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也写几个。
1、在我本科第三学期的时候,也就是国内说的大二,我们有场音乐会在巴登巴登,跟那里的爱乐乐团。我教授给我安排的是贝多芬第一交响曲第一学期,莫扎特后宫诱逃里面的一男一女(Blond和Osmin两个咏叹调和这套二重唱。一切都准备得挺不错的,上课也上差不多了,周三音乐会,周一的时候,唱Osmin的那个同学给我打电话说:哥们,不好意思,我生病了,周三唱不了了。我:……。放下电话我给我教授打电话,说了情况,他显然也已经知道了,告诉我,你把后宫诱逃的序曲复习一下(因为这序曲学过),然后把Blond的另外一首咏叹调也学了。我用一上午把咏叹调捋了一遍然后联系另外那个同学,下午我们合了一遍,然后周二上课,也还算顺利。然后,周三上午,在巴登巴登,排练开始了,我师姐把她的作品排完了,然后我来,这时候唱歌的同学还没到,贝多芬第一弄差不多了,我一回头,我靠,人呢?人呢?然后我的两位教授特别淡定的走到台上跟我说,嗯,她记错时间了,还没出发呢,肯定来不了了。然后告诉乐团提前休息,下午3点半,大家把两个咏叹调再过一遍。我……。。中午饭我都没吃下去呀。。然后,三点半,过了一遍,我认定问题不大。然后下台,准备开始,音乐会4点。在我即将上场的时候,乐团经理跑到我身边说,年轻人,你得介绍一下曲目,别忘了,麦克风就在大提第二个谱台边上。我当时心里跑过无数神兽呀。。。我,一个中国学生,给一群德国观众介绍贝多芬和莫扎特。。用我这个东北口音德语(自黑一下,我德语还是相当可以的,但是真没干过这种事)。咬着牙上去。嗯那天整体表现还不错。说得也还可以,按我教授的话讲,作为一外国人,讲成这样值得骄傲一下。特么我现在都不敢看那场音乐会的录像。。。
2、读硕士的时候在柏林艺术大学,毕业那个学期我教授退休了。。。倒是把我安排了,跟歌剧系演个莫扎特的歌剧,演两场,然后,他就不管了。嗯,好在歌剧系主任也是指挥,不过这大爷是个希腊人,巨不靠谱,经常排练放鸽子,行,也算是锻炼我了。演出那天,有个桥段剧情是哥俩讨论女人,导演设计弟弟情不自禁的要脱裤子,哥哥看了一把把裤子抓住给他提上去。我们排练的时候那都是真脱,演哥哥的那个哥们从来没让裤子掉下来过,演出那天,也不知怎么了,手慢了一步,反正裤子真掉下来了,还好弟弟的演员传内裤了。。要不我可能就笑挂科了。。
3、读博士的时候又回卡鲁了,还是原来本科的两个教授。毕业音乐会前一个月,我还有半场音乐会需要演,曲目都定了,舒伯特第六第一乐章,还有一个沉思。演出前一天晚上9点,我教授给我打电话说,嗯,你大一那个师弟,他病了,明天演不了了,你再多演个曲子?就演苏配的那个美丽的格拉提序曲吧,你以前演过。放下电话,我就开始翻总谱,因为当时要回国了,很多东西开始打包了,终于把谱子找到了。第二天,排练,演出,还好一切顺利。
4、回国以后就去沈阳了。在东北大学。有一天,周二,我合奏课下课,6点半左右,我们系主任带个人来见我,说是沈阳交响乐团的,说了几句,人家问问我情况,了解了一下,就说他们常务副团长要见我,晚上9点跑出去见面。简单的说就是原来的指挥不干了,没指挥了,下周三有个合唱节的演出同时也是盛京大剧院建成第一场演出,问我能不能接一下。就黄河大合唱中的黄河船夫曲和保卫黄河。虽然我没学过黄河大合唱,到这个好歹是家喻户晓的玩意,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反正将近一周,学这两个不是问题。然后就散了,周四,我和院长以及我们民乐指挥吴老师去浑南校区看演出场地,中午11点多,副团长给我打电话,
他说,刘老师呀,有个新情况,嗯,那个,市里领导说,想听全本的黄河大合唱。
我,额 ,还有诗朗诵嘛?。
他说,对。
我,好吧,谱子尽快给我。
他说,还有,周六盛京大剧院还有个讲座,你能去讲一下。
我说,……,好吧。
于是,周五下午我拿到黄河大合唱的谱子,看两天,周一排练,周二排练,周三演出,果然,诗朗诵忽快忽慢,还好我搂住了,没把他晾台上。回国后首秀,还算顺利。
5、沈交黄河大合唱演完了,就轮到我在东北大学的首秀了。演出那天,我提前让学生把谱子放谱台上了,一开始都挺顺利的,然后到了费加罗的那个再不要做情郎的咏叹调,我发现,谱子呢?我翻了两圈,没找到,看一眼首席,就是帮我拿谱子的学生,问她,谱子呢?她也不知道。独唱的同事站半天了。回过头看我一眼,我也看了他一眼,嗯,算了,背着来吧。反正应该问题不大。。还好,有惊无险。从此,演出的谱子我再也没让学生拿过。
6、2016年底新年音乐会,学校弄个直播。演的谜语变奏曲,效果还不错,大家都挺满意的。本打算赶紧去换衣服,这时候,过来两个同学采访我,然后发生了下面的对话:
学生:老师您好,今天的音乐会很棒,您能说点什么吗?
我:你们想听我说什么?
学生:能不能说说您对音乐会的感想?
我:感想?我没啥感想呀,我们学生今天发挥不错。我比较满意。
学生:我们听了觉得很激动,难道您没什么感想?
我:激动?喜欢就好。我没啥感想。对我来说就是完成了工作,我就是干这个的。你说你采访我能有啥特殊的感想不?没有吧?那我也没有。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7、2015年8月,我带沈阳交响乐团演一场莫扎特专场,给孩子的。演出前三分钟,主办方告诉我,刘老师,得讲解。我……,我当时就想问,你丫和巴登巴登乐团经理是亲戚吧。我拿过麦克风上去了。好吧。对付得还不错。好歹没把孩子们弄哭了。。
8、2021年9月26号,一个星期天,下午4点半,我正收拾东西准备开车拉媳妇去朋友合唱团排练,电话响了。还是上面提到的沈阳交响乐团的副团长,他有一段时间没联系我了。我一看,心理一乐,估计我6月份找人家帮我做了一个讲座还没给人发劳务呢,想问问我吧(纯粹开玩笑的,人家当初跟我说不要钱)?
我:翟团,今天不是要演出吗?咋有空给我打电话?
翟团:刘宇呀,晚上音乐会能来不?
我:我一会儿得送我媳妇去排练。晚上音乐会我就不去看了。
翟团:那个,我的意思是你能来接场演出不?
我:行,哪天?下周那场吗?
翟团:今天晚上这场。
我:……,咋了?今天晚上不是卞指演吗?
翟团:他前两天去了趟哈尔滨,到了大剧院门口,不让进,除非拿48小时的核酸检测报告。
我:那赶紧做呀。
翟团:他刚去做了,但是晚上铁定出不来了。你现在打车赶紧过来,还有时间能过一遍。电影音乐这些曲目你都演过吧?
我:我看一眼,嗯,还行。
翟团:赶紧来吧,这场我们黄不起,很多外地观众都快到沈阳了。
然后我就出发到了盛京大剧院,演出服都没带,还是我们前系主任打发去看他的毕业生开车给我送过来的。到了大剧院,乐团的兄弟们还在楼下抽烟呢,一看我来了,大吼一声:排练了。我跑到指挥休息室拿总谱,果然,跟我想的差不多,大多数作品我根本没演过,我演过的和现在要演的有一样的地方,但是也有不少不一样的地方,这就比较坑了,我用了不到10分钟翻了一遍,把反复的标记、变拍子的地方又标注了一遍,就排练去了,就有时间过了一遍,期中有几个作品也没弄完,反正我演过的那几首就过了几个重要的点。这时候就6点半了,下来,换衣服,7点演出。职业生涯里最上头的演出,什么也没发生,顺利上岸。但是,吓得我两周都觉得心里直突突。
演出嘛,夜路走多了,总会碰见鬼的,不过,只要能活着下台,就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