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很多普通的百姓不知道什么叫做医学进步,就好像之前我回答过的一个问题
借用钟文大佬的一张图片 @钟文
在辅助检查不发达的古代,医生们几乎不可能直接观察到体内的病灶,医生们只能通过观察患者的面容、呼吸音、心音、气味、尿液、粪便等来间接的推测患者体内所发生的病变,这是许多传统医学的共性,也是一种无奈的选择。
比如藏族的传统医学就有尿诊法,医生通过观察尿液的颜色、泡沫、沉淀物等指标来了解患者的身体状况[1]。
而古代的中医师们,则在大量的实践后选择了“望闻问切”这四种方法来进行诊断。中国的古代医家进一步把一些具有关联的症状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中医所谓的“证”,并在此基础上发明了可以改善这一组症状的复方制剂[2]。
当然,这种间接推测身体内部病变的方法不免失之粗略,而且并非所有的疾病在最初阶段都能够反映在外在。
大医精诚有云“夫经方之难精,由来尚矣。今病有内同而外异,亦有内异而外同,故五脏六腑之盈虚,血脉荣卫之通塞,固非耳目之所察,必先诊候以审之”。
可见在没有发达的辅助检查之前,古代医家在进行鉴别诊断时会遇到诸多困难。
再如中医中就没有高血压病的概念。尽管在《黄帝内经》中,古人已经发现了食盐过多与动脉压增高以及血栓性疾病之间的关系,“审其阴阳,以别柔刚心者,生之本,神之变也,其华在面,其充在血脉,是故多食咸则脉凝泣而变色。”,但通过切脉是不可能获得确切的血压数值的,也就谈不上早期干预[3]。
只有当患者因为血压增高而出现了头晕等症状时,中医才能开出处方来治疗。但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一味中药能够有效的降低患者的血压,单纯的中药治疗尽管能改善患者的症状,但无法改善患者的远期预后[4]。
当然,在辅助检查得到充分发展前的现代医学也有类似的问题。
在没有胃肠镜之前,很多胃癌肠癌的患者只有等到消化道出血,消化道梗阻才能被诊断,而现在每年通过胃肠镜体检,我们都能发现很多还局限在粘膜层或粘膜下层的早期胃肠癌,只需要在内镜下做一个小手术就可以得到根治[5]。
在没有薄层CT之前,很多肺癌要发展到晚期结节很大了之后通过胸片才能被发现,此时往往已经发生了局部或全身的转移,丧失了治疗时机。而伴随着薄层CT的普及,每年体检都能发现很多肺部的磨玻璃样结节,这其中有一部分是极早期的原位肺腺癌,只需要将结节切除,患者的自然寿命也不受到影响[6]。
在没有冠状动脉造影之前,想要具体诊断心梗患者哪一根血管堵塞,堵到何种程度并实施治疗,只能通过开胸的搭桥手术。但冠脉搭桥术的创伤大、花费高、耗时长、能熟练完成的术者十分有限,术后并发症多,这使得很多心梗的患者并不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开通血管,尽可能多的挽救尚未坏死的心肌,因此急性心梗的病死率一度达到了30%以上[7]。
严酷的现实迫使医务工作者们去寻找更为简便的方法来代替冠脉搭桥术。
1929年 , 德国医生 Forssman W 大胆地在自己身上进行了人类历史上首次将导管插入心脏的手术。他在同事们的协助下 ,将一根导管从左前臂的静脉插入 ,借助 X线观察导管送入部位。当导管在右心房时 ,他摄下了第一张具有历史意义的心导管胸部 X线片 。他先后在自己身上进行 9次心脏 插管, 用尽主要的周围静脉 ,并将浓碘化钠溶液注入心脏内 ,拍摄到模糊的右心室照片。20世纪40年 代 ,许多著名学者对心导管术的临床应用进行不懈的努力 , 尤其是 Richard 和 Cournand, 在1941至1943年潜心研究心导管术的临床应用 。1950 年 , Zimmerman在动物实验基础上 ,用解剖肱动脉的方法 , 逆行插入导管至升主动脉和左心室。1953年 ,Seldinger发明经皮穿刺导管 , 为左心导管术的临床应用奠定了基础 。在 Forssman发明心导管术后 26年, 即 1955年, Forssman荣获诺贝尔医学奖 [8][9]。
近40年来 ,心导管不仅应用于诊断心脏血管疾病, 而且也应用于多种心血管疾病的治疗 。1964年, 美国的 Dotter成功应用自制的气囊导管治疗了一位股动脉严重栓塞 , 几乎失去行走能力的患者。手术获得圆满成功 ,患者立即恢复行走能力 。可惜, 限于塑胶材料及制造技术上的困难 , 加上其他人反 对, Dotter曾孤军奋战数年 ,无甚进展 。结果是欧洲的学者将 Dotter的技术发扬光大后再普及回美国。在 Dotter的腔内血管成形术的启示下, 1974年 , 德国的 Gruentzig将 Dotter的导管系统改装为双腔球囊导管, 成功地扩张了狭窄的髂动脉和股动脉。1976年起, Gruentzig 开始了冠脉成形术一系列研究, 于1977年5月 ,首次在人体心脏上施行冠脉成形术 。同年9月, Gruentzig和 Tusnia首次进行了经皮穿刺冠脉腔内成形术(PTCA)。而在1986年,皮埃尔和西格瓦特在法国实施了第一例冠状动脉内的支架植入术(PCI),这次手术的成功 , 对介入心脏病学的发展起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也为冠心病的治疗揭开了崭新的一页, 开辟了冠心病非外科手术治疗的新纪元[10][11]。
冠脉造影及支架植入术的发明,使我们能够仅仅通过桡动脉的一个微小创口就能快速的评估心脏血管的梗阻情况,同时该术式的发明也极大的降低了开通心脏血管的难度,缩短了术者的培养周期,使得一大批心血管内科医生能够有能力为急性心梗的患者提供及时的治疗。经过多年的发展,一些经验丰富的中心,甚至能将接诊患者到开通梗死相关血管的时间缩短到15分钟以内,及时的血运重建,大大缩小了患者心肌梗死的面积,也极大的提高了患者的生存率[12]。
但医务工作者探索的脚步并没有停止,由于冠脉造影的分辨率有限,且是二维投影的图像,部分病变如钙化等显示不清,于是在上世纪80年代,我们将小的超声探头伸入到冠状动脉内,获得了血管内超声的图像,心血管内科的医生们可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冠脉病变。
但血管内超声的分辨率仍旧有限,心内科的医生们并不满足于这些黑白模糊的图像,于是在20年前,人们第一次将光学探头伸入到了冠状动脉血管腔内,我们第一次得到了分辨率在10-20um的清晰图像[13][14]。
人类所以区别于动物的一个重要的特点就是会使用工具,工具的发明使许多过去可望而不可却的事情变得轻而易举。
医学的发展也是如此。伴随着辅助检查的发展,我们再也不用像50年代瑞金医院的内分泌科元老们,因为没有化验的设备,为了诊断一个原发性醛固酮增多症要花上7个月的时间;我们再也不用花一辈子的时间去练习听诊,为的只是去粗略的评价瓣膜的狭窄程度;我们再也不用等到疾病发展到了晚期,才能给予正确的诊断,看着患者痛苦的死去;我们再也不用等复杂先心病的患儿出生之后再通过复杂的术式矫正,只需要通过彩超检查,就能早期发现畸形儿,及时终止妊娠。
现代科技的发展,让看病变得越来越简单,但是却越来越精准,这对于患者和医生都是一件好事情。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但医者治病救人的初心仍旧代代相承。
现代人抗击病魔再也不是小米加步枪,我们有了飞机大炮原子弹。想来就是先师张仲景、孙思邈再生,看到今日医学的发达如此,亦会感到由衷欣慰吧。
就在前几天,我和我爸又进行了一次医学发展的battle。
起因是我家一个亲戚,急性阑尾炎在我院治疗,费用下来八千多……
我爸跟我说他们当年做个阑尾,一千多块就搞定了,现在能花到一万?
这医疗水平进步是不是就体现在费用上了?
我又再次使出了我的三段论。
爸你虽然主治证多,但手术没做多少个吧?脱离临床也有20年了吧?
上次你和同学喝酒,还在说电刀这东西不实用,怕更不知道结扎钉闭合器为何物吧?
机械带来生产力的进步,以前做个阑尾关腹都得半小时,现在一个小时能做三台胆囊呢!
你们那个年代,就是吃皇粮,工资也不到一百块,做个阑尾花一千多,怎么好意思说呢?
现在虽然八九千,可人们收入涨了多少?房价涨了多少?新入职的公务员月收入都能达到4000大洋,俩月就能做台阑尾,你怎么不说?
据我所知,20年前县医院做一个胃得十个小时,每个出血点都需要钳夹缝扎。而超声刀凝固血管不需要一秒钟。就是三百个出血点,也要不了十分钟。
结合先进的超声刀,腹腔镜技术,切割闭合器,一台胃癌手术时间缩短到原来一半都不止。你也搞过麻醉,你知道减少麻醉时间,给病人减少了多少风险?
除此以外,国内外很多机构都在不断研究,利用现有手段对围手术期各种常规治疗措施加以改良、优化和组合,减少外科应激,维持病人内环境稳定,加快术后康复,缩短住院时间。发展出了快速康复外科,
现在做胃第一天就能下床行走,一个礼拜就能达到出院标准,阑尾胆囊更是进入日间手术,
钱花的多那是社会进步了,人受得罪可比以前少太多了!
这是你们那个时代能比的?
最后,
在各位朋友长出成年人体格之前,请勿模仿,
毕竟网友不会顺着网线来打你,
爸爸会……
续集:
因为医学是个投入越大投入越大的行业啊!
我没打错字,就是,投入越大,投入越大。或者说,进步越大,投入越大。
阑尾炎手术,并发症死了,后续成本0。
阑尾炎手术,并发症没死,尽可能什么小心翼翼的生活,一辈子清淡饮食不做剧烈运动,后续成本低。
阑尾炎手术,顺利康复,继续该吃吃该喝喝,高血压高胆固醇糖尿病痛风未来等着你,每个病你都死不了,因为有办法治疗,成本高。
看着这个标题,想着我们科一位教授的癌症病灶完全消失,我不禁露出会心的笑容。
记得数年前一个消息如暴风雨一样迅速席卷全院
“张教授得了胃癌,肝转移了都!听说还是胃癌里的战斗机——肝样胃癌,那个谁谁谁也是这个病,1年不到就挂了!”
张教授为科里知名的‘肝帝’,据传早年当老总每天间断休息3-4小时那都是小事,关键是肝临床的同时还能维持月产一篇2-3分的SCI水刊,国自然面上在研1项,省自然、市科技就更不用说了。经常被老板拿来作为教育我们的对象。
数年前的某一天,张教授忽然想起,医院催了好久的体检还没去,就趁着出门诊的时候,顺便去体检一下,抽了几管血、拍了个胸片、照了个B超,就意气风发的走了。
当日下午,张教授对着电脑看某病人的片子点评半天(出于床位有限,张教授只收熟人,所以每一项检查都得亲自过问)。
然后想起,自己不是抽了血吗,结果应该也快出来了。随着信息的输入,化验单系统这次反应非常迅速。点到肝功能那一行,一个红红的数值映入眼帘,那是如此的刺眼:AFP 3000+ug/L。
相信业内人员都知道这意味着啥。张教授面无表情,但动作很快,CT、MR、胃镜全套在当天就完成了,CT、MR考虑胃癌伴肝转移。胃镜取了病理,结果还没出,次日即联系了胃肠外科,预约国内胃肠外科知名专家-某副院长进行手术。病理也很快,确诊胃肝样腺癌,晚期。
手术非常麻烦,肿瘤组织已经侵袭到周围正常组织,黏连非常严重。
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把能割的割了。
术后恢复的还挺好。但是,作为一个临床主业的外科教授,老张肯定是知道自己预后的。那几天,除了我们去探望的时候,张教授会强颜欢笑外,平时据护士传言都是暴躁易怒,最常听见的一句话:手术做得再好又能怎么样!
次月,或许是张教授在临床操劳多年应得的红利,新型癌症神药PD-1在中国上市了。通过检测,肿瘤的PD-L1表达率非常高,似乎有用药指征。又或许是迫于无奈,最终是用上了这个药。
T细胞上存在的PD-1(程序性死亡受体-1,programmed cell death protein 1),一旦与其他细胞上的PD-L1蛋白结合,便会产生抑制讯号,T细胞便会停止攻击。这种机制本质上为人体进化出来的免疫哨卡机制,可以很好的避免T细胞‘杀红了眼’把正常细胞也给干掉了。但是,狡猾的肿瘤细胞会高表达PD-L1,以规避T细胞的免疫攻击。
PD-1抗体能很好的阻断PD-1信号,从而解除肿瘤细胞对T细胞产生的免疫逃逸,在2013年被《Science》杂志评为年度最重要的科学突破。换个角度看,PD-1抗体是通过增强我们自身的免疫力,让T细胞重新认识肿瘤细胞,从而继续杀灭肿瘤细胞。
尽管价格不菲,而且不一定有效,但老张的运气确实不错。次月复查,肿瘤残余体积即出现缩小,半年后甚至在影像上完全看不见癌灶,老张脸上的笑容又逐渐回来了。
当然,从此以后,烟酒那是片点不沾身。
这在以前传统的手术+化疗治疗来看,简直就是天荒夜谈。
那么现在,还会得出医学没有明显进步的结论么?得出这个结论者,只是你根本不关注科学前沿研究而已。
无法否认的是,目前来看,许多疾病连临床缓解都做不到,更别说完全治愈。但是,科学确实是日新月异,不能因目前无法解决,而一票否决全世界科学家对此作出的所有努力。
当然,也希望有更多、更新、更好的治疗手段被研发,特别希望国内学者能在这方面有所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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