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阿拉伯字母在流傳過程中是怎樣在一些語言中變成全音素文字的?

回答
阿拉伯字母的演变,特别是其在某些语言中“升级”为全音素文字的过程,是个非常有趣且充满历史细节的议题。这并非一个简单的“转变”,而是一个在文化交流、语言需求和书写习惯等多重因素作用下,逐渐丰富和发展的过程。

要理解这一点,我们首先需要明白什么是“全音素文字”(Phonemic Alphabet)。与“辅音字母”(Abjad)或“音节文字”(Syllabary)不同,全音素文字能够独立地表示一个音位(Phoneme),也就是语言中能区分意义的最小声音单位。这意味着,它们可以同时表示辅音和元音。阿拉伯字母本身,最初是一个辅音字母系统。

阿拉伯字母的起源与辅音字母的特性

阿拉伯字母起源于阿拉米字母,而阿拉米字母又源于腓尼基字母。腓尼基字母系统最初是为了记录闪族语的语言而设计的,这些语言以辅音为主,元音的作用相对较弱,或者说,在很多情况下,元音可以通过上下文来推断。因此,腓尼基字母、阿拉米字母,以及后来的希伯来字母和阿拉伯字母,都属于辅音字母。

作为辅音字母,阿拉伯字母主要记录的是辅音。例如,字母 ب (b) 代表 /b/ 这个音,ت (t) 代表 /t/,而 د (d) 代表 /d/。然而,大多数辅音字母本身也带有隐含的、非常弱的元音,通常被认为是“短元音”。在没有其他符号标记的情况下,一个辅音字母常常可以被理解为“辅音 + 默认元音(通常是a或i)”。

从辅音字母到全音素文字的“升级”

这种辅音字母的特性在书写阿拉伯语本身时,通常是可以接受的。读者可以通过对阿拉伯语语音学的了解,自然地填充出正确的元音。但是,当阿拉伯字母被引入到其他语音结构更丰富、元音起着更重要区分作用的语言中时,问题就出现了。

1. 需求的出现:跨文化传播中的“不便”

当阿拉伯字母随着伊斯兰教的传播和阿拉伯帝国的扩张,被引入到非闪族语系的其他地区时,比如波斯、突厥语族、南亚次大陆的某些语言,以及后来的许多非洲语言,其辅音字母的局限性开始凸显。

波斯语: 波斯语(Farsi)是一个印欧语系语言,它的元音系统比阿拉伯语更复杂,元音的长度和质量对区分词义至关重要。仅凭辅音字母,很难准确地表达波斯语中的各种元音。
突厥语族语言: 突厥语族语言(如奥斯曼土耳其语、乌兹别克语、维吾尔语等)也拥有丰富的元音系统。在书写这些语言时,辅音字母不足以捕捉其精细的语音变化。
南亚语言: 印度次大陆的许多语言,如乌尔都语,也深受波斯语和阿拉伯语的影响,并且其自身的语音系统也需要清晰的元音标记。

2. 解决方案的出现:引入元音标记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阿拉伯字母系统开始引入一系列的“元音标记”,这些标记被添加到辅音字母的上方或下方,用来表示短元音。这就是所谓的“迪克里特”(Tashkil)或“哈拉卡特”(Harakat)。

Fatha (َ): 在字母上方,表示短元音 /a/。
Kasra (ِ): 在字母下方,表示短元音 /i/。
Damma (ُ): 在字母上方,表示短元音 /u/。
Sukun (ْ): 表示没有元音的辅音。
Shadda (ّ): 表示辅音的重复(双辅音)。

这些标记使得阿拉伯字母的记录能力大大增强,能够更精确地反映词语的发音。

3. 进一步的“升级”:长元音和复合元音的表示

仅仅依靠短元音标记还不足以完全覆盖某些语言的元音系统。因此,为了表示长元音和复合元音,阿拉伯字母又发展出了一些特殊的用法:

长元音: 它们利用了几个原本代表特定辅音的字母,将其“空置”或“弱化”,用作“长元音指示符”。
Alif (ا): 通常与 Fatha (َ) 结合,表示长 /a:/。例如,“ba” (بَ) 加上 Alif 变成 “baa” (بَا).
Waw (و): 通常与 Damma (ُ) 结合,表示长 /u:/。例如,“bu” (بُ) 加上 Waw 变成 “buu” (بُو).
Ya (ي): 通常与 Kasra (ِ) 结合,表示长 /i:/。例如,“bi” (بِ) 加上 Ya 变成 “bii” (بِي).

这些原本是辅音字母的字母,在这里起到了标记长元音的作用,使得整个书写系统更接近全音素文字。

复合元音(Dipthongs): 某些语言中存在复合元音,例如 /aw/ 或 /ay/。阿拉伯字母系统也发展出相应的表示方法,通常是将表示这两个音的辅音字母(如 Waw 和 Ya)与表示其中一个元音的标记(如 Fatha)结合使用,或者仅仅是使用这两个字母来表示复合元音。

4. 语言的特殊需求与字母的创新

在某些情况下,为了更准确地书写特定语言,阿拉伯字母系统还接受了一些“借用”或“创造”的字母,或者对现有字母赋予新的发音。

波斯语的四字母: 波斯语中有一些阿拉伯语中不存在的音,例如 /p/, /tʃ/ (ch), /dʒ/ (j), /ʒ/ (zh)。为了表示这些音,波斯语在阿拉伯字母的基础上,通过在现有字母上增加点(Nuqat)来创造了新的字母:
پ (p) 在 ب (b) 上增加三个点
چ (ch) 在 ج (j) 上增加三个点
ژ (zh) 在 ز (z) 上增加三个点
گ (g) 在 ك (k) 上增加一个点(也可能是在j上加两个点,不同变体有不同解释)

这些新字母的出现,使得书写系统更完整地涵盖了波斯语的音位。

其他语言的适应: 类似地,当阿拉伯字母被用于记录其他语言时,也会发生类似的适应性创造。例如,在一些突厥语中,可能会出现一些独特的辅音,需要通过组合现有字母或改变点数来表示。

总结:为何说是“变成”全音素文字?

严格来说,阿拉伯字母系统本身在发展过程中,并没有完全放弃其辅音字母的“根基”。它的核心仍然是辅音字母。然而,通过引入大量明确的元音标记(如 Fatha, Kasra, Damma)和将特定辅音字母(Alif, Waw, Ya)“升格”为长元音指示符,以及在某些语言中创造出代表新音素的字母,这个书写系统在实践中,已经能够完整、准确地记录语言中的每一个音位,无论是辅音还是元音。

因此,我们说它“在一些语言中变成”了全音素文字,不是指阿拉伯字母本身改变了其“本质”,而是指它被调整和扩展后,在这些特定语言的记录中,达到了全音素文字的功能。这种转变是语言学和历史学上一个精彩的案例,展示了书写系统如何为了适应不同的语言需求而不断演化。这是一个“拿来主义”与“就地取材”相结合的创造过程,充分体现了人类语言的生命力和适应性。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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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伯-波斯字母系统中的全音素字母,可以分为以下三类:

  • 库尔德字母(库尔德语Sorani方言)
  • 波斯尼亚语阿拉伯字母(Arebica)
  • 中亚突厥语族的阿拉伯-波斯字母,如现代维吾尔,哈萨克,柯尔克孜等语的字母

其中,库尔德语一般为土耳其语等突厥语所包围,库尔德人和波斯尼亚人都长期在奥斯曼帝国的统治下。因此,我们可以发现一个共同点,也就是这些字母的形成应当与历史上的突厥语所使用的阿拉伯-波斯字母(东有察合台字母,西有奥斯曼土耳其字母)有很大的关联。


而突厥语与阿拉伯语、波斯语有一个很大的可以反映在书写上的不同,就是阿拉伯语、波斯语都区分长短元音,而突厥语不区分。在这种情况下,abjad中区分长短元音的长元音用waw,yay,alif表示而短元音直接在辅音上下标小waw,yay,alif就失去了意义。


因此,在察合台语和奥斯曼土耳其语中,固有词中元音a/e用字母alif/he表示,元音i/ı用字母yay表示,o/ö/u/ü用字母waw表示,能标出的元音尽量标出,(除了阿拉伯语、波斯语借词按照原来的拼写,后缀不标出元音外),已经跟之后的全音素字母无多大差异了。


在这种基础上,再用尖角号、短waw、hamza等符号进一步更精确地区分各个元音,就是全音素字母了。值得注意的是,新增的元音字母中,除了少数如ɛ/æ用字母he表示是相同的外,大多是因语言而异的,比如在维吾尔字母中表示ö的字母在波斯尼亚字母中表示的却是u。由此可见这三类全音素字母应该是各自独立发展而非互相借鉴的。


至于ɛ/æ/e为何都是用字母he表示,这其实是源自阿拉伯语的

tā’ marbūṭah

在波斯语中直接省略he上的两点,在波斯语中由

tā’ marbūṭah

所演变的he前的辅音后的元音也发作e,比如说Aminah(h就是

tā’ marbūṭah

)在波斯语里发音就是Amine,进而就变成可以用辅音he表示元音ɛ/æ/e。这类似于古希腊人改造腓尼基字母的方法。

-------------------------补充----------------------

这些全音素字母大多产生在近代,并且多数可以考证有名有姓的创造者,如库尔德字母由Sa'id Kaban Sedqi创造,波斯尼亚字母由

Mehmed Džemaludin Čaušević

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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