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义上的「忙年」正在远去,我并不怀念它,因为广义的「忙年」,正在被重新赋予意义。
依我的浅见,「忙年」的外在形式,二三十年前就开始消解了,但它团圆欢聚的内核,其实一直都在。说到底,种种「传统」无非是各自时代的产物,依样画葫芦照办,并不是真正的传承;取其神,忘其形,也是一种对传统的尊重。
「二十三,糖瓜粘…… 二十六,炖猪肉」,这样的年俗,是匮乏年代的苦中作乐。根据农业部发布的数据,建国初期,中国一年能生产 400 万吨猪肉、26 万吨食糖,相当于一人一年能分到 15 斤猪肉、不到一斤糖。
什么概念呢?随手在网上搜了个马卡龙的食谱,每个需要 60 克糖,吃上八个马卡龙,就相当于爷爷奶奶辈一年的消费量了。糖,这么金贵的东西,糊完了灶王爷的嘴,当然也得犒劳犒劳辛苦一年的自己。这种快乐,在全国每年猪肉产量超过 4000 万吨、食糖产量超过 1000 万吨的当今,是很难感同身受的。
传统的「忙年」,包含着一种对饥饿岁月的报复。
小时候的春节,总会有那么一天,老妈拿出「这日子不过了」的架势,一改过往的精打细算,在锅里倒满一桶油,炸完藕盒炸茄盒,炸完茄盒炸丸子,炸了丸子炸撒子。忙活一天,晚上推开厨房门,一头的油花、一手燎泡,一屋子的香。
当今年轻人的春节,也包含着一种对匮乏的报复,只不过并非物质层面。
心理学家亚伯拉罕·马斯洛认为,人的各种需要分为五个层次:生理的需要、安全的需要、归属与爱的需要、尊重的需要、自我实现的需要。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们和父母辈一样,都需要抽出时间来满足一整年的求之不得,只不过,关注更多的是,能不能用向往的方式过好这一生。
大厂给出的年薪高了,自己能支配的时间紧了;票圈点赞多了,同学见面的机会少了;信息越来越丰富了,显得自已一点也不特别、甚至谈不上有趣。马斯洛需求金字塔越垒越高、地基越来越扎实,塔尖似乎更加高不可攀。
这时候,「忙年」也有了新的忙法。得到上天保佑的,吃饱了饭的异乡打工人们,不再忙着用脂肪和碳水来填补空虚的肚皮,忙的是找到三五老友把酒倾诉,谈谈奔忙中差点丢掉的理想与渴望,压抑在鸽子笼和格子间的种种情绪,也终于有个机会得到释放。
忙年正在消失,也许还有一个原因:「忙」不再是天然正确的事情。
广东有个传统年俗,正月初七的「人日」要吃七种好意头的蔬菜,其中包括芹菜,取了个谐音梗(谐音梗扣钱! ),寓意着勤劳。从小喜爱抬杠的我,就发出了一则灵魂拷问:勤快有啥好呢?能花最少的力气把事情办成,不是更值得提倡吗?
幸而来自一个开明的知识分子家庭,这种杠精行为没有挨揍。
话又说回来,传统文化中对于「勤劳」的执着,虽然可敬,但有时未免过于执拗。在美国,有一个略带种族色彩,但又真实的令人哑然失笑的说法:鉴别一个亚裔家庭是否融入美国生活的方式,就是看家里有没有洗碗机。用机器「偷懒」,被视为一种对传统文化的背叛。
在我们身边,父母辈还在保卫着自己的生活方式,抵抗着超市买来的饺子皮、外卖送来的年夜饭和网上预约的保洁服务,但坚固的堡垒从来都可以从内部瓦解。
每年这个时候,周围人就开始用各种方法,连哄带骗带着爸妈进入智能时代。
「哎别提了,我们公司年会抽奖净整些虚头巴脑的,这个扫地机器人送人也送不掉,卖也卖不出去,XX 的,烦死了。」也不知道为啥,平时连阳光都普照不到的我们,总是能适时地抽到一些爸妈用得上的小东西。
互联网时代的新年,也有了新的忙法。 2016 年,全民都在忙着寻找「敬业福」,多年不曾联系「失踪人口」突然回归了,虽然有的在一句「没有」之后就再读沉入茫茫人海;虽然有的尬聊了几句,中间始终隔着一道厚障壁;虽然有的人,直到你鼓起勇气,借着求敬业福才发出了几年来一直没敢发出的信息,却发现已经被对方屏蔽。但至少,在这一场互联网时代的忙碌中,人们忙着相遇、忙着重逢,忙着在血缘和家庭关系的纽带之外,维护起属于自己的一个社交圈。
所有的历史都是当代史,每个时代都在创造着新的「传统」。上千年后,当实现了脑波通讯的后人们,从半人马星座回望那颗蓝色星球时,或许也会为我们这一代人创造的的年俗感到兴味盎然。
在你看来,当代有哪些值得传承下去的「新年俗」? 在支付宝搜索「福卡日历」,看看都有哪些我们所共同创造的新传统。在 2 月 4 日之后参与福卡日历活动,还能领取额外的福卡,值得一试。
在这里,也给一年以来支持、关注我的各位拜个早年。不论身在何方,在这不平凡的一年,我们都在定义这新年的意义。传统的,现代的,大众的,先锋的,外在形式固然千人千面,但美好的祝愿没有丝毫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