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情况下,语区的分布规律和种族的分布规律是相一致的。除了那些明确可以归类于几大人种的族群以外,在一些板块相接之地,也会出现混血种族。最典型的,就是身处欧洲草原与北亚草原之间的中亚地区了,今天覆盖于这一地区的突厥系民族,明显呈现出黄白混血状态。
从“乌拉尔”这个标签来看,这个族群的生存之地,肯定跟欧亚大陆的分割线——乌拉尔山脉有关了。今天在乌拉尔山两侧,俄国人建制的行政区中,如:涅涅茨自治区、科米共和国、科米彼尔米亚克自治区、汉特——曼西共和国,都仍然带有乌拉尔人的印记(涅涅茨、科米、汉特、曼西等,都是乌拉尔语民族)。不过乌拉尔人最初聚集之地,可能跟另一个地理标签——伏尔加河联系更为紧密。大约7000年前,原始乌拉尔人已经生活在乌拉尔山脉西侧,伏尔加河中上游地区。
伏尔加河有两个源头,东源即发源于乌拉尔山西坡,被称之为“卡马河”;东西向横切俄罗斯中部丘陵地带的西源,则被认定为是伏尔加河正源。作为欧洲最长、流域面积最大的河流,伏尔加河流域的总面积就占了东欧平原的1/3(136万平方公里)。仅从这点来看,也能看得出伏尔加河对俄罗斯的重要性。俄罗斯人也因此把伏尔加河称之为“母亲河”。
伏尔加河与卡马河合流之处,位于今天俄罗斯联邦“鞑靼斯坦共和国”境内。合流之后的伏尔加河,开始向南穿越南俄草原,并最终注入里海。就地缘政治地位来看,今天“鞑靼斯坦共和国”的首都,河口附近、伏尔加河畔的“喀山”,与圣彼得堡、莫斯科处于同一等级(此三城也是俄罗斯三大历史名城)。很显然,“伏尔加河——卡马河口地区”能够获得这样的殊荣,得益于它在整个伏尔加河流域中的枢纽位置。斯拉夫人要想控制伏尔加河流域,仅仅渗透到上游地区的莫斯科肯定是不够的。
不过从“伏尔加河——卡马河口地区”今天仍然挂着一个,带有异族属性标签的“鞑靼”,大家也能感觉到,斯拉夫人对这一地区的整合还称不上彻底。事实上,这个地缘枢纽一直以来,都在接受着来自亚洲的影响。最早占据于此的,就是我们今天的主角——乌拉尔人。
我们知道,伏尔加河下游地区属于南俄草原和欧洲大草原的重要组成部分。虽然在大多数人眼中,草原游牧是一种落后的生产手段,但从生产力来看,比起纯粹靠天吃饭的“渔猎”还是有很大进步的。尤其在“马”被驯化之后,草原的经济、军事优势都被进一步的挖掘出来了。然而尽管后来的确有部分乌拉尔人,加入了游牧民族行业,但乌拉尔人的整体属性却更偏向于渔猎。
乌拉尔人没有能够成为欧亚草原的主人,是因为原始印欧人的存在。最初的乌拉尔人有可能与原始印欧人共同生活在南俄草原(并开始出现混血),然后在与原始印欧人的竞争中落败,被迫退出草原北上。而原始印欧人之所以能够在竞争中获胜,很有可能是因为他们最先驯化了“马”。凭借这一划时代的技术优势,印欧系游牧民族,曾经长期控制着“西干草原”(南俄草原+中亚草原)。这种情况,直到以匈人为代表的,来自亚洲的阿尔泰系游牧民族崛起后才得以改变。
“伏尔加河——卡马河口地区”(或者说“鞑靼斯坦”)的年平均降水量约在500毫米左右,相对较高的降水量,也使得这一地区的所覆盖的植被,变成了森林。今天河口之南的伏尔加河干流上,已经筑坝蓄水形成了俄罗斯最大的水库——古比雪夫水库。如果你一定需要一个座标,来标定这条森林地带南线范围,那么大坝本身应该可以承担这个责任(需要注意的是,草原与森林之间,还有一条宽约跨100多公里的“森林草原”地带为之缓冲)。没有入主草原的原始乌拉尔人,最初就是在伏加尔河流域的这片森林地带聚落,并继续向西、北、东三个方向扩散的。因此也可以把伏尔加河中上游这片森林之地,定位为乌拉尔人的起源之地。
从环境来看,能够一直生活在伏尔加河中上游流域的乌拉尔人,算是比较幸运的。因为在欧亚大陆的另一侧,相同纬度已经是臭名昭著的“亚寒带”了。对于中国人来说,最熟悉的亚寒带地区就是“西伯利亚”了。
当我们在地图上,把草原线和亚寒带针叶林带画出来,我们大致就清楚“温带针阔混交林带”的范围了。从地理的角度看,德湿斯特河、第聂伯河伏尔加河流域的中上游地区,以及波罗的地区都属于这个范围。按东欧平原现有的政治格局划分,包括波罗的三国、白俄罗斯;乌克兰、摩尔多瓦北部;拉多加湖——卡马河以南,顿河以北的俄罗斯领土。
没有证据表明,乌拉尔人曾经全面控制东欧平原所有的“温带针阔混交林带”。根据地缘位置看,波罗的人最初应该是沿着乌克兰境内的第聂伯河,上溯到今天的白俄罗斯境内,然后对接入尼曼河、道加瓦河等波罗的海河流的。这意味着,在斯拉夫人东扩之前,说着波罗的语的部落,很有可能散布于第聂伯河中上游地区的森林中。至于乌拉尔人,他们如果还想享受四季分明的温带气候,伏尔加河上游地区是他们的希望所在。再往西渗透的话,乌拉尔人还能在芬兰湾南部,也就是爱沙尼亚一带切割掉一段海岸线。
上述迁徙线路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今天的波罗的地区,同时分布有波罗的人和乌拉尔人。如果不是因为斯拉夫人的强势插入,这一切本应更好理解的。斯拉夫人是在公元一世纪,开始从维斯瓦河流域向东扩张的。基于气候和与文明区(拜占庭)距离的原因,东斯拉夫人选择了条件更好的第涅聂河流域,作为渗透方向。经过几个世纪的扩张,在维京人开始介入之前,波罗的人的空间已经被压缩到了波罗的地区,白俄罗斯、乌克兰/摩尔多瓦北部也完成了斯拉夫化进程。
在印欧系民族的挤压之下,种族、语言与之都有明显区别的乌拉尔人,并没有太多机会扩大他们在温带地区的影响力。不过在让人望而却步的亚寒带地区,能够对乌拉尔构成障碍的,就只有气候了。然而我们永远不能低估人类的适应性,虽然亚寒带地区几乎没有农业潜力,但针叶林和依附它生存的动物,还是足以支撑人类最基本的温饱需求的。只是依靠最原始的渔猎生产方式,亚寒带乌拉尔人的人口数量将极其有限,基本没有可能对外部地区构成威胁了。当然,恶劣的环境也会大大降低外族对这片土地的兴趣,使得乌拉尔人有机会在封闭状态中,延续自己的民族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