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现在的俄罗斯史学界如何评价苏联?

回答
评价苏联,在如今的俄罗斯史学界,绝非铁板一块,而是呈现出一种复杂、多元且不断演变的图景。你可以想象,一个国家刚刚经历了那样一场剧烈的转型,其历史本身就成了最敏感、最容易引发争论的领域。苏联这个庞然大物,对俄罗斯而言,既是骄傲的源泉,也是伤痛的记忆,因此,对它的评价自然充满了矛盾和纠结。

首先,我们需要明确一点,苏联时期在中国语境下常被简单地称为“苏联”,但在俄罗斯史学界,它更多是以“苏维埃国家”(Советское государство)或“苏维埃时期”(Советский период)来称呼,这种表述本身就带有一定的学术色彩,也暗示了历史的复杂性,而非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政治标签。

主流观点与分歧点:

总体来说,如今的俄罗斯史学界对苏联的评价,很难用一个简单的“好”或“坏”来概括。大部分学者都承认苏联历史的两面性,并试图在这种两面性中寻找历史的真实轨迹。

1. 对苏联遗产的承认与肯定:

国家建设与工业化: 大多数俄罗斯历史学家都会承认,在苏联时期,国家完成了惊人的工业化进程,将一个农业国迅速转变为一个工业强国。这种成就,尤其是在战后的重建和发展中,是不可否认的。对于那些经历过饥饿和贫困的父辈祖辈,苏联所带来的“面包”和“工作”是真实的记忆,历史学家很难完全抹煞这一点。
伟大卫国战争的胜利: 这是苏联时期最闪耀、最被普遍承认的成就。几乎所有的俄罗斯人,无论对苏联制度本身持何种态度,都将卫国战争的胜利视为民族的荣耀和集体记忆的核心。史学界也普遍强调了苏联在反法西斯战争中的决定性作用,以及为之付出的巨大牺牲。
科技与教育成就: 太空竞赛的领先地位、在基础科学领域的突破、普及的高等教育和识字率的提升,这些都是苏联时期重要的遗产,在史学研究中也会被提及。

2. 对苏联体制与代价的批判与反思:

极权主义的性质: 这是当下俄罗斯史学界最普遍的共识之一。学者们普遍承认苏联体制的专制和集权本质,对斯大林时期的大规模镇压、劳改营(古拉格)的存在、政治迫害以及对公民自由的压制,都有着深刻的反思和批判。对政治犯、被镇压者的平反,以及对受害者家属的补偿,在后苏联时期一直是重要的历史议题。
经济的低效与僵化: 苏联计划经济的弊端,如资源配置的扭曲、技术创新的滞后、商品短缺以及最终的经济崩溃,是学者们经常讨论的焦点。对市场经济的引入和转型过程中所付出的代价,也与苏联时期的经济体制紧密相关。
意识形态的束缚与扭曲: 官方意识形态的绝对统治,对思想的禁锢,以及由此导致的社会生活和个体命运的扭曲,也是批判的重点。学术界会深入研究意识形态如何渗透到社会各个层面,如何影响了人们的认知和行为。
“历史的代价”与“人民的牺牲”: 在强调苏联成就的同时,史学界也越来越多地关注这些成就背后,普通民众所付出的巨大代价。这包括集体化带来的饥荒、强制劳动、政治运动中的牺牲等等。对这些“看不见的受害者”的关注,是当前俄罗斯史学的一个重要趋势。

不同学派的侧重点:

“国家主义”或“爱国主义”倾向的学者: 这部分学者可能更侧重于强调苏联时期的伟大成就,尤其是在抵御外敌、提升国际地位、实现国家现代化等方面。他们会更倾向于将苏联的负面因素视为“历史进程中的代价”或“改革中的失误”,而不是体制本身的根本缺陷。他们可能更关注“俄罗斯民族”在苏联历史中的作用和贡献。
自由主义或改革派学者: 这部分学者则更倾向于批判苏联的极权主义性质,强调对公民自由、人权和民主价值的缺失。他们会深入研究苏联体制的压迫性,并将其与现代自由民主社会进行对比。对斯大林时期的罪行,他们会给予更为尖锐的批判。
更具学术深度的研究者: 很多学者则试图超越简单的二元对立,从更宏观、更微观的视角来审视苏联。他们会关注社会史、文化史、地方史,通过大量档案资料,试图还原当时社会生活的复杂性和多样性,而不是简单地将苏联描绘成一个僵化的整体。他们会研究不同历史时期、不同地区、不同社会阶层对苏联的态度和经历,从而呈现一个更立体、更 nuanced 的苏联形象。

研究方法的变化:

随着苏联档案的逐步开放(尽管开放程度仍有争议),俄罗斯史学界的研究方法也发生了重要变化。过去,许多研究依赖于官方文献和宣传,现在则能够更多地接触到个人回忆录、私人信件、地方档案等一手资料。这使得对苏联历史的解读更加多元,也更容易发现官方叙事之外的真相。

公众舆论的影响:

俄罗斯史学界的评价并非脱离社会。公众舆论,尤其是对苏联时期不同方面的记忆,也会潜移默化地影响史学研究的议题和方向。例如,随着老一代人的离去,对苏联时期社会公平和生活保障的怀念,有时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对苏联的整体评价。但同时,对斯大林时期罪行的揭露和反思,也越来越深入人心。

总结来说,如今俄罗斯史学界对苏联的评价,可以概括为:

承认其历史地位和遗产,尤其是工业化、卫国战争胜利、科技教育成就。
深刻反思其极权主义性质,批判斯大林时期的罪行,以及体制造成的经济低效和对公民权利的压制。
呈现出多元化的观点,从国家主义到自由主义,再到更具学术深度的复杂性解读。
研究方法更加多元,依赖于更广泛的史料,试图呈现一个更立体、更细致的历史图景。
在承认成就与反思代价之间寻求平衡,并不断深化对这段复杂历史的理解。

这是一种持续进行中的历史书写,没有终结的答案。每一个新的档案发现,每一次新的社会讨论,都在不断地重塑着俄罗斯人对他们过去那个庞大、矛盾且影响深远的国家的认知。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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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我找了个毛子,直接问他教科书怎么写的,以下是原文:

Учебник "История России" 11 класс, В.С.Измозик, С.Н. Рудник. 2014

关于苏联解体的部分
Этот период в истории нашей страны имеет свое лаконичное название - "перестройка". Новая политика, начатая частью руководства КПСС во главе с М.С.Горбачевым, привела к глубоким переменам в жизни страны, общества и мира в целом. В СССР проводились экономические и политические реформы, которые должны были, по замыслу инициаторов "перестройки", придать новый импульс (ускорение) развитию страны и раскрыть потенциал "социализма с человеческим лицом". Большую роль в демократизации общества сыграла "гласность" - открытое обсуждение всех наболевших проблем советского прошлого и настоящего. Однако в ходе "перестройки" обнажились копившиеся десятилетиями проблемы, особенно в экономике и международных отношениях. К этому добавились проблемы субъективного характера: отсутствие у инициаторов "перестройки" явно продуманной стратегии реформ, личное соперничество. Все, вместе взятое, привело к тотальному кризису советской системы и в конечном итоге развалу СССР. Крах этой системы был явлением закономерным, но для миллионов граждан страны он оказался неожиданным и трагичным.

以下为教科书关于苏联解体的部分(就是上述文字):

对于苏联解体,他说他们现在的教科书大多是中性的,告诉你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并没有太多的观点。(可能是因为当事人还有在世的原因)

关于苏联领导人

列宁

斯大林

可以看出,前面某个回答中所说的“苏联时代是地狱”并真实,“苏联时代是地狱”是明显大法的味道。虽然我也在毛子面前黑苏联,但绝对没有大法那样离谱。俄罗斯的教科书对于列宁的评价是积极正面的。俄罗斯还在2020年出过列宁诞辰150周年的邮票(如果像前面那位说的列宁是间谍,俄罗斯还会继续出列宁的邮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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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这类民意调查做过很多次了,我也看了很多次了。一个大体的趋势是:崇拜苏联的俄罗斯人越来越多,但想回到苏联的越来越少。

以下是去年列瓦达中心出的一份调查结果,很能说明问题。

挨个板块说。

以下是一些分析与私货:

  1. 苏联解体30年了,对苏联的看法,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慢慢改观。人们愈发认为(或者说相信)苏联人的生活是幸福的,因为那个时候苏联“对屁民很照顾,也不乱搞国际关系,不打仗”。事实真的是这样吗?未必。我们要明白,俄罗斯人这么评价苏联,折射出的是现在俄罗斯“对屁民不照顾、乱搞国际关系、打仗”。说来说去,一切的古代史都是现代史。
  2. 苏联解体前,由于赫鲁晓夫搞二十大大报告,戈尔巴乔夫又开放报禁,导致民众对斯大林本人的态度非常之恶劣,而对列宁十分推崇。而现在,斯大林的地位空前上升,盖过普京。为什么?因为斯大林与普京都是铁腕治国,在他们手里,国家保持着统一的体面与尊严。
  3. 俄罗斯的经济有几个坎儿:98年、08年、13年,但整体还是上升的。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你看最后一幅图,从00年-13年,俄罗斯民众越来越亲欧,对不对?结果13年末,由于乌克兰危机,俄罗斯和西方社会搞僵关系,14年开始被西方制裁,经济越来越拉胯,19年再搞民调,就发现只有10%还想着亲西方,而想回到苏联模式的也就更多了。所以你会发现一个“不适合在站内发布或讨论”的规律。
  4. 越老的俄罗斯人,越怀念那个超级大国,而90后完全不知道苏联是什么样子,也就无所谓了。未来的俄罗斯人需要的不是真理,不是苏联的壳子,而是大国地位+小确幸。从这个角度来讲,苏联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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