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有哪些我们熟知的历史常识根本就是错误的?

回答
咱们老百姓挂在嘴边的一些“历史常识”,听起来头头是道,但细究起来,很多都是以讹传讹,甚至是后人故意歪曲的。今天就来聊聊几个咱都熟悉,但其实错得离谱的历史说法,保证听完你得捋捋思路。

1. 秦始皇焚书坑儒,只留农书医药书?这事儿,得辩证看。

一提起秦始皇,很多人脑子里立刻蹦出“焚书坑儒”,仿佛他就是个不学无术、残暴不仁的暴君。书上说,他为了统一思想,一把火烧光了诸子百家,又坑杀了一批读书人,留下来的只有秦国自己的史书和些“实用”的农书、医药书。

这话听起来是不是特“铁证如山”?但问题就出在这“所有”和“只留”上。

焚书是个系统工程,但不是彻底毁灭。 史书记载,秦始皇确实下令焚烧了非秦国史书以及诸子百家的著作。这主要是为了巩固统一,防止旧的思想影响新政权。但是,想想看,当时的书籍是用竹简或帛写的,数量巨大,你觉得秦始皇他老人家带着几万兵,就能在一夜之间把全国的书都烧光吗?而且,焚烧的主要是已经存在的私人藏书,官府的图书馆里,特别是皇家收藏,也并非全然不顾。史书上说得很清楚,“博士官除户,古书在官者悉除之。” 意思就是,普通百姓家里的书要收上来烧掉,但官方的藏书并没有被一并销毁,而是要“除(销毁)”掉里面的禁书。也就是说,那些“实用”的农书、医药书、占卜、军事等技术性著作,以及秦国的官方史书,确实是得以保存的,这跟“只留实用”的说法基本吻合。但问题是,这不代表其他书籍就彻底消失了。比如一些博士官家中,可能也保留了一些私人的藏书。而且,焚烧主要集中在战国时期的一些书籍,并非整个先秦文化。

坑儒,到底坑的是谁? “坑儒”这个词,本身就有点误导性。史书上说,秦始皇坑的是“儒生”,还说是因为他们诽谤朝政。但很多学者考证后认为,这里说的“儒生”,并非我们今天理解的那些温文尔雅的读书人,而是一些方士、术士,他们本来就靠装神弄鬼、给秦始皇炼丹长生不老来混饭吃,后来没炼出来,秦始皇龙颜大怒,把这些欺骗他的方士抓来坑杀了。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也可能牵连了一些其他的士人。但把秦始皇描绘成一个纯粹因为思想压迫而大规模屠杀读书人的形象,可能过于简单化了。

“留”这个字,也有说法。 那些被视为“实用”的书籍得以保存,是因为它们对统治阶级有价值。这倒没什么问题。但“焚书坑儒”如果被解读为秦始皇要断绝所有非官方思想的传承,那就不太准确了。毕竟,很多思想是口传心授的,而且,即便书籍被焚毁,思想的种子一旦种下,也不可能轻易拔除。

所以,秦始皇确实是搞了“焚书坑儒”,但它是一个有选择的行动,目的是为了巩固统治和维护思想统一,并非像我们想象的那么极端和彻底。把这件事描绘成一个文化灭绝的事件,就有点夸张了。

2. “飞夺泸定桥”,红军战士一个个不怕死,抱着枪,踩着尸体过去?这画面感太强了,但真相没那么浪漫。

这是很多人心中解放军英勇形象的经典一幕。大家脑海中可能都会浮现出,红军战士们在枪林弹雨中,一个个昂首挺胸,抱着枪,踩着战友的尸体,冲过泸定桥的悲壮场景。这简直就是一首战士的赞歌!

但是,如果我们翻开更详细的史料,会发现事情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惨烈”和“血腥”。

泸定桥到底有多少敌人? 当时的国民党军队驻守在桥的对岸,但人数并不像宣传的那样是几千几万。比较可靠的说法是,桥头只有大概二十多个敌人,并且他们并没有做好充分的抵抗准备。而且,敌人还拆毁了桥上的部分木板,用来制造障碍。

“飞夺”是个比喻,不是真的飞过去。 “飞夺”这个词,更多的是一种象征意义,代表了红军战士的英勇和神速。战士们确实是冒着枪林弹雨冲过去的,但不是抱着枪,更不是踩着尸体。他们是利用桥头的掩体,一边前进一边射击,互相掩护,有序地发起进攻。那种“一个个像疯了一样往前冲”的画面,更像是文学创作的加工。

“尸体”的说法来源可能是误传或夸大。 在激烈的战斗中,确实可能会有战士牺牲,但“踩着尸体过桥”这样的说法,并没有得到广泛的史料支持。在真实的战斗中,指挥员会尽量避免这种毫无意义的牺牲。战士们更多的是依靠勇气和战术,快速突破敌人的火力点。

真实的英勇在于战术和毅力。 红军战士们之所以能够成功夺取泸定桥,更重要的原因在于他们的坚强的意志、精湛的战术以及对革命的忠诚。他们冒着枪林弹雨,克服了桥面的障碍,最终战胜了敌人。这种英勇,体现在他们的坚韧不拔和灵活的战术运用上,而不是那种不计后果、不怕牺牲的“血肉长城”。

所以,“飞夺泸定桥”确实是红军英勇斗争的生动写照,但我们对它的一些细节的理解,可能受到了文学和宣传的过度渲染。真实的英雄主义,往往体现在冷静的头脑、精密的战术和坚定的意志上。

3. 中国古代发明了那么多东西,都是因为“偷师”西方人?这锅,西方人可背不起。

现在很多网络上的讨论,总会把中国古代的很多重大发明,比如造纸术、火药、指南针、印刷术,归结为是从西方“借鉴”来的,甚至说我们古代的四大发明,都是受到了西方的影响。这听起来似乎很高大上,好像我们古代的辉煌都是建立在西方的先进技术之上的。

但如果你稍微了解一下历史,就会发现这个说法简直是站不住脚的。

时间线上,我们就比你早得多。
造纸术: 汉代就已经发明了造纸术(虽然早期是用麻纤维造的,但已经是纸了),而欧洲真正意义上的造纸术,最早要到公元8世纪才通过阿拉伯人传过去。而且,欧洲早期的纸张质量也不如中国。
火药: 中国在唐朝就已经出现了火药的记载,并且在宋朝时期已经广泛应用于军事。而欧洲直到13世纪才开始出现火药的记载,而且当时的火药技术和中国的相比,还要粗糙得多。
指南针: 中国早在战国时期就已经出现了司南,北宋时期已经有了指南针,并且开始应用于航海。欧洲在12世纪才开始出现指南针的记载,而且同样是被认为从中东传来的。
印刷术: 中国在唐朝就有雕版印刷了,宋朝的活字印刷术更是领先世界。欧洲的铅活字印刷术要到15世纪才出现。

“借鉴”的逻辑也不通。 如果中国古代的发明都是“偷师”西方,那西方人是怎么把这些“先进技术”传给在遥远东方的中国人的呢?在古代,尤其是信息不发达的时代,跨越欧亚大陆进行技术传播,需要非常漫长且复杂的链条。而且,很多技术在传入欧洲时,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发展和改进,这反而说明了中国在技术上的原创性。

“偷师”论的根源在哪里? 这种说法,很可能源于近代以来中国在科技上落后于西方的事实,然后将其推而广之,认为我们古代也一直如此。这是一种以偏概全的看法,忽略了中国古代在很多领域曾经是世界领先者的历史。我们不能因为近代落后,就否定古代的辉煌。

中国古代的技术传播是双向的,但影响力不对等。 没错,技术是会传播的,中国古代的一些技术确实也传播到了西方,比如造纸术、印刷术、火药等。这些发明极大地推动了世界文明的进步。但这不代表中国古代的所有重要发明都依赖于西方。相反,中国古代的技术创新,在很多领域都走在了世界前列,是西方学习和借鉴的对象。

所以,那些说中国古代发明“偷师”西方人的说法,基本上是站不住脚的。我们的祖先在技术和创造力方面,有着令人骄傲的成就。

以上这几个例子,只是冰山一角。咱们日常生活中接触到的很多历史说法,都可能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历史就像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细节繁多,而且经常被后人添油加醋。所以,保持一份审慎和好奇心,多去了解真实的史料,才能更接近历史的本来面貌。别老听信那些“脑补”的段子了,是吧?

网友意见

user avatar

很多人认为冷战中美国击败苏联。这个说法是错的

正确说法是:在美国中国欧洲伊斯兰等“天下围攻”之下,苏联内部出现低级错误,于是解体并失败。

这里最关键因素有三:1 苏联内部失误,2 美国力量强,3 中美联手。其他因素相对次要。

第一第二条好理解,第三条的极端重要性却往往被人轻视。假如没有第三条,会怎样?

不用假如,历史上真发生过。60年代中后期到其年代初,中国美国苏联这三家两两之间坚决对抗

谁最艰苦?中国。但就是撑得住。

谁最轻松?苏联。这是勃列日涅夫黄金时代,国内安定繁荣。核弹追上美国。国际上逐渐进入“苏攻美守时代”。该时期也为后世俄罗斯人广泛怀念。

谁最挺不住?账面实力最强的美国。经济上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能源危机也即将出现。外交上越战已陷入绝境并造成巨量国力虚耗。内部政治斗争极为激烈(大量政治暗杀和社会运动)。最后,一向极端反共的尼克松不顾政治尊严主动与中国交好。

这还是在中国与苏美同时对抗的前提下发生的。如果中国坚决站苏联一边,会怎样?毛早就预言了(50年代),社会主义阵营胜利。

为何?以60-70年代的中苏国力,联手横扫东南亚和中东(革命输出手段与战争结合),美国根本挡不住。他连越南都保不住。甩核弹就别想了,苏联核武已经赶上美国了。在此基础上,中苏裹挟印度成为亲社会主义者很容易(印度本来就号称社会主义)。韩国湾湾也顺势拿下(中苏联手没问题吧)。如此则欧亚洲的资本主义地盘只剩下西欧日本,且日本孤独一支在地缘和经济上基本已无前途。

至此,社会主义阵营掌握了世界绝大多数人口和自然资源。军事上不可战胜,地缘上自然契合。完全可以搞内循环,连海权都不需要(保证可以贴着海岸线开船即可)。

至于非洲拉美,输出革命搅合使得美国无法开发为生产基地即可。事实上现实里中苏各自输出革命都足以搅得二者天翻地覆,更不用说联手输出了。就算美国能开发,周期也太长地理也太分散而且依然有规模劣势

这就是西方最大噩梦:“新蒙古”崛起。事实上当时不少人持这种观点。美国之所以死磕越南就是为了顶住“赤化亚洲”的多米诺骨牌(这是美国的公开说法)。

现实中,中国跳反,中苏互制,大三角格局形成,中苏谁也无法在亚欧扩张了,社会主义阵营大市场建不成,内循环无优势,苏联劣势越来越大。。。

只有理解苏联败于美中联手(以及内部失误)才能正确认识当今世界格局的基石---大三角关系,也才能避免过高估计美国力量

遗憾的是,很多有影响的学者一直喋喋不休,说什么美英人善于斗老二,实力不可小觑。比如美国击败苏联云云。更有甚者,还加上美国击败纳粹德国和英国击败德国。如果你觉得美国击败了纳粹或者一战中德国被英国击败,我连批判的欲望都没有,只能呵呵了。

这些学者被不少青年推崇,因为青年觉得他们不像公知一样胡扯和居心叵测。哎,其实这些人一样是在胡扯,只是他们的政治立场比公知正而已。此种历史胡扯配上近年来常见的中国核战力胡扯,已经搞乱一些爱国青年的认知了。这是严重的颠倒黑白,中国核战力根本不是我们可以放心的方面但被胡吹为“毁地球一次和毁十次没差”;美国斗老二的水平不高却被吹得神乎其神搞得我们要在重大机遇期自缚手脚。

幸好,虽然中国学者和青年的很多认知有重大错误,比起美国人还是强得多。这就是个比烂的世界。

user avatar

人们熟知的关于美洲印第安文明的错误“常识”,那可是就太多了。

玛雅文明早在欧洲人到来之前几百年前就神秘灭绝了……
美洲文明都还处在石器时代,非常落后……
阿兹特克(和玛雅)疯狂人祭,非常野蛮,甚至造成了人口大量减少,在欧洲人来征服之前自己就崩了……
阿兹特克只是个酋长共主,对底下根本没控制力,它底下一堆带路党帮着西班牙人灭亡阿兹特克……
美洲落后的根源是美洲是个南北狭长的大陆,各地之间无法沟通……
……

如果要简单总结的话,我觉得八个字可以说明大众对美洲文明的印象:野蛮落后、自取灭亡

但事实到底是不是这样?这里我一条条地做出解释。


一、“玛雅文明早就灭绝了,欧洲人殖民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玛雅文明了”

玛雅文明的“灭绝”或者说“神秘消失”是个流传非常广泛的说法,很多人以为曾创造过辉煌文明的玛雅人在公元9或10世纪就忽然遗弃了所有的城邦消失不见。

有些人听说“玛雅人一直活到现代”这个说法之后,会在见到上述言论时积极地科普说:“消失的是玛雅文明,而不是玛雅人,玛雅人一直活得好好的。”

遗憾的是,这个说法虽然比“玛雅人神秘消失”稍微好一些,但同样违背了事实。

事实是:公元10世纪,只是玛雅文明最辉煌的古典时代(3至9世纪)的结束,在可能长达50年的时间里,玛雅低地南部(大抵在今天危地马拉的佩滕省及其周边)的大量城邦遭到遗弃,玛雅人或逃往别的城邦,或进入乡村生活。这些城邦之中,包括古典时代曾经最为强大的蒂卡尔(自称穆塔尔)、卡拉克穆尔(自称坎)、帕伦克(自称巴克)、科潘等重要城邦。

与此同时,却是玛雅文明下一个时代,后古典时代(10至17世纪)的开始。

在后古典时代,玛雅低地北方,即后来西班牙人起名叫尤卡坦半岛的区域内,可能是因为接收了南部来的难民,可能是因为西方墨西哥来的托尔特克东征注入了新的活力,在托尔特克征服结束之后,尤卡坦玛雅人建立起了新的辉煌时代,并以家族城邦联盟的形式,建立了玛雅史上唯一一个“统一”的政权,玛雅潘联盟(约987年至约1461年)。

在玛雅潘联盟的前期(约987年至约1194年),玛雅潘联盟中最强大的城邦奇琴伊察逐渐掌握了霸权,玛雅潘联盟的势力甚至远达洪都拉斯,伊察人在那里扶植了科潘城邦的王室后裔建立纳科城邦。而在近20年的内战之后,玛雅潘联盟进入后期(约1195年至约1461年),在这一时期,取代伊察人得到霸权的科科姆家族建立了一种特殊的体制,集宫制(Mul Tepal),将玛雅潘联盟范围内,所有城邦的领导家族聚集到玛雅潘城(Mayapan),各大家族的家主一同共商国是,而在地方,则广泛地分封相当于城主的索主(batab)和更低一级、相当于城区首长的载主(kuchteel),实际上已经形成了一种有点类似于日本幕府的制度。

而在玛雅潘联盟的又一次内战(1441年至1461年)之后,各大家族因着深仇大恨,互相攻诘,分疆裂土,最终在原来的范围内形成了足足17个独立城邦(kuchkabal),统治家族的家主担当相当于国王的真人(halach winik“真正的人”),其下则分封索主和载主,至此,则建立起类似于同时代欧洲的封建制度。(根据这样的史实,亦可打破人们对美洲文明的另一种偏见“美洲人都不过只是一个个的部落”,事实却是城邦制、“幕府制”、寡头制、帝制等政治制度都有实践,根本不是什么野蛮落后的“部落”。)

而在西班牙人到来之际,尤卡坦半岛确实已经陷入了四分五裂的局面,但西班牙人每每想要登陆尤卡坦半岛搞事情的时候,却被玛雅人顽强地击败和驱逐,以至于征服完阿兹特克帝国的时候,夹在古巴和墨西哥之间的尤卡坦半岛西班牙人竟然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直到1540年代,连印加帝国都已经被西班牙人征服了之后,西班牙征服者蒙特霍才终于率领大军,带着决心去征服尤卡坦。完成征服后西班牙人怀着巨大的敌意将玛雅人的神庙统统摧毁,将成千上万册玛雅文书籍收集起来付之一炬,致使玛雅文明脉络断绝,被历史所尘封,变得“神秘”起来,直至后世的考古再度展现其辉煌,震撼了无数的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也使“玛雅文明”的名声迅速传遍全球。

即便尤卡坦半岛终于被西班牙人收入囊中,在南方却依然有玛雅文明的最后堡垒,佩滕伊察,在16到17世纪长期顽抗,成为一块西班牙人无论如何都啃不下来的硬骨头,直至1697年佩滕伊察终于被逼至绝境,西班牙征服者终于打出致命一击,将其灭亡,并用一系列残酷的手段去处理剩下的伊察人,致使短短十年内伊察人十不存一。

尽管如此,玛雅文明的最终灭亡还是比阿兹特克晚了176年,比印加帝国晚了125年,足见其韧劲。

光是了解过这些历史,就绝不可能说出“玛雅文明早在几百年前就灭绝了,西班牙人来的时候根本没有玛雅”这样的话来。


二、“美洲文明非常落后,不过是只会用石头的野蛮人”

关于美洲文明到底处在石器时代还是青铜时代,我在这篇回答中做了回答:

这篇回答的第二个小标题里,我展示了一个边缘美洲文明(穆伊斯卡/泰罗纳)制造的金器,而金银正是墨西哥和安第斯所盛产的矿产,尤其是银产量高得可怕。至今,墨西哥都是全世界银产量排第一位的国家,而在阿兹特克时期,据说丰富的银器甚至是贵族的生活用品(因而无需怀疑美洲文明到底有没有开采银矿、锻造银器的技术)。

但是大多数人并不重视擅长使用金银这一点,青铜和铁才是更被重视的。而出乎很多人意料的是,美洲文明的的确确已经进入了青铜时代。光是在中美洲(Meso-America),在1960年代时青铜器的出土地点就已经愈百个。根据历史记录,在阿兹特克西部的王国,普雷佩查人的塔拉斯科(Tarasco)王国(主要位于米却肯州)就是相当擅长使用青铜的国家,他们甚至打败过不可一世的阿兹特克帝国。而根据考古挖掘,属于玛雅文明一部分的拉马奈城邦(位于今天的伯利兹)就有出土过一两百件青铜器,可谓是青铜之都。

即使是阿兹特克的核心区域内,也同样出土有青铜器,并且有可以作为武器使用的青铜斧。在纳瓦语中就有一系列以铜(tepoztli)为词根的表达。

而根据对中美洲青铜器进行长期研究的学者多萝茜·霍斯勒的论文,中美洲的铜器发展可以划分为两个阶段:

①赤铜阶段:从公元9世纪至公元13世纪

在这一阶段,美洲人已经发明出脱腊法(lost-was casting)、冷锻法(cold work)等锻造工艺。

②青铜阶段:从公元13世纪至殖民征服

在第二阶段,美洲人锻造了铜-砷合金、铜-锡合金、铜-砷-锡三合金等不同类型的青铜。

也就是说:中美洲的青铜器是实打实的青铜器,而不是一些不愿意承认美洲已经进入青铜时代的人所说的那样只是黄铜或者红铜。

当然,阿兹特克人在战争中主要使用黑曜石作为武器,比如著名的黑曜石大剑(macuahuitl“马夸威特”)便是将两排黑曜石作为刃片镶嵌在大棒上。这很可能有三个方面的因素的影响:一是宗教观念上,阿兹特克将黑曜石视为神圣的石头;二是战争模式上,他们所开展的战争往往追求活捉俘虏敌人,而不追求将敌人直接在战场上杀害(后方我会展开这一点的阐述);三是在墨西哥高原上黑曜石的出产极为丰富,不用白不用。

即使是黑曜石,也与我们谈到“石器时代”的这个“石器”这种落后工具时的印象有很大的差别——黑曜石是相当锋利的,其锐利程度不亚于铜铁,它的重大缺陷在于本身脆弱易碎。但由于墨西哥高原上出产量大,因而易碎这一点对于他们而言并不是什么大碍。

有一部分依然不愿意承认美洲文明进入了青铜时代的人会以“铜石并用”为由坚持贬低美洲文明,但我们若是纵观全世界文明的青铜时代,实际上都是“铜石并用时代”,并不是说一有了青铜锻造技术之后,青铜就直接用到了生活生产的方方面面——那得等到铁器时代的铁才能做到。

无论如何,如此丰富的历史考古证据足以证明美洲文明早已进入青铜时代而不是还处于石器时代。之所以美洲石器时代论那么盛行,很可能是因为一些过时的历史介绍依然在流传,而20至21世纪的考古学成果尚未来得及普及。


三、“阿兹特克人非常野蛮凶残,他们狂热地人祭,甚至导致了人口崩溃”

很多人一听到阿兹特克(或者玛雅),首先就联想到一个词:人祭。

在我看来很多人对人祭的认知已经彻底魔怔了——

很多人大概以为,阿兹特克会每天都随时随地抓成千上万的平民去剥皮挖心,实行恐怖统治……

错!

阿兹特克每天从自己的平民里杀几万人,这是多魔怔才能想得出来的想法?即使真的假设他们有抓不尽的人牲可以杀,一天几万人这效率,怕是连二战时要屠杀犹太人的纳粹都远远做不到。

历史真相是——阿兹特克帝国(阿兹特克三城同盟)每年旱季时与隔壁的敌对城邦特拉斯卡拉约战,双方在著名的鲜花战争(xochiyaoyotl,常被错译为“荣冠战争”)中派出同等数量的武士在指开地点展开决战,双方都以活捉对方为目标。战败的武士成为对方的俘虏,将会被带回去再施以人祭,而在视死如归的纳瓦人文化之中,战死或被献祭给神明,是他们极大的荣耀,因而不少武士都是心甘情愿地在战败之后接受献祭的命运。

因此,阿兹特克人祭的对象根本不是很多人以为的是平民或者奴隶,而是敌对方的武士。(在纳瓦人看来,没有名堂和力量的平民或奴隶,就算献祭了,又能给神明多少力量呢?)

即使不是鲜花战争,而是别的战争模式,阿兹特克人的战斗方式也很可能以追求活捉敌人为首要目标,这一点在与西班牙人交手时便有体现,甚至使他们在猎鸟原之战(奥通巴战役)中遭受重大的挫折,彻底失去反败为胜的机会。

事实上,成系统、成规模的人祭和出于获得稳定人牲为目的的鲜花战争是在1450年代才开始的,当时仙石城(特诺奇蒂特兰)的宰相,即纳瓦语中的“蛇姬”,双肝(Tlacaelel),出于多方面的考虑提出了相应的理论,使鲜花战争成为一项常规活动。

由于这样的战争模式,实际上我们完全可以将人祭视为被推迟的杀敌——原本应当在战场上杀死的敌人,等到带回去之后再用仪式的方式杀掉。从这一角度上看,阿兹特克人祭的规模未必就会比旧大陆同等人口规模的范围内的战争中死的人更多。

这里另外提及一个著名的“食人族”:殖民以前南美洲巴西的主要原住民图皮人,在他们的文化和宗教观念中便有食人。但一般人听到“食人”这样的说法,往往首先就联想到他们天天捉人类吃掉甚至以此为主食。但事实却是,图皮人的食人与阿兹特克人的人祭有类似之处,那就是他们只想吃强大的对手,因为图皮人认为吃下强者的肉,其力量就会进入自己的体内,使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因此他们是怀着崇敬的心情去完成这样的仪式的。由此可见,特定词汇带来的成见与现实往往有极大的出入。

而之所以人祭和食人会有如此恶劣的名声,很大程度上是白人殖民者的诋毁与抹黑——看这些土著那么野蛮残暴,我们把他们消灭掉才是正义的!

想象一下,若是在一个“日落入侵”的世界线中,阿兹特克人征服了欧洲以后,发现“欧洲人竟然在战场上就毫无尊严地把人统统杀死”,很可能会大肆渲染欧洲人的野蛮、残暴、落后,文明的阿兹特克消灭欧洲人反而是带来了正义……这样回头再想想我们对“人祭”的偏见,就会明白多么讽刺了。


四、“阿兹特克不是帝国,不过是一个部落联盟的酋长,底下的各部落都痛恨残暴的阿兹特克,纷纷给西班牙人带路要将阿兹特克灭亡”

“带路党毁灭阿兹特克”是大众对西班牙征服阿兹特克这段历史的著名误解,在许多人看来,阿兹特克只有小小的墨西哥城,却用残暴的方式统治周围的“部落”,激起自己内部臣民的极大仇恨,因而除了墨西哥城以外的整个中美洲都恨不得将阿兹特克除之而后快。强大的西班牙人一到来,便纷纷倒向西班牙人,给西班牙人带路。所以灭亡美洲文明的不是白人,而是美洲人自己……

(首先我还是得无数次强调对美洲文明绝不能使用“部落”一词去描述,因为部落通常是对狩猎采集的人类聚落的描述,给人一种非常落后的观感,根本不适用于农业发达、人口稠密、城市遍布的中美洲。)

若是我们深入去了解1519年至1521年所发生的事情,才会明白事实到底是怎样的——

历史上最著名的所谓“带路党”,“炙物城”特拉斯卡拉,实际上根本就不是阿兹特克国内的部分,而是阿兹特克的敌对国家。在西班牙人到来的前夕,阿兹特克确实已经有意结束长达七十年的鲜花战争,将特拉斯卡拉彻底毁灭,便采用封锁和贸易禁运的方式,使特拉斯卡拉愈发艰难,即将到撑不下去的程度。而特拉斯卡拉的重要盟友乔卢拉城邦便干脆叛逃,向阿兹特克投诚。

真正称得上是“带路党”的,实际上只有海岸平原上的托托纳克人——他们是西班牙人登陆之后最早接触到的部族,并的确指引了一条通往墨西哥高原的路。即便托托纳克人确实当了带路党,但这也是科尔特斯采取了一系列欺诈行为使托托纳克人被迫服从于自己的结果,而不是像一些人想象的那样西班牙人一上岸就“喜迎王师”。

而西班牙人登上高原之后,接触到的是“炙物城”特拉斯卡拉,而特拉斯卡拉这个时候根本就不像人们以为的那样直接就倒向西班牙人,反而对这些莫名其妙的外来者充满敌意,并在领袖小蜂刺(Xicotencatl II)的带领下与西班牙爆发战斗,但科尔特斯成功应对,多次击败了特拉斯卡拉人,致使小蜂刺失去了在城邦内的话语权,其老父亲老蜂刺(Xicotencatl I)转而与西班牙人求和并结盟。

随后西班牙人南下“瀑城”乔卢拉,乔卢拉人也同样相当反感西班牙人,密谋要将西班牙人杀死,科尔特斯察觉到之后决定先下手为强,在乔卢拉发动残酷的屠城,史称乔卢拉大屠杀,这是白人累累血债的证据,根本不能用“是带路党主动迎接白人来征服美洲”来洗清。

而同样被一些人以为是“带路党”的,还有阿兹特克三城同盟中的重要城邦“小丘城”特斯科科,但特斯科科实际上对“仙石城”特诺奇蒂特兰相当忠实,是西班牙人杀掉了小丘城的话事人嫩芽(Cacamatzin)之后,才迫使小丘城变成站在自己一边的城市。

也就是说,西班牙征服阿兹特克的过程中,炙物城特拉斯卡拉和小丘城特斯科科这些所谓的“带路党”实际上都是被科尔特斯打成自己一边的,根本不是他们知道西班牙人到来之后,就主动张开怀抱迎接西班牙人,急着要帮西班牙人灭亡阿兹特克。


五、“美洲是南北纵向分布的地形,各地之间无法沟通交流,导致了美洲落后”

不少人试图理解为什么美洲文明比欧亚大陆文明落后,而出自《枪炮、钢铁与病菌》的这一观点得到了广泛传播,不少人认为欧亚大陆的罗马-希腊-波斯-印度-中国呈现横向分布,因而互相之间的文明成果可以轻易地传播,美洲却相反,其地形呈现南北纵向分布,因而美洲各地无法沟通交流,导致落后。

仔细了解过后,我们就会发现这样的观点其实站不住脚:美洲从北到南实际上都有互相交流过的证据,其文明成果的传播方式很可能像旧大陆那样,是采用转手贸易来实现的,而其主要的交通方式很可能是通过海路。

我总结过美洲内部传播的有物种、技术、货物三类事物,其中物种的证据是中美洲的玉米在南美和北美都有广泛种植,而南美洲的木薯也同样传播到了中美洲;技术则是可能起源于安第斯文明的锻铜技术通过海路传播到中北美洲;至于货物则更为直接——来自南美洲哥伦比亚地区的宝石也同样流传到中南美洲。

如果看中美洲与加勒比海局部的话,我们就可以发现实际上在北纬10至20度的这个范围内,中南美洲的民族或政权,还真就是呈现东西横向的分布模式:

因此,实际上中美洲内部各民族之间的沟通交流比一般人以为的要频繁而密切得多,尤其是纳瓦人的托尔特克帝国东征以后,就连今天的萨尔瓦多、尼加拉瓜乃至于哥斯达黎加境内,都有纳瓦人的分布,而面对纳瓦人移民问题,也正是玛雅潘联盟内战(1441~1461)的其中一个原因。此外,玛雅人在航海贸易方面的历史由来已久,古典时代就已经建设了不少商港,环尤卡坦半岛的航线已经相当成熟。

既然所谓的“南北纵向”并不是美洲落后的原因,那么美洲落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关于这一点,很多人都有不同答案,其中有不少人认为是缺少大型役畜,有人认为美洲缺乏矿产,最野蛮的人种论甚至认为美洲人的人种就是愚蠢懒惰残暴必然落后。

但这些统统都不是真正的原因——其中美洲也同样存在旧大陆所没有的大量动植物,唯一无可替代的物种是马,因为马的主要价值是快。至于矿产,实际上美洲也并不缺乏,以中美洲为例,铜矿在米却肯州和危地马拉都有分布,至于铁矿,米却肯州便有一些细碎的小型铁矿,科利马州甚至有一座如今产出墨西哥35%铁的大铁矿,在古巴,甚至还有丰富的露天铁矿。

在我看来,美洲落后于旧大陆的唯一原因便是它发展得晚,又因为与旧大陆存在地理隔绝,无法在没拉开足够代差的时候就得到旧大陆的文明成果。人类进入美洲时,最晚可能是在一万五千年前,而散布至整个美洲大陆需要时间,从狩猎采集发展成定居农业需要时间,从定居农业发展进入文明需要时间,这些步骤,美洲全部都比旧大陆要晚——最明显的标志,便是旧大陆的两河与埃及在公元前3500年进入文明,而美洲的奥尔梅克文明却是在公元前1500年才进入文明,天然就比旧大陆要晚两千年左右的时间。


为什么人们对美洲有如此多的错误认知?

即使考古学和历史学方面的发展,使我们更客观地认识到玛雅和阿兹特克等美洲文明到底是怎样的,但为什么很多人依然认为美洲文明“野蛮落后、自取灭亡”?

在我看来可能有这样几点原因。

一,过时的观点已经广为流传。从19世纪有西方人试图梳理美洲文明开始,对美洲文明有意无意的过度贬低、对白人殖民侵略的美化的观点就已经开始出现,其中甚至有学术界大佬认为美洲根本没有农业,有的是所谓的“园艺”,美洲人都不过是一些部落罢了。即使是有意破除野蛮的人种论的《枪炮、病菌和钢铁》一书,却给人们带来了新的刻板印象,认为美洲只有石器,缺乏大型牲畜,南北分布无法交流。戴蒙德作为新几内亚的研究专家,对新几内亚的描绘确实是深入而靠谱的,并且的确有效地用地理决定论来打破了人种论,但这些对美洲的不正确的阐述也随着他的这本书广泛传播。

同理,玛雅文明“神秘消失”的说法,其实本身也是来自于学术界,考古学家们发现蒂卡尔等古典城邦从3世纪开始,每个世纪都有无数的建筑、雕塑、石碑和陶器,到了公元9世纪开始逐渐减少,10世纪竟然就完全没有了,而同样的现象也出现在卡拉克穆尔、帕伦克、科潘等重要城邦,自然会令考古学家们大为震惊,而这样的震惊发现传出来后,以讹传讹,以至于全世界人都以为灿烂辉煌的玛雅文明在9 到10世纪就忽然崩溃消失再无影踪,很多人甚至以为玛雅人也同样消失,再配合上20世纪一些著名的神秘阴谋论,“外星人的玛雅文明”等震惊体流传甚广。

这些本来出自于学界的错误观点发酵几十年上百年后,已经广为流传,在人们的认知中根深蒂固,若没有人主动站出来进行科普和辟谣的话,自然人们是无法扭转这些错误认知的。

二,人总是倾向于对既成事实进行合理化、“必然化”的理解。我们特别热衷于去分析和解释为什么全世界遭受欧洲人残酷的殖民侵略却产生了不同的结果,这个时候,“野蛮落后、自取灭亡”的观点恰好使好奇的人们“恍然大悟”,原来美洲人是这样的,难怪会被征服消灭。错误的认知配合这样的心理会互相强化,最终形成了“就是因为美洲人自己太残暴太落后所以必然灭亡”的必然性观念。

再加上我们所受的所谓“历史唯物主义”的教育,会使我们更加倾向于去寻找必然因素,而落后、野蛮的文明面对先进、强大的文明,谁胜谁负不是一目了然了吗?这样一来,人们理解了“原因”之后,便不会再想着去仔细了解科尔特斯到底是怎么将阿兹特克帝国征服的,不会再去想如果没有科尔特斯这人,西班牙人真的有机会短短两年就灭亡掉阿兹特克吗?没有阿兹特克的灭亡,西班牙人真的有机会继续在美洲扩张,消灭玛雅、塔拉斯科和印加吗?

寻找必然性的思维,其实反而是僵化、刻板、机械的思维,反过来又强化了上述的那些错误观念。这样下来,我们作为殖民侵略的受害者,反而在观念上帮着白人去洗白,帮着白人去贬损美洲文明,乃至于形成了一种优越感。

但是,要正确地理解历史,需要的是正确的史实。观点先行,无视证据,这样绝不可能真正地去理解历史。

无论如何,既然必须有人站出来,拿出真正的史实证据出来破除陈旧的错误观念,那么我就会不厌其烦地继续在国内进行科普和创作,让大家明白真正的美洲文明到底是怎样的。


参考文献:

  • George C. Vaillant, translated by 朱伦, 徐世澄; 阿兹特克文明 (La Civilización Azteca), 译林出版社, 2013.
  • Bernal Díaz del Castillo (author), translated by 江禾, 林光; 征服新西班牙信史(上册/下册) (Historia Verdadera de la Conquista de la Nueva España (1)&(2)), 商务印书馆, 1991.
  • Sergio Quezada, translated by Terry Rugeley; Maya Lords and Lordship The Formation of Colonial Society in Yucatán, 1350–1600, University of Oklahoma Press: Norman, 2014.
  • Barry L. Isaac (2013); The Aztec "Flowery War": A Geopolitical Explanation, Journal of Anthropological Research, Vol. 39, No. 4 (Winter, 1983), pp. 415-432.
  • Dorothy Hosler; Ancient West Mexican Metallurgy South and Central American Origins and West Mexican Transformations, American Anthropologist, [90, 1998, pp. 832-855.
  • David M. Pendergast; Metal Artifacts in Prehispanic Mesoamerica, American Antiquity, Vol. 27, No. 4 (Apr., 1962), pp. 520-545
  • Dorothy Hosler; The development of ancient Mesoamerican metallurgy, JOM, May 1990, p. 44-46.
  • Dorothy Hosler; Ancient West Mexican Metallurgy: A Technological Chronology, Journal of Field Archaeology, Vol. 15, No. 2 (Summer, 1988), pp. 191-217.
  • Dorothy Hosler, Guy Stresser-Pean; The Huastec Region A Second Locus for the Production of Bronze Alloys in Ancient Mesoamerica, Science Vol. 257 28 August 1992, pp. 1215-1220.

起点小说《玛雅1441》欢迎各位阅读~

对中美洲文明感兴趣的朋友们欢迎加入我的粉丝群1057033614

user avatar

中世纪可能没有那么糟糕


1.人们以为地球是平坦的,教会将这作为教义。


实际上中世纪的教会并不认为世界是平坦的。

中世纪的学者很清楚的知道地球是个圆,并且能够利用星盘之类的科学仪器来测量地球的周长。

这一观念在中世纪是一个很深入人心的观念,深入到什么程度呢。

深入到意大利哲学家托马斯·阿奎纳斯(Thomas Aquinas,1225-1274)在他的那本神学大典(Summa Theologica)里面,为了不引起各个传教士产生争议,把“地球是个球体”这一研究成果写入其中。

者变相的就证明了“地球是圆的”在中世纪教会里是一个大家都普遍承认的事实。

而且当你去看描绘中世纪国王加冕的油画,你会发现国王旁边往往会有一个金色球体,那个金色球体就是国王地上权力代表的象征。

如果不知道地球是个球体,国王就不会选择金色的圆球来象征其权力,而且也不会有下面的故事:

在十四世纪的《约翰·曼德维尔爵士故事》中,讲述了一个人向东走了很远,以至于他从西方回到了家乡,而这一故事正是十三世纪时德国的牧师在传教的时候经常说的。

那为什么现在大多数人都认为中世纪的人就不了解这一常识呢。

是因为在1828年,小说家华盛顿·欧文(Washington Irving)在写哥伦布传记的时候给提出来的。在书中,他把哥伦布描绘成了一个发现美洲大陆并反抗教会的英雄,因为哥伦布不相信教会的那一套“大地是平坦”的说法,所以他才发现了美洲大陆。

很不幸,当这本书成为畅销书以后,这一错误的观点却成为了一个新的常识。


2.中世纪教会压制科学和创新思维,并烧死了科学家,危及了数百年的发展。


这一点,教会表示:我不背这个锅。

实际上教会压根就没有压制科学的发展,这一观点主要是在十九世纪的两部流行著作中被提出来。

一部是约翰·威廉·德雷珀(John William Draper)这位哥在1874年出版的《宗教与科学之间的冲突的历史》。

另外一部是安德鲁·迪克森·怀特(Andrew Dickson White)在1896年出版的《神学与科学战争的历史》。

这两位哥其他的啥事没干,就在书里面疯狂的“发明历史”抹黑中世纪了,以至于后面的研究科学史的史学家批评他们说:“利用发明的历史来佐证自己的论点,到底谁才更加的“黑暗”呢?”。

注:当时普遍认为中世纪是黑暗的。

但是不得不说,关于抹黑的东西一直都很有市场。

因为这两本书成为了当时的畅销书。

实际上在中世纪教导自然哲学的反而是教会。在教会所创办的大学课程之中,其大量使用了亚里斯多德,加仑,托勒密,阿基米德等许多希腊和罗马思想家的著作,这些思想家的自然哲学成为了教会大学教程的大纲,自然成为了中世纪的科学的基础。

而正是教会对于自然哲学的宽容,大量科学家成为了教会的信徒。

这科学家里面我就提一个:Nicole d'Oresme

这人是谁呢,这人是中世纪最知名,最具有影响力的自然哲学家,是近代科学的主要奠基人之一。

他最有名的物理学贡献就是用几何方法证明了平均速度定理。

奥里斯姆于1377年发表的著作《天地通论》提出,当物体在自由落体阶段加速时,其重量并没有增加,而是冲力增加。

假设,挖掘一条直线隧道,从地球表面的A点,穿过地心,挖掘到地球表面的B点,然后将一个重物落入这隧道,则它会从A点,经过地心,移动到B点,就好像单摆从一边摇摆到另外一边。但是,从地心到B点的路途中,它是呈升起状态,而重量只能造成物体掉落,因此冲力与重量不同。

这又佐证了中世纪科学家包括教会都知道“地球是个球”这一事实。

实际上大多数科学家不仅不会因为科学研究而遭受到迫害、压制或者纵火,反而会因为其学识和智慧而倍受赞誉并获得良好的声誉。

至于为什么说伽利略会遭受到教会迫害么。

你应该去问问伽利略为什么要参加政治上的改革,他受到迫害完全是因为政治原因而不是科学研究的原因。

政治嘛,你们都懂的。

只要不支持我的都是异端,管你科学不科学。


3.在中世纪,宗教场所焚烧了数百万妇女,因为女巫和女巫焚烧在中世纪很普遍。


女巫几乎可以和中世纪画上等号。一提到中世纪,我们就能很自然而然的想到中世纪的猎巫狂潮。

这一点确实没得洗,中世纪确实存在猎巫现象。但是猎巫的高潮并不是在中世纪,其鼎盛时期是在16-17世纪之间。

注:中世纪指的是公元5世纪后期到公元15世纪中期。

中世纪的教义里面是不存在女巫这种东西的,自然也就没有禁止巫术这种说法,因为他们认为女巫根本不存在。

那为什么会出现猎巫狂潮呢。

还是那句话:

政治原因。

猎巫狂潮出现的本质就是宗教改革运动。

在罗马教皇意诺增爵八世发表Bull Summis Desiderantes之后,猎巫狂潮沿着一条很有趣的路线前进:

没有受到新教严重威胁的天主教国家,比如意大利和西班牙,很少发现巫婆,但是处于宗教改革一线的德国和法国,简直就是群魔乱舞,好像女巫就住那里不挪窝了。

意大利和西班牙的宗教裁判所闲得没事干,德国和法国的宗教裁判所忙得不可开交。

要为这场女巫清洗行动负责的应该是雅各宾派和清教徒,而不是中世纪本身。

说到这里,提一个有趣的数据,有学者估计,受到清洗的6—10万女巫之中,其中大概20%是男性而不是女性。


4.中世纪是一个肮脏和肮脏的时期,人们很少洗衣服,会发臭和牙齿腐烂。


有人觉得中世纪很肮脏,可事实并不是这样。

肥皂广泛开始使用的时期正好是中世纪,反倒是更加“文明”的罗马人和希腊人普遍不用肥皂,正是因为广泛使用,这使得肥皂的收入成为了中世纪教会收入的一项重要来源。

不过由于洗澡烧热水很麻烦,所以公共浴室在中世纪很流行,几乎每隔几栋楼你就能找到一个。

同样的,骑士用香薰洗澡和他身上的铠甲一样重要,没有哪个女人会喜欢一个臭烘烘的骑士。

在中世纪的法国,有一句谚语是这样的:

Venari, ludere, lavari, bibere! Hoc est vivere!

大意就是:(打猎,玩耍,洗澡,喝酒!这才是生活!)

实际上,最先提出让民众不洗澡的并不是教会,而是医生。

这个医生也并不是中世纪的医生,而是16世纪的医生。

在16世纪,也就是中世纪之后,某些医生声称洗澡有害,建议大家都别洗。


5.中世纪时期是技术的“黑暗时代”,直到文艺复兴时期,才有很少的技术进步。


其实写到这里我都懒得写了,不过还是继续写一下。

中世纪的技术进步比我们想象得要多得多。

诚然,西罗马帝国在公元五世纪崩溃的时候对技术的传承是毁灭性的,因为再也没有多余的资金来保留这些在大型工程中才用得上得技术。

但是在其他方面却有了进步。

比如说马项圈与马蹄铁的发明让中世纪的农业上了一个档次。

同时在开阔地区水厂和水磨坊、风力磨坊以及潮汐磨坊的建立给中世纪的强大的技术实力提供了有力的证据。

而且你看的没错,中世纪确实出现了利用潮汐能的潮汐磨坊,虽然直到1966年世界上才有第一座潮汐能发电厂。

由于水力和风力的不断发展,中世纪开始出现小有规模的钢铁生产,再加上中世纪高炉和铸铁的发明,中世纪的冶金技术几乎可以说是欧洲最重要的技术突破。

而冶金技术的发展又促使了中世纪机械工业的发展。

中世纪虽然没有发明蒸汽机,但是却出现了利用蒸汽的方法。比如中世纪一些大型厨房的烟囱内会安装风扇,以通过齿轮系统来自动转动清理一些废气。

而这个齿轮系统呢,又被中世纪的僧侣发现——这货能拿来计时!

所以通过齿轮系统的上下转动来测量一个小时时间的方法促使他们发明了机械钟表。

十三世纪时,第一批机械钟表在欧洲开始出现。

人类第一次即使是普通人也能够较为精确的测量时间。

而且天文钟也在这个时期被发明了出来,只是对于一些复杂天文周期的计算可能要算八年。。。

还记得之前提过的教会大学吗?

在教会大学里面,科学家们通过研究透镜而发明了眼镜。同时大学的蓬勃发展导致了对于书籍印刷需求的暴增,这又促使了另一项十分重大的技术被发明了出来:印刷机。

当然中国在这时早就已经发明了活字印刷机。

所以,到目前为止,中世纪时代并不是技术上的黑暗时代,实际上它看到了许多重要的技术创新,其中一些包括金属冶炼技术、眼镜、机械钟和印刷机是有史以来最重要的发明。


6.中世纪战争包括一群穿着沉重盔甲的无组织的骑士,他们带领着用干草叉武装的农民徒步参加战斗,这场战斗是混乱的斗殴。这就是为什么欧洲人通常在十字军东征中被战术上优越的穆斯林敌人殴打的原因。

这锅应该由好莱坞来背。

我们对于中世纪的这种印象基本上好莱坞给我们灌输的,实际上中世纪的战法已经比较先进了。

中世纪的正规战斗还是很有组织的,比如通过喇叭和其他标志来完成某些命令。而且重装骑兵的冲锋更是需要精确的时间安排,不然如果对手也能组织起来一次冲锋的话,前面的努力就白费了。

中世纪在十世纪开始拥有了专门作战的战士或者说骑士阶级,这一阶级的骑士是精锐,但是他们并不会领导拿着农具的农民,而是穿着盔甲的步兵。

实际上中世纪战斗的混乱往往是由于兵力不足所导致的,十字军在中东战败的原因基本上都是因为兵力不足。

而且,中世纪的人的装甲并不重。骑士们也不会穿不够灵活的盔甲,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在战场上会成为一个待宰的靶子。

实际上,中世纪的板甲重量仅为20公斤,是现代步兵战斗时负重的一半,普通人经过训练还是能够成为一个“灵活的盔甲战士”的。


大家觉得可以的点个关注呗~












.

user avatar

禁烟大臣林则徐反对的不是鸦片,而是进口鸦片

鄙意亦以内地栽种罂粟于事无妨。所恨者内地之嗜洋烟而不嗜土烟,若内地果有一种芙蓉(阿芙蓉,指鸦片),胜于洋贩,则孰不愿买贱而食?
无如知此味者,无不舍近图远,不能使如绍兴之美醍,湖广之锭烟,内地自相流通,如人一身血脉贯注,何碍之有?
第恐此种食烟之人未必回心向内耳!
———《复署江南抚州府文钞》【摘自《林则徐全集》】

以上这封信写于1847年,此时鸦片战争已经过去了七年,林也被清廷重新起用,时任陕西巡抚,这封信是给他的学生——江西抚州“署知府”文海。

别误会,我无意搞什么翻案风,我很敬佩林则徐的为人,虎门销烟的壮举大家都知道,林销毁鸦片的所做作为大家都看得到。

林公更是一个能吏,主政陕西时,当地回汉矛盾激烈,动辄械斗,土匪趁势而起,到处扰民。林公不畏艰险,不必困难,坚决剿灭匪患,抚恤贫民,上任伊始更宣称“只分善恶,不分回汉,汉人奸邪的,本官要惩罚,回民善良的,本官会庇护,反之亦然”,以至回汉都十分喜欢他,夸赞林公秉公无私,当地械斗之风大减。

但就是这样的人物,在鸦片的问题上,依旧被时代局限,只看到鸦片表层的危害(白银外流,兵源流失),而看不到鸦片在深层次上亡国灭种的可怕,竟然鼓励内地种植,实在可惜可叹!

这是不是提醒我们,评价前人的时候,一定要考虑到他所处的时代环境呢?

同名公众号:特例的猫,以后在知乎被和谐的文章都会陆续上传

user avatar

最大的谬误莫过于:

1,美国〈独立宣言〉的“人人生而平等”,越传越神,变成了美国那些抗税者(“先贤”)几百年前就远见非凡,那么早就致力于创建人人自由平等的伟大国家。实际上所谓的“人人”,指的是:美洲十三州的盎格鲁人与英国的盎格鲁人要平等。美洲不能单向向英国交税。

2,美国的南北战争是因为蓄奴问题,以及林肯的功绩是解放了黑奴。

实际南北战争爆发之初与黑奴没有半毛钱关系。是因为以工业为主的北方联邦祭出关税保护,对欧洲工业品提高关税,导致欧洲报复,使以农业为主的南方的棉花(农产品)出口受损。

林肯更没有解放一个黑奴。林肯宣布解放的是敌方南方的黑奴,企图制造南方的混乱,就削弱南方的力量。而北方的奴隶,就没有这个待遇。

南北战争结束后,黑奴的地位根本也没有变化。直到一百年后,也就是二战后,美国继续保留奴隶制实在是太难看,再加上“二马”一文一武搞黑人运动,才给了黑人选举权。


果然是老美入关成功后,自有大师们使劲地帮他洗。

user avatar

贾似道是权臣,扣奸臣也没太大毛病,但绝不是汉奸,这位打蒙古比谁都狠。两宋后历史有个毛病,就是小说按秦桧给所有权臣量身定制。

例如潘美(潘仁美)我是指挥失误霍霍了杨家将,但我一直打辽啊,没当过汉奸啊。

庞籍(庞太师)我是没好好关注狄青让他自杀了,但这事真不赖我啊,狄青还是我推荐的呢。

高俅,和蔡京童贯那些事我是没法洗,但徽宗逃跑时我还勤王来着,你见过这么匡君辅国的汉奸么。


贾似道,我四朝元老出将入相,帝国门户襄阳一直在我手上,我不就两次贪功追击蒙军被教做人了么。咋分析我是汉奸的,我要投敌还有南宋啥事。


基本两宋权臣形象后人都围绕着秦桧转。好像不卖个国都不好意思似的。

user avatar

这是我在翻阅清代李蓝起义军史料时萌生的一个想法,由于我称不上有多了解明末农民战争史,所以目前还不能认定这个事一定是错误的,把这个推论摆上来让网友们讨论一下。

在三国史的蜀汉北伐话题中,魏延的“子午谷奇谋”可谓是月经话题了,而在一千四百多年后的明末发生了一场“黑水峪之战”,战役最终的结果是义军领袖高迎祥战败被俘,这场战役常常被网友们当做子午谷奇谋的实践版,用来论证奇谋的不可靠,但是我认为这个结论是不成立的,因为闯王高迎祥根本就不是因为子午道而失败的。

先随便上两个这种看法的典型的链接:


在我的记忆里最早读到这个故事应该是读的《明事》,但值得注意的是,这个故事实际上是有出处的,它在《绥寇纪略》卷四:

闯王髙迎祥已陷汉中之石泉由陈仓子午出将闚西安傅庭以七月二十日战于盩厔之黒水峪当阵生得迎祥及其领哨黄龙伪总管刘哲三人槛车胶致京师膊之于市【杨嗣昌疏曰以贼攻贼今人人言之而亦有行之者文如孙傅庭武如左良玉是也良玉招降贼数十万而与傅庭相提并论葢秦抚推心置贼腹中能收其用不比他抚云】初兵科都给事中常自裕称贼渠九十人闯王为最强其下多降丁甲仗精整步伍不乱非他鼠窃比宜合天下之力悬重购必得其首第获闯余贼不足平傅庭凭国威灵俘以献余党复推其弟迎恩为长后败入他贼中而秦人或云贼在黒水峪遇大雨野无所掠十万余众半僵饿髙迎祥病痞卧石穴中一女子指之曰此闯王也遂擒之呜呼秦中野如赭民饥贼亦饥其羸困无惑耳曾谓百万之冦左右无寸刃义手萎股以就执者此媢功之言何足信哉

时间比较紧,我就不全校点了,直接捡关键的看,《绥寇纪略》说“闯王高迎祥已陷汉中之石泉,由陈仓子午出将窥西安,传庭以七月二十日战于盩厔(音zhou zhi今陕西周至县)之黒水峪”

最终会战地点是周至县的黑水峪,这一点没有疑问,黑水峪在今周至县南,又称黑水谷、芒谷,现名黑河水库。

放大来看:

很明显,这条路出口通向周至县,高迎祥走的应该是傥骆道。并没有实践魏延的“子午谷奇谋”去走子午道。

子午谷在哪?子午谷在长安县南,今子午镇内,又名子午峪,南下到达石泉县境内,进而通往汉中。

放大来看:

关于子午道的走法此处不予赘述,贴在回答末,有兴趣的网友可以康康~


考察高迎祥前后的动向,应该说攻打石泉是可能的,但高迎祥并没有就势走子午道来完成他「窥西安」的战略目标,不然他最后怎么可能出现在周至县的黑水峪呢?同时,诸多可信材料前后并没有说明高迎祥到底是怎么取道走的,也就是说《绥寇纪略》的说法极有可能是错误的。

顾诚《明末农民战争史》:

高迎祥由于在江淮地区作战不利,于九年二月率部西返河南,一度屯聚在登封、鲁山、南召山中。不久,会合闯塌天、蝎子块部转入陕西兴安、汉中地区。七月十五日,高迎祥领着部队从盩厔(今周至)县黑水峪出屯仙游寺。孙传庭和洪承畴所部官军也跟踪而来,分别在十六日和十七日进抵周至,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而据孙传庭的本人的奏报(见《孙传庭疏牍 后鉴录》)和墓志铭,这一情况似乎更明显:

《明督师七省兼总督陕西、三边军务、兵部尚书白谷孙公暨配冯淑人合葬墓志銘》:

前略......
公受命而西,以灭贼为已任,简募标旅,得胜兵三千人,自将之。是时,寇渠之最强者,无如高迎祥;其最众者,无如拓养坤,所谓“闯王”、“蝎子块”者是也。公标营甫成军,而迎祥自汉中取黑水峪,出犯西安。公心策,贼之来远矣,路险阻而雨滂沱,人马必俱惫,迎战于山,扼之俾无得出,贼可擒也。率孤标渡渭,先进逆击,大败之。总督洪公闻公破贼,率大兵以昼夜驰至,明日复进战,生擒迎祥于阵,俘而献之阙下。

可知高迎祥率部由汉中北进,取道黑水峪出秦岭以图西安,但明陕西巡抚孙传庭以麾下标兵扼守峪口,于十六日双方展开了激战,高迎祥部众虽精锐,但也因为大雨和行军条件的缘故极为疲惫,所以被孙传庭大败,明总督洪承畴檄调明军赴援,于十七日到达,复大战一场,再度击败了高迎祥的部队,但据奏报来看,十七日的战斗并没有就此彻底打垮高迎祥并活捉他,相反,据明总兵祖宽的塘报来看,十七日洪承畴再度檄调了援军赴援:


至二十日,起义军与明军再度大战,明总兵祖宽率部驰至战场增援,起义军不敌大败,明军收获了“四日三捷”的奇功,将闯王高迎祥生擒,他最终于北京遇害。

总结闯王高迎祥的失败,我认为是他对明廷围剿他的军事调遣警惕性不足,他没有料到明廷剿灭他的决心是如此的强烈,调集了这么多的兵力针对他,袁良义说:

农民军虽遭到一些挫折,但军势仍很盛,明军遏制不了数十万农民军的流动和袭击,因此明廷臣中又有人提出重点攻击的办法。兵科给事中常自裕上疏道:“流寇数十万,最强无过高迎祥,彼多夷汉降丁、坚甲铁骑,兵有纪律。……今秦贼在宜君、鄜州,不过李自成,当责秦抚。豫贼在灵宝、阌乡、卢氏、永宁,止马守应等数营,当专责豫抚。而督、理两臣宜令专图迎祥。”卢象升也认为“闯王乃诸贼中最强劲者”。于是“最强劲”而“有纪律”的高迎祥部队成为明军注目和专攻的对象。

顾诚也说:

由于他领导的起义军实力最强,故被朝廷视之若眼中钉,必欲除之而后快。明兵科都给事中常自裕曾向朝廷献策道:“贼渠九十人,闯王为最强,其下多降丁、甲仗精整,步伍不乱,非他鼠窃比。宜合天下之力,悬重购必得其首。第获闯,余贼不足平。”崇祯八年,卢象升在疏中也特别指出:“闯王又第一称强,谁能当者?豫楚必将鼎沸矣。”于是,一场以围歼高迎祥部为主要目标的反革命军事行动开始了。九年五月,卢象升部官军齐集于豫西洛阳一带,堵住农民军由陕西折回中原的路,陕西巡抚孙传庭和三边总督洪承畴部官军,则充当围剿高迎祥部的主力。

把时针拨到两百多年以后,考察清代李永和、蓝大顺起义军攻占周至县,进窥西安的表现,我认为是有借鉴意义的,虽然后者的动机不甚明晰,但可以做一个类比。

以下引孙启祥老师的《蓝大顺起义军转战陕甘考述》:

(前略......汉中府城及洋县、城固、西乡、褒城、沔县、宁羌等县(州)城都被太平军和蓝大顺军所控制以后,蓝大顺起义军由城固、洋县一带北进。)
同治二年(1863年9月),蓝大顺乘清西安将军多隆阿全力镇压回民起义,盩厔、郿县等地空虚之机,留谢华瑶等据守洋县,自己率领主力部队北上,袭取佛坪,出辛口,于十月初七(11月17日)包围盩厔县城,十月初九(11月19日)占领盩厔,知县安庆麟等被杀。十月十三日(11月23日),多隆阿派兵攻城,起义军增栅濠坚守,打退了清军的进攻。当年底和次年初,张第才、谢华瑶先后从宁陕、洋县赶来增援,起义军力量壮大,分部活动于郿县、兴平、宝鸡等地,据守盩厔,威胁西安。

示意图如下:

辛口,即辛口峪,又称新口峪,古称陈仓峪,《地理通释》:骆谷长二百二十里。谷之东五里为新口谷,即是今日辛口峪。就在黑水峪的边上:

如果做一个粗陋的推论的话,我认为蓝大顺部太平军的进兵路线实际上和高迎祥的进兵路线应该是一致的,但这两者失败的原因和进兵的原因又大不相同,从军事目的上来看,蓝大顺部起义军攻克周至并据守的原因不甚明晰,当时汉中地方已经基本为西北太平军与李蓝起义军控制,关中地方爆发了大规模的回民起义,清西安将军多隆阿正调集清军全力攻剿回民起义军,趁着周至县空虚之际,以区区一千人马袭取了周至,离西安固然很近,但以区区一千人马是没可能攻克省城的,而蓝军又没有表现出支援回民起义军的动向,反而据守不动,似乎又像是单纯的眼界短小,想捡个漏网之鱼捞点好处,总体来说,其与高迎祥剑指西安的战略不可同日而语。

蓝大顺部起义军的战败原因也与高迎祥迥异,一方面高迎祥是因为被各路明军防堵会剿,主力崩溃而被俘,蓝大顺则否,其战略目的与高不同,且进兵途中数次分兵留守所克城镇,造成部队人数甚寡,被清军大队围剿,最终逃出城外被民团伏击杀死。

《清实录》:

又谕 张集馨奏,陕省各路逆匪纷窜,妥筹布置,省城安堵。汉南团勇截贼获胜,请令蒋常垣等筹费练团各摺片。前据多隆阿奏,盩厔失陷,该将军已飞檄穆图善、姜玉顺,两军前进。而自率各营,由兴平一路督剿。兹据张集馨奏,多隆阿已于盩厔城外扎营,围绕三帀,贼不得遁。此股逆匪,轻装远驰,人数无多,蓝逆亦在其内。如能全股聚歼,即可除一巨憝。著多隆阿即督饬穆图善等,克期攻拔,毋任一名漏网。

《盩厔乡土志》:

同治元年闰八月,发逆郭跛子入邑境,焚掠东南乡。十月,发逆曹建业扰黑水峪口。署守备张得禄与战西岸,我师败绩。二年二月,曹由黑水峪移营过小麦屯,杀士民,焚房屋无算。九月间,陶军门来盩,曹入南山。十月初七日,发逆蓝大顺由洋县率贼千余,窜盩城下。初九日,城破,张守备阵亡,知县庆麟与其妹及妾俱自尽。是月,多忠勇公来盩围贼。三年二十五日,收复邑城。蓝贼四百人逃入平利县,乡民杀之。三年五月,发逆伪齐王由东窜西乡朱家岔、上三屯、哑柏等堡收麦。蓝二顺由洋县出山,窜焦家巷。伪齐王复破史务堡。六月,陕西巡抚刘中丞蓉统义兵驻六曲等处,用大炮击焦家镇。蓝二顺逃去。官兵杀之。萧营官入山,生擒大顺,贼众降。

在洋县开拔的蓝大顺军也不忘留兵驻守,据《洋县志·拾遗传》:

同治元年,蓝逆大顺、二顺于六月初六日,自西乡寇洋,子时已至城下,被围。初九日未刻,城陷。盘踞至二年十月,大顺袭陷盩厔,留其妻守城。发逆又自郡来攻,围之四十余日,逆妻坚守御不能下,后闻大军克复盩厔,逆妻始于三年正月初二日,率其余党逃散以去。城中房屋只存衙署、文庙,街舍自木牌坊以东尚存,余俱焚毁。二顺踞宝山年余,亦于二年五月窜阶州去。

在佛坪也分兵留守,据《佛坪乡土志·兵事录》:

同治元年九月,川匪蓝大顺犯本境,陷厅城,民团防剿,死难者三百余人,被掳者二千余人,受祸最烈。贼又分股犯东乡,攻破袁家庄寨,掳杀无算。时雪深数尺,任其饱掠而去。二年九月,蓝逆复来犯,袭取厅城,留贼屯驻,自率大股出山,陷盩厔城,多忠勇公围城半年,而渠魁始就歼。三年正月,川匪曹丕时由宝鸡厥羊坡扰及本境黄柏塬,遂东掠厅城,又东掠袁家庄,入盩厔涝浴河一带。汉中镇总兵萧庆高带兵跟追至本境马宗滩擒之。

不论如何,清廷对于这个近在西安咫尺的钉子还是坐立不安,很快命多隆阿率部攻剿蓝大顺部起义军,最终蓝大顺兵败牺牲。

《清实录》:

又谕 多隆阿奏,凤、邠各路,连日获胜,及汉南发逆窜陷盩厔各摺片。……汉南发逆由佛坪一路,窜出新口峪,攻陷盩厔县城。该处距省较近,设被该逆久踞,为患滋深。且恐汉南各逆,陆续上犯,勾结回匪。……即著该大臣迅速进兵收复县城,尽歼丑类,使兴、汉诸逆,不敢再行上窜,与回匪勾结鸱张,方为妥善。此次发逆假冒官兵,由南山出窜,何以始终未据各路禀报?著该大臣即行查明参奏。前谕刘蓉就现有兵力,或进扎青石关,或由宁羌进规褒、沔。并令李云麟驰扎兴安,与刘蓉分路进剿,以牵贼势。现在逆氛纷窜山阳、盩厔等处,四出蔓延,希图分我兵力,致令兼顾不遑,贼情殊狡。刘蓉等务当懔遵前次谕旨,迅图进兵,使该逆有所顾忌,不至纷窜为患。则山阳等处之贼,自可次第铲平。而多隆阿大军,亦可分兵进剿汉南,与刘蓉等共收夹击之效。盩厔离省不远,所有省垣防剿机宜,著张集馨会同德兴阿妥为布置,毋稍疏虞。西安驻防营务废弛,亟应随时整顿。多隆阿现已督军在外,所有西安将军印务,即著暂交德兴阿就近兼署,以重旗务。将此由六百里谕知多隆阿、德兴阿、刘蓉、李云麟,并传谕张集馨知之。

以下是关于子午道的路线

秦汉魏晋时期子午道的走向,大致由今西安西北郊汉长安城出发,经南郊杜城村,到长安县子午镇附近的子午谷口,溯谷而上20余里,至子午谷与沣峪东侧支流的分水岭土地梁,越梁顺沣水支流而下到喂子坪附近沣水河谷,沿谷向南约20里至关石(即子午关,又名石羊关);从关石南行,越秦岭主脊到宁陕县沙沟街,复循汉江支流旬河上源而下,经高关场(清代称高关)至江口镇,南经沙坪街、大西沟,翻月河梁至月河坪,南渡月河后溯腰竹沟而上,于古桑墩附近越腰竹岭进入汉江另一支流池河(又称直水或迟水)流域。循池河南下,经营盘、胭脂坝、东腰岭关、新矿、龙王街、铁炉镇进入石泉县境,经梧桐寺、迎凤街、石佛寺、筷子铺、后营等地到池河镇;从池河镇折西北上马岭,过马岭关,绕汉江北侧的九里十三湾,经石磨铺、窑湾到石泉县城;从石泉县城向西北,经古堰到饶峰街,折西上饶峰岭,顺牛羊河至西乡县子午镇,过子午河入洋县境,向西北绕汉江黄金峡大湾曲,经金水镇、酉水镇、龙亭等地进入汉江平原,过洋县、城固县城达汉中。

西晋以后,秦岭以北的子午道北段和西乡县子午镇以西的子午道南段仍依旧道,秦岭以南至西乡县子午镇的子午道中段走向发生变化。大致是从宁陕县江口镇折向西南,溯冷水河谷至关帝庙,又折南翻越鸡公梁至七里沟口,进入月河河谷,沿谷而上过旬阳坝,越平河梁,入长安河谷顺谷而下,经火地塘、西腰岭关、宁陕老城、关口(今宁陕县城)和汤坪入石泉县境,过青草关、斩龙垭、堰平、两河口到西乡县子午镇。唐宋以后子午道走向再无大变动,仅有局部调整。如清代将由两河口西南去子午镇再折西北去金水镇的曲折路线,改为由子午道新、旧路线示意图两河口直接向西经扇子坡、湘子山、土门垭、铁门关至金水镇的直西路线。

user avatar

张铁生语文38分,数学61分,物理化学6分,没交白卷·······

反而是07年的高考生吉剑交的白卷

而且靠6分还是他说:我这几天都在忙着抢干农活,没时间复习,就不瞎写耽误改卷老师的时间了·····

不是口口相传的白卷英雄

小时候看过一本书,是少年犯的回忆录,

少年犯们在少管所里写回忆,大部分都说是受到了曼娜回忆录和白卷英雄的错误影响才走上错误的道路

后来我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这时间也对不上啊


而我对张铁生改观,是当时大学生村官的事儿

当时大学生可以去当村官,服役三年后仍然可以算应届生,也就是给了大学生三年的时间

这时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就是不干活天天复习的,都考上了,天天工作的,没时间学习,反而考不上

张铁生时候面对的也是这个问题,大家都在下乡干活,辛辛苦苦怕误了农时的,没时间看书,不怎么干活天天看书的,反而考上了


摊手,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user avatar

说一个著名演讲稿的历史翻译错误,也就是大革命时期丹东的这篇著名演说

说一下背景,在八月十日推翻王政事件后,大革命将“夸张”的文风发挥得淋漓尽致,民众、党派、甚至著名的革命家都时刻为无所不在的“阴谋”所困扰,但到底是谁在策划阴谋,有谁在实施 阴谋,他们谁也搞不清楚也说不明白。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或者对随时会降临的危难充满着强烈的恐惧感,或者利用这种恐惧感来界定大革命的各种对立面,来自我认定敌人。

为了防患于未然,立法议会也采取了行动。8月26日,议会颁布决议,宣布将未宣誓的教士驱逐处境; 8月28日,议会又通过《搜查法令》,授权地方政府搜捕反革命的“嫌疑分子”。

9月2日一早,又传来凡尔登被反法同盟包围的消息,整个巴黎犹如世界末日来临。人们惊慌失措,反革命准备屠杀爱国者的小道消息不翼而飞,到处流传。下午2点,丹东突然出现在立法议会,发表了著名的演讲:“人民的一部分将奔赴边境,另一些人将挖掘战壕,第三部分人将手持长矛在内部保卫我们这个城市。……我们要求你们任命一些特派员来协助我们引导这场崇高的人民运动,我们要求无论什么人,凡是拒绝服役或放下武器的将处以死刑。我们要求对公民下达指令以领导他们的运动,我们要求向各省派出信使告知你们将颁布的决议。将要鸣响的钟声并不是警报的信号,而是对祖国敌人的冲锋号。先生们,为了战胜敌人,我们必须大胆(audace)、再大胆,始终大胆,祖国才能得救。[1]

丹东的这段演讲为我们所熟知,在于它对法国革命面临的危难局势确实产生了作用。大概是出于这个原因,所有的中文译本都将丹东所使用的audace一词翻译为“勇敢”。Audace也确实有“勇敢”、“果断”、“大胆”的含义。但是我们注意到,在大革命时期保留下来的历史文献中,audace一词几乎全部都用于贬义,都是与反革命、叛徒、暴君、敌人的言行相联系,即鲁莽、无礼、厚颜、放肆。

例如:罗伯斯庇尔在8月16日指责“阿登省政府已经狂妄地通过一个决定,反对国民议会的决议(le directoire du département des Ardennes a eu l'audace de faire un arrêté contre un décret de l’Assemblée nationale)。”[2]“宣布祖国在危急中会增长敌人的鲁莽(La déclaration de la patrie en danger augmente l'audace de ses ennemis)。”[3]“敌人的军队在法兰西的国土上肆意地推进(Les armées ennemies s'avançaient avec audace sur le territoire français)。”[4]这一类表达也比比皆是。正因为audace在那个时代的本义如此,在1793年12月3日(共和元年霜月13日)的雅各宾俱乐部会议上,提翁维尔的梅林就以丹东这段演讲来指责丹东:“以‘大胆、大胆、再大胆’这样的措辞来拯救共和国,这就是丹东!”[5]


多提一嘴——那么,究竟应该“大胆”到什么程度呢?言者虽然没有具体说明,但听者却心领神会。8月19日,一贯坚持使用暴力的马拉就建议屠杀囚徒。他在《人民之友》中写道:“人民的责任是什么?他们应该做出的最后的也是最有效最明智的决定,就是携带武器去阿贝耶监狱,清空那里的叛徒,尤其是瑞士军官和他们的同谋者,用剑刺死他们。想要起诉他们是多么地荒唐!就该这么办。你们已经从他们对抗祖国的手中夺取了武器,你们已经屠杀了士兵,为什么要宽容那些罪恶更深重的军官?”[6]8月27日,他又告诫志愿军:“在奔赴前线之前,请完成这个约定:应该保证不在我们身后留下任何危险、任何叛徒、任何阴谋家。”[7]恩格斯在评论法国大革命的恐怖时认为,这些恐怖的措施既不属于革命的手段,也不是革命的目的,更不是革命的必然。他指出:“我们通常把恐怖统治理解为造成恐怖的那些人的统治,实际上恰恰相反,这是本身感到恐惧的那些人的统治。恐怖多半是无济于事的残暴行为,都是那些心怀恐惧的人为了安慰自己而干出来的。我深信,1793年的恐怖统治几乎完全要归罪于过度畏惧的、以爱国者自居的资产者,归罪于吓破了胆的小市民和在恐怖时期干自己勾当的那帮流氓”。[8]我们知道,1792年的“九月大屠杀”是1793年恐怖的预演,正是制造“九月大屠杀”的同一批人推行了1793到1794年的恐怖。

参考

  1. ^ P.-J.-B.Buchez et P.-C.Roux.Histoire parlementaire de la Révolution française,T.17,p.347.
  2. ^ P.-J.-B.Buchez et P.-C.Roux.Histoire parlementaire de la Révolution française,T.17,p.178.
  3. ^ Jérôme Mavidal.Archives parlementaires de 1787 à 1860. Première série,T.47.p.519.
  4. ^ Jérôme Mavidal.Archives parlementaires de 1787 à 1860. Première série,T.53.p.39.
  5. ^ Réimpression de l'ancien Moniteur, T.18,p.586.
  6. ^ Jean-Pau Marat,L’Ami du peuple, N° 680,le 19 août 1792,p.7.
  7. ^ Journal des débats et de la correspondance de la société des amis de la constitution, N° 255.le 29 août 1792.p.3.
  8. ^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版,第 33 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年,第 56 页。
user avatar

现代拉美的问题源于殖民地时期的专制/封建?

  正确答案是,都不对。

  恰恰相反,如果殖民地时期的拉美真的专制,或者真的封建,后来的路可能都会好走很多。

  换言之,现代拉美的问题,部分是因为殖民地时期以来的政治体制,既不够专制,也不够封建,而是一种权威和权力分离的混合态,这种状态叫做“弱绝对主义”(Weak Absolutism)。


(一)弱绝对主义:既非专制,又非封建

  “拉丁美洲的失败源于殖民地时期的专制”这一说法,在19世纪的新教徒知识分子当中十分流行,其中有代表性的人物之一是美国总统约翰.亚当斯(1797-1801年执政)。亚当斯曾说,“在西语美洲施行民主,比在飞禽走兽中实现民主还要困难”。“专制论”的基本观点是,殖民地时期西班牙和葡萄牙国王的专制统治,使得拉丁美洲人民缺乏自治的实践和能力,从而导致拉美各国独立后长期陷入混乱和虚弱状态。

  “专制论”是18世纪启蒙运动的产物,但是在之后几个世纪依然大有市场,现在有很多人文社科类的文章仍然在复读这一观点。在指出它的问题之前,我们先来看看另一个流行的观点,也就是“封建论”。

  “封建论”是19-20世纪社会科学当中,马克思主义和功能主义思想的产物。“封建论”的基本观点是,殖民地时期西班牙和葡萄牙把本土的封建主义移植到了拉丁美洲,使得拉美充斥着大量拥地自重的领主,这一封建地主阶层严重阻碍了独立后拉美各国的政治统一和经济发展。

  在当下的不少讨论乃至论文当中,复读“封建论”也是大有人在。的确,把“专制论”或者“封建论”分别单独拿出来看,似乎都言之成理,有一定解释力。然而把它们放在一起来看,问题就浮现了出来:

  如果君主专制是真,地方领主怎能大行其道?但如果封建主义是真,又为什么没有地方自治的传统?

  事实上,从殖民地时期一直到现在,拉丁美洲的状态都不是“专制”或者“封建”,而是“弱绝对主义”。

  弱绝对主义的核心要义包含在一句拉美谚语当中,“我服从但我不执行”(Obedezco pero no cumplo)。据说,这句话出自首任新西班牙总督安东尼奥.德.门多萨(1535-1550年在职)。1542年,西班牙王室颁布《新法》(The New Laws),要求墨西哥和秘鲁各地保护原住民的权益,但门多萨深知施行法律可能会导致委托监护主的大规模反叛,于是留下了上面那句名言。

  用学术语言来解释弱绝对主义,就是中央掌握几乎所有权威,但只有少量权力,同时地方掌握大量权力,却基本没有权威。

  无论是“专制”还是“封建”,都不能描述这种状态,因为它们的内在假设都是,权力和权威是统一的。在“专制”体制当中,权威和实际权力都归于中央;在“封建”体制当中,权威和实际权力都归于地方。然而在弱绝对主义政体当中,权威和权力是分离的。

(二)弱绝对主义的产生:权威和权力的割裂

  1492年,当哥伦布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得以从西班牙的帕洛斯港出发向西航行时,兔死狐烹对他来说就已经是无法避免的宿命。西班牙的君主们绝不会允许新大陆出现封建主,整个美洲都必须直接服从于天主教国王的权威。

  在1550年前的征服岁月当中,以科尔特斯和皮萨罗为代表的军事冒险家们无不渴望封土列候,然而他们的希望很快就破灭了。所有地方领主都逐渐被王室委任的官僚取代,那些对此不满而发动反叛的人,例如科尔特斯的儿子们和皮萨罗的弟弟们,最终都被王室派出军队剿灭。到1580年左右,随着弗朗西斯科.德.托莱多总督(1569-1581年在职,绰号“秘鲁的梭伦”)改革的完成,美洲不再有任何合法的世袭封建主,官僚机构名义上直属于国王。

  除了行政机构之外,教会和商业也必须完全服从国王的权威。西班牙国王逼迫罗马让步,掌握了美洲所有主教的叙任权,同时设置了塞维利亚招商局,这是美洲贸易的唯一垄断机构。

  然而问题在于,名义上权威的统一不代表实际上权力的统一。大地产主虽然没有名义,但是依然是殖民地社会的实权人物;官僚机构虽然名义上唯国王马首是瞻,但是它的组织其实不但混乱,而且孱弱,许多指令都无法执行,还充斥着权力寻租导致的腐败;塞维利亚名义上垄断着所有贸易,但是走私猖獗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甚至布宜诺斯艾利斯整座城市都靠走私养活;地方教会和本土商人名义上没有权力,但是总督和西班牙商人必须和他们合作,才能够统治和获利。

  当代拉美史研究非常强调殖民地时期拉美的自主性,就是一种舍名求实的结果:西班牙国王的权威如日中天,但几乎落不到美洲的大地上。17世纪末,正是出于对这种状况的憎恶,西班牙宫廷的亲法派把波旁王朝迎进了马德里,希望新王室能够以法国路易十四的模式来改造西班牙。

  有的文章把弱绝对主义说成是哈布斯堡王朝的独有特征,这其实不太公平。哈布斯堡王朝也好,波旁王朝也罢,事实上都在一以贯之地试图加强中央集权,也都没有成功改变弱绝对主义的面貌。哈布斯堡王朝时期,奥利瓦雷斯伯爵命令葡萄牙贵族剿灭加泰罗尼亚的叛乱,就是想要一石二鸟,把整个伊比利亚整合起来,只不过结局是两头受挫。波旁王朝的菲利普五世直接用军队征服了不听话的巴塞罗那,还取缔了当地的议会和加泰语的合法地位。在西班牙推进绝对主义的同时,波旁王朝也开始改革美洲的教会、军队和官僚机构,试图让中央权威真正统摄地方权力。正是因为如此,波旁改革也被称为“美洲的再征服”。

  然而,这场再征服也引发了社会危机,西班牙王室要求美洲本土精英交出权力,却拒绝分享权威。1808年,当拿破仑的军队入侵西班牙时,美洲的精英们就决心与本土分道扬镳了。回想1596年时,英法荷的联合封锁导致美洲和西班牙隔绝联系近两年,却没有任何事端;1701年时,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导致本土出现两个君主,而殖民地依然太平如初。美洲殖民地之所以经不住拿破仑战争的冲击,就是因为对弱绝对主义的体制改造让它处于紧张和脆弱的状态。


(三)弱绝对主义的后果:草莽与朝堂

  以上内容没有任何责怪拉丁美洲国家的意思,并不是说“本来再坚持一下,拉美就可以过渡到有效的集权体制了”。相反,应该受指责的是西班牙,它是弱绝对主义的始作俑者,而它对弱绝对主义的改造也是失败的,不仅在18世纪的美洲如此,在19-20世纪的本土同样如此。没有理由认为拉美继续做殖民地就可以摆脱弱绝对主义,因为西班牙自己就无法摆脱弱绝对主义。19世纪中叶的军人政府也好,波旁复辟时期的文官政府也罢,再或者是里维拉和佛朗哥的独裁政权,都试图用集权手段解决所有问题,然而都没有成功。1976年后的西班牙通过多元化改革取得了很大突破,但是仍然长期受到央地矛盾困扰。

  回过头来看拉美,1880年之前拉丁美洲的长期政治动荡正是弱绝对主义瓦解的直接后果。驱逐王室之后,各个共和国的政治权威陷入了真空状态,拥有资源的各个社会势力,特别是军人地主,试图通过武力夺取权力,塑造权威。墨西哥独立后的许多政治家,包括工业家卢卡斯.阿莱曼都想通过君主制来重建秩序,但君主制在美洲是缺乏社会基础的,因为美洲压根就没有一个有权威的贵族阶层,只有一群垄断了土地和暴力资源的豪强。到1880年左右,拉美各国终于普遍建立起了秩序。然而从政治制度上看,这是一场弱绝对主义的复辟:宪法里的政府处处无所不能,现实里的政府时时有所不逮。

  从发展的角度来看,弱绝对主义可能是最难实现现代化转型的体制。

  对于传统的“专制”国家,或曰强绝对主义国家而言,虽然行动迟缓笨重,但是可以依靠强大的国家能力作为现代化的保障。例如革命前的法国、俄国和中国。

  对于传统的“封建”国家,或曰缺乏绝对主义的国家而言,虽然一时缺乏能力,但是有丰富的多元传统用于创建新的政治结构。例如德意志邦联、北美十三州和德川日本。

  然而对于权威和权力分离的弱绝对主义国家而言,它必须同时面对以上两者的弱点,又没有以上两者的优势。

  在20-21世纪,弱绝对主义国家的特征就是政府与半地下力量的“共治”。政府是公共产品的唯一合法提供者,却又不具备足够的资源和能力保证公共产品的供应。此时,一些通过庇护网络形成的半地下力量(“黑社会”)就会出现填补空白。

  最戏剧化的例子是南意大利。

  南意大利和拉美一样,长期处于“专制”和“封建”的论争漩涡当中,然而真正的症结在于弱绝对主义传统。在15-19世纪,南意大利要么是受到西班牙的统治,要么是被一个西班牙式的朝廷统治。当南北意大利在1861年终于统一的时候,两边的社会结构和政治传统已经判若两国。北方工业家满足于同南方庄园主的合作,也是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形形色色的黑手党长了出来。

  1920年代,法西斯政府下令消灭所有黑手党。墨索里尼如同一个在厨房里挥舞着大号拖鞋的主妇,一时间让西西里的蟑螂横尸遍野,无影无踪。然而二战结束之后,黑手党很快若无其事一般卷土重来。

  在墨西哥、哥伦比亚或者巴西,即使是最强大的黑帮也不敢正面挑战国家的权威。只要政府下定决心,随便哪个黑帮就一定会被毁灭。但是不管政府下多大的决心,也无法消灭本国所有黑帮。

  这就是现代拉美许多问题的根源。

  从19世纪以来,拉美国家一直没有放弃制度建设的努力,这种努力是双向的,其一是自下而上的权力集中,提升国家能力;其二是自上而下的权威放松,实现地方组织的制度化。西班牙、意大利等国的经验已经表明,这两个方向不可偏废,也都不容易推进。

  历史包袱不仅有轻重之分,还有单肩挑和双肩挑之分。这世界上不存在什么奇葩国家,把人家的包袱接过来试试,你跺你也麻。

user avatar

想起来一个老月经问题:“封建社会”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们从小到大被灌输了这么一个概念:封建社会是以拥有土地的地主把农民禁锢在土地上进行剥削和统治为主要形式的帝制社会,我国封建社会在清末终结。

这概念听起来挺不错,也信了好多年。结果,十年以后居然发现,“封建”一词已经被学术界逐渐抛弃,不再用于形容清朝之前的两千年,而且,根本是在我们读书的时候就已经抛弃了,这实在有点毁三观。

现在我们知道,“封建”一词在中国古代就有,是“封建亲戚、已藩屏周”之意;近代的“封建主义”译自欧洲的“feudalism”,核心内容也是等级体系下的分封/采邑(“封”不一定来自王权,也可以来自教权)。通俗地说,“封建”就是领袖把土地分给领主,让他们来管理土地的间接统治体系,中央集权下靠流官和乡绅管理的形式严格来说根本不能叫封建。

从这个角度说,典型的“封建”在周朝后就结束了,最早把欧洲的“feudalism”和中国进行比较的严复、梁启超等人,也都秉承着“封建”=“分封”,中国的“封建”止于周朝的思想。后面的两千年应该怎么说,则从来是个难题。一开始“封建”的概念是很局限的,把封建概念泛化到大尺度的古代史,实际上是20世纪30年代史学界大论战的产物。

论战肇始于郭沫若把秦以下称为封建社会,这引起了广泛和激烈的争论,最后以他为代表的左派学者取得了胜利。1939年教员在《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中指出:中国自从脱离奴隶制度进到封建制度以后,其经济、政治、文化的发展,就长期地陷在发展迟缓的状态中。这个封建制度,自周秦以来一直延续了三千年左右。——这也成了论战的阶段性终结,并在我们的教科书中一直沿用下来。

为什么这么多人巴望着把原本很局限的封建概念往整个古代拓展,结合历史背景我们不难理解。当时处在一个叵需改变旧社会,建立新社会的紧迫阶段,把想要打倒的旧社会用一个普适性名词来概括,以便言简意赅地对其切割,为革命提供简明的符号,是很多学者所希望的。管他什么词,只要能把帽子往“地主用土地剥削农民”的体制身上套,那都可以拿来用。作为舶来词“feudalism”就被盯上了。

恰好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影响力很大,马恩把“feudalism”作为“capitalism”(资本主义)的先导阶段,后者是相对于前者的历史进步,那么“feudalism”在中国学者看来就具有象征地主-农民体系的旧社会的情绪贬义,而列宁又把中国近代社会定性为“feudalism”的社会,左派学者们就自然想到把这个词作为“帝制、皇权、地主”这些“腐朽落后的旧乐色”的代言人,把古代一概用“feudalism”去概括,并直接采用了日本人提出的“封建”翻译。

教员在上述文章中为“封建社会”提出了四个特征,包括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统治阶级占有大部分土地、掌握土地的人靠剥削农民过活、保护这种体制的政权是封建国家。可见,他认为“封建”是“小农经济下地主掌握土地以禁锢并剥削农民”的体制,和是否分封诸侯藩王领主无关,这毫无疑问和欧洲人的“feudalism”完全不同。本质上这是一种为以推翻地主为目标的革命服务的政治话语,具有强烈的实用意图。

到了和平年代,革命早已胜利多年,这一实用意图的历史使命已经结束,教员去世以后,对“封建”概念的反思也逐渐在学术界出现了。70年代末学界开始探讨古史分期问题,结果对于古代什么时候是封建的起点根本就是七嘴八舌莫衷一是;80年代何新指出斯大林的“五段论”歪曲了马克思的原意,是机械教条主义、欧洲中心主义的表现,90年代冯天瑜认为把秦至清简单粗暴列为封建社会的说法是站不住脚的,等等。

截止今天,学界主流思想是不再把古史囫囵吞枣一概称为“封建社会”而主张进行内部分期,当然究竟应该怎么分,并无共识。

………………………………………………

有人肯定会说,虽然“封建”一词在中国的使用不符合英文词源原意,但长期以来约定俗成下已经普遍用于称呼地主阶级统治农民的帝制社会,不必以别人为标准,自己看着懂就行了。

听起来有道理,但问题马上来了:清朝之前的两千年社会,无论从东周还是秦朝开始算,真的能用一个专有概念来精确标注吗?如果可以,那你继续用封建也无所谓,自己懂得意思就行,但如果不可以呢?如果这个词并不能精准表达历史,很容易导致概念误解呢?

既然很多人喜欢习惯地把农业经济下地主统治农民的社会称为封建社会,那马上涉及到一个灵魂之问:什么是地主

顾名思义,地主就是掌握“需要别人来耕种的土地”的人,与自己耕作的自耕农形成对比。地主对所属的土地拥有权力,这种权力体现在佃农只有使用权,而没有买卖权,对土地产品的分配也是地主说了算。

理想状况下,最高统治者都希望天下只有我一个地主,全国的土地和其产品都归我分配和征税,所有农业人员都是只有资格使用土地而不能任意买卖它们的农民。但由于技术和财政的不足,古代这是不可能办到的,往往需要靠贵族、领主进行地方统治,就算是君主专制达到鼎盛、豪门被大幅拆解的明清两朝,皇权依然高度依赖缙绅统治基层,只不过不存在诸侯、世家这些足以影响皇权的大势力罢了。这就是所谓的“皇权不下乡”、“乡贤政治”。

但如果统治者有能力把行政机构下达到村,可以把所有土地归于中央统一控制,那么地方上原有的大小地主乃至富农就可以被消灭,农民相当于直接隶属于统治者,可以使用土地,但没有资格买卖,并需要向统治者交纳赋税。这样的社会形态,如果其人口依然以农民为主,那么和古代社会有区别吗?没有,只是把无数个地主变成一个地主。

理论上,这是地主-农民二元社会下专制统治的终极形态,因为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内耗减轻了,效率明显提高,比如朱元璋同志的后半生就在呕心沥血地办这件事,虽然由于历史的局限不可能彻底完成,但确实把进度条推进了很多。而这一进度条是在清朝完结的吗?显然不是的。当它达到终极形态以后,就具备了完成原始积累并向工业化的资本社会跃迁的可能。

也就是说,如果你按照30年代论战的结果,把“封建主义”定义为“地主统治农民的农业体系”,那么清并非这一体系的终点;如果你想按照欧洲人的原教旨观点在定义“封建”,那么过去两千年符合条件的时间并不长。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没法把这段时间统统扣上封建的帽子。

………………………………………………

既然这个帽子扣得并不合适,为什么还要用,哪怕现在学界已经逐渐否决了,书上还是把秦朝称为大一统“封建”王朝?

我们要理解特定的历史需要。把清之前的古代史统统归到“封建”中去,是有用处的。

一是如前所述,有助于明确革命对象,提高革命号召力;二则强调“帝制”和“封建”的相关性,把“地主-农民二元统治”和家天下的帝制完全挂钩(实际上从经济角度这并非必要条件),就可以把上述统治模式终结的时间提前,为后续历史的定义提供空间。当然后者就比较隐晦了。

这也是science和politics无法脱钩的典型例证。

user avatar

西周最后一位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故事,出自司马迁的《史记》:

  • 襃姒不好笑,幽王欲其笑万方,故不笑。幽王为烽燧大鼓,有寇至则举烽火。诸侯悉至,至而无寇,襃姒乃大笑。幽王说之,为数举烽火。其後不信,诸侯益亦不至。《史记 · 周本纪》

但是这个故事大概率是编造出来的,西周也并不是因此而亡:

  1. 西周都城在今天的陕西关中地区,距离最近的诸侯国是今天山西一带的晋国,都城位于今天山西的侯马市,距西安300多公里。依当时的路况,晋国率兵到西安粗略计算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远一点的齐国,都城位于今天的山东淄博,距西安1000多公里,差不多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抵达西安。所以诸侯国并不能几乎同时的抵达褒姒面前。
  2. 烽火传讯的通信方式是在战国末期才开始流行的,并不是在西周时期。
  3. 在史记之前的史书以及战国《清华简》上,也都没有烽火戏诸侯的相关记载。
2012年初,北京清华大学整理获赠的战国竹简(“清华简”)时,发现竹简上的记述与“烽火戏诸侯”相左。清华简记载,周幽王主动进攻原来的申后外家申国,申侯联络戎族打败周王,西周才因而灭亡。且竹简上并没有“烽火戏诸侯”的故事。

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刘国忠教授称,史学界就此可以断定烽火戏诸侯并非西周灭亡的原因,甚至可以断定这个故事根本就是编造。

user avatar

蒋介石为反对台独做出了巨大贡献是片面之论。

在当今舆论界比较开放的状态之下,一些学者教授打着“还原历史真相”的旗号,颠倒黑白,为蒋介石、张作霖、马步芳、刘文彩之流翻案洗白,更有甚者,为汉奸国贼汪精卫、韩德勤之流洗白。而很多人“国粉”“蒋吹”不明事理,在下面疯狂跟帖,导致此类说法越传越广。其中,讨论最为激烈的,便是蒋介石为反对台独做出了巨大贡献。一般认定此说法的“第三类国粉”观点如下:

  1. 1950年6月27日,杜鲁门以共产党占领台湾将直接危及太平洋地区安全为由,公开抛出了台湾地位未定论。1950年6月28日,蒋介石授权叶公超发表声明,宣布“国民党虽然接受美国的防御计划,但是不影响国民党维护中国领土完整之立场……台湾属于中国领土一部分……中国对台湾拥有主权”。
  2. 蒋介石还令台湾当局相关负责人和媒体发表谈话或刊发文章, 揭露和谴责日本政府及其右翼政客支持“台独”、制造“两个中国”之行径。例如:“日本政治家正在策划采取两个中国政策解决中国问题”, “我们要求日本政府坚持‘一个中国’之立场’” (1963年5月) ;我们绝不承认任何以“两个中国”为对象的安排 (1964 年4 月;“我们难以接受两个中国或是与此类似的观点” (1964年7月),云云。
  3. 陈仪赴任前, 蒋介石曾多次叮嘱他对“台独”组织及其活动严加防范、坚决打击。陈仪衔命赴台后对这起“台独”案件进行了全力侦破和严厉审判。1946年初, 逮捕了林熊祥等五名“台湾自治委员会”的主要嫌犯。翌年7月29日, 台北战犯军事法庭不仅对勾结日本人“共同阴谋破坏国体, 窃据国土, 使台湾独立”的五名台湾人嫌犯做出判决, 而且揭露和谴责了中宫牾郎等日本人“不甘投降, 阴谋假名自治, 窃据台土”。
  4. 蒋介石在“国父纪念日”发表演讲, 质疑新西兰提案, 痛斥“两个中国”的谬论。强调大陆、台湾均“中华民国”的领土, 不容任何人割裂。台澎是我领土, 大陆必须收复, 曲解台湾地位者显然别有用心, 所谓“两个中国”尤其“荒谬绝伦”。
  5. 1955年2月8日, 蒋介石发表长篇演讲, 驳斥“两个中国”和“台湾地位未定论”, 揭露这种说法“显然是别有阴谋”。2月24日, 蒋介石在记者会上痛斥“‘两个中国’的说法真是荒谬绝伦”, 之后又重申“台湾和大陆本属一体, 骨肉相关, 休戚与共!”,云云。
  6. 李松林说:“国共两党内战导致海峡两岸天各一方,而国民党、蒋介石退守台湾后出于反共需要而鼓吹“反攻大陆”又加剧了两岸之间的隔绝;美国等西方国家插手台湾事务、分裂中国导致台湾问题始终得不到解决。国民党蒋介石的行为在客观上为外国分裂势力制造“两个中国”与“台独"分子搞“台独”提供了可乘之机,但在主观上是坚持一个中国政策,主张中国统一的。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讲,国共两党虽然在相当长一段时期内相互为敌,特别是在意识形态上。但在民族大义上两觉始终坚持-个中国、反对“两个中国”和“台独”的严正立场,特别是在“两蒋” 划期尤为突出,致使两岸和平发展与统一的可能性得以维系。”
  7. 蒋介石说:“谁搞台独我搞谁的脑袋”。

大家想一想,蒋介石(或者说国民党政府)统治了台湾省多少年,从1949年蒋介石溃逃倒台湾省算起,到了蒋介石1975年去世,蒋介石统治台湾省怎么算也得是26年的时间啊(这还不包括后来严家淦和蒋经国统治台湾省),就说李登辉(1923年1月15日-2020年7月30日)、陈水扁(1950年10月12日生)二人,不难发现,二人的主要活动时间都是蒋家王朝时期啊,这两个台独分子跟蒋介石一点关系都没有? 堡垒是从内部攻破的。台独问题全怪帝国主义太坏,台独野心家太鸡贼?蒋介石作为台湾的统治者,需要对台湾的历史和现状负责。哦,台独问题的现状,和蒋介石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 “台独”思想,二战结束前就存在,但逐渐发展和壮大,确实是在二战以后。而你境外势力干预,有的,但是请注意,现在台独思想泛滥,蒋介石毫无疑问就是罪魁祸首。就算有境外势力干预,也是因为蒋介石让他们有机可乘。二二八是怎么回事?“本省人”和“外省人”是怎么回事?江南案是怎么回事?美丽岛是怎么回事?没有蒋介石,台独会泛滥吗?

所以,“反对台独”并不能为蒋介石增添任何功迹。大家要明白,蒋介石反台独不是出于什么民族主义,就是为了维护政治利益而已。他想以台湾为基地反攻大陆,而台独分子想让台湾独立,台湾一旦独立,他反攻大陆的基地也就没了,他当然反对台独了。如果蒋介石搞了一个“台湾共和国”出来,那么他的“反攻大陆”就算是侵略了,而搞了“两个中国”出来,攻打大陆也算是入侵他国领土,他的“戡乱动员”就没有了理由。

因为台独这个巫蛊就是蒋介石导致的。本来台湾光复,台湾人民对国民政府的认可度不是香港回归的时候可比的,然而没过多久,台湾人民就发现蒋介石连日本总督都不如,越发憎恨蒋介石。台湾光复后,国民党不但在台湾大搞白色恐怖,还大搞身份歧视政策,将台湾的居民分为“本省人”(1945年以前的台湾本土居民)和“外省人”(1945年以后大陆前往台湾省的居民),在各种社会政策大幅优待“外省人”,大肆歧视“本省人”,造成本省人和外省人尖锐对立,本省人的离心倾向越来越强。二二八也就不可避免了。


而蒋介石溃败以后,在台湾除了“反攻大陆”教育之外,还大搞特搞个人崇拜。蒋介石的雕像遍布各地,蒋介石在台湾有四万多个雕像,足以说明问题。还有“太阳节”,是蒋经国规定每年蒋介石生日为蒋介石祝寿的节日。他说:“为什么把‘领袖’生日定为‘太阳节’?就是领袖如同太阳一般,普照万物。人类没有太阳,就没有一切。”蒋经国命当时三青团江西支团机关杂志《江西青年》主编汤某写了一首“太阳节歌”:“今天是总裁的诞辰,全世界都在跳舞欢欣。我们要以无限的热忱和祟敬,虔诚地庆祝这四万万五千万人的褓姆,这人类的救星。他老人家左手护卫着同胞,右手抵挡着敌人,辛勤地培育着民族的生命。即使写下千百个伟大,也比不上他老人家的革命精神!只有他,才称得土古今的完人!”在大陆的时候,蒋介石干这件事毫不逊色于在台湾干的事情。想当年中正式步枪、中正剑、中正路(鉴于鄙人孤陋寡闻,余从未听说过大陆何处曾经叫过“泽东路”、“润之路”“泽东机场”的,也从未听说过毛泽东的雕像遍布校园)……还有那个台湾桃园国际机场,原来叫做中正国际机场,这个原因不必我多解释了吧。蒋介石在台湾的不得人心的政治统治让台湾人民越发憎恨蒋家王朝,再加上蒋介石的个人崇拜,台湾人对国民党的认同度越来越低,对中国的认同度也是越来越低,所以,台独的发展壮大和蒋介石六七十年代在台湾搞的个人崇拜并非一点关系都没有。

到了八十年代,岛内民主运动高涨,然而由于国民党的治理水平还停留黑社会的监视、绑架、暗杀,这又进一步激化了社会的矛盾,相继爆发了以“美丽岛”为代表的多起严重事件,再加上江南案等一系列丑闻,导致国民党越来越不得岛内民心。从那时起,“台独”由“地下思想”逐渐浮上水面,影响力越来越大。李登辉上台,代表着“台独”思想正式“登堂入室”。


所以,蒋介石反台独,没什么可吹的,台独能出来那是他自己导致的,反台独也不是他什么“民族主义”,就是为了消灭与他“反攻大陆”唱反调的人。蒋家王朝时代从未停止过“反攻大陆”的计划,直到1991年五月一日,国民党才正式宣布中止“戡乱动员时期”,结束内战状态。

相反,我们现在坚决维护祖国统一,反对台独。我们越是反台独,就要越反对蒋介石,越要把蒋介石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因为是蒋介石在台湾不得人心的统治,才导致了台独这个巫蛊,给我们的国家添了这么大的麻烦,背上了如此沉重的负担,说他是“人民公敌”、“民族耻辱”,不冤枉。就算在台湾,心向中国,支持统一的学者,也承认两蒋时期的错误政策是台独势力得以发展壮大的重要原因。结果蒋介石打死都想不到,对岸的大陆居然出现了国粉这样把他们的历史责任推的一干二净的人,大写的“无敌”!

而很多国粉不读书不学习不动脑壳, 对蒋家王朝和国民党的宽容度真是前所未有地高。要么论心不论迹,要么论迹不论心,只要心和迹有一方面是好的,那他就是大英雄。

评蒋介石到台湾后的所做所为,果粉们大吹特吹他坚持统一,却丝毫不提他在台湾的反动统治如何不得人心,如何激化矛盾,为什么给了帝国主义和野心家可乘之机,好像台独势力的发展壮大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是一朵白莲花一样。搞本外省,二二八,我不说他是台独,但说他“不把台湾人当人,统治不得民心,激化社会矛盾,给帝国主义和台独野心家递了刀子,客观上导致台独势力发展壮大”,这没冤枉他吧?还在那里混淆主观客观问题,连“主客观相统一”这一点都做到,要么只看主观动机,要么只看客观行为,为了洗蒋都可以算无所不用其极了。还有的国粉不列举史料评价历史,还大说特说历史观的,两个字:“庸俗”!

大家必须明白一点的是,他作为一个对近代和当代中国有巨大影响力的政治家,理应肩负起历史的使命,无论他出于什么动机,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无论他的动机有多高尚,都不能为他错误的行为开脱。


关于说新中国成立后丢失领土的各种说法乃是臆断。下面列举一种。(加粗为“新中国失去的领土”)

一、外蒙古。二战胜利后外蒙要求独立,国民党政府与苏联经过谈判,1945年8月14日签署了《中苏友好同盟条约》,同意外蒙古就是否独立进行公投。公投结果是97.8%的蒙古公民赞成外蒙古从中国独立出去,当时国民政府派出内政部次长雷法章带观察团前往对投票进行监督,公投后国民政府承认公投结果,1946年1月5日,中华民国承认蒙古人民共和国独立,并与蒙古建交。1961年10月27日,联合国大会通过第1630号决议案,蒙古人民共和国加入联合国,当时作为联合国五大常任理事国的”中华民国“政府也并没有反对。

二、海参崴。满清时期沙俄通过《北京条约》《瑷珲条约》割走了中国黑龙江以北乌苏里江以东的100万平方公里土地,海参崴就在乌苏里江以东,1860年11月14日签订的《中俄北京条约》将包括海参崴在内的乌苏里江以东地域割让给俄罗斯,白纸黑字,今天还在说这一套的,要么不读书,要么是不动脑壳,要么是二者兼有之。

三、唐努乌梁海。此地区位于外蒙北部,与中国并不接壤,外蒙开始走上独立道路后,唐努乌梁海也于1921年独立,建立图瓦共和国,并与苏联在1925年建立“外交关系”,苏联卫国战争爆发后,图瓦共和国参加苏联卫国战争,1944年图瓦共和国决定加入苏联,正式成为苏联领土,中国当时的民国政府对此鞭长莫及无可奈何。失去此领土,有沙俄苏联引诱鼓动的因素,也有中国国力衰弱无法实施有效管辖的因素。


四、长白山天池。中朝两国传统边界基本以长白山和鸭绿江为界,但是并没有明显细致的划分,也从来没有签署过边界条约,在满清时期朝鲜是中国的属国,中国当然不可能与朝鲜平等的去谈边界问题,随后朝鲜变成日本殖民地,中国与日本冲突在即,大战一触即发,自然也不可能有闲工夫去和日本军国主义谈划分边界的事,在朝鲜建国后,双方的边界划分才有可能实现,根据双方平等友好协商,1962年中国和朝鲜政府在平壤签订了《中朝边界条约》划分了中朝边界,对于从来没有划分过的边界进行划分。

五、缅甸江心坡。早在1927年民国期间英国就已经实际占领了此地区,英国对此进行了有效管制,1941年英国借中国抗战处境艰难,急需外援,对英国控制的滇缅公路有着很大仰赖的时机,以关闭公路的威胁为施压手段,于1941年6月18日与民国政府换文,确定江心坡地区归属缅甸,此次划定的边界线,史称“1941年线”。国民政府对此线是承认的,在抗战中的1942年,国军一部曾进入江心坡建立抗日基地,英国立刻提出抗议,国民政府政府随即令国军从江心坡撤出,表明对此土地属于英国。二战之后,1947年缅甸独立,英方向缅甸移交江心坡地区的行政权,对此中华民国政府也未提出异议,说明此已经不是争议土地。由此可见,这和外蒙一样,又是国民党的民国政府的责任,与共产党毫无关系。

四、中国印度边界。西边是新疆的阿克赛钦地区,东边是西藏的藏南地区。

中国印度边界西段的阿克赛钦地区一直由中国控制,印度从未染指过,此地是由新疆进入西藏的战略要地,中国在此修建了新藏公路,印度对此多次抗议但也无可奈何。中国印度东段边界藏南地区位于喜马拉雅山之南,这是英国人在1914年炮制的麦克马洪线划给印度的,但问题是这条线是非法的,因为当时英国人只是与西藏政府代表进行换文,西藏政府并没有授权给代表划界的权利,西藏当地政府不承认此线,至于中国的中央政府更是不知道有这条线,从来没有承认过。中国的建国与印度的独立几乎同时,本来双方关系很好,但由于边界纠纷闹的很不愉快,最后在1962年打了一仗,印度惨败,边界问题就这么一放几十年,目前西段阿克赛钦地区由中国实际控制,东段藏南地区大部分由印度实际控制,中印边界争端是一块最难啃的骨头,但双方都没有签署边界协议,所以并不能说中国失去了藏南地区给印度,印度也不会对中国占领下的阿克赛钦地区放手不要。

五、中越海上的白龙尾岛。事实上在1887年中国与法国签署边界条约时,白龙尾岛就是在越南一侧,后来奠边府战役结束,法国战败失去了印度支那,越南分裂为北越和南越,白龙尾岛在北越一侧,中国是支持北越的,当时战争刚结束,北越政府无力顾及海岛,为避免白龙尾岛被海盗或南越侵占,中国于1955年临时占据此岛,两年后将此岛交还北越政府。

六、中越陆地边界老山法卡山者阴山,以上这些地区全部在中国境内。

user avatar

“苏联逼债”一事是子虚乌有。

到1964年,中国提前一年还清了50年代苏联的全部贷款和利息,1965年10月以前又还清了蔗糖贷款和贸易欠款。至此,中国还清了所欠苏联的全部债务。同年12月3日,外交部长陈毅接见日本记者时宣称,中国已经成为一个没有任何外债的国家。中国人民当时的骄傲和喜悦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不过这同时也表明,对于如何在国家经济建设和发展中利用外资,“借鸡下蛋”的道理,中国领导人当时尚未参悟。至于传闻中所说的苏联在与中国关系恶化后曾追逼还债,笔者没有看到任何历史文献的记载。

——沈志华、李丹慧《战后中苏关系若干问题研究——来自中俄双方的档案文献》

在赫鲁晓夫施加压力的形势下,与会者都激发起一种勒紧裤带尽快还债的情绪。考虑到拖欠着苏联的债务,进行“反修”斗争理不直、气不壮,于是有人在会上提出“要争口气,明年把债还掉。”更有人提倡“共赴国难,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毛泽东在会上开始大谈自力更生问题,他指示周恩来算一下,要多少年还清苏联欠账。周恩来把账算出来,说最快也得10年。毛泽东说:10年太长了。延安时那么困难,我们吃辣椒也不死人,现在比那时好多了。他以坚定的口气说:“明年还清这个债。”于是政治局决定,各省成立外贸小组,挤出东西来还债。
这样看来,不是苏联要求中国提前还清债务,而是中国主动向苏联提出——既然跟苏联翻脸吵起来,就不能欠人家一屁股债。毛泽东就是要争这口气,哪怕再困难,就算饿肚子也要将债还清。

——郑建明《“苏联逼债”传言调查》

2月27日,赫鲁晓夫致函毛泽东,主动提出,愿意通过借用形式提供给中国100万吨粮食和50万吨古巴糖。不过因出于“争气”和不愿受制于苏联的原因,中共中央只同意接受古巴糖,表示愿将苏联的粮食作为后备,还是立足于从澳大利亚、加拿大等国进口粮食。3月间,苏联又主动提出,在两国贸易中,中国所欠的10亿卢布逆差可分五年偿还,不计利息。苏联还建议,在1961年8月底以前以借用的方式供应中国五十万吨糖,以后在1964-1967年期间归还,不计利息。

——徐焰《苏联人从未在三年困难时期“逼债”》

于是,结论就很容易得出了:即便苏联政府没有逼债,但中国在苏联宣布撤退援华专家时,决定主动偿还所欠苏联债务,必然会给世人留下、事实上也的确给世人留下了这样的印象:是苏联方面施压后中国方面才被迫还债的,并由此产生了这样的效果:把已逐渐“修正主义”化的苏联领导人落井下石的不义之举公布于世,并让这一形象深深地印入世人的脑海中,借以增加人们对苏联领导人的愤慨程度,进而起到转移国人对决策失误的不满情绪,达到重新凝聚人心,共同克服困难的目的。应该说,中国领导人的这一政策目的确实是基本实现了。

——王玉贵《试析造成中国“三年困难时期”经济困难的苏联因素——评苏联政府的“逼债”说》(此说系作者一家之言,主观色彩较重)

从目前公布的史料看,没有苏东国家“态度恶劣”“盛气凌人”地“逼债”这么一回事。而“苏联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向中国逼债”的说法却既不是一个“谎言”,也并非由民间开始流传。从1961年1月马特恩与周恩来的谈话可以明显看出:这种被“逼债”的感觉,是中国政府领导人和普通工作人员真实的主观感受。在流传的说法中,只不过是用“苏联逼债”来代指“苏东逼债”罢了。

——童欣《对1960-1961年苏联向中国“逼债”一说的辨析——参考与东欧国家相关的新史料》

赫鲁晓夫在对华关系上确实犯过不少错,不尊重中国的主权是有的,“老子党”的作风是有的,撕毁合同、撤走专家是有的。总的来说,赫鲁晓夫要为中苏关系的恶化负很大责任。但逼债一事既然是子虚乌有,就不该作为罪名扣在他的头上。

user avatar

关于《尚书》有一个非常传奇的故事,我在知乎上经常看到有人讲。

就是秦焚书后,《尚书》失传,但伏生靠着惊人的记忆力把《尚书》背了出来,才得以保存。


但这个故事是假的。

p.s.我说「伏生口授」这个故事是假的,评论区怎么有人就似乎认为我说伏生不会背《尚书》呢?会背《尚书》很难吗?我自己也会背《尚书》啊…(~_~;)


〇. 秦焚书后伏生的《尚书》哪里来的呢?

我们看较早的记载:

伏生者,濟南人也。故為秦博士。孝文帝時,欲求能治尚書者,天下無有,乃聞伏生能治,欲召之。是時伏生年九十餘,老,不能行,於是乃詔太常使掌故晁錯往受之。秦時焚書,伏生壁藏之。其後兵大起,流亡,漢定,伏生求其書,亡數十篇,獨得二十九篇,即以教于齊魯之閒。《史记·儒林传》
孝文帝時,天下無治尚書者,獨聞濟南伏生故秦博士,治尚書,年九十餘,老不可徵,乃詔太常使人往受之。太常遣錯受尚書伏生所。《史记·袁盎鼂錯列傳》
秦燔書禁學,濟南伏生獨壁藏之。漢興亡失,求得二十九篇,以教齊魯之間。《汉书·艺文志》
伏生,濟南人也,故為秦博士。孝文時,求能治尚書者,天下亡有,聞伏生治之,欲召。時伏生年九十餘,老不能行,於是詔太常,使掌故朝錯往受之。秦時禁書,伏生壁藏之,其後大兵起,流亡。漢定,伏生求其書,亡數十篇,獨得二十九篇,即以教於齊、魯之間。《汉书·儒林传》
尚書本自濟南伏生。為秦博士。及秦焚書。乃辟藏其書。漢興。伏生求其書。亡數十篇。得二十九篇。文帝欲徵伏生。時年九十餘。不能行。遣晁錯往受之。《前汉纪·孝成皇帝纪》
遭秦用李斯之議,燔燒五經,濟南伏生抱百篇藏於山中。孝景皇帝時,始存《尚書》。伏生已出山中,景帝遣鼂錯往從受《尚書》二十餘篇。《论衡》

无一例外说的都是:秦焚书时,伏生偷偷把《尚书》藏了起来,汉初,皇帝派晁错去找伏生学《尚书》,才找到当年的藏书。所有记载里,根本没有《尚书》原本失传,伏生靠记忆力背出来的说法。


一. 伏生靠记忆里口述《尚书》的说法是哪来的呢?

这得先简单讲讲《尚书》的流传:

汉朝的《尚书》除伏生的这部分外,还有一些出土的《尚书》篇目,是用战国古文写的,故称为「古文尚书」,其中有伏生《尚书》里没有的内容。

但魏晋之际,「古文尚书」丢了。于是有人假托孔子后人——汉儒孔安国之名,伪造了一部「古文尚书」出来。因其是伪的,我们现在叫它「伪古文尚书」。

这本伪书还有一篇像模像样的序,里面写道:

济南伏生,年过九十,失其本经,口以传授。《伪古文尚书·序》

序中言之凿凿:伏生并没有《尚书》的文本,是口传的《尚书》。

可这明明和《史记》、《汉书》等记载是相悖的,怎么办?碰到这坑爹事,唐孔颖达只能强行解释说:可能伏生当时年老眼睛不好,虽然有文本但还是口传的…(算了我也编不下去了…(~_~;)

伏生壁内得二十九篇。而云“失其本经,口以传授”者,盖伏生初实壁内得之以教齐鲁,传教既久,诵文则熟,至其末年,因其习诵,或亦目暗,至年九十晁错往受之时,不执经而口授之故也。《尚书正义》

因为当时人并不知道这本《尚书》是伪的,这本伪书后来甚至成为唐朝的「官方指定教材」,所以流毒极广。直到清初,学术界才逐渐认定这本书是伪作,但「伏生口授」这种说法也早已流传开去了。


p.s.《伪古文尚书》伪书无疑,不必翻案了。


二. 为什么《伪古文尚书·序》里要歪曲事实呢?

《伪序》中不仅说伏生并没有《尚书》的文本,还刻意强调伏生「年过九十」,其实就是让我们不由得怀疑伏生《尚书》的真实性。试想一个年过九十的老人背出来的东西,有没有背错?有没有私货?如果这么一想,就正中了《伪序》的下怀,他正是要借诋毁伏生《尚书》来凸显自己的正版。我在知乎上就见到几次用这个故事论证伏生《尚书》可靠性不强的,这正是中了「伪古文」的套。

《伪序》介绍自己来历时可就完全是另一幅嘴脸了:

及秦始皇灭先代典籍,焚书坑儒,天下学士,逃难解散,我先人用藏其家书于屋壁。……至鲁共王好治宫室,坏孔子旧宅,以广其居,於壁中得先人所藏古文虞夏商周之书及传《论语》、《孝经》,皆科斗文字。《伪古文尚书·序》

说自己是当年秦焚书时,孔子后人藏在屋壁中,及至汉朝被发现的那本《尚书》——可真是出身高贵啊。( ̄∇ ̄)

「孔壁藏书」这故事是有的,但那是「真·古文尚书」的来历,跟你这「伪·古文尚书」可没半毛钱关系……

众所周知,学术不太行、又想在学术圈混饭吃的,是最喜欢自称「某某学派」,然后党同伐异的。而汉代学术圈可分为两派,一叫「今文派」,一叫「古文派」。伏生《尚书》既被划至「今文派」,《伪古文尚书》虽是伪的,但它也自居「古文派」,自然要对伏生的《尚书》大加贬损。

《伪序》中还漫不经心地点出一句:

(伏生《尚书》)裁二十馀篇。以其上古之书,谓之《尚书》。百篇之义,世莫得闻。《伪古文尚书·序》

说《尚书》本有百篇,但伏生《尚书》只有二十几篇。好一个「裁二十馀篇」,充分黑了一把伏生《尚书》是残缺的。又好一句「百篇之义,世莫得闻」,既表示了对伏生《尚书》遗憾,又暗示了自己这本的正统地位。

真可谓「嘴上都是主义,心里都是生意」……

其实黑伏生《尚书》也并不始于此,之前就有「古文派」的人说:当年传《尚书》的时候,伏生说的齐国方言,晁错听不懂,所以是伏生跟他女儿说,再让女儿告诉晁错的,那其中不靠谱的地方可就多了,粗略估计得有百分之二三十呢:

伏生老,不能正言,言不可晓,使其女传言教错。齐人语与颍川异,错所不知者凡十二三,略以其意属读而已。《诏定古文尚书序》

总之就是充分暗示读者,伏生《尚书》是不靠谱的。故刘起釪云:「这是后出的传奇性的附会之谈,实际是古文家贬低今文家的说法,因此不可信。」

user avatar
党内通信:致六级干部的公开信
省级、地级、县级、社级、队级、小队级的同志们:
我想和同志商量几个问题,都是关于农业的。

第一个问题,包产问题。南方正在插秧,北方也在春耕。包产一定要落实。根本不要管上级规定的那一套指标。不管这些, 只管现实可能。例如,去年亩产只有三百斤,今年能增产一百斤、 二百斤,也就很好了。吹上八百斤、一千二百斤,甚至更多,吹牛而己,实际办不到,有何益处呢?又例如,去年亩产五百斤的,今年增加二百斤、三百斤,也就算成绩很大了,再增上去,就一般说,是不可能的。

第二个问题,密植问题。不可太稀,不可太密,许多年青干部和某些上级机关缺少经验,一个劲儿要密植,有些人竟说愈密愈好。不对,老年人怀疑,中年人也有怀疑的。这三种人开一个会,得出一个适当的密度,那就好了。既然要包产,密植问题就得由生产队、生产小队商量决定。上面死硬的密植命令,不但无用,而且害人不浅。因此,根本不要下这种死硬的命令,省委可以规定一个密植幅度,不当作命令下达,只供下面参考。此外, 上面要精心研究,到底密植程度以何为好,积累经验,根据因气候不同,因地点不同,因土、肥、水、种等条件不同,因各种作物的情况不同,因田间管理水平高低不同,做出一个比较科学的 密植程度的规定,几年之内达到一个实际可行的标准那就好了。

第三个问题,节约粮食问题。要十分抓紧,按人定量。忙时多吃,闲时少吃,闲时半干半稀,杂以地瓜、青菜、瓜豆、芋头 之类。此事一定要十分抓紧。每年一定把收割、保管、吃用三件事(收、管、吃)抓得很紧很紧,而且要抓得及时,机不可失, 时不再来。一定要有储备粮,年年储一点,逐年增多,经过十年八年奋斗,粮食问题可能解决。在十年内,一切大话、高调切不可讲,讲就是十分危险的。须知中国是一个有六亿五千万人口的大国,吃饭是一件大事。

第四个问题,播种面积要多少的问题。少种高产多收的计划, 是一个远景计划,是可能的。但在十年内不能全部实行,也不能大部实行。十年内,只能看情况逐步实行。三年以内,大部不可行。三年以内,要力争多种,目前几年的方针是:广种薄收与少种多收的高额丰产田同时进行。

第五个问题,机械化问题。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机械化。要有十年时间,四年以内小解决,七年以内中解决,十年以内大解决。今年、明年、后年,这三年内,主要依靠改良农具,半机械化农具,每省每地每县都要设一个农具研究所,集中一批科学技术人员和农村有经验的铁匠、木匠,收集全省、全地、全县各种比较进步的农具,加以比较,加以实验,加以改进,试制新式农具。试制成功,在田里实验,确实有效,然后才能成批制造,加以推广。提髙机械化,用机械制造化学肥料这件事,必须包括在内,逐年增加化学肥料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第六个问题,讲真话问题。包产能包多少,就讲能包多少。不讲经过努力实在做不到而又勉强讲做得的假话。各项增产措施,实行八字宪法,每项都不可讲假话。老实人,敢讲真话的人, 归根到底,于人民事业有利,于自己也不吃亏。爱讲假话的人, 一害人民,二害自己,总是吃亏的。应当说,有许多假话是上面压出来的。上面,一吹,二压,三许愿,使下面很难办。因此,干劲一定要有,假话一定不可讲。

以上六件事,请同志们研究,可以提出不同意见,以求得真理为目的。我们办农业、工业的经验还很不足。一年一年积累经验,再过十年,客观必然性可能逐步被我们认识,在某种程度上, 我们就有自由了。什么叫自由?自由就是对必然的认识。

同目前流行的一些高调比较起来,我在这里唱的是低调,目的在真正调动积极性,达到增产目的。如果事实不是我讲的那样低,而达到了较高的目的,我变为保守主义者,那就谢天谢地, 不胜光荣之至。

毛泽东
一九五九年四月二十九日

user avatar

“阿拉伯大军势如破竹地消灭了萨珊波斯,一举消灭了波斯本土宗教”

第二层:其实波斯本土宗教的残余势力在里海南岸一直抵抗到八世纪50年代

第三层:现在伊朗宣称还有2万名左右的拜圣火者(可能与实际情况有差异

而且有一些不愿意改宗的波斯人移民到印度,就是现在印度的「帕西人」 的祖先

第四层:其实在里海南岸抵抗的人们很多不是信奉之前萨珊波斯的主流宗教,而是更古老的密特拉崇拜(对比波斯-印度的密特拉-弥勒)

user avatar

欧洲第一部成文宪法不是法国的1791年宪法(颁布于1791年9月),而是波兰立陶宛联邦同年早些时间通过的五三宪法(颁布于1791年5月,编纂时间也早于法国1791年宪法)。


user avatar

清宫剧里皇子管皇上叫皇阿玛。

但是皇阿玛这个称呼最早可考还是出自溥仪的回忆录《我的前半生》,他认毓喦为养子,毓喦给他磕头,喊他皇阿玛。

这是最早的皇阿玛出处,毕竟清末同治,光绪,宣统三个皇帝都没有法理上的亲爹。

没地方叫,也没必要叫。所以最后闹出来个皇阿玛来。

既然不叫皇阿玛,那皇子和皇女们都是如何称呼皇上的呢?

一般而言,有书面用语和口语两种情况。

在书面用语中还分汉语和满语两种。不过满语相对简单,一律称为“Han Ama”,而汉语则略微复杂些,标准写法为“皇父”,但有时也会用“Han Ama”的汉语音译“汗阿玛”或“罕阿玛”。

让我们来看看康熙五十八年(1719年)的《胤祯奏为皇父赏赐谢恩折》:“照皇父教诲,将荔枝上次应赏之众,他物臣同诸子共分食之。皇父如此遥远惦念仁赏诸项,臣何以言表……为此谨具奏闻。”在这份奏折中,胤祯称康熙为“皇父”。

而乾隆在《御制丰泽园记》中提到雍正时也使用了“皇父”这个称呼:“逮我皇父,缵承丕业,……皆预演礼于此。”

除了“皇父”外,“Han Ama“的汉语音译“罕阿玛”官方文献中也曾出现过,如道光帝给“太监苑长青藏到惇亲王府”一案的朱批上写道:

“禄喜面奉谕旨:前者召见惇亲王,朕言升平署……况罕阿玛传的透彻,嘴都说干了,竟不中用。”这里面的“罕阿玛”指的便是道光帝和惇亲王的父亲嘉庆皇帝。

可见,在清代,皇子们称呼皇上时,书面用语一般采用“皇父”或“罕阿玛”。

在一些比较重要的场合,如早朝、听政或是召见群臣的时候,为显示君臣有别,皇子们会和臣子一样,称呼自己的父亲为“皇上”。

但在日常生活中,皇子们对皇上的称呼其实比我们想象的要随意一些,一般直呼“阿玛”,但如果是对外人提到皇上,皇子们有时也会称呼皇上为“罕阿玛”。

反正皇阿玛这个称呼得等到溥仪在苏联西伯利亚才出现。

那为什么皇阿玛这个称呼深入人心了。

因为琼瑶啊。

琼瑶剧红遍大江南北,大家先入为主的认可这种说法。

就比如很多人认为清代皇帝女儿都是格格。还珠格格嘛,格格=公主

确实,在后金时期,大汗的女儿被称为“格格”,但并不是专称,其他贵胄之女也可被称为“格格”。崇德元年(1636年),清太宗皇太极开始效仿明制,皇上的女儿被尊称为“公主”,自此与宗室之女区分开来。

皇后所生的嫡女为“固伦公主”,非皇后所生的庶女们则被称为“和硕公主”,分别是“天下、国家和尊贵”和“四方四角”的意思。不过,也有例外,如康熙时期的固伦荣宪公主,这位公主虽非皇后所生,但因特别受康熙宠爱而被封为了固伦公主。

而“格格”这个称呼,则成为亲王、郡王、世子、贝勒、国公等宗室之女的称呼,在受封之前,她们被统称为“格格”。

除此之外,一些宫中地位比较高的女性和亲王的低阶侍妾也会被称为“格格”,如大家比较熟悉的苏麻喇姑,康熙年间,内务府的记录中就称她为“苏麻喇额涅格格”。

苏麻喇姑是清朝孝庄文皇后的侍女,出身于普通的蒙古族牧民家庭,随孝庄陪嫁进入后金宫廷。

所以,《还珠格格》中乾隆封小燕子为还珠格格,实际上是给人家降阶了,应该是和硕还珠公主才对。

user avatar

这是篇不切题的答案,过去看到网络讨论中对于占婆的误解,因此写了一点内容,同时也声明这并非熟知的历史常识。原本只是众多答案中不起眼的一个,当做小圈子里的自娱自乐,不曾想会被顶到前面,让大家一上来就看跑题的答案。我也是刚刚收到陌生人的私信表达了不满,才知道这篇答案后来被顶这么靠前。在此做个说明,也感谢各位点赞、点感谢的朋友,近期还会补充新的内容。


原答案:

我要谈的这个误区算不上熟知的历史常识,但是也具有一定代表性。在有关越南或占婆的网络讨论中,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说法——越南消灭了一个强大的伊斯兰帝国,并且将其完全同化。

俨然一个东方的西班牙。然而事实上,占婆强大时不是伊斯兰国家,是伊斯兰国家时又早已不强大,基本奄奄一息了。越南对占婆的蚕食和征服反而刺激了占婆的伊斯兰化,而且考察越南占族的现状,可以发现越南历史上对占族的同化效果很不明显。

占婆是越南中南部南岛民族国家/部落的总称,是一个松散的联盟,而非中央集权国家。在典型的曼陀罗制度下,占婆国王通常具备两种职能:

  1. 作为精神领袖,承担一定的宗教职能。
  2. 主导一些军事掠夺行动,以获得用于再分配的战利品。

除此之外的社会管理职能,是占婆国王所不具备的。1471年越南攻灭的正是这个松散联盟,占婆政权实际上存活到了1832年。

10世纪时,伊斯兰教可能就已被阿拉伯商人传入占婆,但是其发展长期以来都很有限,仅仅局限于港口的商业阶层内小范围传播。真正大规模的改宗正是发生在1471年越南攻占毗阇耶、消灭占婆的联盟之后。

同婆罗门教紧密相关的联盟和联盟王权不复存在,占人的部分宗教活动和精神纽带也随之消失,军事失利又动摇了婆罗门教信仰。占婆的政治中心转向了穆斯林较为集中的宾童龙,改宗伊斯兰教可以获得国防、外交和商业等方面的显著利益。境外的占人难民更易受到马来人影响,从而成为穆斯林。境内外的占人和马来人联手发动对越南的反抗斗争,也吸引到大批占人改宗伊斯兰教。

我在上面这篇答案里写得更为详细。最近一个占婆一点儿破事翻来覆去地写,估计我快要招人烦了,今天就先写这些吧。


在我其他答案的评论区又发现了一种说法

占婆国王去了趟麦加,回国后改宗

这不符合历史事实。在占语中,“麦加”一词既指禁寺所在地麦加,又指马来半岛的吉兰丹。这是因为吉兰丹与占婆交流往来密切,是通往麦加的重要门户。[1]

1627—1651年在位的占婆国王蒲罗美(Po Rome)曾多次访问吉兰丹,并且皈依伊斯兰教。据占婆史料显示,此前没有一位国王是穆斯林。新补充的说法,属于这一史实在传播过程中出现的讹误。

虽然没有占婆国王到过麦加,但是在婆罗门教时期,访问恒河的倒是有一位,即中国史籍中的林邑国王敌真。《梁书》记载“其弟敌铠携母出奔,敌真追,恨不能容其母弟,舍国而之天竺,禅位于其甥。”美山碑有处碑文记载了一位“恒河王”(Gangaraja)禅位后远赴恒河的事迹,应是指敌真。[2]

参考

  1. ^ 刘志强:《占婆与马来世界的文化交流》,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第105页
  2. ^ 冯承钧译著集《秦代初平南越考/占婆史》,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第124页
user avatar

首先声明,截至目前,一切清宫剧里的礼节规矩几乎没有一样是对的。

胡乱举几个栗子,纠正大家的错误常识:

常识一:新皇帝登基要大鼓大吹,要奏丹陛大乐、中和韶乐之类的庄严音乐。

纠正:从来清代这些乐器都是“设而不作”的,拿出来好看而已,在真实位面里的皇帝登基,从来是一片寂静,唯闻零星的马蹄声和清脆的响鞭。

常识二:但凡是个官都称大人。

纠正:一般清代习惯,官至二品才叫大人。一个县令知府,是没有资格叫大人的,顶多称一声老爷。

常识三:但凡某家人门前总挂着牌匾,写着某府某宅之类。

纠正:在清代,只有寺庙道观会挂门匾,《红楼梦》的“敕造荣国府”也是杜撰的,“敕造”两字只有寺庙才用,正常人家绝不会挂着某府的牌匾,顶多是中了进士出了状元,可以挂上牌匾写着“状元第”之类,也是起着炫耀摆谱的目的,而不会标明主人姓氏。

常识四:但凡有人物出场,都要喊“某某某驾到!”或“某某到!”

纠正: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任何人的到访,尤其官员之间往来,必然事先通知,或递送帖子,或派人告诉,绝没有突然说一声就上场的道理,更其不可能喊出来。要喊只有一种情况,即六部堂官因满汉分置,且从来不会到齐,因此六部堂官中某一人到了,就有人喊某部某大人到!喊的目的是让部员知道长官来了,可以汇报工作了。

常识五:所有大臣觐见皇帝,说的第一句都是“臣某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帝还必须说:“平身”大臣才能爬起来。然后巴拉巴拉推进剧情。

纠正:以上台词完全出自戏曲,跟历史搭不上边。那么真实的皇帝召见臣子是如何的呢?首先,清代皇帝从不在老歪脖子树殿上朝,怎么也是“御门听政”而且随着皇帝的懒性越来越大(和明朝一样),御门听政连形式都不走了。在清代正常的皇帝召见臣子按如下程序:

先由外奏事处登记,再由内奏事处安排再某日第几起。皇帝吃早饭时(天色未明),桌上摆好绿头签,饭后分起召见。有合在一起(如和军机大臣一起)的,有单独的。譬如再养心殿东暖阁(皇帝召见臣子只会再偏殿或是暖阁),皇帝坐在前窗的木炕上,太监们都退出(召对期间,任何旁人都不准在场),内奏事处太监带领应召官员来到暖阁门前,掀起帘子让官员进去,太监退到殿外。这位官员进门,站着说:“臣某人恭请皇上圣安。”然后跪安、起立,走几步到皇帝面前,跪在一个红边白心的毡垫上奏对。奏对完毕,皇帝说:“你下去吧。”于是官员起来跪安,面对皇帝倒退几步,转身出门。如果在奏对时说错了话,就摘下帽子,以头碰地一下,表示承认错误。

常识六:皇帝召见几位大臣,大臣之间常常明争暗斗,甚至说起了相声。

纠正:在整个奏对期间,只能皇帝问,大臣答,问一句,答一句,大臣之间是不许相互说话的,而且说到对方时,必须说名字而不能叫某大人。

常识六:皇帝大宴的时候,一群美女出来跳舞唱歌助兴。

纠正:清初继承明代的教坊司,宫中还有女乐,后来撤销了教坊司,完全废除了女乐。宫中一切戏曲、音乐、舞蹈都没有了女人。 当然妃子就更不可能出来跳舞唱歌唱戏了。

常识七:皇上每天晚上例行公事都是吃鸡肉卷的。

纠正:实际的制度是每晚皇帝进膳时,譬如在养心殿,则各宫妃嫔们都进养心殿院的如意门到燕喜堂。写着妃嫔名号的绿头签由养心殿内殿首领太监摆在皇帝的膳桌(两层矮桌子搭起来的临时餐桌)上,皇帝翻某妃的绿头签(俗称翻牌子),首领太监就到燕喜堂叫某妃,再向其他妃嫔传散,于是其他妃嫔各自回宫,等于下班了。被叫的某妃,在这个晚上和皇帝共同生活。只有皇后一人不参加妃嫔们到燕喜堂听叫的行列。皇后除自己居住的本宫外,在养心殿范围内还有体顺堂,也是皇后的寝室。皇帝如果要和皇后共同生活,就主动到体顺堂去,不能叫她。

常识八:皇帝圣旨一定由太监传达,尖着声说:“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纠正:有清一代,从来没有出现过太监传旨的例子。在没有电报设施的时候,传旨给外省督抚,是由军机处交给兵部管理的驿递,属于寄信的方式,也有时交该督抚所派来的折差带回。有了电报设施以后,则改为电谕;如果十分有必要派人传旨的话,也必然派一个官员前往传旨。只有皇帝赏赐一般物品给京城内的王公大臣,可以派太监前往。但如有重要的传旨,虽在京城内,也还是派官员前往。

以上纠正部分,完全来自朱家溍先生的《故宫退食录》。

user avatar

熟悉明代蒙古的人一定都曾经津津乐道过著名的满都海哈屯怀揣年幼的夫君达延汗上阵讨伐卫拉特的事迹,这些是《蒙古源流》等蒙方史料记载的内容。

但非常诡异的是,本应该是地位显赫、智勇双全独挑黄金家族血脉存续之大梁的女豪杰,在明朝一方的记载中却几乎见不到踪迹,反而留下了“亦思马因立把秃猛可(即著名的达延汗)为可汗,名曰小王子”这样的记载

一个谋杀了达延汗的生父,跟达延汗夫妇势同水火的奸臣,居然成了拥立功臣,而巾帼不让须眉的满都海却只字不提,在大众看来一定又会觉得大冥朝对于漠北的情报一塌糊涂才导致的乌龙,毕竟大冥朝连“小王子”都搞不清是谁

然而,国内学界的蒙古史大佬们却不那么认为。在综合考察了几份蒙古史料中对于这场满都海哈屯的“卫拉特征伐之战”的描述后认为,这场战役从发生的时间点到具体的事件经纬上存在着太多矛盾之处,令可信度大打折扣。更要命的是,蒙古史料中的这个剧情跟二十年前脱脱不花汗的遗孀萨睦尔太后带着年幼的儿子马儿古儿吉思出征的故事如出一辙,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两件事都是17世纪受佛教史观影响的蒙古文人特意创作出来以提高黄金家族正统性,贬低异姓贵族的“模版叙事”,一如《琉璃宫史》中有两度缅甸勇士单挑并杀死大明将军,剧情却几乎一模一样的事迹

相比之下,明朝方的记载可能更接近真实情况。尽管谋杀了达延汗的生父博罗忽济农很可能有亦思马因的一份,但这位异姓太师也十分清楚,如果不把黄金家族的血脉掌握在手里做大旗,自己在政治上什么也不是,很大概率又会重蹈当年也先太师的覆辙。这么一看的话,在满都鲁汗死后,把黄金家族的独苗年仅七岁的巴图蒙克保护起来并扶上汗位,打着他的旗号东征西讨扩大领地,自然而然也是符合他利益的选择。

出于叙事建构的需要,很显然蒙古史料把这个“保护人”的功绩全部安排在了满都海哈屯的身上,到头来反而是明方的情报人员揭示出了更多真实的情况啊

user avatar

那些被定性为历史虚无主义的,当然就是错的。这句话没毛病吧。

user avatar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东汉王朝除了前期汉光武帝在位时期算是比较强盛,后期就是外戚、宦官以及权臣掌权的时代,而中间的中期基本上没有存在感,加上《三国演义》的文学形象,给人的感觉是东汉并不是一个强盛的王朝。

但实际上,东汉也有它近百年的辉煌。

汉光武帝恢复汉室统一、开创“光武中兴”的治世就不用说了,这个是没有争议的。

汉光武帝之后的汉明帝和汉章帝同样很有作为。

汉明帝(刘庄)

简介:实行严格的统治风格。在政治上严防外戚、打击宗室、限制豪强;在军事上对外击败匈奴、恢复西域都护府;在经济上继续休养生息的政策;在宗教上派使者到天竺求佛,使佛教传入中国。使“光武中兴”的安定局面进一步发展,开创了“明章之治”的盛世。

汉章帝(刘炟)

简介:在政治上以罢除部分进贡物品的形式来缓解上流社会的侈靡之风以此来树立政府威望;在军事上平定了诸蛮夷和西域;在经济上继续采取休养生息的政策;在法律上减轻刑罚并要求官吏不能凭个人喜怒来伤害无辜;在外交上使丝绸之路再次畅通;在思想上通过召开白虎观会议和编写《白虎通》将儒家思想法典化,进一步推行“以孝治天下”。延续了“明章之治”,然而宽缓为政的统治风格造成的宽纵,加上破格赏赐官员和贵族,导致了官员腐败、宗室奢侈和外戚擅权的不良风气,使东汉王朝开始走向衰落。

以及经常被人忽略的汉和帝。

汉和帝(刘肇)

简介:联合宦官从窦氏一族手中夺回政权后亲政,对内休养生息、宽缓为政、爱民为本,对外多次击败少数民族并且平定西域,使东汉王朝在“光武中兴”和“明章之治”的基础上开创了“汉和盛世”的盛世,使东汉王朝的威望远播四方,但是宦官干政也从此开始。

从汉光武帝开国到汉和帝去世(25年——106年),东汉可以说是盛世辉煌八十年,这一时期东汉的武功还包括灭北匈奴和击败贵霜,这个时代才是继汉武帝时代之后真正的“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时代。

汉和帝去世后,邓绥掌握朝政大权,对内使东汉王朝度过了“水旱十年”的艰难局面,对外镇压了西羌之乱,使危机四伏的东汉王朝转危为安,使东汉的盛世辉煌又延续了15年(106年——121年)。

也就是说,东汉的强盛自开国以来一直持续了96年,占了东汉近一半的时间(东汉享国195年)。

东汉王朝在邓绥之后的时代才开始真正的衰落,但即使是这样,东汉后来的皇帝也并不完全是我们平时印象中的那么软弱。

至少,汉桓帝的作为在很大程度上被低估了。

汉桓帝(刘志)

简介:依靠宦官单超诛灭梁冀并翦除其党羽后亲政,宦官乱政从此开始。任用段颎、皇甫规和张奂最终平定羌乱,在国家财政基本枯竭的情况下通过减借百官俸禄,借王国、侯国租税和卖官鬻爵缓解财政困难的措施直接破坏了吏治,并为汉灵帝时更大规模的卖官鬻爵开了先河。

汉桓帝能夺回权力说明还是有一定的手腕的,他的统治导致了东汉后期的政府进一步腐败和黑暗,这是导致东汉灭亡的一个重要的毒瘤,但是平定羌乱对于中原王朝而言是有重要的意义的。他或许没有前四位皇帝那样有为,但是也绝不是毫无作为,至少他比跟他齐名的汉灵帝要强得多。

以上就是我们对东汉王朝的历史常识的部分误解,确实存在着一定的偏差。

user avatar

很多人对于篆书有一种错误的认识。

我们先来判断一下,下列哪些是小篆。

A. 碧落碑

B.说文解字

C.谦卦碑

D.袁安碑



可能很多人认为上述的材料都是小篆。实际上,上述的材料都不能如实反映秦代小篆的面貌。如果我们把小篆看为严格的秦文字的话,恐怕只有一些秦代的铭刻能说明秦代小篆原来的样子。

在常规的理解中,我们往往是以时代论字体。这样的好处是简单明了,我们接下来就分时代来简单说说各个时代的字体。

一、战国文字

尽管现在的战国文字与简帛研究是学界的热门话题。但长期以来一般读者对于战国文字了解很少。

孔子曰:诗无隐志,乐无隐情,文无隐意。

上博简反映的是楚国的文字。实际上,除了近些年大规模出土的楚简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系统的文字。传统对于这些系统的研究大多是基于石刻(诅楚文、石鼓文)、陶文以及青铜器的。

我们目前出土的简帛主要是楚简和秦简。秦简则出现了早期的隶书,这说明隶书出现未必晚于小篆。最典型的代表就是睡虎地秦简。

秦国的小篆也未必是李斯所创。战国晚期的杜虎符则说明当时已经出现了比较规范的小篆了。

而这些战国文字经过时光的打磨,则被保留在传抄古文之中。

二、传抄古文

我们首先需要引入一个概念——字体风格。林沄先生指出,甲骨分组的唯一标准是字体,包括字形、用字习惯、字体风格三个概念。而我们所说的传抄古文,则是字体这个概念。

传抄古文简单来说就是在抄写中保留下来的战国文字。其最典型代表就是科斗书,即今天的「蝌蚪」。这种「蝌蚪」则是一种字体风格。

孔颖达《尚书正义》:

“科斗书,古文也,所谓苍颉本体,周所用之,以今所不识,是古人所为,故名古文。形多头粗尾细,状腹团圆,似水虫之科斗,故曰科斗也。”

我们可以非常明显的看出《古文四声韵》的篆文和小篆的不同。这是因为在我们认知中小篆的字体风格和科斗书不同。
《古文四声韵》中还有一些楷书,也是传抄古文的一种字体风格。这些字形由于经过了楷书写定,于是被我们称为隶定古文。

而这些传抄古文绝大多数都是楚文字、齐鲁文字的遗留。这主要是因为壁中书的出土。

这些传抄古文被保留的原因非常复杂。

《说文·叙》:“五曰缪篆,所以摹印也。六曰鸟虫书,所以书幡信也。”

这未免有些限制了这些材料的发挥空间。与其认为“摹印章,书幡信”这两者独属于某种特定的场合,倒不如把他们看作是所有传抄古文保留下来的重要原因。

《汉书·艺文志》:“皆所以通知古今文字,摹印章,书幡信也。”

我们更信从《艺文志》的观点。

直到如今,我们依旧可以见到早期的传抄古文入印的情况。较早的如唐代“敦厚”印。 宋代以传抄古文入印也不少。

「为善最乐」和「九世方德著名」则是宋印。

这方藏书印的「斋」从走之旁,也是传抄古文写法。

在此之外学术也是影响传抄古文研究的重要原因。三字石经用传抄古文书写。韩愈的《科斗书后记》也反映了对于这类材料的重视:

贞元中,愈事董丞相幕府于汴州。识开封令服之者,阳冰子。授余以其家科斗《孝经》、汉卫宏《官书》。两部合一卷,愈宝蓄之而不暇学。后来京师,为四门博土,识归公。归公好古书,能通之,愈曰:“古书得其据依,盖可讲。”因进其所有书属归氏。元和来,愈亟不获让,嗣为铭文,荐道功德。思凡为文辞,宜略识字,因从归公乞观二部书,得之,留月馀。张籍令进士贺拔恕写以留愈,盖得其十四五,而归其书归氏。


当然,传抄古文并未在生活中消失,比如《西厢记》中从三个的字。(此段论述有误,感谢 @布之道佬指正

如果是对古文字比较熟悉的朋友可能开始的时候就猜想是「齐」字了。

传抄古文中的齐确实和三个「个」字很像。

检康熙字典,我们便可以知道此字是「齐」证据确凿。


附:关于字体风格

  • 在探讨传抄古文时,过去很多学者也曾在不经意间落入了字体风格的陷阱。比较惨的即是商承祚先生。

商承祚先生在《说文中之古文考》中认为「弌」从「弋」是增密文字空间的原因。他举此二碑中一、二下垂这个现象,这很难说是非常可靠的。其主要问题就是字体风格的不明确。

如果仔细端详袁安袁敞碑的话,我们会发现其中很多字都有末笔下垂的姿态(如月字,正字)。这更像是一种书手或者当时书写篆书的特殊习惯。「弌」字 @布之道 认为是「弋」的无意义的繁化,长于商说。

而我们之所以认为开篇的材料都是小篆,也是因为字体风格的原因。

三、为什么上述的材料不是真正的小篆?

我们的时代去古已远,讨论古人的概念还应以古人为准。

有的材料在古人的认定中即是「大篆」,而非小篆。

《碧落碑》长期以来被认为是“大篆”。如赵明诚《金石录》[1]

“右唐碧落碑大篆……唐人以大篆当时罕见,故妄有称说耳……”

郑珍在《汗简笺正》中说道:“书人止炫其技,不顾其不祥矣。”这是针对碧落碑中从矢从昜(用为“唐”)的字形发出的议论。

这个字形很明显不是我们所说的小篆。这是从用字习惯去判断材料的内容。

如果根据我们对于小篆的朴素的愿望——即小篆完完整整反应秦文字,有的材料不能算是小篆。

上述的《说文解字》《袁安碑》都是这个原因。

说文从甲的字往往都有错误。戎和早字都有这个问题。说文在流传中也经历了改字,辗转传抄等问题,这也导致其无法反应秦代字形。

至于袁安碑则是揉合了汉人的书写习惯。

「五年▲月」,▲或释「匹」,非。▲其实是「正」字。我们根据汉人的隶书就可以发现,所谓的「匹」其实是「正」字的异写。前文我们提到袁安碑的一个风格就是末笔好下垂,这也导致后世难以识别了。

这充分的说明,在传抄的过程中很多字形都会产生变化,因此不能把一些传世材料当成忠实反应原本时代的材料。

最后,根据用字习惯来看,有的材料不是小篆。

李阳冰《谦卦碑》为了避重,大量采取了传抄古文的“谦”字写法。有的朋友认为《谦卦碑》是篆书,这是忽略了用字习惯的问题。关于唐代的传抄古文刻石,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参考施安昌编《唐代石刻篆文》,其中提供了很多唐代的石刻材料(不过其中并没有《谦卦碑》)。

在我们的节选中,谦字避重最明显。左第一行第一字、最后一字;左第四行第一、八字;右第二行第五字;右第一行第二、三字都是「谦」字。

  • 因此我们不能简简单单从字体风格去判断是否是小篆。

四、关于大篆

大篆这个问题前知乎大V @趙瑾昀 佬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裘锡圭先生曾在《文字学概要》中如此概括这种乱象:「有人用大篆概括早于小篆的所有古文字(古文也有这样用的),有人称西周晚期金文和石鼓文等为大篆(这也是比较旧的办法,由于石鼓有些字的写法跟籀文相合,过去很多人把它看作周宣王时的刻石),有人根据王国维的说法把春秋战国时代的秦国文字称为大篆,唐兰先生则按照他自己的观点把『春秋时期到战国初期的文字』称为大篆。」为此裘先生建议「为了避免误解,最好干脆不要用这个名称。
「大篆」是汉代人对先秦汉字了解不够深入的情况下设立的一个笼统宽泛的概念,代表了他们对先秦文字的模糊认知,对此我们能够理解。而在先秦出土文字材料频出、古文字学高速发展的今天,古文字学家对古文字的分类、分期也越来越精细化(如甲骨文的分组分类、青铜器的断代与分期、战国文字的分域研究等),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精确术语来描述古文字特征(比如甲骨文中的王卜辞和非王卜辞、楚简中「带有齐系文字风格的抄本」等)。在这个时候停用「大篆」这个过时的不精确的泛称,是有利于消除无谓的误解,促进古文字学健康发展的。正如我相信凡是对汉字发展史有基本常识的朋友,都不会采用二分法将他们不认识的字统称为「繁体字」一样。

实际上,我们需要明确的是,在大多数人眼中大篆指的是小篆之前的文字。这一内涵在现在的书法中也通用。我们需要看到的是,对于唐代人而言,「科斗书」之类的传抄古文似乎并没有被放在「大篆」的概念中,这很可能是因为「科斗」这样的字体风格非常鲜明 因此往往单独提出了。

清代也大概没有将「蝌蚪」放在「大篆」的概念中,这主要是因为对于《古文四声韵》之类的书真实性的怀疑。

尽管清代亦有不少学者以《汗简》、《古文四声韵》等书补正《说文》,不少学者还是反对将《汗简》这类的书看作可靠的资料来源。

李零认为造成这种情况的有两点:

“一是两书所採用的那些古文材料后人大多见不到,无从核对其可靠性;二是其所收字体与宋以来出土的青铜器铭文(所谓‘ 真古文’)也有很大区别。特别是清代以来,《古文尚书》辨伪的大案在当时造成巨大影响,加之考据学家们尊崇许学,他们不大相信《说文》外还会有多少真正的古文流传下来。”

一些学者在处理这些材料时大多都是一种非常批判的态度。前文提到的郑珍说道:“书人止炫其技,不顾其不祥矣。”这样的批判很难说是有根据的。甚至到了后来,沈兼士、唐兰等仍不承认二书的存在价值。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比较直接的例子。即下图《六体千字文》。

五、传抄古文的一些提及较少的材料

事实证明,传抄古文的活力是不一般的。

  1. 铁刹山碑

过去我和朋友一起去辽宁本溪铁刹山玩,在八宝云光洞中发现了一块传抄古文碑。据道士讲,此碑立于伐商(当然不可能咯)。

此碑一看就是正经的传抄古文碑,道士所做释文亦不可靠。碑文主要内容是相传在此成仙的太白金星的事迹。其中文字有不合于传抄古文字书的,殊为难读。

今将道士所做释文附于下方:

唯吾李辉,隐釿山巅,弌心忘我,不计尘烟,豫州西亳,族里而来,太丁二年,结成胚胎,四月十七,是吾生辰,岁二十五,九鼎炼丹,茫茫乌象,森裸乾气,功成之日,不忘尊恩。周武王丙申西亳长庚李辉。

2.六体千字文

此帖未曾读过,经由友人得知。

3.大风歌碑


4.谦卦碑

此碑见上,讨论较少。李阳冰与传抄古文的缘分势必会让我们重新审视他在传抄古文的作用。

列举一下所见李阳冰的材料:

  • 韩愈《科斗书后记》:识开封令服之者,阳冰子。授余以其家科斗《孝经》、汉卫宏《官书》。
  • 《林罕小说》序:唐李阳冰就说文复加刊正作三十卷,其时复于篆字下便以隶书照之,名曰开元字统。开元中,以隶体不定,复于隶书下录篆文作四十卷,名曰开元文字。自此隶体始定。
  • 李阳冰篡改说文。
  • 书《谦卦碑》
  • 相传李阳冰曾感叹自己书法不及《碧落碑》。古人或以为碧落碑不及李阳冰,认为此事为虚诞。

以上列举了部分本人所见的讨论较少的传抄古文相关内容。

六、说文中的科斗书与说文流传

说文中的古文与籀文的科斗书很可能是后人所做的区分。

待补。

七、一些可能被大家忽视的材料

写不完orz,先成搞这个样子。

《六一居士传》:

客有问曰:“六一,何谓也?”居士曰:“吾家藏书一万卷,集录三代以来金石遗文一千卷,有琴一张,有棋一局,而常置酒一壶。”

苏轼《石鼓歌》

冬十二月岁辛丑,我初从政见鲁叟。
旧闻石鼓今见之,文字郁律蛟蛇走。
细观初以指画肚,欲读嗟如钳在口。
韩公好古生已迟,我今况又百年后!
强寻偏旁推点画,时得一二遗八九。
我车既攻马亦同,其鱼惟鲔贯之柳。
古器纵横犹识鼎,众星错落仅名斗。
模糊半已隐瘢胝,诘曲犹能辨跟肘。
娟娟缺月隐云雾,濯濯嘉禾秀稂莠。

韩愈《石鼓歌》:

公从何处得纸本,毫发尽备无差讹。
辞严义密读难晓,字体不类隶与蝌。

杜甫《李潮八分小篆歌》:

苍颉鸟迹既茫昧,字体变化如浮云。
陈仓石鼓又已讹,大小二篆生八分。

《南史·王僧虔传》:

文惠太子镇雍州,有盗发古冢者,相传云是楚王冢,大获宝物:玉履、玉屏风、竹简书、青丝纶。简广数分,长二尺,皮节如新。有得十余简以示僧虔,云是科斗书《考工记》,《周官》所阙文也。

《梁书·刘显传》:

显好学,博涉多参通,任昉尝得一篇缺简书,文字零落,历示诸人,莫能识者,显云是《古文尚书》所删逸篇,昉检《周书》,果如其说,昉因大相赏异。
显博闻强记,过于裴、顾,时魏人献古器,有隐起字,无能识者,显案文读之,无有滞碍,考校年月,一字不差,高祖甚嘉焉。

《梁书·刘之遴传》:

之遴好古爱奇,在荆州聚古器数十百种。有一器似瓯,可容一斛,上有金错字,时人无能知者。又献古器四种于东宫。其第一种,镂铜鸱夷榼二枚,两耳有银镂,铭云"建平二年造"。其第二种,金银错镂古樽二枚,有篆铭云"秦容成侯适楚之岁造"。其第三种,外国澡灌一口,铭云"元封二年,龟兹国献"。其第四种,古制澡盘一枚,铭云"初平二年造"。



以下是我以前写的相关的关于古文字学一些误区的小文段。

  • “学富五车”到底算不算有学问?

我们以前形容人有学问,经常用到“学富五车”四个字。现在有不少人反对,说以竹简的笨重,其实他未必能有多少学问。这就大错特错了。

简帛的形制到底是什么规格的?我们不妨从目前出土的简帛来看一看。

曾侯乙墓竹简宽1cm,已经算是很宽的竹简了。今天我们能见到的荆门市博物馆收藏的郭店楚墓竹简,以及上海博物馆、清华大学、安徽大学等单位所藏的楚系简帛,基本宽度在0.4~0.8cm左右。从长度上来看,安大简《诗经》部分简长48.5cm。楚史类两种则简长34cm左右。诸子类则43~48cm左右不等。

北京大学藏西汉早期竹简最长约46cm,相当于汉两尺;其次约29.5~32.5cm,相当于汉一尺三寸到四寸;最短的约23cm,相当于汉一尺。编连起来的木牍则比竹简要稍宽,基本上在1cm左右。而不编连的连云港汉椟则长6cm,里耶秦简也是接近这样的。李零教授曾以郭店简对不同简长的作用进行了构想,不过如今看来,先秦的简长恐怕还没有形成后来那种“六经之策,皆称长二尺四寸”那样的制度。[2]

《后汉书·周磐传》:编二尺四寸简,写《尧典》一篇,并刀笔各一,以置棺前,示不忘圣道。

简长与文本内容关系的研究,恐怕还需更多的文献佐证。

北大简《老子》存简280只,分为上下二经。每一卷即使卷起来用手握住,也不过是一只手就能拿的住的,非常轻便。上文说了竹简的情况,其实木简也是如此。还有个学者曾经以泡沫代替原长1cm的木简,组成了一卷书,全然不类今天我们看到的电视剧或者作为旅游纪念品出售的所谓的简帛。

  • “刀笔吏”是什么?

所谓“刀笔吏”,是很常见的一个说法。这个词出现的很早。我们可以看到如下几种文献。

《战国策·秦策五》:“臣少为秦刀笔,以官长而守小官,未尝为兵首。”
《汉书·张汤传》:“汤无尺寸之功,起刀笔吏,陛下幸致位三公,无以塞责。”

因此,不少人误认为竹简上的文字是刻上去的,即以刀为笔。更有甚者认为是先刻后上墨。这都是错误的理解。刀在书写的过程中是作为修改错字的工具出现的,即用来刮掉写错的地方。薄薄的简帛,刻上去造成的损坏想必会很多。传世文献也有相关的说法,如《墨子·明鬼下》:“书之竹帛,传遗后世子孙。”这里很明显说的是“书”,而非如同“琢之盘盂,镂之金石”之类的词语。

除了进行刮改,在简牍的制作中刀还可以被用来进行对竹简的修整。有的简的上下会被修整成一个梯形。郭店简《老子甲》就是如此。

在此之外,也顺便说一下竹简的编连问题。在电视剧中我们经常看到打孔的竹简,这是很不正确的。上文已经提到各种简牍的宽度,这样的宽度很难支持一个孔洞的出现。实际上简牍的成书只需要用绳子而已。在简牍上,人们经常会留出三个契口,为编连做准备。这也是需要刀来进行处理。

  • 古文字到底是什么?他们的时代如何?

我们经常可以听到“甲金篆隶楷草行”的说法,这可以说是每个人都会的一个知识。在一般教学的过程中,我们习惯上把甲金篆三种文字称为古文字。可是有的人背了《说文》,看小篆也不觉得像天书一样陌生。还有的人在见识到隶书后,也觉得读起来“佶屈聱牙”,难以辨识。而在古文字学上,对于这个问题的认识也有一个逐渐推进的过程。

在上世纪初期,唐兰先生出版了第一本以古文字为题的《古文字学导论》,在这本书中他明确提出小篆以前(包括小篆)的文字都可以称为古文字。随着新材料的出现,简单的以小篆作为古文字研究的领域的划分已经不是非常理想的的选择。到了后来,李学勤先生在1985年出版的《古文字学初阶》中,采用了以汉武帝以前的文字为古文字材料的标准。这么做的原因在于汉武帝以前的字形依旧保留了先秦文字的特点。这样把古文字研究的领域放宽也是符合文字演化的规律的。

“甲金篆隶楷草行”还隐藏着一个误区,即关于甲骨文与金文的先后顺序的问题。而在这我们首先需要知道什么是甲骨文与金文。

商代甲骨文是目前发现的最早的成体系的文字系统,也并非是汉字的起源。甲骨文不是商代的正体字,而是一种将毛笔所写的文字进行了一种曲折化的修改,而金文更接近毛笔正体。古文字学家也通过了显微照片等手段看到了一些甲骨文上的墨迹。金文则是铭刻在青铜器上的铭文,也称吉金文字。也就是说,不论什么类型的文字,只要是在青铜器上的,我们都可以称为金文。

目前发现的甲骨文除了殷墟小屯的甲骨、花园庄东地的甲骨,还有周原的甲骨、周公庙的甲骨。甲骨时代的跨度是很大的,因此对于甲骨要有相应的分组断代研究。而从我们的描述来看,金文跨度更大。因为金文包含了殷商的金文,还包括西周的、春秋的乃至战国的。如果不指明青铜器的时代,我们也是无从比较甲骨文与金文的前后问题的。在殷商后期,甲骨文与金文甚至是共存的。

而有铭青铜器的时代比较晚,殷商一期到底有没有有铭青铜器还是个待解决的问题。到了殷商四期,才有篇幅比较长的铭文,数目也非常少。如果我们以帝辛(纣王)时期的卜骨与早期的有铭青铜器比较,则这里的“金文”要早于所谓的“甲骨文”。

在此之外我们还会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若我们单以字形为标准,就会发现:在大体上,某些西周金文字形甚至要早于甲骨文。甲文有化圆为方、改添实为勾勒、改粗笔为细笔、剧烈简化字形等现象。这也是我们说甲骨文不是殷商“正体”的原因。因此,单以字形判断年代,无疑存在不客观、不准确的问题。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种简单的罗列字形发展顺序是非常容易产生误区的。甲骨和金文之所以能成为两个时代文字的代表,也是因为占了竹简不能长期保存的便宜(也有可能尚未发现)。

所以我们有必要明确,上述顺口溜的甲骨文和金文,专指商的甲骨和周的金文。因此才有这个说法。若是脱离断代去比较,则贻笑大方。


附:铁刹山碑部分照片





参考

  1. ^ 此处转引自郑珍《汗简笺正》。
  2. ^ 相程鹏万《简牍帛书格式研究》对于传世文献中关于简长的记载做了比较详细的整理,可参看。
user avatar
唐琬并非陆游表妹,其后夫赵士程乃宋宗室,于秦鲁国大长公主(宋仁宗女)为侄孙辈,而公主之子钱忱娶瀛国夫人唐氏,正为陆游姨母也,故赵士程与陆游互为中表兄弟。钗头凤本事较早见于刘克庄《后村诗话》,原谓“某氏改适某官,与陆氏有中外”,本意乃指赵士程与陆游为中表也。周密做《齐东野语》,转载时不慎,误做唐琬与陆游为中表,乃开千古讹传之肇始。盖陆游外家为江陵唐氏,曾外祖父为神宗朝名臣唐介,唐介诸孙男(即陆游舅父行)皆以下半从“心”之字命名(如懋、愿、恕、意、愚),无“门”部唐闳者(据陆游《渭南文集·跋唐修撰手简》、《宋史·唐介传》、王珪《华阳集·唐质肃公介墓志铭》);而唐琬母家乃山阴唐氏,其父名唐闳,乃宣和间鸿胪少卿唐翊之子,一门昆仲亦皆以“门”字框字命名,如闶、阅等(据《嘉泰会稽志》、《宝庆续会稽志》、阮元《两浙金石录·宋绍兴府进士题名碑》)。详说见上海辞书出版社《唐宋词鉴赏辞典》钗头凤条。
user avatar

穆罕默德二世从来没有把君士坦丁堡改名叫伊斯坦布尔。

伊斯坦布尔是希腊语

拜占庭官方叫君士坦丁堡 新罗马

user avatar

查理七世没有出卖贞德

user avatar

“法国大革命是一场资产阶级革命。”

按照经典的马克思主义叙事(需要注意的是,“马克思主义叙事”不等于“马克思的叙事”,马克思本人对大革命有过讨论,但是没有完整的进行论述,此处所指的是以勒费弗尔为代表的大革命史学家的经典叙事),伴随着大西洋贸易的兴盛,法国资本主义经济得到长足发展,而资产阶级也逐步兴起,并在1789年击败了封建贵族夺取了政权,从而为之后的资本主义发展奠定了基础。然而这种立足于社会史的叙事模式在20世纪六十年代遭到了以阿尔弗雷德·科班为代表的修正派的巨大冲击,时至今日,即使是当代的马克思主义历史学界也不得不承认,大革命至多只能算是一场“沉默的资产阶级革命”,而更多的学者则认同了乔治·泰勒的经典论断:“大革命不是一场带来政治后果的社会革命,而是带来社会后果的政治革命。”

对于资产阶级革命的神话首先体现在经济这一维度上,一个最基本的问题在于,18世纪的法国并不存在所谓的“资本主义经济”,现在的学者们发现,大西洋贸易确实给法国经济带来了明显的增长,但是并没有产生诸如产业集中、大量城市劳动人口等特征的英国式的工业化模式,相反出现在法国的是更多的轻型消费品,劳动力集中于小型工坊和农舍,各种生意带来的利润都用来购买庄园和头衔,而不是用以投资资本,这导致大革命时期所谓的资产阶级实际上与贵族十分类似,二者的财富基础都来自土地,并且他们也并非资本主义农场主,而是延续了封建时期的管理方式。因此在在整体上,18世纪的法国并不存在一个形成势力的资产阶级和资本主义经济,而在具体层面,革命者是一群依靠封建土地获取财富的人,而不是从事工商业贸易的人。

其次,大革命也并未带来资本主义经济的结果。诚然,大革命确实扫清了封建经济的障碍,比如废除了国内关税壁垒、统一了度量衡、废除了行会的限制性规章,但是这远远谈不上经济上的革命,尤其谈不上资本主义革命。威廉多伊尔直截了当的指出“大革命对法国的经济是一场灾难”,即使是对大革命报以极大热情和同情的林亨特也不得不承认“大革命在经济方面很难称为一种革命”,他反而减缓了法国工业的发展、破坏了对外贸易,直到1830年才恢复。在大革命之后,社会精英们不仅没有把目光投向商业,反而更热衷于土地,因此讽刺的是,在名流的统治下,法国的农业化程度反而提高了。

具体的技术领域,农业方面并没有出现生产力上的发展,19世纪法国人口增长不如德国、英国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农业技术的进步不如人意,工业结构也没有发生变革,仍然依靠廉价劳动力和零碎的市场,商人们将劳动分包给贫困的家庭小作坊,18世纪的经济模式一直延续到1840年代,其特征是零碎化的市场、低生产率的农业、依赖水和木材提供能源的小规模制造业。法国的资本主义的诞生需要等到1850年代,而非1750年代,那时的法国建成了铁路干线、运河网络,从而推动了市场整合和经济结构的改变,而他最重要的是推动者,是路易·波拿巴。总而言之,如果在没有经济动因、经济变革,并对国际贸易造成毁灭打击的情况下,仍然基于所谓“扫清障碍”而降其视为一场经济上的资本主义革命,那我不妨问一个问题:如果有人把你家房子烧了然后跟你说他为你们家十年后的发展扫清了障碍,你难道还会感谢他么?

而就政治领域而言,资产阶级革命的叙事同样难以成立,第一,真正推动大革命爆发的不是资产阶级,而是自由派贵族,显贵会议拒绝了国王的征税要求,认为自己无权批准,必须召开代表民族意志的三级会议,而拉法耶特则是第一个向路易十六提出书面申请的人,而直到1792年,自由派贵族都是大革命真正的领导者,他们最大的成就则是1791宪法中的人权宣言,米拉波、拉法耶特、迪波尔、拉梅特、穆尼耶都或多或少的有着贵族背景,此时革命者中非贵族的领导者只有巴纳夫和西耶斯,而就整个社会阶层背景,科班认为旧制度时代最进步的群体是自由派贵族而非资产阶级。

第二,在大革命的高潮阶段,真正主导政治是法律界人士,尤其是律师,罗伯斯庇尔、丹东、布里索、德穆兰都曾是一名律师,而作为资产阶级的商人在议会中席位从未超过14%,并且持续减少,到督政府时期只剩下4%。或许有人认为律师同样是资产阶级的一份子,然而问题有二,首先,当你提出一个概念,这个概念的边缘人物发挥了重要作用,而最符合这个概念的人物却处于边缘,那么你的定位是否出现了偏差?其次,当你不得不扩大概念的内涵时,实际上也在削弱这个概念的解释力,就好像我完全可以断言:法国大革命是法国人的历史,这当然没错,但是毫无意义。

另一种可能的解释路径是回避革命者自身的阶级,而采取“代表某个阶级”的表达,因此吉伦特派成为工商业资产阶级的代表,而罗伯斯庇尔则代表了小资产阶级的利益,试图将革命史学重新拉回到社会史的解释框架,但是这种解释路径反而解构了阶级史观本身:在137名吉伦特派中,有45人是和罗伯斯庇尔一样的律师,占总数比例最多,从斐扬派、吉伦特派、雅各宾派到热月党,几乎每一个党派的领导阶层都有律师,那么为什么出身阶级相同的他们会走向完全不同的道路呢?当我们在说吉伦特派和雅各宾代表了不同阶级立场时,其完整的表述实际是“吉伦特派与雅各宾派的政治理念代表了不同阶级的利益”,所以我们会发现,在这里真正起到区分作用的不是“阶级利益”,而是“政治理念”,举例而言,当一位老兵说自己的伤疤代表了对国家的贡献时,是伤疤导向贡献,还是贡献导向伤疤?哪一个是原因,哪一个是结果呢?

第三,就大革命在政治上的受益者而言,他产生了一个由律师、官员、医生、教士、作家、商人组成的新官僚系统,贵族再1792年之后彻底消失,新人掌握了权力,然而就像这一观点的提出者林亨特所说,这一新政治阶级的内涵过于含混,以至于其本身毫无意义尤其不能将这一群体命名为资产阶级,因为无论从何种角度而言,马赛的海外贸易投资者与南锡的城镇工匠都不可能被划分为同一个阶级。

最后,在文化领域而言,在大革命时期,资产阶级从未形成一套论证自己正当性的话语。这一理由实际上并不是一个单独存在的理由,就我个人而言,一个群体的存在并不需要以自我认识为前提,就好像没有人会承认自己是汉奸,但是这不等于没有汉奸,但是反过来说,正是因为对于汉奸存在一套否定性评价的话语,导致他们羞于承认自己是汉奸,也从意识形态上阻止了这一群体的扩张,因此主观认同即使不是一个独立的理由,也是我们审视资产阶级的重要切入点。而马克思在分析农民问题是也指出:“当人们只存在地域上的联系,而其利益认同却不允许他们之中产生任何共同体、民族联合或政治组织时,他们就形成不了阶级。”因此马克思本人也认同主观认同在阶级问题中的重要性。

资产阶级在18世纪真正的对应物是布尔乔亚,他们是那些介于贵族和平民之间的城市精英,但是也正是因为杂交性,他们在旧制度时期就处于被否定的状态中,贵族认为他们缺少文化,而平民却认为他们也是一群特权者。然而在大革命时期我们会发现,布尔乔亚始终处于缺位的状态,不仅没有人自称为布尔乔亚或为布尔乔亚争取利益,他们甚至不配成为革命事业的替罪羊——贵族才是当时最严厉的指控。直到复辟王朝晚期,基佐等自由派精英才开始宣称资产阶级是整个民族的代表,直到那时,资产阶级才拥有马克思所说的阶级自觉。

如果我们考察革命者的修辞,会发现他们从未将自己认知为资产阶级,而是更为广泛的公民群体中的一员,资产阶级不仅不是公民的代名词,反而是他的反面,因为公民是共同体中的一员,而资产阶级则是私人利益的代表,因此在为数不多涉及到布尔乔亚的话语中,革命者大多持否定态度,他呼吁他们从封建时代的城镇布尔乔亚转变过新时代的国家公民,在这里布尔乔亚构成了革命的他者。

通过上述经济、政治、文化方面的梳理,关于大革命史我们至少应该在史观层面形成两个认识:第一,大革命不是一个阶级与另一个阶级的斗争,而是作为整体的人民与暴君和专制之间的斗争,尤其需要注意的是,大革命时期广为传播的第三等级并不是资产阶级的代名词,第三等级包括在土地上耕作的人、用手艺对材料加工的人、确保货物流通的人、提供专业服务的人,从知识分子到居家仆人的所有人都是第三等级,毋宁于说第三等级等同于贵族与教士之外的所有人——最广为认知的第三等级图像,不就是那个驮着教士与贵族的老农民么?所以当西耶斯宣称第三等级就是一切时,这或许不只是一种修辞,而是事实。

第二,历史人物的行为并不一定是由他们的阶级或社会身份所决定的,当我们一而再再而三的评价一个人“背叛了自己的阶级”时,我们就应该反思阶级本身的重要性了。就像上文所说,巴纳夫、布里索、罗伯斯庇尔都是律师,可他们却分别成为了斐扬派、吉伦特派和雅各宾派的领导人,未来七月王朝统治者路易菲利普的父亲奥尔良公爵是路易十六的堂兄弟,可他在旧制度时期就是个自由派,他甚至将自己改名为菲利普·平等,并在1792年成为了弑君者。对于大革命的参与者而言,社会身份仅仅是一种背景,而不是原因。

阶级史观最大的问题在于,他认为一切政治活动都有其经济动因,但是这一点对于大革命而言并不适用,如上所说,革命者的群像是一群封建关系的土地主,真正促使他们走向革命的,不是对于资本主义经济的诉求,而是政治上的理念:他们要求废除特权、要求一部宪法、要求自由与平等,与其说大革命是一场经济上的资产阶级革命,不如说这是一场政治上的自由主义革命。在马克思的传统叙事中,自由主义是资产阶级和工商业的特征,但是这种联系本身就是有问题的,在当时的法国,自由市场最有力的推动者并非来自工商业领域,而是“重农学派”,将政治活动归因于对经济利益的诉求本身就是一种极其狭隘的行为,那部人类历史上第一部取消选举权财产限制的1793宪法不止属于资产阶级,而是属于所有人。

在经过上述对资产阶级革命的解构之后,我们需要面对的问题在于,在剥离了“资产阶级革命”的外衣以后,我们应该如何认识大革命?在我看来,正如林亨特所说,大革命是现代政治的起源,他创造了新的政治理念、新的话语体系,从此政治不再是国王、贵族甚至革命者的特权,他属于所有人。在1787年,“公众”是那些阅读启蒙著作的社会精英,而在革命之后,“公众”是所有赤诚的爱国者。1789年群众为粮食走上街头,而1795年的妇女们则高喊着“我们要面包和1793宪法”,就像林亨特所说,真正塑造大革命的,不是《人权宣言》,而是革命者的演说。1789年革命者以与旧制度彻底决裂的勇气参与了这场革命,而在十年以后,他们真的创造了全新的政治传统,即使是路易十八也无法放弃宪章,戴高乐的选择中从未有过第三帝国,无论是好是坏,他所唤起的热情、渴望和神话都无法从人类的记忆中抹去,那个只知道容忍和接受的旧世界,再也不会被人为地重建起来了。

user avatar

《清平乐》只是电视剧,不能代表宋朝!

1 “最好的朝代”

在传统的历史书中宋朝是一部中华民族的群星闪耀史。

有三大发明(指南针、火药、印刷术)、有文学大V(欧阳修、苏轼、苏洵、苏澈、王安石、曾巩)、有宏篇巨著《梦溪笔谈》、《清明上河图》、《洗冤录》、还有精忠报国岳飞、铁面无私包拯、忠心耿耿杨家将……

所以,传统的历史记载将宋朝定义为中国历史上经济、文化、科学高度繁荣的时代。

历史当然是文人写的,历代文人对宋朝的描述不乏溢美之词,林语堂说:“这是中国文人最好的时代”,余秋雨说:“我最向往的朝代是宋朝”,著名史学家陈寅恪说:“华夏名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某高姓公知也在自己制作的电视节目中将宋朝吹上了天。

但是,文人的话大家听听就好。


2 不可思议

这个被历代文人吹捧的时代却有三个不可思议的现象。

其一,国土面积历朝最小

北宋时期北有辽朝,西有西夏,同时,以横断山自然为界的吐蕃东临,以大渡河为界的大理北接。于是,北宋疆域不及唐朝,甚至不到明朝的三分之一。至于南宋,面积比北宋还小三分之一。

唐朝疆域图(来源:地之图)



明朝疆域图(来源:地之图)



北宋疆域图(来源:地之图)

其二,国际地位最低

汉、唐、明朝都是“天朝上国,万邦来朝”,而到了宋朝则是以“岁币”买平安。

简单的说,历朝中原政权都是打得周围一圈蛮夷喊爸爸;宋朝恰恰相反,对着周围一圈少数民族政权直接下跪喊爸爸——对辽跪,对夏跪,对金跪,对元跪,但凡与宋朝接壤,宋朝就没不跪过。

汉唐元明清,中原政权都是天朝上国,远近四方各国都纷纷朝贡。只有宋是一个奇葩,对四方各国“朝贡”——当然,文人的笔下留情,把这个称为“岁币”,每年拿一大笔钱,换取周边各国不来闹事。

其三、发生了华夏历史上一件最耻辱的事件——“靖康之耻”

对此事,正史甚至拒绝记载,因为太过耻辱。

岳飞以耻明志“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杭州岳王庙岳飞塑像

靖康之耻有多耻?

一耻:大额的赔款

赔款额要多少呢?兵临城下的金国开出的条件是:一亿两金,十亿两银,绢帛一千万匹。

以上数字相当于10年宋朝税赋的总和,当时的国力难以企及,无疑是个天文数字。但是一心苟安的宋庭居然也答应了。

面对天文数字的赔款,北宋朝廷是怎么解决的呢?

首先下令王公大臣、皇亲国戚无条件交出所有金银;怕有遗漏,鼓励揭发,告密者给提成;还不够,开设一个专门的机构从民间掠夺金银。

二耻:卖妻女还债

后宫佳丽三千拱手送与金人,还不够抵债,又收罗皇室宫女、官女、民女等共一万五千多人,运至大金军营,供金人淫乐。

三耻:两位皇帝同时成为俘虏

被虏人员到达金朝京师会宁府时,金人举行了献俘仪式,命令二帝及其后妃、宗室、诸王、驸马、公主都穿上金人百姓穿的服装,头缠帕头,身披羊裘,袒露上体,到金朝阿骨打庙去行“牵羊礼”(就是把人当做羊)。

朱皇后受不了如此奇耻大辱,当夜自尽了。金人还为两位皇帝起了侮辱性封号,称徽宗为“昏德公”,称钦宗为“重昏公”。这两位皇帝居然还叩谢金人“恩典”,没心没肺地活了下来。

战败不可耻,殉国不可耻,可耻的是宋朝统治者,为获自保不惜将自己的国民卖个干干净净!就这样还被金人百般凌辱,后人读史这是最屈辱的一段记忆。

现在你还觉得宋朝是中华民族“最好的朝代”吗?

现在问题来了——

为什么历代文人都会拼命吹捧宋朝?

为什么这个被文人吹捧的宋朝会有上述不可思议的现象?


3 乱臣贼子

这一切的根源都指向一个著名的历史事件。

后周显德七年(960年)赵匡胤统率大军出了东京城(今河南开封),行军至陈桥驿突然发生兵变。 部下将黄袍披在赵匡胤身上,拥立为皇帝,大军反攻开封,轻易夺取了后周政权,这就是著名的“陈桥兵变,黄袍加身”。 赵匡胤的行为相当于高管干掉了老板,自己当了企业的主人。换句话说,企业不是赵高管自己做起来的,而是通过阴谋诡计抢了别人的家业。 历史书把这种行为叫做“得国不正”!也就是权力来源的合法性有巨大的瑕疵,这可是一个致命的缺陷。

历史上“得国不正”的朝代不是权臣篡位,便是兄弟相戮——反正很难世代传承。

王莽篡汉建新朝;曹丕逼退汉献帝;司马炎废魏建东晋;刘裕取代了东晋建刘宋;箫道成取代了刘宋建南齐,篡来的朝代气数都不长。

权力来得快,自然去得快。可以说,乱臣贼子,最后都没好下场。

宋朝能传承数百年却是一个异数!

原因很简单——为了赵家百年富贵,赵匡胤挖空心思设计了一套空前绝后的统治模式。

这个模式就是“文贵武贱、守内虚外”!


4 文贵

何为文贵武贱?

简单的说就是拼命提高读书人待遇,百般压制武人地位——最后将中华民族的尚武精神阉割得干干净净。

首先说说这个“文贵”。

在农耕文明时代,识字率很低,读书人就是天然的意见领袖。赵家天子因为自己的权力来源有重大缺陷,为了获得读书人的拥护,就不得不下血本,给天下读书人开出一系列历朝历代都永远无法企及的条件:

其一,不杀士大夫。

宋朝祖训“不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者”,摆出一副开明纳谏的姿态,其实就是给天下士大夫与读书人承诺——只要赵氏当皇帝,天下士大夫不管犯多大的罪,永远免死!

其实不仅不杀士大夫,连读书人也不杀。

宋仁宗时期(电视剧《清平乐》的时代) ,四川有个读书人参加科举考试屡试不中,文人生活不如意,多半就会怪体制问题。 于是这个人写了一首诗送给成都太守“把断剑门烧栈阁,成都别是一乾坤”!这就是赤裸裸的鼓动造反了! 在历朝历代,这种人怎么也得掉脑袋吧。 宋朝是例外,宋仁宗不但不治罪,反倒给了这个读书人一个司户参军的官当。

在宋朝是读书人最自由的时代,但凡读书人有点情绪,都会骂体制骂皇帝,而宋朝的皇帝一般都“宽厚仁德”,读书人不管怎么骂,皇帝不仅不会发火,而且还百般安抚。

嘉佑年间,苏辙参加科举时骂皇帝成天在宫里饮酒作乐,不关心民众疾苦,这本来就是无中生有的诽谤,当时皇帝赵祯却盛赞苏辙是“敢言之士”,破格录取。

在我看来,宋朝皇帝不是什么人品爆发“宽厚仁德”,其实根子还是自己得国不正,不敢得罪读书人,反而不得不要装出一副开明的姿态,落得一个好名声。

其二,优待读书人

为啥历代文人都拼命吹嘘宋朝?

因为宋朝对读书人太好了!

在宋朝读书是个什么待遇?

1.入学条件很宽,农村的、个体的、平民的、甚至还在脱贫线上挣扎的,他们的孩子都有学上;

2.学杂费全部由国家承担,跨区域考试可报销路费;

3.升学率高,分数线低,录取范围广。



历代登科人数(史料)

宋朝累计登科人数是其他朝代的5倍以上,每年录取的登科人数也是排名第二的清代的3.5倍!

这个登科还只是传统的科举,在宋朝读书人要当官除了科举,还有其他的渠道。

宋朝文人有四种当官的途径。

“科举”——相当于传统的高考,含金量高,社会地位强;

“荫补”——专为官员子弟设置,六品以上官员的儿子、孙子、曾孙可通过“荫补”直接做官;

“制举”—— 就是自荐,很多读书人科举考不上,别急,朝廷每年还开“制举”,你可以自荐去考试。考试通过也可以当官,这个“自荐”考试录取数量也很高,我查到的史料,最多时每年“制举”录取上千人!

除了这三项之外,宋朝还有一个皇帝“特招”的制度。这是什么意思呢?

宋朝也有公知,狗屁本事没有,但是会装深沉,动不动就骂体制,但是真让他参加科举甚至制举考试统统歇菜。这些宋朝的公知在民间名气很大,最后皇帝也会慕名特招为官,哪怕什么事也做不了,也要花钱养着。

所以,在宋朝文人当官的渠道比历朝历代多得多!

按:因为宋朝读书人太容易发达了,这种氛围催生了印刷术的发明,目的就是降低知识的传播成本,让更多的贫民也能读书。

在宋朝读书人一旦当上了官,那待遇绝对是杠杠的。

宋朝官员薪水极高。除了发放正常的工资和奖金,还有咖啡饮料洋酒补贴、差旅补助、误餐费、服装费、保姆费。

总之就是变着法子,给你发钱发物。比如素以清廉著称的包青天包拯,其在开封府尹任上的年薪相当于一个州的赋税收入!

所以,在宋朝干公务员,就是一句话: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如此好的福利待遇,放眼上下五千年,谁不眼红?


5 武贱

与“文贵”相对应的就是“武贱”。

在宋朝当兵不但薪水低,还要承担各种繁重的劳役。不仅如此,当兵还要在脸上刺字,用这种侮辱的手段形成整个社会鄙视军人的氛围。

武将地位低下,在文官面前唯唯诺诺,被视为奴仆。

宋朝还有一个特点,就是用各种手段压制军方力量,比较典型的表现就是对外战争中,谋和是压倒一切的手段,甚至是在自己取得局势优势的情况下——

宁愿屈辱的用岁币谋和,也不愿军方取得对外战争的胜利,从而提高军方的力量。

宋真宗时,宋辽作战,在我方军事有利之下,不战而降,与辽签订《澶渊之盟》,定下“每年向辽国送岁币(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的奇葩协议。

在敌弱我强的情况下,举手投降?是不是很无语,更奇葩的在后面。

宋高宗时期,岳飞第四次北伐取得连续胜利,最后在朱仙镇击破金军主力,正待乘胜追击的时候,却突然收到皇帝十二张金牌,强迫岳飞退兵,大好局面毁于一旦。

然后宋金谋和,在风波亭以莫须有的罪名杀了岳飞。

按:现代文人为了给宋朝涂脂抹粉,大搞历史翻案风,各种“考证”朱仙镇大捷“存疑”,以及“十二道金牌”另有原因等等,还是那句话——文人的东西你看看就好。


6 守内虚外

下面我来谈谈,宋朝为了维护统治的另一个奇葩模式——“守内虚外”。

宋朝是篡周得到的政权,赵家皇帝最怕后世有人学习宋太祖的先进经验,在某个年代也把宋朝的天下给“篡”了。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宋朝不但大搞“文贵武贱”笼络文人压制武人,还在体制内设计了一套层层制衡的碎片化权力运行模式。

首先是将最重要的行政权(相权)一切为三,搞了一个三省六部制



三省六部制(来源网络)

这是啥意思?

就是将最重要的决策权力碎片化!

中书省只有草拟决策的权力,然后门下省审核,门下省有不同意思就去与中书省扯皮,等两个部门意见达成一致后,还不能直接给办事部门传达意见,这个执行与传达的部门是尚书省。

这种模式最大的好处就是办事部门(六部)根本无法与决策部门勾结!

比如六部平时打交道的只是尚书省,但是这个部门只有执行权没有决策权,决策权又被中书省与门下省分割成两块,就算这两个部门与六部勾结在一起,但是什么时候执行,怎么执行的权力又在尚书省。

在决策权之外,又设立“二府三司制”进一步分权。



二府三司制

宰相(很多个)执掌行政权,枢密院分割军权,三司分割财政大权,将政务、财务、监察权分开,相互独立,又相互制约,而大权握在皇帝手中。

最后是“官称”和“实职”的分离

宋代一个人当了官,至少有官(品级)、职(职务)、差遣(承担任务)三个官名,还有各种虚衔。

官表示等级,用于定薪,领相应的薪水;差遣表示实际干的事情,名称复杂,很难懂。官只是一种等级,职不是职务,是一种虚衔,只有“差遣”是实际的职务

比如,太师,正一品,但属虚职;宰相品级不定,但掌握实权;六品尚书,正三品,实权不定;开封府尹,从三品,亲王兼任;亲王, 正一品,不参政。

是不是很烧脑?

目的是什么?

一方面是权力碎片化,互相掣肘,另一方面宋朝对读书人太优厚,当官的人数太多,没有足够的职位来安排,只有将“官”虚职化。

宋朝统治者很懂读书人心理,所以,虚职一般都定得比实职高,满足没有本事但是脾气很大的公知读书人的自大心理。同时,对实际担任职务的官员也是一种制约。

宋朝这种权力制衡模式将文官系统造反的可能性基本降为零,这就是“守内”的内涵。

但是这种模式同时导致机构臃肿,官员众多,办事效率极为低下——满朝文武,真正干活的没有几个(干活也是扯皮),散官居多。

到了宋神宗时期,冗官现象十分严重,同样是中国,宋朝的疆域只有唐朝的一半,但是公务员编制却是唐朝的3倍+!

至于“虚外”就很简单了,国际交往一律以跪为主,只要不打仗啥都好商量。岁币十万够不够?不够就给二十万,还不够就给五十万!量中华之物力,结蛮夷的欢心。


7 收税与货币

现在问题来了,宋朝这套奇葩模式“文贵武贱、守内虚外”——不管是对内笼络读书人、士大夫;还是对外花钱买平安都是超级烧钱的模式。

那么,钱从哪里来?

两个办法:收税与货币!

宋朝虽然外战外行,但是搜刮民财却很有一套。

首先是税赋。

宋朝号称群星灿烂的时代,但是对于普通老百姓却是税负最沉重的时代。

宋朝税制传承于唐代,但是比唐代更重。

唐代实行两税法,简单的说两税法=租庸调+杂派

宋实施役钱法,同样用数学公式表达就是役钱法=两税法+杂派=租庸调+杂派+杂派

对比公式,宋朝税收沿用了唐朝的两税制外,还增加了一系列杂税。

讲其中两个最有代表性的案例:

1.“支移”税,很直白,支付和移动,农民用粮食交了税以后,还要将粮食运往指定的地方,什么地方呢?有可能是隔壁村,有可能是1000里以外的前线,路途中费用自理。在车马很慢书信很远的古代,难度可想而知。 2.“折变”税,交税时,本来应该交粮食,政府却要你折成钱;再把钱折成布;折换率由政府决定,往往折换几次后,应纳10元的税折成了100元。游戏规则由政府制定,赢的都是朝廷。

宋朝税负虽然很沉重,但有一个群体不用交税,

就是士大夫和他们的家族,这个群体有多少呢?大概上百万。

读书人也不纳税,而且不参军、不受刑、当官薪水还高,是其他朝代的十几倍,再加上丰厚的福利和补贴,成为一个庞大的吸血群体,对财政造成了严重的负担。

宋代捞钱的手段除了税负然后是货币。

说出来可能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宋朝是历朝历代唯一使用纸币作为通用货币的朝代。

相对贵重金属作为货币,用纸币简直不要太爽。后面的元、明两代都想学习宋朝的先进经验,也发行纸币,但是这两个朝代管理者金融水平太差,发行纸币很快就贬得一钱不值。

宋代的纸币叫“交子”。

在发行交子的初期很规范,和现代货币一样,有规定的面额,有货币制度、有准备金,2年发行一次,到期后收回,发行新币。

不久就乱来了,随着财政困难,国库吃紧,国家为缓解经济压力,开始大量印钞,且旧币不回收。这就导致纸币超发,远远超过准备金数量。


在皇令大于法令的封建王朝,没有法律约束,拼命的印钞,稀释了备用金,百姓的财产得不到应有的保障,财政混乱,受伤的终是百姓。

沉重的税负+纸币收铸币税为宋朝种下了“积贫积弱”的祸根。

历朝历代都会有大大小小的农民起义,宋朝也不例外。但是历朝历代都是在王朝后期爆发农民起义,但是宋朝才立国三十年就爆发了王小波李顺起义,之后,农民起义一直贯穿整个宋朝。

原因无他,朝廷对农民压榨太狠了!

文人吹嘘宋朝是藏富于民,但是这里的民,指的是士大夫阶层、读书人阶层。

杯酒释兵权后,为安抚将领,宋太祖鼓励他们广置田地。在补偿的心态下,完全不抑制“土地兼并”。

土地乃是百姓安身立命的根本,国家不出手,让很多百姓无地可种、无粮可吃、无家可归,所以宋代农民的负担极为沉重,爆发了无数次的农民起义。

宋代的农民起义口号是“均分田,吾疾贫富不均”而不是其他朝代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反对的是贪官污吏而不是皇帝,起义不是为了夺天下,而是为了生存。

宋朝是文人的天堂,却是农民的噩梦。


8 何为最好的时代?

宋朝是什么?

这是一个畸形的朝代,为了赵家天下权力传承做到极致的政治设计;在这个极致的政治设计中读书人成为最大的受益群体。

这是一个文人最扬眉吐气的时代,但却是中华文明最憋屈的时代。

农业文明生产力不发达,在财富产出有限的情况下,文人阶层扬眉吐气的背后是无数老百姓的苦难,也是国家与民族的苦难。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生在此山中”,不要相信文人的吹嘘——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

文人很多都是有奶就是娘的德性。在历朝历代,由于教育普及率太低,让文人掌握了舆论的话语权。所以,历朝历代统治者都不得不用各种手段笼络读书人。

但是在互联网时代,随着自媒体的兴起,文人精英的话语权逐渐被平民所替代。

随着文人地位越来越边缘化,有些文人的思想就越来越偏激,以指责社会阴暗面(甚至用编造的事实)来博取舆论的曝光率,观点越极端,措辞越尖锐就越能获得一票抱团取暖的文人群体叫好。

但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那些大言炎炎,实务屁事不懂的文人终将被社会所淘汰。

我从来不觉得文人阶层意气风发就代表着时代的进步,只有普通老百姓衣食无忧扬眉吐气才是最好的时代。

在这个意义上,当下的社会主义中国才正是一步步迈入最灿烂的时代。


深度文章会第一时间发表在微信公众号:猫哥的视界、猫哥的世界,欢迎大家订阅。

原文链接:

原创 | 理科生眼中的历史:《清平乐》中的宋朝真的那么好?

相关阅读:

user avatar

夜郎虽然自大,但不是原帖发布者。是滇国国王对汉使者对话时自大,夜郎候跟风附和,于是成为千古笑柄。也就是说夜郎被嘲笑了这么多年,滇国一直逍遥法外。

《史记·西南夷列传》:滇王与汉使者言曰:“汉孰与我大?”。及夜郎侯亦然。以道不通,故各以为一州主,不知汉广大。

夜郎侯的态度无非是说:”俺也一样!“


王昭君嫁给匈奴单于不是汉朝惧怕匈奴,不知何时形成一种观念,认为但凡和亲都是军事上对外敌的妥协。而且王昭君有八成可能性根本没有出塞。在当时正史中并无出塞字样,出塞故事多为后人戏曲故事所演化。依附汉朝的匈奴部落都被安置在河套地区,处于长城以内南。

那时匈奴正陷入内战,因为交战造成大量牧畜流失,人民畜产死十六七,匈奴已经处于半死不活的地步。陈汤请命远征康居国,追击躲避那中亚的郅支单于。

于是延寿、汤上疏曰:“臣闻天下之大义,当混为一,昔有康、虞,今有强汉。匈奴呼韩邪单于已称北籓,唯郅支单于叛逆,未伏其辜,大夏之西,以为强汉不能臣也。郅支单于惨毒行于民,大恶通于天。臣延寿、臣汤将义兵,行天诛,赖陛下神灵,阴阳并应,天气精明,陷陈克敌,斩郅支首及名王以下。宜县头槁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王昭君所嫁的匈奴单于呼韩邪是在内战中失利投靠汉朝,他与汉朝互相利用,汉朝可借助他跟匈奴交战,以夷制夷,呼韩邪也可借助汉朝实力继续参与匈奴内战。王昭君的和亲也没有造就什么汉匈之间五十年无战火,主要还是因为匈奴已经被打残了。再后王莽篡位,全国陷入内战,才给予北匈奴恢复元气的机会。

于是延寿、汤上疏曰:“臣闻天下之大义,当混为一,昔有康、虞,今有强汉。匈奴呼韩邪单于已称北籓,唯郅支单于叛逆,未伏其辜,大夏之西,以为强汉不能臣也。郅支单于惨毒行于民,大恶通于天。臣延寿、臣汤将义兵,行天诛,赖陛下神灵,阴阳并应,天气精明,陷陈克敌,斩郅支首及名王以下。宜县头槁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还有另一个文姬归汉的故事,也是后人演化所形成的错误认知,

本已有过回答蔡文姬流落匈奴期间,居住地位于今天的哪个地方?

上面放错链接,应该是下面这个


断袖之癖未必是什么同性恋的故事,几乎历代汉帝都有近侍作为宠臣,主要还是因为在那时的政治环境中,皇帝要控制皇权,就必须依靠身边的近臣办事不可。其实董贤也就是所谓的宦官,只不过从东汉开始,宦官才会被割掉小鸡鸡。并且在主流价值观中相当鄙视凭着皇帝关系晋升的宠臣,于是东汉帝国陷入了清流与官宦之间的百年战争。

汉哀帝继位时,外戚已经占据朝政的主导权,汉哀帝的政策大多得不到支持,把董贤抬出来做大司马,更多是想扶持自己的势力。两人都是二十多岁,思想观念较为合拍。那个断袖的故事只是汉哀帝对董贤的恩宠,两人之间有什么屁股的关系都是后人凭想象发挥。

两人的关系在通俗点说,就是乾隆与和珅,康熙与韦小宝一类的关系。


历史上并无姜子牙覆水难收和愿者上钩的故事,都是小说里的情节。按照《史记》的描述,是姜子牙借着钓鱼的机会给西伯侯布局,利用卜卦骗对方说出去狩猎将会遇到霸王之辅,结果在河边遇到了姜子牙,这个故事里更多的是巫术色彩。姜子牙和朱买臣覆水难收的故事都不见于史书,而出自小说。


焚书坑儒的术士就是儒士,前一句是焚诗书,后一句是六艺从此缺焉,谈论《诗》、《书》者处死,以古非今者灭族,官吏见知不举者,与同罪。所以抠字眼意义不大。

之所以司马迁写坑术士,孔安国、刘向认为是坑儒士,是因为汉武帝以后才彻底将儒术独尊起来,形成与方术之士有别的身份,在此之前但凡读书之人多称为术士。但是《史记》记载此事的出处都已命名为《儒林列传》,结合上下来文,从孔子说开都能知道司马迁在描述儒术的历史。

单看以下这句描述,有人觉得不是由始至终都在谈论儒学的吗?

“於威、宣之际,孟子、荀卿之列,咸遵夫子之业而润色之,以学显於当世。及至秦之季世,焚诗书,阬术士,六艺从此缺焉。陈涉之王也,而鲁诸儒持孔氏之礼器往归陈王。”

《孙子兵法》并无三十六计,孙子乃春秋军事家的著作,《三十六计》先有典故,最早成书于明代。


在知乎上数次看到过一个观点;“史家不知兵,史书中的战役过程都是瞎鸡巴乱写。”

班固的《汉书》都是在班彪收集的资料和《史记后传》为基础所完成,而《后汉书·卷四十上·班彪列传第三十上》记载:“河西大将军窦融以为从事,深敬待之,接以师友之道。彪乃为融画策事汉,总西河以拒隗嚣。”

结合下面这段记载,班彪是否真的对军事一无所知?

《后汉书·卷二十三·窦融列传第十三》:河西民俗质朴,而融等政亦宽和,上下相亲,晏然富殖。修兵马,习战射,明烽燧之警,羌胡犯塞,融辄自将与诸郡相救,皆如符要,每辄破之。其后匈奴惩乂,稀复侵寇,而保塞羌胡皆震服亲附,安定、北地、上郡流人避凶饥者,归之不绝。

班固后来以中护军身份,追随窦宪北征匈奴。班超、班勇、班雄等更是连战西域。班勇所著《西域记》已经失传,但可知多是实地取材。卢植曾参与《东观汉记》的编辑。

孙盛、习凿齿随桓温征战多年,孙盛因战功封侯。范晔追随南大将军檀道济北伐征战。两次担任将军,先后因父母丧事去官。干宝以平杜弢有功,赐爵关内侯。 虞预从平王含、孙峻,因功封侯。裴松之随刘裕北伐。

可能按照那些人的标准,史学家必须要有韩信、卫青一样的成就才有资格写史书。在军中统领小部队或出谋划策都不能算懂军事。


霍去病不是羽林郎出身,董卓才是羽林郎出身。不知哪来的民间说法影响到影视创作,据说最大可能是王维这首词:“身仕汉羽林郎,初随骠骑战渔阳。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

黄晓明的《大汉天子》里描述霍去病是羽林郎出身,就连百度百科也那么写,让诸多网络小说也这么写。是羽林郎随骠骑将军出征渔阳,霍去病追随骠骑征战,那当时的骠骑将军又是谁?霍去病又何时战于渔阳?


并不存在马超刺槐处和追的曹操割须弃袍,这是《三国演义》将曹操与马超的战斗加以演化形成的故事。历史上马超曾对曹操北渡黄河发动突击,确实让曹操陷入危机,但没有把曹操追到槐树下,让曹操抄袭秦始皇绕柱槐树躲避攻击。

可是这个虚构的故事却存在文物保护遗址。


乱把文人误国随意乱套,无论如何治国,都需要有文化基础。说汉武帝、唐太宗不是文人治国?这人是不知道刘彘何以改名为刘彻。这人是因为过目不忘,博览群书,才被改名为刘彻。自刘邦、刘恒以后的汉帝文化水平都在逐步提升,西汉历任皇帝无论政绩如何,其文化水平都相当顶尖。至于李世民学儒术,爱好书法和诗词,这应该也是常识吧?李世民对太子的教育也是传授诗礼。

(评论里有位朋友怀霜客纠正了一点,刘彻原名刘彘并非出自史书,这事是我犯下了常识性错误。)

《旧唐书儒学上》 至三年,太宗讨平东夏,海内无事,乃锐意经籍,于秦府开文学馆。广引文学之士,下诏以府属杜如晦等十八人为学士,给五品珍膳,分为三番更直,宿于阁下。
《全唐文卷四○立中山王承乾为皇太子诏》 尚书奏议:以为少阳作贰,元良治本,虔奉宗祏,式固邦家。中山王承乾。地居嫡长,丰姿峻嶷;仁孝纯深,业履昭茂,早闻睿哲,幼观《诗》、《礼》;允兹守器,养德春宫。朕钦承景业,嗣膺宝位,宪则前王,思隆正绪,宜依众请,以答佥望。可立承乾为皇太子。 地居嫡长,丰姿峻嶷;仁孝纯深,业履昭茂,早闻睿哲,幼观《诗》、《礼》;允兹守器,养德春宫。

汉律和唐律又究竟是何人所制定,儒术又是如何跟法家结合进行稳定统治,是多么无知才把文人治国彻底给否定了。

用李后主做例子就陷入另一个常识错误,李煜的南唐是五代十国中的一个军阀割据政权,建国不过四十多年,根本无法用来跟一个大一统国家的皇帝做比较。李煜虽然善诗文、工书画,不过一直担任武官,掌控着兵权。这个国家是从藩镇转型建国,要说以文人为主导治国真主导不到哪去。

南唐在中主李璟之时就已经被打的不成气候,李煜继位后所面临的问题都是李璟与宋交战后所留下的弊病,李煜尊奉大宋是一种无奈而又明智的选择。后人通过渲染他的才艺,来弱化其政治才干,才造就了他现在的形象。

实际上皇帝才华出众不算什么新鲜事。

汉宣帝通经术,有美材,行安而节和。

汉元帝壮大,柔仁好儒。班固外祖兄弟为元帝侍中,语班固曰:元帝多材艺,善史书。鼓琴瑟,吹洞箫,自度曲,被歌声,分刌节度,穷极幼眇。少而好儒,及即位,征用儒生,委之以政,贡、薛、韦、匡迭为宰相。(当然,乱汉家者确实就是此人。)

汉成帝壮好经书,宽博谨慎。又有《汉书·艺文志》记载:“至成帝时,以书颇散亡,使谒者陈农求遗书於天下。

汉哀帝自为籓王及充太子之宫,文辞博敏,幼有令闻。

光武帝乃之长安,受《尚书》,略通大义。又邓禹有年十三,能诵诗,受业长安。时光武亦游学京师,禹年虽幼,而见光武知非常人,遂相亲附。

唐睿宗谦恭好学,精通书法。

所谓文人误国,应该是针对宋、明时期的诸多弊病,才产生的观点,可实际上中国历史上的盛世难道就与文人无关吗?无非是扣标签找人背锅。

觉得皇帝不行是因为玩物丧志,那跟成绩不好赖玩游戏有什么分别。

中国历史上大多数典故确实有一定意义,但是如果不了解典故后面的背景胡乱解读就会谬之千里。

user avatar

挺多的,本文用万字长文,来谈四个问题:

一、所谓“天朝上国”

二、所谓“黄种人”

三、所谓“得国之正”

四、所谓“朱元璋继承的抗元遗志”

这四个问题不能说是错的,因为历史问题没那么简单的对错,只能说存在很大的疑问。

一、所谓“天朝上国”

我们看着二十四史中的“蛮夷”恭顺到近乎自贬国书常常会自豪万分,认为果然蛮夷慕我中华、自认臣妾。

其实,记录在正史中的国书往往不是直接来源于对方的宫廷,而是直接来源于本国“舌人”的翻译(和现在申请大学的套磁很像),翻译者即叛徒,“蛮夷”之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国书被翻译成什么样子了,中华之人也不知国书本来长什么样子,于是,在翻译的欺骗中,大家皆大欢喜。

在阅读中国古代文献时,常常会有一种困惑:周边小国那么多言辞卑顺、自号臣妾的国书,他们真的自认为是华夏之国的化外之民、蛮夷属国?

很多时候我会告诉自己,至少在东亚儒家文化圈,有且唯有中国这么一个超级大国,作为上国之臣,他们甘之如饴。在中国的典籍中,一切妄尊自大的附属国,都是被嘲讽的对象。例如《史记·西南夷列传》中的“夜郎自大”,再例如《隋书·东夷传》中那倭国国王不知所谓的“日出处天子”。

在我们的典籍中,仿佛

才是真正理所应当的事。

事实真的如此么?

可能并不是,因为翻译者即叛徒,很多时候,我们看到记载于正史中“附属国”们以臣妾和化外之民自居的国书,其实只是我国的翻译者将原文翻译改写成符合中国“蛮夷事华夏”之礼的成果。

在葡萄牙接触大明王朝时,所谓的国书,只是中国“舌人”(也可以看做中介)写的有着固定格式的套磁话术,葡萄牙人甚至不知道里面的内容是什么,便拿去提交;中国官员看着言辞恭顺的国书,欣然放行:

当费尔隆·伯列士到达中国的港口,命舌人(lingua)们撰写信函称大船长到来并携有遣往中国国王的使臣。舌人们按当地的习惯撰写,如下:“大船长和使臣奉佛郎机人(Fanges)之王的命令,携贡礼(pareas)来到中华(Cinha)的国土;前来按照习惯向世界之主神子(Senhor do Mundo Filho de Deos)请求印信,向他臣服。”按照习惯,因这封信我们被接受登陆。这是他们撰写信函的内容,没有让费尔隆·伯列士得知,他也没有时间知晓;仅舌人说信函已按惯例写好,及其中所说的内容。 《广州葡囚书简》

如果我们拿着“世界之子”“臣服”的国书,去论证古代的万方慕华,可能就受了翻译者这个叛徒的欺骗。

这种“中介”对于双方的欺骗并不是特例,应该来说是一种业内潜规则。在清朝礼亲王昭梿的《啸亭杂录》中记载了一份缅甸国王莽达拉给大清乾隆皇帝的奏书,其词云:

缅甸国王莽达拉谨奏:圣朝统御中外,九服承流。如日月经躔,阳春煦物,无有远近(迩),群乐甄陶。至我皇上,德隆三极(级)。道总百王,洋溢声名,万邦率服。缅甸近在边徼,河清海晏,物阜民和,知中国之有圣人。臣等愿充外藩,备物(修诚)致贡。祈准起程,由滇赴京。仰觐天颜。钦(敬)聆谕旨。

这个范式,非常符合我们一贯的华夏—蛮夷认知的。可是据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的白诗薇研究员写的,题名为“赠送给乾隆母亲的缅甸大象——国立故宫博物院现藏缅甸银表的研究”中对于缅甸原文的翻译,这份缅甸银表上的表文,不是称臣,而是平等建交:

统治所有张伞盖的西方大国国王,也是生命之主的皇帝与南宫皇后告知。(皇帝)委任并派遣使节到皇兄日东王的国都。在东方的锡新、耿马、猛康,在南方的大洋附近,在西方的大洋附近,在北方的大洋附近,在任何时间两国之间都没有发生往来,其他城镇也没有被达到。这是大国之间、皇帝之间(的事)。两位国王没有相互致意。以前,生命之主日出王亲善地派遣使节到日东王的国都,皇兄日东王也派遣永历王到阿瓦。当永历王到跟前来时,他得到亲善的款待。(日出王)也派遣了到日东王国的使节,珠宝金城委任并派遣使节之后,外交上互不来往时间长达一百五十多年。皇兄日东王也好,皇弟日出王也好,都没有派遣使节,没有往来。皇兄日东王真有威德。因为(皇兄日东王)的威德和权力有如向四大部洲发光的月亮,所以四大部洲和四方(的民众)到来瞻仰。皇弟日出王的国与皇兄日东王的国没有被大洋相隔,两国有如一条水,一块土。皇兄日东王有威德,所以被派遣的人都能到达。阿瓦皇帝争取(?)蒲甘、猛白、普坎、东吁、马达班、汉达瓦底、勃固、沙廉、土瓦、直更、清迈、戛里、纵徒、木邦诸国后,同十四国王一起派遣银土司吴尚贤到皇兄日东王(的国都)。因为(日出王派遣的)使节,(路途不熟)不能到达,所以金叶书信和诸多礼物由银土司吴尚贤接收并照料运送。银土司向大理侯禀告,大理侯迆西道与吴尚贤(向猛车侯)禀告,猛车侯向日东王上奏。日出王与南宫皇后亲善地赠送两只大象、两卷绒布和一匹棉布给日东王皇太后。

缅甸国王自称日出王,将乾隆成为王兄日东王。还有一个比较有意思的点,也就是南明永历皇帝受辱缅甸的“咒水之难”,在这位缅甸国王的错乱记忆中,似乎永历只是一位大清的王,并且他得到了亲切的款待。

类似的事情,茅海建的很多文章尤细致讲述。

同时,不仅外国递交给中国国王的文书是被“再创造”过的,中国国王给外国国王的国书,同样如此。乾隆给英吉利国王充满傲慢的信件,在民国八年(1919)上海广益书局印行的《满清十三朝秘史•卷四•外交》里记载为:

上敕谕吉利国王:尔远慕声教、向化维殷。……朕鉴尔国王恭顺之诚,令大臣带领使臣等瞻观……天朝物产丰盈,无所不有。原不籍外夷货物以通有无。特因天朝茶叶磁器丝斤,为西洋各国及尔国必需之物,是以加恩体恤在澳门天设洋行,俾得日用有资,并沾余润……天朝加惠远人,抚育四夷之道,且天朝统驭万国……

但在国外,这段话在《停滞的帝国》第四十六章里是这样的:

咨尔国王远在重洋,倾心教化……。具见尔国王恭顺之诚,深为嘉许……天朝抚有四海,惟励精图治,办理政务……

可见,历史上所谓的“臣等愿充外藩,备物(修诚)致贡”,有可能只是翻译者在其中利用信息(语言)差进行的一番翻译即叛徒的改写,从而取得双方都满意的结果。[1]

二、所谓“黄种人”

“黄种人”是一个相当典型的由“他者偏见”内化为“自我认同”的概念。在十六世纪,欧洲人对于中华帝国人的认识基本是“皮肤白皙”,而从十八世纪开始,随着“欧洲中心论”的逐渐喧嚣,代表着落后与原始的“远东”地区,其肤色不再被认为与白种人一致,而代之以“黄色”。

笼统地说(当然只是就奇迈可所要论述的方向而言),西方传统中白色代表着神圣、纯洁、智慧和高贵,黑色象征着邪恶、污贱、死亡和野蛮,黄色则意味着不洁、低俗、病态与恐怖。

罗新在《有所不为的反叛者》一书的“世上本无黄种人——读奇迈可《成为黄种人》”中,对于“黄种人”认识概念的变迁有比较系统的论述。在此,我不想鹦鹉学舌。同样的,由于“成为黄种人”的论述涉及到人种分类学、体质人类学等领域,我也不想就这一问题进行深入探讨。

我只想做一个很小的、不涉及政治的“知识考古”:

在十八世纪之前的欧洲人或者阿拉伯人眼中,中国人及它的邻居们是什么肤色?

回历237年(851-852)成书的《中国印度闻见录》,是中世纪阿拉伯人所著最早关于中国和印度的旅游记,其中记载蒙舍(Mūja,即南诏)王国:

他们是白人,衣服类中国,产大量麝香……其地所产之麝香质量最佳且疗效极佳。

苏莱曼,《公元九世纪阿拉伯人及波斯人之印度中国游记》[2]

海洋之另一边,和中国连接的部分是新罗半岛,岛民为白色人种,与中国王室相处和睦,并声称说,假如他们不向中国王纳贡,上天就不会在其国土上降雨。

公元1504年,一份当时的意大利报道提及,安东尼奥·德·萨尔达聂舰队中这一年驶往印度的一艘舰上的船员,在奎隆遇到一些白人,他们国土上的人叫做Chins(注:即中国人)。[3]

1505年,葡萄牙国王唐·曼内奥给天主教诸王写了一封信长信,信中如此描述他所认识的大中华帝国:

他们有许多大国王,这些都服从一个统治者,而且都是白色人,头发深褐色,居住在城寨中,该地方叫做Malchina(注:摩柯支那,即大中国)。

1517年作为葡萄牙使节出使大明朝的多默·皮列士,在其著作《东方志》中描述了被他们称之为“Tabencos”或者“Taybin”(注:即大明)的帝国中的人民:

中国国王是一个异教徒,拥有大片国土和很多百姓。中国人是白人,和我们一样白。
她们像寒冷地方的女人一样喝酒……她们和我们一样白,有的眼睛小,有的大,鼻子如常。

1585年,《中国大帝国史》出版,立即轰动欧洲。作者为西班牙人门多萨,他虽然没有到过中国本土,但是通过综合以往各种关于中国的记载,以其学者的眼光、诗人的文笔,写成了这一本关于中国大帝国的百科全书式史书,成为了18世纪前西方关于中国最为杰出的研究,先后被译成拉丁文、意大利文、英文、法文、德文、葡萄牙文以及荷兰文等多种文字,共发行四十六版。

在这部十八世纪前西方最典型的著作中,“白色的皮肤”依旧是西方人眼中的中国人,乃至远东人的典型形象之一。例如:

帝国内地各省份的人则肤色白皙,越在寒冷的地方的人肤色越白。
广东省地处热带,当地人皮肤黝黑,但内地人和德国、意大利以及西班牙人一样,肤色白里透红,有些人肤色稍深些。

同样的,中国周边的国家,其国人的皮肤也是白皙的:

中国西部有一白人的大帝国,帝国的另一端是波斯,该帝国名叫契丹,国内有基督徒居住,国王名叫马努埃尔。
交趾支那人皮肤白皙,穿着与中国人一样。妇女贤淑,羞涩,衣服奇特但很典雅,男人发长且蓬松,并经过仔细梳理。(注:即越南)

由以上资料可以发现,在十八世纪以前,“白种人”似乎更能代表“他者”眼中的中国人,因为他们认为大中华帝国的人民与自己一样,有很高的文明及文化,属于文明人。

中国人对于“黄种人”话语的欢迎其实也是情有可原的,五行之中黄“土”居中、人文始祖为黄帝、帝王尚黄等等。

由“白种人”到“黄种人”,其实都是他者之眼。在中国古人的眼中,也是自认为皮肤白皙的,例如曾经跟随郑和四下西洋的费信,在其《星槎胜览》中便对东南亚人与中国人做了肤色上的区分:

身肤黑漆,间有白者,唐人种也。

“如何成为黄种人?”也许比“是否为黄种人?”的追问来得更有意义。就如福柯告诉我们的那样,在现代文明飞速发展的今天,有了强大的社会机器的加入,各色流行价值观的灌输,“我是谁”成了一个“伪命题”,思考“我是怎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反而才能让人看清楚外界力量施加于自身之后,导致的种种改变

三、所谓“得国最正”

一个国家得国的正与不正,就像小姐姐刚割的双眼皮,刚开始会担心会不会割得不好,然后男朋友说:哪里会,特别好。然后自己照花前后镜之后也开始自我陶醉,简直太正了,像天生的一样;到最后镜子照多了,会感觉哪里是像天生的,简直比天生的还美,巧夺天工。其实所有割过的双眼皮都是能看出来的,只是皇帝新衣没人揭破罢了。

得国最正者,唯汉与明。这句话通过明清史大家孟森先生在《明史讲义》中的反复阐发,在历史学界变得尽人皆知。其实这句话不是孟森的原创,这句话在明初就已经出现,并且经过了明末的进一步极端,成为了“得国最正者,唯我大明”;然后一直影响到清朝,康熙帝即“得天下之正莫如我朝”;再到孟森这里,作为反满意识的体现,进一步阐发。一句话,九个字,其作为话术的流变史,串起来就是明清五百年。因此在这里做一个知识考古,探讨明、清“得国之正”概念的五百年话术流变史。

1、乞丐皇帝朱元璋的尴尬开国

孟森在《明史讲义》中有句话很有名:

得国正者,唯汉与明。

这句话不是孟森原创,而是借鉴的宋濂在洪武七年所撰《〈大明日历〉序》中的一段话:

然(朱元璋)挺生于南服,而致一统华夷之盛,自天开地辟以来,惟皇上为然,其功高万古,一也;元季绎骚,奋起于民间以图自全,初无黄屋左纛之念,继悯生民涂炭,始取土地群雄之手而安辑之,较之于古如汉高帝,其得国之正,二也

古人的“得国之正”和我们现在概念里的“得国之正”内涵完全不同。我们现在赞汉高帝和朱元璋出身草莽而得天下,是站在吴晗所谓的农民阶级和地主阶级斗争胜利的马克思主义史观的角度;而宋濂赞汉高帝和朱元璋出身草莽而得天下,是站在他们不受“弑,臣杀君也”的儒家思想的指责。从古到今,无论是周武王、唐高祖还是宋太宗,都是很典型的“弑”者。而汉高祖和朱元璋出身草莽,并非帝王之臣,自然不能谈“弑,臣杀君也”。宋濂将他们的称帝的动机形容为“奋起于民间以图自全,初无黄屋左纛之念,继悯生民涂炭,始取土地群雄之手而安辑之”,也就是说,我是农民的孩子,怎么能当皇帝呢?但是众人都说了,皇天上帝已经决定了,就由你来当这个皇帝,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勉为其难了。

宋濂之所以要在洪武七年义正言辞的提出“较之于古如汉高帝,其得国之正,二也”,是为了解决新生明朝的认同危机,其大环境是绝大多数元末知识分子并不认同明朝得天下的正当性,认为朱元璋取天下非其道,就像朱元璋自己在《大诰三编·秀才剁指第十》中所说的那样:

朕知伯启心怀忿怒,将以为朕取天下非其道也。

和我们现在的想象不同,古人并不认为从最底层得到天下是多么正当的事情,特别是掌握文化制高点的士大夫阶级,对于草莽起家的朱元璋并不认同,认为其“取天下非其道”。

元亡之后,无数士大夫以或者激烈或者隐晦的方式反抗明朝的统治,上述剁指的伯启只是其中之一。在北方韩宋和南方徐宋皆以恢复汉人统治为口号进行抗明起义时,传统汉人士大夫的态度是期望元朝政府早日扑灭这些草寇。

以后来被朱元璋封为诚意伯、后世又被无数小说演绎为灭元第一功臣的刘基为例,在起义军刚刚起事时,刘基在《送高则诚南征》一诗中直斥起义军为谷中之草,必须尽快除之:

牧羊必除狼,种谷当去草;
凯歌奏大廷,天子长寿考。

在起义军势力渐长,又在《感兴诗》鼓励元朝诸将效仿唐朝灭黄巢事:

摩崖可勒中兴颂,努力诸公佐有唐。

将元朝与有唐并列,比朱元璋等辈为黄巢。可见,在当时士大夫心中,以“日月重开大宋天”为口号的起义军,和黄巢之流并没有什么不同。在杨讷先生的《刘基事迹考》中,有更详细的叙述。

因此,在朱元璋建立明朝之后,士大夫依旧将其作为黄巢之辈看待,面对朱元璋的征用,有以死明志者,有剁指明志者,亦有在诗词书画中表达对新政权不满者。例如旅顺博物馆有一副元朝人盛著所作的《沧浪独钓图》

元·盛著《沧浪独钓图》

这幅画本身没什么特别之处,所描绘的也只是中国文人画中很常规的归隐之趣。但是它右上角的题画诗却十分有趣:

《沧浪独钓图》题诗

有趣之处一:诗以“沧浪可涤缨”开头,表达对于现实政权的不满;

有趣之处二:作者为“空同生郑樗”,郑樗全真教弟子,亦为《富春山居图》的作者黄公望之师弟,而《富春山居图》中黄公望自题的“ 至正七年,仆归富春山居,无用师偕往 ”中的无用师,即为郑樗。而《富春山居图》被烧成两段之后,后段则被称为《无用师卷》;

有趣之处三:题画诗的时间写为“至正辛亥八月”(1371年),而元朝至正年号早在丁末年(1367年)就已经结束,1368年即为洪武元年。因此,此处的“至正辛亥八月”应为“洪武四年八月”。

此处郑樗依旧使用元朝年号,且全诗都流露出希望能够找到世外桃源之期望,对于明朝的不满之处,溢于言表。

钱穆在《中国学识思想史论丛·六》“读明初开国诸臣诗文集”一文中提到:

明祖开国,虽曰复汉唐之旧统,光华夏之文物,后人重其为民族革命,然在当时文学从龙诸臣,意想似殊不然。

明太祖开国之后,其实文人普遍怀念元朝,而不满新建立的明朝。此 《沧浪独钓图》上的郑樗题画诗,可以算是“以图证史”的一个典型例子。

由此可见,在开国之初,一般知识分子对于新政权的认同并不高,远远不是我们后世所想像的大声欢呼“得国正者,唯汉与明”。因此,解决明朝开国的认同危机就成了朱元璋及其文臣们的当务之急。

在这个时候,对于刚割完双眼皮的明朝,朱元璋开始自问:会不会割的不好?幸好有暖男宋濂,告诉朱元璋:怎么会不好呢?简直和那个传说中的大美女汉朝的眼睛一样好看。

于是朱元璋满意的笑了。

2、我朱元璋和刘邦是老乡

明朝的塑造认同主要从两个方面,一方面是风俗礼仪上恢复汉家之风(关于这一点,张佳博士的新书《新天下之化》有相当精彩的阐述,值得一读再读),一方面是塑造草莽得天下的正当性。

中国历史上,有且仅有两人起于草莽、终于皇帝,那就是汉高祖刘邦和明太祖朱元璋。因此,塑造和汉高祖刘邦的关系,成为了朱元璋及其后继者永乐的必然选择。

首先,将朱元璋的家乡和刘邦的家乡沛县建立起联系。在早期朱元璋的对其家族的自述中,相当质朴,并不和伟大人物扯上任何关系。无论是下限到龙凤九年(1363)、朱元璋亲自撰写的《朱氏世德碑》,还是洪武十一年(1378)朱元璋认为再立的《御制皇陵碑》,都相当坦率的承认本家朱氏出自金陵句容朱家巷通德乡,也不是什么显赫望族,而是以“服勤农业”起家。

洪武十一年重建凤阳皇陵碑

一副我是农民我骄傲淳朴作风,我很喜欢。

但是,到了永乐朝编撰的《明太祖实录》时,这种朴素的表达消失了,不仅和传说中的颛顼攀上了亲戚,而且还将朱元璋御口钦定的世居金陵句容,改为了世居沛国(刘邦的老家),后来有一支迁到了金陵句容朱家巷,并且世代都是豪富之家:

大明太祖圣神文武钦明启运俊德成功统天大孝高皇帝,姓朱氏,讳元璋,字国瑞,濠之钟离东乡人也。其先帝颛顼之后,周武王封其苗裔于邾。春秋时子孙去邑为朱氏,世居沛国相县;其后有徙居句容者,世为大族,人号其里为“朱家巷”。

这段话有两点需要注意:

一、“世居沛国相县”,也就是说到了永乐朝,朱元璋已经和刘邦成了老乡,这是对宋濂“较之于古如汉高帝,其得国之正,二也”的进一步阐发,从取天下的相似性具体到了家乡的一致性,完成了对于明朝反蛮夷之礼仪、塑汉家之衣冠的溯源性建构,以此获得“得天下”的正当性;

二、“世为大族”,孟森在对自己“得国正者,唯汉与明”作解释的时候,提到了汉高祖和明太祖不同于以往帝王的伟大之处,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匹夫起事,无凭借威柄之嫌”,也就是说朱元璋和汉高祖都是一介草民起事,能力以外的资本为零。但是很明显,这只是后世人根据自己的“背景书”进行的一厢情愿的建构,无论是朱元璋还是后来的宋濂,都从来没有把自己草民的身份作为得到天下合法性的依据。反而,到了《明太祖实录》中,世代务农的朱元璋家族摇身一变,成为了“世为大族”,主动抛弃了自己光荣的草民身份。

而这种对于朱元璋开国的拔高,到了嘉靖朝之后,随着外部异族危机的越来越大,推翻异族元朝统治的朱元璋,被再次无限拔高,直接抛下了他费了好大劲才攀上的“老乡”刘邦,成为了千古一帝:

独我太祖高皇帝起自宇内风烟之中,迅扫胡腥,再开天地。故宋龙门颂其功高万古,得国之正,则所以上承唐虞三代以来之正统者,惟我明而已。以此方之,则谓汉、唐、宋皆闰位可也”。[徐奋鹏:《徐笔峒先生文集》卷八《古今正统辨》,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明刻本,叶4a—4b。]

不仅挫宋巨唐被明朝人放进了闰位(和正位相对,表示得天下不正),而且连作为汉人缔造者的汉高祖,也被放进了垃圾堆,直接被宣称为“皆闰位可也”。简而言之一句话,“得国之正,惟我明而已”。

到了这里,照花前后镜的明朝不仅觉得自己的双眼皮割得丝毫不做作,而且是古往今来最好看的双眼皮,连那个绝世大美女汉朝的眼睛都比不上自己的。

3、“得国之正”,一个话术的历史累积

至此,从朱元璋的“将以为朕取天下非其道也”,到宋濂的“较之于古如汉高帝,其得国之正,二也”,再到徐奋鹏的“得国之正,则所以上承唐虞三代以来之正统者,惟我明而已”,时间越后,明朝的得国被拔得越高,这正是顾颉刚“古史累积学说”在“得国之正”这个概念的很好提现。明朝前无古人的“得国之正”,通过历史累积,最终达到了无与匹之的地步。

这一套“得国之正”的话术,到了清朝康熙帝,再次达到了高潮。

康熙皇帝

如果说“得国之正,惟我明而已”,还只是明朝知识分子的自我陶醉,那么到了清朝,当康熙帝说出:

得天下之正者,莫如我朝

时,这一套“得国”、“得天下”的话术,就得到了最高掌权者的直接背书,成为了最高政治正确。而伴随着这一句话的背景,恰恰也是清朝在扫平全境之后产生的认同危机。

同时,不止康熙这么不要脸的说过,雍正也说过:

尔等汉官读书稽古,历观前代以来,得天下未有如我本朝之正者。况世祖、圣祖重熙累洽,八十余年厚泽深仁,沦肌浃髓,天下亿万臣民无不坐享升平之福。

再同时,不止中国皇帝这么说,越南也这么说,越南后黎朝开国君主黎利表示:

自蓝山而起义,愤北寇以举兵卒能以仁而诛不仁, 以正而伐不正,复我国于明僭之余,取天下于明人之手,迄于一戎大定,四海底清,诞布大诰,以即帝位。其得天下也,如此甚正。

时间仿佛一个轮回,当朱元璋看到开国文人第一的宋濂所写的“较之于古如汉高帝,其得国之正,二也”这句天才的建构话术时,肯定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但是他不会想到,几十年后,越南君主便宣称由于“取天下于明人之手”,所以“其得天下也,如此甚正”。更不会想到,几百年后会有一个清朝异族政权取代自己的朱家天下,并且从异族皇帝的口中,说出:

得天下之正者,莫如我朝

人们总是这样,以为自己的双眼皮一定比史上所有人都好看。

四、所谓“朱元璋从他外公那儿继承抗元遗志”

年幼的朱元璋,经常在油灯下,听母亲讲自己外祖父陈公为了抗击异族侵略、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动人故事。外祖父的抗击异族的英雄故事,深深的打动了朱元璋,在他心中种下了推翻元朝统治、重现汉族荣光的伟大志向。

以上的故事,九分假,一份真。但是裹挟着目前的主流叙事,又因为自身极强的故事性,流传甚广。外祖父是抗元英雄、朱元璋从小敬佩他、于是长大了推翻暴元,这种“九世犹可以复仇乎?虽百世可也”的的武侠故事一般,这不比博人传热血!

可惜,谣言究竟是谣言。今天我想谈三个问题:

1、谣言是如何产生的?

2、真相是什么?

3、进一步的怀疑

1、谣言的产生

“朱元璋接续外祖父遗志矢志抗元”故事之滥觞在如今市面上最流行的两本“朱元璋传”:吴晗的《朱元璋传》与陈梧桐的《朱元璋大传》。

众所周知,公开发行的吴晗《朱元璋传》有三个版本:民国三十八年四月版、民国三十三年七月版以及建国后1965年版。

在前两个版本中,对于这一事件的记载大概都为:

外祖父陈公那一嘴大白胡子,惯常戴上细竹丝箬帽,仰着头,那叩齿念咒的神气,还依稀记得…………那时外祖父在宋朝大将张世杰部下当亲兵,鞑子兵进来,宋朝的地方全被占了,连文丞相都打了败仗,被俘虏过去。张世杰忠心耿耿,和陆丞相保着小皇帝逃到崖山,那年是已卯年(1279)…………外祖父掉在海里,侥幸被人救起,吃了许多苦头才得回家。为着不肯再替敌人当兵,迁居到盱眙津里镇…………到老年时常含着一泡眼泪说这故事,惹得听的人也听一遍哭一遍。

“不肯再替敌人当兵”“常含着一泡眼泪说这故事”,描绘的是一个抗击异族的老兵因大势已去、无奈归乡却始终不忘国耻的故事。

有趣的是,在1965年版中对于陈公兵败后之事,吴晗的表述有了细微的改变:

外祖父掉在海里,侥幸被人救起,吃了许多苦头才得回家。在本地怕又被抓去当兵,迁居到盱眙津里镇。

由“不肯再替敌人当兵”到“在本地怕又被抓去当兵”,可以说是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在本地怕又被抓去当兵”的内涵非常丰富:

1、“又”代表着上一次在陈世杰军中参加崖山海战,不是自愿,而是被抓了壮丁;

2、陈公迁到盱眙津里镇,压根不是因为什么“不肯再替敌人当兵”这么崇高的意志,而仅仅是符合一切草民“怕被抓去当兵”的小智慧。

应该说,在1965年版的《朱元璋传》中,吴晗的表述虽然隐去了非常多的关键信息,但是总体来说离事件真相比较近了。

但是,谣言总是累积的,吴晗好不容易把谣言扳回了一点。陈梧桐的《朱元璋大传》横空出世,在这本书中,陈公与朱元璋直接对接了起来,细节更加丰富、情节更加热血,如今广为流传的谣言基本成型:

朱元璋时常想起儿时在油灯下听母亲陈氏边纺纱边给他讲的外祖父陈公抗元的故事。五六十年前,朱元璋的外公曾在宋朝大将张世杰手下当过亲兵…………外公也掉在海里,侥幸被人救起,辗转返回了老家。母亲讲的故事,深深打动了朱元璋。他从心底里佩服外公,盼着有一天能像外公那样拿起长矛大刀,把蒙古、色目贵族斩杀净尽,从此不再受他们的欺凌压榨。

前面和吴晗讲的故事基本一样,只不过加了“油灯下,听妈妈讲拿过去的故事”这种更加具化之描写,为了故事的画面感,这种处理是没问题的。

但是最后一句就非常刺激了“他从心底里佩服外公,盼着有一天能像外公那样拿起长矛大刀,把蒙古、色目贵族斩杀净尽,从此不再受他们的欺凌压榨”,从吴晗的“到老年时常含着一泡眼泪说这故事”到陈梧桐的誓把那异族统治者杀个干干净净,陈公到朱元璋的反抗异族传承,在此终于明确完成了,谣言也在此定型了,进入互联网时代后,这种谣言几乎成为了主流叙事。

但谣言毕竟是谣言。

2、真相是什么?

首先,我们要辨析吴晗和陈梧桐相关表述的史料来源。在1965年版的《朱元璋传》中,对于“外祖父陈公”的描述,标注来源为“《明史》卷三百《外戚陈公传》”,那“外戚陈公传”是怎么记载的呢?

  王姓陈氏,世维扬人,不知其讳。当宋季,名隶尺籍伍符中,从大将张世杰扈从祥兴……王惊寤,身已在舟上,见旧所事统领官。时统领已降于元将,元将令来附者辄掷弃水中。统领怜王,藏之艎板下,日取乾糇从板隙投之,王掬以食。复与王约,以足撼板,王即张口从板隙受浆。居数日,事泄,彷徨不自安。飓风吹舟,盘旋如转轮,久不能进,元将大恐。统领知王善巫术,遂白而出之。王仰天叩齿,若指麾鬼神状,风涛顿息。元将喜,因饮食之。至通州,送之登岸。王归维扬,不乐为军伍,避去盱眙津里镇,以巫术行。

吴晗1965年的叙述没有欺骗,但是有隐瞒,隐瞒的是陈公靠着投降元朝的上司以及元朝将领,才能活一命,而且元将对于陈公还不错,不仅“因饮食之”,到通州后,还“送之登岸”,并且,很明确的说了“不乐为军伍”,全文没有一句提到陈公对于异族之恨,描绘的只是陈公由于神灵保佑而死后余生的故事,因此,到了老年,即使陈公要“忆往昔峥嵘岁月稠”,也绝不是“常含着一泡眼泪说这故事”,而是兴高采烈跟孙子们分享自己当年的惊险经历以及自己运气多么好。

当然,我知道很多人会反驳:满清修的《明史》也能信?你脑子是不是秀逗了?

不好意思,我预判了你们的预判。

接下来,我们看《明太祖实录》对此事的记载:

扬王姓陈氏,世为扬州人,宋季从大将军张世杰扈从祥兴帝驻南元。至元己卯春,世杰与元军战,师败,多溺死,王所乘舟亦为风破,幸及岸…………王惊窹,身忽在舟上,见旧所事统领官,时统领已降于元将,元将畏舟重,凡有来附舟,重輙掷弃水中。统领怜王,亟藏之艎版下,日取乾糇及浆,从版隙潜投饲之…………王仰天叩齿,俄而风涛恬息,元将喜,饮食王,复厚赠之,遂得还扬州。久之,迁居于盱眙津里镇。

可以看到,与《明史》的描述大同小异,应该来说,《明史》的叙述还更加详细一些,“不乐为军伍”的表述就是《明实录》中所没有的。

但是,我还是会想到有人会说:《明实录》早就被满清修改了,这都能信!!!

不好意思,身经百战见得多的我,依旧预判了你们的预判。

我们直接上溯到该事件最原始的史源,宋濂《大明追崇扬王神道碑铭》中描述陈公的一生为:

王姓陈氏,世为维扬人,不知其讳。当宋之季,名隶尺籍伍符中,从大将张世杰扈从祥兴帝驻南海,至元已卯春,世杰与元兵战,师大溃,士卒多溺死。王舟亦为风所破,幸脱死达岸,与一二同行者累石支破釡煮遗粮以疗饥。已而粮絶,计无所出,同行者曰:我等自分必死,闻髑髅山有死马,共烹食之,纵死亦得为饱鬼,不识可乎?王未及行,疲极,辄昼睡,梦一白衣人来谓王曰:汝慎勿食马肉,今夜有舟来,共载也。王以为偶然未之深信。俄又梦如初,至夜将半,梦中髣髴闻橹声,有衣紫衣者以杖触王之胯曰:舟至矣,奈何不起?王惊寤,身忽在舟中,见旧所事统领官。时统领已降于元……王仰天叩齿,若指麾鬼神状,风涛顿息。元将喜,因饮食之。至通州,赉王数巨鱼,送之登岸。王归惟扬,不乐为军伍,避去旴眙津里镇,择地而居,以巫术行。

可以看到,《明史》的“不乐为军伍”是参考了这篇原始史料的,不仅仅是剪裁《明实录》而成,这也是为什么我常常说《明史》的编撰水平相当高、大家不要等闲视之的原因。同时,这篇神道碑铭还多了一个“赉王数巨鱼”的故事,很明显陈公对于自己这一段惊险经历记得相当清楚,给后辈讲的时候还会绘声绘色的描述:

那个大官对你爸爸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不仅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到了通州之后还亲自把我送上了岸,还非得送我几条大鱼。你知道那个鱼有多大吗?说出来吓死你个小家伙,它一口就能把你吞下去……

这篇朱元璋草稿、宋濂润色的“陈公行状”有三点很关键:

1、用元朝年号。至元已卯春即1279年,此时是南宋小朝廷最后一个年头“祥兴二年”,但在此处,朱元璋用的是元朝年号,而非南宋小朝廷的年号,可见在朱元璋心目中,陈公的故事压根没什么民族主义意义;

2、不避讳对投降元朝上司的感谢,以及元将的馈赠。对于陈公的上司,那位投降了元朝的统领,朱元璋描述的陈公故事里,占有很大篇幅,把统领冒着生命危险两次救陈公性命之事,描写的非常详细,充斥的是感激之情,而且民族主义的指责;

3、全文核心要点是陈公有神明保佑。《大明追崇扬王神道碑铭》的中心思想只有一个,陈公有神明保佑,才能投奔降元的上司,并且获得元将的优待,这说明我大明太祖高皇帝是天生圣人,他的君临天下是上天早就安排好了的。这在“神道碑铭”最后,宋濂叙述完朱元璋的行状了,于是立马总结了中心思想,并且进行了天命所归的升华,要不说别人宋濂怎么是明初第一支笔呢,水平就是高:

今王当患难危急之时,神假梦寐挟之以升舟,非其精诚上通于天,何以致神人之佑而至于斯也?王之群行,其详虽若不可知,举此而推之,则其积德之深厚断可信矣。
惟我扬王,昔隶戎麾。狞风荡海,粮绝阻饥。天有显相,梦来紫衣。挟以登舟,神力所持。易死为生,寿跻期颐。积累深长,未究厥施。乃毓圣女,茂衍皇支。

因此,从朱元璋的角度来看,陈公的故事只是一个老套的“君权神授”之塑造,至于陈梧桐所谓的“他从心底里佩服外公,盼着有一天能像外公那样拿起长矛大刀,把蒙古、色目贵族斩杀净尽,从此不再受他们的欺凌压榨”,相信朱元璋看到后也会很懵:

你在教我做事咩!!!

3、进一步的怀疑

再进一步,我颇怀疑以上实际就是朱元璋外公自己出于职业习惯(算命)的口嗨,可能并不是真的。

“朱元璋的外公是崖山海战幸存的残兵”从史源上看是真的,但是除此之外,关于陈公和朱元璋的一切故事都是假的,甚至我怀疑陈公参加崖山海战这件事,也极有可能是假的。

朱元璋和他这位外公压根不熟,甚至可以说相当不熟,在洪武八年的《祭外祖扬王文》,只有一句话生拉硬扯把陈公和朱元璋扯上了关系:

外祖累世皆积阴功。

朱元璋和陈公不熟也是情有可原的,因为老朱的母亲从小可能就是个留守儿童,和自己爸爸应该也特别不熟。

还是在那篇《祭外祖扬王文》中,没一句提到养育母亲之类的话。反而是在《祭外高曾祖考妣》中写到:

为其育母之深恩,旷如昊天后土。

可见,朱元璋的母亲从小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父亲反而管得少。

这和陈公的职业有直接关系,宋濂在《大明追崇扬王神道碑铭》描述陈公的职业为“以巫术行”,这玩意儿说得好听点是算命的,说得不好听是坑蒙拐骗。他一辈子估计也没在巫(骗)术(人)上修炼出太深的道行,所以不可能坐在家中等人找上门来,只能是行走四方找生意。这种游方术士在古代很常见,在朱元璋的那些“神话故事”里,也都是游方术士“上门服务”,没见朱家人去术士家里。

所以,朱元璋母亲对这位父亲估计也没有太深感情,这也导致朱元璋在封扬王诰和祭扬王文中,并没有像对以往亲戚那样感情充沛,显得很寡淡和例行公事。

因此,像吴晗所谓的:

外祖父陈公那一嘴大白胡子,惯常戴上细竹丝箬帽,仰着头,那叩齿念咒的神气,还依稀记得。

陈梧桐所谓的:

他从心底里佩服外公,盼着有一天能像外公那样拿起长矛大刀,把蒙古、色目贵族斩杀净尽,从此不再受他们的欺凌压榨。

完全是全凭脑补的自嗨。

至于陈公参与崖山海战这件事,虽然宋濂在《大明追崇扬王神道碑铭》中按照朱元璋的记述写了,因此在史源学上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我实在颇怀疑这件事来自于陈公向来不靠谱的一张嘴。具体故事上面已经引了,我们可以再仔细进行分析,则又是神仙入梦,又是神仙瞬间传送,又是一抬头一念咒风涛顿息的。可能有人会认识这是朱元璋对自己祖上的神话,实际上,读完朱元璋的所有文本就可以知道,他相对来说还是一个比较务实的人,虽然会给自己身上加上各种神话色彩,什么一出生红光满屋啊、出门碰到神仙啊,这都是做皇帝的规定动作。除了自身,他是不太爱造神的,对于自己的祖上,很客观,很少加进去什么神神怪怪的东西。更何况,神话也得神话自己祖上啊,外公毕竟差了些。因此,根据朱元璋亲口叙述润色而成的《大明追崇扬王神道碑铭》,就显得非常突兀。

所以,我颇怀疑整件事朱元璋没有撒谎,因为他母亲就是这么跟他唠嗑的,而他母亲也没撒谎,因为陈公当初就是这么吹的牛批,甚至很可能他跟很多人讲过这个故事,主要不是突出抗元,而是突出自己有神仙入梦、咒语能停风熄涛,说白了,就是为自己拉业务增加光环。

我们按照陈公自己吹的牛批,来捋一捋时间线,就会发现实在过去奇怪。

崖山海战是1279年,宋濂《扬王神道碑》也说了陈公是“至元已卯春”参与的海战,那个时候很明显还是个年轻人,因此才有可能被抓壮丁去打仗,没有结婚,更没有小孩,他是在“避去旴眙津里镇,择地而居”后才开始成家立业的。

因此,我们往大了估计,假设他那个时候三十岁(古人三十岁还没结婚实在很少了),《扬王神道碑》说陈公活了九十九岁,那么我们做一个简单的加法:1279+69=1348。也就是说,如果他参与崖山海战已经三十岁“高龄”了,他也得到1348年才会去世,也就是至正八年,那个时候他的女儿、朱元璋的父母都死了四年了。朱元璋1328年出生,那个时候都已经二十岁了。

而在《祭外祖扬王文》中,朱元璋说:

斯非上天后土之昭鉴,海岳之效灵,家祖、外祖累世皆积阴功,奚若是耶?

这种话不太像一个和外公同时代生活了二十年的人说的,反而像一个压根没见过外公的人说的。因为除了这种玄之又玄的“阴功”之外,朱元璋没有在任何地方谈到和外公的任何联系,这和朱元璋凡封或者祭亲人,必然谈两人交往的传统不符(十多岁父母双亡的朱元璋极为看重亲情,也爱追忆亲情)。因此,朱元璋极有可能是没有见过陈公的,至少是在能记事之前,陈公就已经死了。

如果按这么倒推,99岁死亡的陈公在1279年崖山海战时,至少已经四五十岁了。

所以,99岁肯定不足信,这应该来自于陈公的谎报年龄,这一点在术士身上应用很广泛。崖山海战则有可能来自于按照陈公这么花里胡哨的描述,我认为撒谎的可能性也很大。

因此“朱元璋99岁的外公参加过崖山海战”这一论断,我怀疑前半部分应该是假的,后半部分至少百分之五十是假的。

但是,关于这位扬王的可靠记载实在太少,反而是各种夸大其词的传说一堆堆的,希望以后能找到可靠的材料来支撑或者驳倒怀疑。

参考

  1. ^ 茅海建论清朝的宗藩关系
  2. ^ 阿拉伯波斯突厥人东方文献辑注,P63
  3. ^ 十六世纪葡萄牙文学中的中国中华帝国概述,P68
user avatar

1935年,礼萨汗通知外国使节将国名由波斯更改为伊朗

实际上,从萨法维王朝开始,这个国家的名字就已经是伊朗了。1935年,礼萨汗通知外国使节,在外交事务中,应使用"伊朗(Iran)"这个国名,而不是"波斯(Persia)"。因为波斯在伊朗人的眼中仅指南部的法尔斯省,用来指代国家则是古希腊人的手笔,欧洲国家延续了这个称呼。礼萨汗要求改的,是欧洲各国对伊朗的俗称,不是自己的国名。

user avatar

不割地:放弃越南和哈密卫。


不赔款不纳贡:崇祯派陈新甲和义,岁币黄金十万两、银二百万两。


天子守国门:英宗带着瓦剌军要宣府大同守军开城门要财宝。


君王死社稷:想迁都顾忌后世说他弃祖宗社稷,太子往南又怕重演肃宗灵武登基 闯军兵临城下,先跑安定门,再跑朝阳门,全部堵死只能死社稷。

类似的话题

本站所有内容均为互联网搜索引擎提供的公开搜索信息,本站不存储任何数据与内容,任何内容与数据均与本站无关,如有需要请联系相关搜索引擎包括但不限于百度google,bing,sogou

© 2025 tinynews.org All Rights Reserved. 百科问答小站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