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央视版《三国演义》播出的时候,我刚刚九岁。记住了关云长威震天下,青龙偃月刀、赤兔千里马;记住了赵子龙一身是胆,白马亮银枪、热血染长缨。
2010年,高希希版《新三国》上映,我二十五岁,刚刚离开了校园开始每天挤着地铁上班的生活。那个刘备总是一脸愁容,可是你在愁什么呢?你有关羽张飞赵子龙啊,策马天下,四海为家,未来还会有卧龙凤雏和孙尚香,你愁什么呢?
2018年,从《军师联盟》到《虎啸龙吟》,我已经三十三岁了。司马懿和张春华一直在很努力的搞笑,网友的弹幕也总是很欢乐,可是我看着看着,却越来越觉得:电视剧里面的人,都活的好苦啊。
甄宓始终紧锁着眉头。从邺城到许都,与自己距离最近的那个人,在内心却像相隔着银河。“曹子桓,如果有来生,我不愿意见到你”,是怎样的痛苦和绝望,才能决然喝下那杯毒酒?
短短数年,郭照就从《军师联盟》中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变成了《虎啸龙吟》中的皇太后。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群燕辞归雁南翔,念君客游思断肠。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可是曹丕,真的爱她吗?
曹丕一直在背诗。彷徨忽已久,白露沾我裳。俯视清水波,仰看明月光。我猜想,曹丕一定是有理想的吧,先是隐忍锋芒,直到立储之争不惜手足相残,继而逼迫献帝禅位,锐意改革、南征东吴——可是这一切在他的四十岁戛然而止。他的这短暂一生,过的快乐吗?
关羽死的时候,画面上只有插在雪地里染着鲜血的青龙刀,就好像从来没有过虎牢关下、白马坡前,从来没有过千里单骑、金戈铁马。“建安二十四年冬,关羽兵败麦城,为孙权所杀”,一生戎马,威震华夏,何等的英雄盖世,最终的结局也只有这短短的十八个字。
刘备只在本剧最开始的时候出现过一次。可是我知道,他活着的时候大半生颠沛流离,临到死都是郁郁而终。有人说于和伟老师在《新三国》里面永远都是一副表情,但是刘备除了这个表情,还能怎样呢?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辗转了大半个中国,从辽东到河北、从中原到荆州、从江东到蜀中,尽其一生,惶惶终日,汉室依然如大厦将倾,你让他怎么笑得出来?
曹操的头疼病从第一集直到死都没有好过。打完了董卓打吕布,打完了张绣打袁术,打完了袁绍打刘表,好不容易快打完了,赤壁一战,一切都灰飞烟灭。送走了曹昂,送走了曹冲,送走了郭奉孝,送走了荀令君,临终长叹一声,泪如雨下。“故以四时归乡里,于谯东五十里筑精舍,欲秋夏读书,冬春射猎”,可惜啊,再也回不去了。
诸葛丞相在《虎啸龙吟》的开始看上去还没有怎么显老,可是我有时候甚至不敢往后看。遥想当年的丞相,舌战群儒、火烧赤壁、西据巴蜀、挥师汉中,何等的意气风发,然而数年之间,蜀汉先败于荆襄、再败于夷陵,到了北伐中原,先锋大将赵子龙已是白发苍苍。街亭一败,最好的时机已经永远的失去,往后的人生,就只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的内心,一定也很苦吧。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郭嘉只活了三十八岁,机关算尽的杨修临死前只有蝴蝶陪伴,荀彧为汉室最后的尊严奉献了自己的生命,曹叡当上皇帝后最大的奢望就是能够看着母亲的画像入睡。司马朗和建安七子中的五位都在四十岁左右死于瘟疫,典韦战死宛城,黄忠在定军山斩杀了曾经虎步关右的夏侯渊,然后自己在一年之后血染江东。
周瑜终其一生也未能踏上北伐的征途,陆逊在孙权的猜忌里郁郁而终,天下无双的吕布含恨死在白门楼,曹爽和三岁的孩子一起走上了断头台,司马师和夏侯玄反目成仇,邓艾和钟会最终兵戎相见,姜维从少年熬成了白头。司马懿和侯吉两个老头临终的前夜一会哭一会笑,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所以如果要问我,如何评价《虎啸龙吟》或者《军师联盟》,我大概想说的就是,它让我看到了这个时代更温婉、也更残忍的片段。少年的曹叡跟随曹丕打猎,曹丕射死了母鹿,曹叡看着悲鸣的小鹿不忍下手——这个情节我在《三国演义》书中看过无数遍,但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动容:甄宓死后,那头小鹿,不就是曹叡自己吗?
如果说央视版的《三国演义》展现的是“悲壮”,那么本剧所展现的就是“悲苦”。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遥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它没有那么多战场上的的刀光剑影,甚至在大部分时候没有那么多的鲜血淋漓,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古诗、乐府、歌赋,但是它却让我看到一个同样苍凉而悲情的的时代。
至于说它是不是篡改了演义或者历史,是不是美化或者丑化哪个人物的面貌,我并不在乎。因为关云长与赵子龙,荀令君与诸葛丞相,他们永远就在我的心里,就在我的眼前。我闭上眼睛,就可以看到赤壁燃烧的熊熊烈火和许都夜晚的朗朗星月,就可以听到潼关的飞雪和西凉铁骑的马蹄踏过,甚至可以感受到甄宓与曹植相遇那天吹过的杨柳微风,还有隆中的草庐外冒着严寒赶路的行人。
我看着他们,就好像看着一千年多前的自己。
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
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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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里面,没有一个人是正确的。
这个问题下面,每个人都在讨论对错,互相甩锅。
然而这个社会上,没有任何一个角色的人,可以帮到这个家庭。
没有人可以帮助孩子,也没有人可以帮助父母。
人们反对语言暴力,反对肢体暴力,反对禁闭管教,
人们几乎反对所有“极端方案”,却没有人任何人给出正确的解决方案。
这个案例里,父母的行为,已经做到了一个正常父母,甚至高素质父母能做到的一切。这个故事在一次“长记性”的暴力殴打之后得到了控制。
然而如果这样都控制不住呢?
比如打过之后,依然没用,女儿开始逃学,抽烟,夜不归宿;家里人没有办法,把她锁在家里关禁闭,她用床单当绳索从3楼爬出去,离家出走几天不回家。家长该怎么办?
这其实不是一个假设,
这是豫章书院事件中,那个“只是有点早恋”的当事人,在接受我的采访时口诉的故事。
实际上不管是送去杨永信还是送去豫章的孩子,他们的故事和这个新闻都类似,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在从爱的感动,到灵魂交流,再到科学教育法,最后到心理咨询师;
当“正确”的方法都无效之后,还有谁能帮助这些人?
这些人是少数,可能只有千分之一;
同时也不是少数,千万人口的城市,儿童近百万,千分之一就意味着数千家庭需要面对这种极端情况。
在豫章书院之后,我也在试图寻找这件事的答案。
我对话了豫章书院当事人sona的心理咨询师,她告诉我sona不该送去那样的地方,但同时也认为有些人需要在那里管教。
我找了浙大的儿童心理学教授,他告诉我心理辅导和更好的教育可以解决大部分问题,但是解决不了所有问题。我们的讨论中,出现“驯服人类的方法”这样极限的闭门话题。
一位在工读学校工作了14年的高级教师,他给出的答案更令我惊悚。靠”管“能解决的问题不会送来工读学校。工读学校的作用是把这帮人关到18岁,等他们出去了就能判刑了。
这段时间我看了大量教育学的书籍。但我发现,整个社会对正常儿童的教育信息非常丰富;对于异常儿童和家庭的帮助方案近乎于玄学;而对极端状况的研究,几乎是一片空白。
回到主题,
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这件事的背后,是整个社会对叛逆少年研究和帮助的空白。我们有海量的关于对错的讨论,有海量政治正确的讨论,却没有任何一个方案禁得起“如果这样做无效呢?”的反问。
父母无处求助,孩子无处管教。声称能给出帮助方案的机构,全部诉诸暴力而被网友围剿。
如果学术上不解决这个问题,社会角色不能良好的补位,这样的悲剧永远不会是最后一次。
而这个问题下,现在所有的争论其实都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