观剧体验,迫使你去思考,去感受,去连接,去解读,从而可能从中获得一种独特的艺术启发。

总而言之,《银锭桥》是一部 “值得为之思考,值得为之争论” 的作品,它在中国当代戏剧史上无疑留下了独特的印记。它的价值不仅在于其本身的美学成就,更在于它所引发的关于文化、历史、个体以及艺术边界的深刻讨论。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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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锭桥》:戏的变与不变


有半年没有看话剧了,有幸昨晚赶上了林兆华导演的“京味儿大戏”话剧《银锭桥》的首演。看完之后,意犹未尽,提笔写几句。我并非戏剧的内行,简单从戏剧爱好者的角度谈谈感受。


《银锭桥》的长度约90分钟左右,大约4幕,线性叙事,基本不换景,故事都在饭馆内发生,演员算上龙套也不过十几人,主要演员6人,分别是倪大红、史可、高亚麟、许文广、陈雅狄、杜奕衡。若不是内容的跨度明显有好几天,基本是一部严格的“三一律”传统戏剧的样本。


恐怕有人会问,这是林兆华导演的戏?这是那个用《绝对信号》开创中国话剧先锋实验的林兆华导演的戏?这么传统,这么简单?没错,这就是大导林兆华的戏,没有太多充满象征和隐喻的细节,没有各种超越舞台的空间和交错,这次的《银锭桥》就是一个简单的故事。如果从形式上说,90分钟的长度,和并不复杂的叙事手段,这部戏其实担不上一部“大戏”的名头。但从内容提炼和演员舞台表演上说,后半程的爆发力还是非常明显,结尾的高潮戏处理的也算是恰到好处,留给台下观众很多想象和讨论的空间,是一部很有分量的写实主义作品。但个人以为如果能再多10分钟到20分钟的戏,让几个主角对结局后的内心有一个各自的表达,或许会更有味道。现有的结尾,重点都落在了男主倪大红的身上,固然好看,但略微有些失衡。


略微剧透一点。这部戏的核心人物是饭馆主人余五爷,这个忠厚老实的厨子,为了保住自己在后海边银锭桥畔的小饭馆,不得已卷入一个商业骗局。后海边的地皮什么价位,大家都清楚,把门面租出去也好,卖出去也好,都会比起早贪黑开个小饭馆来的清闲而富裕,但这个倔强的老头,就是想在后海边留一点真正的老北京饭馆味道,而不是挂着北京风味卖着奶茶烤串的伪风味。他这个卑微的愿望,被步步紧逼的房地产商赶的无路可走,而且他身边没有人支持,老伴也好,邻居家里看着长起来的姑娘也好,蹭饭蹭了十几年的老街坊也好,都对他的想法不置可否,甚至冷嘲热讽。他坚持的这点“真”,在旁人看来,几乎是毫无意义的事情。而他被卷入一个骗局之后,尽管这个骗局对他有利,可以保住他辛苦经营的小门脸,但他就是忍不了“作假”这件事,自己把事儿给揭破了。可揭破的峰回路转之后,是一个旁人皆大欢喜,欢呼雀跃的结局,只有他这个在乎“真”的倔强老头,一个人孤零零坐在一边,和之前一样慢慢剥大蒜。


真不真,在这个商业社会似乎并无多大意义,余五爷看着饭馆里人来人往,骗你骗我,所有人都向着名利而去,一个人坚守着他的小饭馆,似乎那点“真”也快被淹没了。一时间,竟然有点《茶馆》的味道。


因此,尽管这个故事充满京腔京韵,说的是北京市井,但我一点不担心这个故事在其他城市的接受度。这个“拆与骗”的故事不会仅仅发生在北京,而是一直发生在中国社会的各个角落,土地升值带来的拆迁对原有居民生态的压榨和逼迫处处都在上演。“银锭桥”这个从头至尾没有出现在剧中的符号,代表的是貌似被宣扬,被提倡,被当做宝贝供起来,实则被轻视,被挤压,被商业主义消费到无路可逃的传统文化,而除了倔老头余五爷,其他人都唱着歌、喝着酒,把传统文化的“求实”内里扔到了后海水底。倪大红扮演的余五爷在最后一幕有一段面对观众的漫长独白,这是他的扪心自问,也是他的不解。不是都说要重视传统文化么,怎么最重要的这点东西,就没人在乎了呢?


戏很简单,却也很不简单。余五爷最后的这段落幕独白,是我们所有人都很明白,却无计可施的现实。大家都知道路该怎么走,就是几乎没人选那条路,这个结局是这部看似欢喜,实则悲凉的戏剧最有价值的地方。


这部看似简单的戏,是几位话剧界台柱子撑起来的。倪大红、史可扮演一对老夫妇,腔调、步态,神情都充满了老北京市井人物的味道,尤其是倪大红一直塌着的肩、走路拖地的腿,史可处处急促的小碎步,大嗓门迎客的热情周到,是典型的北京老头老太太做派。高亚麟(我一直叫他夏东海,谁让他把《家有儿女》里那个爸爸演的那么好呢)排练期间扭伤了腰,是打着封闭,拄着拐上了舞台,但一点没耽误事儿,还把拐有效的融入到了戏里,把一个北京市井之徒好色贪利的一面表达的入骨三分。许文广则是演一个骗子,一会是老朋友,一会是假冒港商,是我们最常见的那种饭局上的大忽悠。这四人撑起了整台戏,把这个简单的故事,演绎的充满悲欢余韵,令人唏嘘。出于对戏剧和演员的尊重,我没有在台下拍戏中的人物和场景照片,仅仅在开幕之前,拍了一张前景的照片。如果想要欣赏几位实力派演员的表演,还请各位买票入场,到现场去欣赏几位演技派在台上的精彩表演。国庆之后这部戏剧即将开始全国巡演,还请大家多多买票支持,欣赏这部通俗却又有意义的好戏。


谢幕之后,我有幸到后台,与这部戏的编剧崔释匀进行了一番交流。这位做了17年记者的新闻前辈,编写的这个剧本其实就是她自己经历的故事,余五爷,五婶儿的原型也到现场观看了演出。在交流中,崔编剧与我谈到了一个我们都共同面对的问题,就是作为文字工作者,我们究竟要写的是什么,是什么驱使我们持续不断的写作、表达。这个问题,在台上也被问了出来,但没有答案,仅仅是用一句“去大理,去养猫”做了一个含糊的了结。在台下,这个问题再次摆到我们面前的时候,也没有成型的答案。每个人的内心不同,驱使我们去做一件事,必定是内心最深沉的渴望。而这个渴望,则依赖于我们对周围世界的观察和认知,要找到这个答案,还需要做很多事情。


另外,根据崔释匀编剧透露,其实剧本经历了9版改编,尤其是林兆华导演耗费两个月时间,自己动手改了一版,将剧中关于“银锭桥”的历史故事作为另一条线提出来,100年前汪兆铭用炸弹在银锭桥刺杀恭亲王的历史事件,在舞台上与现代版的商业地产博弈交错出现。前人的革命理想热情,与现代人的商业消费热情,辉映成趣。但可惜的是,这个听着更加精彩激烈的时空交错版本,最终被林兆华导演自己否决了,尽管编剧崔释匀,演员倪大红、史可等人都强烈要求上演这个版本,不过80岁的林兆华导演只说了一句话,“我花时间写这么个版本出来,只是为了告诉你们什么是错的。”


真的错了么?我不知道。作为焦菊隐先生的衣钵传人,林兆华先生曾经说过这样一段话:“焦先生的戏剧精神,就是在不断的求变,没有规定戏剧一定要怎样演。我从他那里学到的,就是不会让应有的套路束缚住自己。”


或许这就是《银锭桥》回归到一个简单写实戏剧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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