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为什么生物教材上说物种灭亡会造成很大影响,而现在生物已经灭绝了很多我们却感受不到影响?

回答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问题,也是很多人会产生的困惑。生物教材里提到物种灭绝会造成巨大影响,这确实是真实的,但我们普通人日常生活中“感受不到”这种影响,原因也很复杂,涉及到时间尺度、影响方式以及我们对生命系统运作的认知盲区。我来试着给你掰扯清楚,尽量用大白话讲讲。

首先,我们得明白,生物学上说的“影响”和我们日常生活中感受到的“影响”不太一样。我们可能更直观地理解为,某个物种灭绝了,是不是我们吃不了某种食物了?或者某个动物长得不好看了?教材里说的“影响”往往是系统性的、深远的,而且很多时候是潜移默化的。

为什么教材说物种灭绝影响大?

教材之所以强调物种灭绝的严重性,是因为生物圈是一个极其复杂、相互联系的巨型网络。每个物种,无论大小、多么不起眼,都可能在这个网络中扮演着特定的角色。这些角色包括但不限于:

1. 食物链与食物网的连接者: 这是最容易理解的。一个植物被虫子吃,虫子被鸟吃,鸟被猫头鹰吃。如果中间哪个环节断了,比如吃虫子的鸟灭绝了,那么这个环节上的其他生物都会受到影响。虫子可能会泛滥,而猫头鹰可能就少了一顿饭,长期下去可能也会影响猫头鹰的繁殖。在一个复杂的食物网里,一个物种的消失,可能会像抽掉一张牌一样,导致整个牌塔的不稳定,甚至倒塌。

2. 生态系统的“工程师”或“关键物种”: 有些物种对维持整个生态系统的结构和功能至关重要。比如:
传粉者(蜜蜂、蝴蝶等): 它们负责给很多植物传粉,没有它们,很多植物就无法繁殖,这不仅影响了植物本身的生存,还会影响以这些植物为食的其他动物。你想想,如果大部分的水果、蔬菜都无法结果,那影响可就大了去了!
分解者(细菌、真菌、蚯蚓等): 它们分解动植物的遗体,将养分归还给土壤,供植物生长。没有它们,地球将堆满死亡的生物,土壤将变得贫瘠。
珊瑚礁: 珊瑚本身是小型生物,但它们建造的珊瑚礁为无数海洋生物提供了栖息地和食物来源,是海洋生物多样性的基石。珊瑚礁的消失,会波及整个海洋生态系统。
某些大型食草动物: 它们通过啃食植被,维持草原的健康,防止植物过度生长导致火灾风险增加,同时也为食肉动物提供食物。

3. 基因库的组成部分: 每个物种都携带有一套独特的基因信息,这些基因可能包含着抵抗疾病、适应环境变化等宝贵的生存策略。物种灭绝意味着这些基因永远消失了,就像一个图书馆失火,烧毁了很多独一无二的书籍。这些基因库可能是我们未来发现新药物、改良农作物、甚至解决环境问题的潜在宝藏。

4. 生态系统的稳定性: 一个多样化的生态系统通常比单一的生态系统更稳定、更有弹性。当环境发生变化(比如气候变化、病虫害爆发)时,物种多样性高的生态系统有更多的“后备军”,一些物种可能会因为环境变化而受到影响甚至灭绝,但另一些更具适应性的物种可能就能填补空缺,或者至少不会导致整个系统的崩溃。反之,如果生态系统中的物种很少,那么一点小的变化就可能引发灾难性的连锁反应。

为什么我们“感受不到”很多物种灭绝的影响?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原因有很多:

1. 时间尺度问题: 生物圈的变化很多时候是缓慢发生的,需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能显现出显著的影响。而我们人类的生命是有限的,我们关注的焦点通常是当下和可见的未来。很多正在发生的灭绝事件,其长远影响可能要等到我们子孙后代才能真正体会到。就好比你看着一栋老房子在慢慢腐朽,但只要还没塌,你就不会觉得生活受到什么“影响”。

2. 影响的“隐形性”和“替代性”:
许多影响是潜移默化的: 很多物种灭绝,最直接的影响是它在食物链中的位置空缺了。但如果这个位置上有其他物种也能做类似的事情(比如另一种吃昆虫的鸟),或者即使这个物种灭绝了,其他物种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弥补它的功能,那么我们肉眼凡胎就很难察觉到异样。这就像一个小螺丝钉坏了,如果整个机器还有备用系统或者其他螺丝钉能暂时顶上,整个机器还能运转,你可能就不知道那个小螺丝钉坏了。
我们关注的是“直接”的、与我们“密切相关”的物种: 我们更容易注意到我们熟悉的动物(熊猫、老虎)或与我们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植物(小麦、水稻)的生存危机。但那些我们不认识、不接触的昆虫、微生物、或者生长在偏远地区的植物,即使它们灭绝了,对我们日常生活的直接影响也会小得多,甚至完全没有。就好比你家的墙壁上掉了一小块石灰,你可能不在乎,但如果墙体承重梁断了,那你就知道麻烦大了。

3. 我们生活在“人工强化”的环境中: 人类社会发展出了高度发达的农业和工业技术,我们用化肥、农药、人工授粉等方式来提高农作物产量,用各种技术来控制病虫害。这些人工干预在很大程度上抵消了自然生态系统退化对我们食物供应造成的直接影响。我们已经习惯了在一个被人类改造和控制的环境中生活,所以很多自然系统发生的微妙变化,我们不容易直接感受到。

4. 生物多样性的冗余性: 生态系统往往不是只有一种解决方案。比如,一个生态系统可能有十种传粉昆虫,它们虽然各自有偏好,但很多时候功能是重叠的。即使其中几种灭绝了,剩下几种可能还能勉强维持植物的繁衍。这是一种自然的“冗余设计”,让系统不易崩溃。当然,这种冗余也不是无限的,当关键的传粉者消失,或者连续多种传粉者灭绝,问题就来了。

5. “系统性”影响的认知难度: 生态系统的很多影响是连锁反应,是“非线性”的。一个微小的改变,可能在传导过程中被放大,也可能被削弱。很多时候,我们只能看到结果,但很难追溯到具体是哪个物种灭绝引起的。比如,某个地区的土壤肥力下降,可能有很多原因,其中可能就包括曾经生活在那里的某种关键微生物的消失,但你很难直接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举个例子:

想象一个非常复杂的食物网,里面有成千上万种昆虫。你可能只认识其中一小部分,比如对你家后院的植物有危害的蚜虫。如果一种不认识的、生活在遥远亚马逊雨林里的一种小甲虫灭绝了,对你来说可能毫无感觉。但如果这种甲虫是某种特定植物唯一的传粉者,那么这种植物就可能灭绝。这种植物又可能是某种稀有鸟类的食物,如果鸟没了食物,可能也会跟着灭绝。这个链条一直延伸下去,即使最终影响到了某个在你看来“有用”的植物(比如某种将来可能被开发成药物的植物),这个过程也极其漫长且不易被察觉。

总结来说, 生物教材强调物种灭绝的影响,是因为它们看到了更长远、更系统、更深刻的危机。而我们当下“感受不到”或者“不明显感受到”,是因为我们关注的时间尺度有限,受到人工环境的保护,并且很多影响是间接的、潜移默化的,需要时间来显现。

当前正在发生的物种灭绝,很多影响就像是埋下的地雷,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引爆,也不知道引爆后会带来多大的破坏。一旦连锁反应大规模发生,比如关键性的传粉者大范围消失,或者土壤健康恶化到无法支撑农业,那时我们就会真正“感受到”物种灭绝带来的巨大影响了。所以,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理解这种风险,并努力去避免它。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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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面,中学生物教材在用大而无当的概念糊弄你,你听说过的那些灭绝物种给“你的日常生活”或“地表生物圈的整体运行”带来的影响往往是可以忽略的,在局部地区引起的变化也未必有多重要。

另一方面,个人的感受往往很不灵敏,缺乏准备知识会让你“在自己就是那影响的同时不自知”。

根据化石记录,地球历史上出现过的多细胞生物至少有 98% 业已灭绝[1]。如果没有历代大灭绝引起的生物圈重塑,人自身和人现在高度依赖的多种生物有极大概率不会存在。非常多的物种的灭绝为人的自然发生打下了基础

人类诞生以来的化石记录显示,古人类通过高强度的狩猎驱动了自己大脑的发达、社会的复杂化。在这个过程中,许多体重超过四十千克的动物被古人类灭绝,这参与构成了全新世大灭绝。从人类诞生以来,野生动物生物量估计被人类打掉了 83%,野生植物生物量被人类打掉了 50%,可以和地质上的一些大规模灾变相提并论。诸多物种的灭绝与人类的演化有着紧密的关联

公元一九五零年以来,人类对地表环境的影响急剧上升。许多学者认为地球已经进入新的纪元“人类世”,现在进行时的大规模物种灭绝可以与全新世大灭绝分开、称作“人类世大灭绝”,其灭绝速度约为背景水平的数万倍。许多人担心这样快速的物种灭绝“会引起环境崩溃、危及人类自身”——这目前是杞人忧天,但宣传这个不甚准确的模因有助于引导人们关注保护环境,或至少有助于绿党之类党派的竞选。现在物种的灭绝或多或少地关系到人们的利益

“保护生态”不局限于保护几个濒临灭亡的物种,而是着眼于维持人类周围环境的相对稳定。“物种灭绝可能危及人类”的说法很常见,但现在每年灭绝的大部分物种其实是雨林特有种,它们与人类的生活没什么交集——所以需要十分间接的功利主义说法来说服不那么感性的人们:

物种灭绝让我们几乎确定地失去了利用那些灭绝物种的可能性,或至少让研究与开发变得困难。


保护濒临灭绝的生物的意义有:

一、显示人类有这个能力

二、一些人希望从挽救濒危物种中取得利益

这包括而不限于金钱、名誉、科研成果、社会关注、充实感、成就感、自我实现、帮助他人自我实现。

  • 濒临灭绝的生物可能具有潜在的价值。目前人类造成的物种灭绝的速度可能有每年2万到12万种,尽管这些灭绝物种主要是栖息地局限在热带雨林中、种群规模很小的物种,它们身上潜在的科学价值、药用价值、美学价值等仍会随灭绝而损失。

三、一些人希望以此减少风险

这包括而不限于“避免当地的植被类型朝我们不想要的方向改变、给我们造成损失”“避免性状更可怕的生物接管灭绝物种的生态位”“避免当地的生态系统变得更容易被外来物种入侵”。

  • 曾经数量众多、现在濒临灭绝的大型动物,即使所剩的数量很少,也可能对当地的生态系统很重要。没有它们,你的生活未必会变坏,但有的话,在不变坏的同时或许还有好处可捞。
  • 最起码,你现在想吃大海牛就没地方能供应你,而根据现存的记录,它还满好吃的。
  • 北美的经验显示,少量的狼可以改善鹿群的健康状况,这样鹿肉也会变好吃一点。

要注意,许多动物在被人大量击杀、被人的农业·林业·渔业·采矿·城市扩张·交通破坏或分割其栖息地之前表现得很适应现在的地球,人要为其灭绝负主要责任,这之中包括对“失去了这些物种之后生活变得贫困的猎人/渔民”负责。

  • 过去曾有多达 50 亿只旅鸽生活在北美,可以组成包含 10 亿个体的集群,宽 1.6 千米、长 500 千米。旅鸽在十九世纪被人类大量射杀、食用,且人类砍伐森林导致其栖息地快速损失,于 1914 年灭绝。
  • 1970 年前后,长江全江段白鲟年捕捞量约 25 吨。由于人类的过度捕捞、人类修建水利工程造成栖息地破碎,白鲟可能于 1993 年失去再生产能力,可能于 2019 年业已灭绝。

关于新物种的产生:

一些学者认为每年诞生的新物种约为2~3种,另一些学者认为物种生成的速度可以逐渐加快到适应人类造成的灭绝速度,达到每年4万到18万种,一百年后人类就会被自己参与创造的百万个物种簇拥。这可能是地球历史上最快的物种生成速度,可以称作“人类世大爆发”,比寒武纪大爆发还猛。

高度适应人类生活环境的物种的出现,对人类可未必是什么好事情,你考虑一下“可以在人居环境里大量生长的耐多药病原体”“可以抵抗所有杀虫效率高于杀人的杀虫剂的害虫”“可以分解混凝土的细菌”之类。让现有的物种继续存在,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拖延这样的新物种的诞生与扩展。

参考

  1. ^ Fichter, George S. Endangered animals. USA: Golden Books Publishing Company. 1995: 5. ISBN 1-58238-13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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