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孙们一定不是被乱兵所杀,因为妻妾及皇孙女们都安好,如果是乱兵屠戮,不会那么分清男娃女娃,难免杀错。应该是一体控制,请示杀谁不杀谁,按上谕精准执行。皇孙女们长大后封公主县主,该嫁人嫁人,有的嫁的比李世民女儿都好,比如建成女儿李婉顺闻喜县主嫁通事舍人刘应道,她和丈夫都被抖音拍成神仙眷侣了,比如元吉之女文安县主,比如元吉之女新野县主李令嫁给中书舍人裴重晖,至少生下二女,比如元吉之女受封寿春县主,嫁给千牛备身杨豫之。所以题主想象的:“冲进东宫、齐王府去杀那几个小孩的场景有多么残酷,现场肯定一片混乱,宫女佣人四处逃窜,有的孩子还在哺乳,然后手下一把抢过小孩一刀下去,血喷溅在他们脸上,随后又去抓下一个小孩,直到全部杀光还得数一数几具尸体……”编的不靠谱,既没读史料也缺乏常识,外加浓化负面色彩,呵呵了。
所以,我来全方位论述这个问题。
《左传·隐公六年》:“为国家者,见恶如农夫之务去草焉,芟夷蕰崇之,绝其本根,勿使能殖,则善者信矣。”北齐·魏收《为侯景叛移梁朝文》:“若抽薪止沸,剪草除根。”
斩草除根近义词:一网打尽 一扫而空 鸡犬不留 消灭净尽 除恶务尽 寸草不留 抽薪止沸 赶尽杀绝 削株掘根 斩尽杀绝 养虎遗患 不留余地 剪草除根
斩草除根反义词:姑息养奸 养虎自齧 为虺弗摧 手下留情 贻害无穷 后患无穷 放虎归山 养痈成患 养痈贻患 养虎遗患 养痈遗患 纵虎归山
诛九族来自秦变法后的夷三族法。“九族”指亲属。“九族”是上自高王母、下至玄孙,即玄孙、曾孙、孙、子、身、母、王母、曾王母、高王母;一说是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父族四是指姑与其子(姑表姊妹/姑表兄弟)、姊妹与其子(甥女/甥男)、女儿与其子(孙女/孙男)、己之同族(母父、兄弟、男儿);母族三是指母之父族(姥爷一家)、母之母族(姥姥的娘家、姥姥家)、从母与其子(从母姊妹/从母兄弟);妻族二是指姥之父族(岳父一家)、姥之母族(岳母的娘家、姥姥家)。“九族”一说的出现,与古代社会的刑法制度有很大关系。古代社会实行残酷的株连法,一人犯法,尤其是犯大法,往往要被灭“九族”,即“株连九族”。随着时代的变迁,“九族”之意有了很大变化,其亲属之意已经淡出,变成了对与之有关的一切人的泛称。
或曰“夷三族”。而对于三族的说法,亦有不同。有说,阿姥、母父、兄弟是三族;另说,则以姥、母、父为三族;亦有以母父、身、女男为三族的说法。而于秦末时期被处以诛三族的丞相李斯和宦官赵高就是史例之一。
史上发生了一次,在于明朝明成祖登位之时。被处者为当时威望甚高的方孝孺。靖难之变后,燕帝登基,但方孝孺认为朱棣篡位,所以朱棣命其起草即位诏书,他宁死不从,更予以辱骂,于诏书上写上“燕贼篡位”。屡命不从,朱棣终以诛九族相胁,然而他仍义无反顾地说:“即使诛我十族又怎样?”终朱棣把其学生归入第十族,连同九族一并诛杀。最终共诛杀八百七十三人,因此事下狱及被流放充军者亦数以千计。 [1]
明朝官修《明实录》中的明确记载“孝孺在建文朝,以侍读学士直文渊阁。当靖难师入,以草诏不从,致夷十族。”
如李陵,还不是造反,仅是说他投敌,处以族刑,母亲、兄弟和妻子都被诛杀。太子刘据失败后,其妻史良娣、长子刘进、子妇王翁须、女儿(皇女孙)皆在长安遇害。
如李渊,李渊入关中围长安城,约“毋得犯七庙及代王、宗室,违者夷三族!”
夺权的事就不用说了,即便不是夺权的事,也有很多族刑。
比如建文帝,在位时都斗不过朱棣,那他逃亡了更不可能是对手,仍然要到处抓捕。
比如赵构,他完全不是兀术对手,死了他还有别的宗室,兀术还要搜山检海地抓捕他。
比如朱三太子,即便是个可能不存在的假人,也要抓捕。即便当年崇祯在世,都不是满清对手,遑论满清已定鼎中原,就算崇祯复生又能如何,但朱三太子还是要斩草除根。
因此,不是说这个人有没有颠覆政权的能力,而是他有没有可能导致风浪。
玄武门之变发生后,建成元吉的宫府军已经听说建成死了,还是齐整整地来进攻皇宫了!
难道李建成没有儿子吗?!
如果宫府军有希望打胜仗,攻破皇宫杀李世民,控制局面,则:进可以悍然将李渊一并杀掉,拥戴“皇太孙”为皇帝;退可以将东宫的“杀弟逼父”计划进行到底,控制李渊禅位于“皇太孙”。
这直接导致了皇孙们的死路一条,皇孙有拥戴价值,跟李渊在杨文干事件中指出的“事连建成,恐应之者众”一样是国家的后患和乱源,对于秦王府莫不如此。建成之子嗣尽坐诛,“准皇太弟”元吉子嗣没有理由优于建成子嗣,同样坐诛。
李世民以玄武门之变上位,干净利落胜利太快,用半天时间全部搞定,让后世没有看到太多纷争和派系丑类:这些人还没来得及考虑是否站皇帝,皇帝李渊已被控制!还没考虑好要不要拥太子,太子齐王又迅速伏诛!还没考虑好要不要趁乱合兵起事,宫府军已溃散!还没考虑好要不要拥“皇太孙”,皇孙们已被诛!还在顾虑是否有污点没退路,当天下午申时已颁布大赦诏!节奏推得飞快,比他们的思维决定还快!有很多皇帝太子安插的潜伏特务一直没被唤醒,后来也就成了良民过完一生,有若干心怀叵测的巨奸枭雄未及发动,到了贞观所有的人都变成了精诚为国的忠臣。
隋末板荡,是三国内战、五胡乱华、南北朝、侯景之乱等数百年来微光长夜的歇斯底里总爆发,无论人口之凋,军阀之繁,汉奸之多,巨虏之围,文教之衰,综其糜烂、惨烈,达到了最低谷。李世民整合了各种派系旧贵、巨匪、新功等力量,化内耗为民族力量,在国穷、民凋、灾多、蛮盛的低谷时刻逆袭,战胜如日中天的突厥,威服冉冉上升的敕勒九部、抬头的党项及吐谷浑、崛起的吐蕃、硬挺的高句丽,在民族最危险的阶段,反而登顶。
其实你看看李世民的文臣武将和后宫成分之复杂,前朝、敌国、胡人、仇家,他能全部镇住拧成一股绳。咱们中国人只要拧成一股绳就能创造奇迹,互相内耗就民穷国敝,玄武门之变前的皇族内斗也是如此。
因为此前、此后的历史均证明,李世民并不嗜杀。在自信到突破天际的李世民眼中,这个时空也没有任何人有资格成为他的威胁。
李世民抓住的任何一位皇帝、国王、可汗也从来没杀,甚至很多放回国去,薛仁杲、窦建德、王世充、颉利、高昌王鞠智勇、焉耆王龙突骑支等等,你们统统没有资格威胁到我。
即便该杀的,比如谋反的李承乾没杀,侯君集谋反儿子们被赦免。
李渊嗜杀,对政治隐患特别敏感重视,杀薛仁杲,杀窦建德,李密、杜伏威也下场不好,在杨文干事件中李渊指出“事连建成,恐应之者众”,而宫府军的作为透露出皇孙的威胁性,留下这么多后患不符合李渊的政治美学,从其价值观出发,他认为李世民也必须面对该问题。
但实际上他已退二线,关他何事?关他的事!他需要的是玄武门之变的定性和隐去太极宫政变,替李世民解决干净皇孙问题就是他的勾兑底牌,因为自己可以谕令其坐诛,并在宗室名册除名,由他来做既合适又简单。
玄武门之变当天上午,时间还比较紧,无论李渊、李世民,都还仅有仓促的时间思考,中午颁布的诏书说:
“岂谓莫大之衅,近发萧墙,反噬之恶,灭于天性。皇太子建成,地居嫡长,属当储贰,处以少阳,冀克负荷。遂昵近群小,听受邪谋,蔑弃君亲,离阻骨肉,密图悖逆,潜为枭獍。司徒齐王元吉,寄深盘石,任惟翰屏,宠树既厚,职位非轻。背违天经,协同元恶,助成隐慝,递相驱扇,丑心逆迹,一旦尽彰。惟彼二凶,罪穷数稔,祸不旋踵,用取屠戮。念兹丑恶,惭恨盈怀。今祸难既除,氛祲澄荡,国步夷坦,政道惟新,思与万民,涤除更始。”
意思是建成元吉包藏祸心嫉妒谋害功高贤能的秦王,皇帝我受到了一时的蒙蔽,现在你们恶贯满盈,除掉你们这些罪犯真的是很好啊!(《诛建成元吉大赦诏》)我们看到,在这个形态中,李渊是对除去建成这些奸佞们的庆幸。
这已经果断摒弃了对李渊的否定,营造了李渊也是政治正确的形式,须知这仅仅是玄武门之变后的几个小时啊。
那么这种形态,是李世民决定的,还是李渊、李世民父子二人勾兑而成的,是李渊主动的,还是李世民主动的?
细思极恐,你会发现李渊的政治谋略到底深沉到什么程度!
尉迟敬德在海池向李渊讨要手敕是在上午,而秦王府诸将控制东宫和齐王府尉迟敬德发生争执提出不株连支党是在中午,《诛建成元吉大赦诏》颁布是在申时。
李渊发出手敕后,主动召见了李世民。注意,是主动,主动,主动。
“上乃召世民,抚之曰:“近日以来,几有投杼之惑。”世民跪而吮上乳,号恸久之。”
这个“召”字,体现了李渊的主动。
李世民伏在老爹胸口哭,老爹不是光让他来叙情的,而是跟他商量怎么办。国务我已托付给你,那么接下来怎么办,从昨晚到现在发生的事,怎么处理?你想咱爷俩都不体面?
这时候李世民心思还处在刚刚取胜的千头万绪事务中,即便他真考虑了一点体面和定性的事,也不可能太成熟,而老爹这么主动问起,他一定想听听老爹的意见。李渊提出这个双方都体面的定性,为了确保成功勾兑的底牌就是老爹替你解决皇孙难题。最终结局是,两个人都体面。
李渊并非完全被置于受摆布,其实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李世民始终很大程度保持着对李渊的尊重,李渊也很大程度上对李世民保持着倨傲,他始终霸占着太极宫不肯搬,李世民就宁愿窝在“卑湿”的小宫殿办公,直到四年后李渊自愿搬了,他才能完全利用太极宫。
李渊是无利不起早,他为什么四年后终于肯搬了,因为父子勾兑后他又满意了,他对于玄武门之变的定性李渊又前进一步,达到了他的理想程度。从“李渊六月初三被蒙蔽,六月初四世民诛建成元吉后,李渊庆幸”变成了“李渊被蒙蔽,但六月初三看到太白经天启示幡然醒悟,然后六月初四我指挥大伙灭了建成元吉后,传位世民。”
“往以建成嫡长,冀其养德日就,不谓匿怨友于,忌能毁善,异言屡发,殆至铄金。”我当时被建成蒙蔽了,误会了世民。“赖天启朕心,宗社降福,密悟凶邪,指麾歼殄。朕丑受浸润,深念元功,乃敬授帝图,先天传政。”我受到“太白经天”天象的启发开了心窍,悟出了建成才是凶邪,我指挥大家消灭了他,然后根据天意授位于世民。(《徙居大安宫诏》贞观三年颁布)
很明显,这种形态李渊更体面,是他老人家指挥若定,发动了玄武门之变收拾了建成元吉。如果史书再隐去海池泛舟尉迟敬德逼宫那一段,那么大家会永远觉得是李渊自己运筹帷幄灭了建成元吉,然后高风亮节让贤。
太上皇李渊在贞观三年的这次新定性后,心情大好,前嫌尽释,心满意足地徙居大安宫。这是父子第二次关于玄武门之变定性的勾兑。
而贞观四年又灭东突厥,“上皇闻擒颉利,叹曰:“汉高祖困白登,不能报;今我子能灭突厥,吾托付得人,复何忧哉!”上皇召上与贵臣十馀人及诸王、妃、主置酒凌烟阁,酒酣,上皇自弹琵琶,上起舞,公卿迭起为寿,逮夜而罢。”
所以,李渊那些年是在心满意足中走完人生最后时光的。
在历史记载利用中,“名教”是事关政治教化、社会风气、治国安邦的大问题。“史氏有事涉君亲,必言多隐讳,虽直道不足,而名教存焉。”(《史通.曲笔》)隐讳不同于曲笔,曲笔是颠倒黑白,隐讳是考虑有些历史内容的书写分寸。如果分寸把握不好,就可能干扰教化的实施和国家治理,同样是一种经世致用之学。大唐官方对于太极宫政变的所有细节全部隐去,如何理解,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