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邀,仅以我个人经验,谈谈自己的感受。
我最近在重做明朝地图,和两年前的相比,这次的明朝图细化到以府州为单位(即一个府或者一个直隶州一张图),标注地名具体到集镇、急递铺和个别村落。
现在做了四十多张,包括河南全部,山东济南、东昌、兖州,北直大名、顺德,山西平阳、泽州,陕西西安、凤翔,四川夔州、潼川,贵州安顺,江西赣州、南安、袁州、吉安、瑞州、临江、抚州、建昌,湖广永州、宝庆、靖州、长沙、衡州、郴州、汉阳、承天、郧阳,南直应天、凤阳、徽州、徐州。
然后我就发现,北方的地名似乎传承性更高一点。
蒙城县西路四集——雉河、高炉、西阳、小涧,除了雉河集升设涡阳县之外,其他三个都没变名字。我最近做凤阳这边的,可以把从方志里找到的明朝集镇,直接落在现在的地图上,因为大多数都是对得上的,有的是乡镇,有的是村。不拘是凤阳还是河南、山西,似乎都很容易做到这一点。
然而我在做江西的时候就发现江西就没有这种便利,因为做江西的时候我拿着南明史一块参考的,想着把南明时期江西的各路义军活动的地点也做出来,结果发现好多都找不着,最后只能再把当地的文史资料、地名志翻出来再捯一遍手。可我对上世纪八十年代左右编纂的地名志不敢恭维,甚至可以说我对它的信任不比对一条毒蛇更多。如此一来,费劲多不说,出错的可能性也大大增加。
不过,依着我现在的思路,我是有可能把明朝所有州府全部做出来的。
感谢邀请,可能是因为昨天强答了一个有关地名的问题,所以被自动列在潜在答主的列表中了。在我自己的语言学田野调查中地名确实起到了一些小小的作用。在绰斯甲斯跃武方言中,有一个音变*-o > -e,这个音变因为许多原因是毋庸置疑的,不过在去年的田野调查中还是让我在地名中找到了一个旁证。当时我跟着当地人来到了一个叫ŋəlê的高山上。我打开地图想看一下坐标,发现这个地方的汉语名叫“额洛”,说明在翻译成汉语的时候,这个地名的发音仍旧是ŋəlô,后来才变成现在的ŋəlê。从而也说明了这个音变发生时期可能比较晚。这算是地名的在语言学上的一个小小的应用。
另外找到有一本书很有意思,叫Beyond the Burghal Hidage: Anglo-Saxon civil defence in the Viking Age[1]。讲的是通过Burghal Hidage记载的地名来研究英国在盎格鲁-萨克森时代对付维京人的防守策略的。Burghal Hidage是一份九世纪的文件,上边记载了当时英格兰各地的地名。
这本书的作者就试图通过地名的词源来分析当时的军事防御系统是如何部署的。比如说不少的地名带有weard/weird,在现代英语中就是Ward,这就很可能是一个古代的瞭望台。表示岗哨、瞭望台的地名可能还包含tōt,比如tōt-hyll(Toot Hill),等等。下图就是南英格兰带有表示瞭望台、岗哨的地名的分布。
在很多情况中,这些带有weard的地名都落在古代重要的行军路线上。而且它们似乎被故意设在一些重要的节点上,比如Weard-lēah(Warleigh)这个地方,按字面解释是“跟岗哨有关的树林”,座落在Tavy河、Tamar河以及好几条河的交汇处,这个选址必然是因为它是一个军事节点,并且也是观测海上入侵的好地方。不少的瞭望台所在地都是选择在河流的交汇处,而不是沿着河流建设,这可能说明了在当时,陆上观测比观察海上军情更加被重视。
不少带有“瞭望台”的地名之间是可以互相看见的,并且它们之间的距离也几乎相等,比如在Icknield Way的几个“瞭望台”,Warden Hill、Ward's Hurst、Whorley Wood三者之间的距离大概都在十英里左右。如果说行军一天能走20英里,那么每个瞭望台之间则是半天的行军路程。那么这些瞭望台所在地的作用不仅仅是用来“瞭望”,而且能让军旅在行军的过程中知道自己走了多少路,从而调整策略。
下图显示了当年在Icknield Way上可能的瞭望台或者地标的分布。
下图是英格兰南海岸的防线,其中粗的黑线表示“瞭望台”所在地相互可见的情况。
许多过去的军事要塞或者跟战争有关的枢纽地带很可能都没有留下考古证据,唯一的遗迹很可能只剩下地名,所以对地名的语言学研究、词源研究就显得尤为重要。当我们能够追溯一个地名的词源,我们很可能会获得许多相关的知识,比如说过去当地的地貌,当地人民主要从事的行业,甚至像这本书所说的军事用途。当然,语言学的这一环也不是说做就做的,地名的断代在很多情况下需要我们对该语言的历史有比较好的了解,英语当然没什么大问题,但是遇到从未记载的语言,我们就需要经过历史重构去完成,在大部分情况下,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更何况很多人不大会用历史比较法构拟原始语言。当我们把所有的相关地名整合分析时,能够发现其中的联系,并重现当年战争时军队所使用的策略。
以我的能力和精力大概答到这里就该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