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贾府如果节省银子，不搞排场会怎么样？

好几年前，有个蛮轰动的新闻，某个富豪嫁女，排场巨大，几十辆豪车，数千万的现金嫁妆，各媒体争相报道。

当时看到这个新闻，就笑着给朋友说，“这老哥肯定是资金链出状况了，而且不是一般的小麻烦，估计危若累卵了”。

果不其然，没多长时间，就爆出这个富豪负债好几个亿。

国人都讲究“财不露白”，特别是老一辈生意人，更是深谙其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也是我判断这个富豪有问题的根源所在。

话说回来，现代的货币体系本质上是信用体系，往大里说，人民币就是印刷精美的纸，我们之所以认可它的购买力，究其根本还是蓝星第二强大国家给它做背书。

往小里说，银行乃是金融之母，也是个“晴时送伞，雨时收伞”的势利眼机构，你营收巨大，资金链健康，不需要钱的时候银行巴不得给你贷款，那些确实出现问题的企业，银行避之不及。

马克思说“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人如此，家族也一样，有时候社会性死亡比生理性死亡更可怕。

说回贾府，封建社会是没有现代的金融体系，但是别忘了，政治环境远比经济环境更复杂，也更险恶。

有没有听过“墙倒众人推”？有没有听过“破鼓万人捶”？

跟红顶白一向是官僚系统的光辉传统，一旦显露颓势，那些昨天可能还跟你谄媚讨好的同僚下级，今天就是恨不得咬下你一块血肉的鲨鱼。

唯一的办法，就是维持表面的荣光，震慑周围暗处宵小，培养嫡系子弟，静待中兴，但是贾府的下一代在“经世致用”层面实在拉胯，后继无人，这才是贾府衰落的核心原因。

会败的更快。贾家不是没钱，是没有保住钱的能力。

对外。最开始秦可卿死的时候贾珍为了丧事体面，给了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1500两银子给贾蓉买了一个官。虽然有争论说贾蓉的官是个虚职，亏了。但这时候最起码还算公平交易，花了钱至少得了官。

后面元春省亲，夏太监来报喜也是茶都来不及吃就走了。来去匆匆只为在贾家面前讨个好。这时候贾家还很有威风体面。

到40多回，忠顺王府找贾家要蒋雨涵。一个王府管家对贾政是一点面子不给。贾家的威望已经在下跌了。

然后60多回。夏太监直接打发了一个小太监来找凤姐“周转”200两银子。理由：今天逛着街突然想买房钱不够。这理由够敷衍了吧。就差直接说：我，夏太监，打钱。然后凤姐当着小太监的面让平儿当了自己的首饰把钱给了他。小太监还说让阿凤记好账等过年的时候夏太监一次性还给她。当然阿凤肯定也说就这点小钱还说什么还不还的。这也说明这种“周转”不是一次两次了。小太监一走贾链也抱怨刚刚有个周太监张嘴就要1000两的银子。略答应的慢些周太监就不自在了。这一次给了1200两银子出去。贾家不仅没得好处。还得表现出心甘情愿的孝敬态度。这时候贾家的危机已经很明显了。元春这个贤德妃不仅不能当保护伞，还成了太监敲诈的人质。而从前热情亲热的夏太监，则突然变脸成了敲诈犯。

对内：探春理家的时候查出来负责采买的下人供给小姐们的胭脂都是不能用的。相当于给奴才钱让买雅诗兰黛结果奴才送上来阿诗兰黛。

有人送了贾家两筐茯苓霜。连贾宝玉这个凤凰蛋都还没见到。柳嫂子就已经拿着茯苓霜回家了。

迎春的奶妈偷了她的首饰卖了去赌博被抓到。然后奶妈的儿媳妇来请迎春求情，刚开始竟然还想糊弄过去，大有迎春不求情她们就不还首饰的架势。后面被迎春的大丫鬟怼了还敢狡辩说自己家伺候迎春，还倒贴了很多钱。

田庄大管家乌进孝来交收益。贾政说以为至少能有5000两的进益，结果交上来才2500两。然后乌进孝一顿哭诉：老天爷降下天灾所以收成不好，不是奴才不尽心。于是这直接少了一半的利润也就被抹过去了。

外有敌人虎视眈眈。内有刁奴贪得无厌。上面的恩宠没有。自家的娃也不争气。内忧外患重重叠叠，哪里是不讲排场就能保全自身的。

贾家一节省就会让人以为是马上要倒了，所以连面子都顾不上了。所有人都会趁着这个时候大捞一笔。来勒索的太监们会更多，奴才们贪污偷盗的也会更多。平时交好的权贵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也别指望有谁会雪中送炭。而已经结了仇的权贵，不趁他病要他命难道还等他东山再起的时候回来报复吗？

稍微看着可能会重振家门的贾兰，这时候还是一个儿童。王子腾，山高水远也没有那么大的能量。

贾家有实权人物，节俭是家风清正。贾家没实权人物。节俭是给捕食者发信号：我不行了，快来吃我这头大肥羊吧。

这个问题不妨参考中世纪的欧洲贵族——

为什么当时有很多没落贵族明明已经家道落魄了，依然要维持着一定数量的仆人、园丁，定期举办舞会，甚至借钱也要坚持所谓的体面。

这里有两个问题：

1.是机会主义。

在封建旧制度下，阶级就是普通人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只要还在上层社会游戏场里，就随时有机会翻盘。

而所有的排场、仪式、贵族荣耀，就意味着上层所认同的身份。如果一个家族连基本的荣耀都抛弃了，那么这个家族很快将被边缘化，被其他贵族踢出游戏场，成为更低的阶层。

而如果维持着基本的脸面，那么哪怕是一个破落贵族，都不是普通平民可以侮辱的。他依然有着出入其他高级场所和收到宴会邀请的荣耀。他的承诺依然有着一定的信誉和地位背书。

在这些场合，或许一个消息，一个承诺，一个实权贵族的青睐，都可能将整个家族的命运再次扭转，成为翻盘的机会。

实际上，在欧洲的的确有很多没落贵族，仅凭借一个贵族身份，将女儿嫁给商人，就能获得大量的财富将家族延续，等待再次崛起的可能。

2.是为了安全。

千万不要以为看似斯文的贵族阶级就都是礼貌的绅士。当发现软弱、衰颓同类的时候，为了争夺对方仍剩余的财富，他们用的手段和方式要野蛮、直白的多。

所以，哪怕一个家族实际已经经济紧张，只要不到了最后一刻，也不能轻易在外人眼中显示出颓势和软弱的外表。

否则一旦如此，他们的经济弱点可能就成了别人眼中落井下石并瓜分剩余财富盛宴的信号。可能原来的合作者会忽然反戈一击，交好的盟友会变得贪婪而冷漠。

一个家族，哪怕没落了，依然会有很多短期无法变现的实业财富，比如庄园、马匹、古董、城堡、头衔等等，而一旦显示出家族已无力承担这些，很快就会被别人以各种理由夺走。

甚至，在自己的家族里也有心怀不轨的不肖子孙、远房亲戚、势利奴仆，如果知道主家已经颓落，他们很可能会勾结外人做出一些忘恩负义的事情，而将加速整个家族的衰败。

简单来说，一个贵族或者一个名门家族，就像一个现代企业。外界可能大概知道你的财务状况不太好，员工有些也知道企业资金紧张，但真正的财务状况不到最后一刻不可能告诉其他人。

否则，银行会暂停贷款、供应商会要求立刻回款、员工会讨薪离职，这时候哪怕原本可能绝处逢生的企业也没了最后一丝翻盘的可能。

很久以前看过一部电视剧，具体的记不太清楚了，就好像是一个钱庄没钱了，不知是谁走漏了这个风声，导致大量存户挤兑。这个时候少东家就想了个主意，咬牙腾挪出一笔钱来给存户先兑着，然后天天让人用大车拉空车从后门进去，故意让人看到，存户就误以为钱庄钱多得是，没必要这时候是兑钱，毕竟不划算啊，就这么一招打肿脸充胖子+装阔暂时解决了挤兑危机。

贾家这种关系盘根错节的世家，不仅不能寒酸节流，越困难就得摆排场，不然这富贵就保不住了。人家得通过摆排场展示家族实力，保住这背后的财和势。

那完蛋的会更快。

贾府花钱问题不是搞排场，而是不需要排场的时候他们也拼命浪费。

为什么贵族喜欢搞排场，不是因为贵族喜欢乱花钱，是因为他们也嫌贫爱富。他们是通过排场这个手段把那些没有足够经济实力的家族踢出他们的圈子。

这也是无论古今中外，很多衰落的家族哪怕借债甚至卖儿卖女也要维持排场，为的就是留在贵族圈子里。因为只有留在圈子里，才能有信息来源的渠道，很多这些不经意流出得信息就能重新将一个家族实现中兴。

举个例子，马尔贝罗公爵家族。这个家族刚开始时富可敌国，初代马尔贝罗公爵约翰丘吉尔洗劫了好几个国家的国库，是和欧根亲王齐名的名将。但到了19世纪衰落的一塌糊涂。为了维持上流社会的排场，他们把所有家族成员的婚姻当成买卖才维持住。但也就是这个卖儿卖女，使得他们家族抓住机会再次迎来了辉煌，出了英国历史上最年轻的财政大臣伦道夫丘吉尔，最年轻的海军大臣首相温斯顿丘吉尔，这对父子。但是代价也是巨大的。比如丘中堂长期作为家族继承人，但是他的祖母非常讨厌他，因为他是一个出生时体重非常重的早产儿，怀疑他不是伦道夫丘吉尔的种。现在已经确定作为一个名声在外的荡妇的儿子温斯顿丘吉尔肯定不是早产儿，但他生父是谁一直被怀疑，爱德华七世也在怀疑名单里。

贾府最大的问题是在不该花钱的地方花的太多。比如贾宝玉、林黛玉，他们在家里的花费就是浪费。与其让他们把家族掏空，不如为愿意读书的子弟挑选几个举人名师辅导，请几个进士考前点播更有价值。对这些没有价值的人的优待，反而让自己家族成员愤愤不平，要知道不患寡而患不均，增加了家族离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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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不清楚贾家这种世家真正让人忌惮得是什么。是他们几代人积累的关系网。

但是任何关系网讲的是互惠互利，相互利用才能长久。贾家已经没有权力了，对于他们祖上留下的关系网，想要利用起来只能付出金钱的代价了。假如有人要对付贾家，只要贾家肯花大价钱，是能让权力者出面的。基于这点，很多对贾家不满的人心里有所忌惮，轻易事不会出手对付贾家的。

贾家如果表现出没有钱了，那他家在那些关系网眼中基本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他们会被世交疏远，最后离开权贵圈子。这时，个贾家有矛盾的人或者是揣摩领导心思的人会趁机出手。一旦有人出手，贾家即使有钱，但为了面对敌人的出手也是要花大价钱的。可能几次下来，贾家就揭不开锅了。减少排场看似减少眼前的花费，其实后续消灾花的钱更多。

这也是贾探春为什么拎不清的原因。她的改革看似精明，其实把家族经济实力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而且贾家还有贾宝玉之流喜欢惹祸的存在，她这么搞是嫌抄家不够快。

额，当然不会怎么样，曹雪芹早就想到这个问题了。

王熙凤和王夫人的见识是，省点银子。

探春的见识是，增加一点收入（至少比王家人还见识好点，开源比节流靠谱）

还有一个秦可卿，她知道，这些都没有卵用，但是也不是束手无策，至少可以努力饿不着肚子，那就是秦可卿托梦的内容。但是王熙凤妄自聪明，后文完全没有再讲到这件事了。（虽然我怀疑其实可能刘姥姥的使命就是帮贾家完成秦可卿的托梦）

作者明里暗里说得很清楚了，这是：“末世”。

1. 写贾雨村：芦庙内寄居的一个穷儒，姓贾名化，表字时飞，别号雨村者走了出来。这贾雨村原系胡州人氏，也是诗书仕宦之族，因他生于末世，父母祖宗根基已尽，人口衰丧，只剩得他一身一口，在家乡无益。因进京求取功名，再整基业。
2. 冷子兴说着说着，脂砚斋插嘴了：子兴叹道：“老先生休如此说。如今的这宁、荣两门，也都萧疏了，不比先时的光景。”【甲戌侧批：记清此句。可知书中之荣府已是末世了。】雨村道：“当日宁荣两宅的人口也极多，如何就萧疏了？”【甲戌侧批：作者之意原只写末世，此已是贾府之末世了。】……如今一味好道，只爱烧丹炼汞，【甲戌侧批：亦是大族末世常有之事。叹叹！】
3. 探春的判词：才自精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
4. 王熙凤的判词：凡鸟偏从末世来，都知爱慕此生才。
5. 写秦可卿托梦，脂砚斋的插嘴：【靖：此回可卿梦阿凤，作者大有深意，惜已为末世，奈何奈何！贾珍虽奢淫，岂能逆父哉？特因敬老不管，然后恣意，足为世家之戒。“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作者用史笔也。老朽因有魂托凤姐贾家后事二件，岂是安富尊荣坐享人能想得到者？其事虽未行，其言其意，令人悲切感服，姑赦之，因命芹溪删去“遗簪”、“更衣”诸文，是以此回只十页，删去天香楼一节，少去四五页也。】
6. 写贾府弄了一班小戏子：又另派家中旧有曾演学过歌唱的众女人们，如今皆已皤然老妪了，【庚辰双行夹批：又补出当日宁、荣在世之事，所谓此是末世之时也。】着他们带领管理。

够了吗？

怎么判断是末世？作者也写的很清楚：1、父母祖宗根基已尽；2、人口衰丧。

也就是说，祖上的阔没了；新生力量没了。存量用完，增量没有。

作者还没完，它不是只写贾府一家，是写了好几家人。

首先是贾母娘家，史家：史家有两个侯，而且一直都是侯，到了史湘云的叔叔都还是侯，牛吧？父母祖宗根基似乎没尽，后代也很出息。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家还很节俭，刺绣上的活都是自己来，太太小姐亲手做，才没这些吟诗作画的闲情逸致呢。

史家难道是保得住的？保不住。

然后是王夫人的娘家，王家：王子腾京营节度使、九省都检点，武将，多大？他升官的时候，手下的贾雨村同时补授大司马。大司马，听着就是军队的非常高级的将领啊。王子腾位高权重，不容置疑。

王家难道是保得住的？保不住。

还有薛宝钗家，薛家：他们就是做做生意，想送宝钗去宫里做公主郡主的伴读都失败了，他们离政治是非常遥远的吧？他们不靠做官，生活也是不愁的吧？

薛家难道是保得住的？保不住。

四家在最开始都是靠着军功起家的。

贾家，想要转文，所以贾敬考了进士，贾政也打算考科举，贾敏嫁给了探花郎，贾珠娶了国子监祭酒的女儿，贾家设私塾教育子弟……

王家，继续走军队路线，王子腾基本上可以说走到了军队最高权力。

史家，不知道咋回事，只有他们家是世袭罔替的，是祖传的侯爵，不用降等的，而且还有俩（我怀疑贾母的原型是某位铁帽子王家里的郡主），还可以当外省大员，就不知道是搞哪个路线的。但是从他们家要自己做针线来看，肯定不是贾家这样走文化路线的。

薛家，走商业路线。

不管你是有世袭罔替的爵位、还是走文化路线、还是走军队路线、还是走商业路线，都没戏，都玩完。甚至不管你祖宗基业还在不在，子孙后代牛逼牛出息不出息，都玩完。

作者把所有的路都堵上了，把我们所有的假设都自己先写了一遍。

你还有什么话说？

那么令这四条道路都走不通的，都玩完的是什么？只能是皇权，所以四家是亡于政治，不是经济破产，不是转型失败，不是位卑官低，全部是，是政治的天变了。

道教说的末世，也是变天啊：东汉末年分三国，那可不是变天嘛~

在所有人中，只有秦可卿，她知道，贾家的灭亡只能是因为政治，所以她苦思冥想，如何在变天的前提下（这是不可抗力），寻求最大的生机，她找到了，那就是“孝”。

以孝治天下，所以祭祀祖坟的产业是不会被抄家的，至少可以养活一批人，再过几十年，也许天会再变。

可惜，作者安排秦可卿很早就死了，早到她还只有托梦权，甚至连正式建议的权限都没有——她是贾母的重孙子媳妇儿啊，家里哪有她说话的份儿，她要熬，熬到当家做主……但是，没有但是了。

你说，这是省几个钱的事儿吗？

在红楼梦里面，要为贾府省钱的，主要是“中层”：凤姐探春她们负责执行，所以只关注自己工作上的困难，那就是没钱啊。

她们的见识也都是中人以上，唯独秦可卿，超越了这些日常的困难，看到了更远的将来、更宏大的问题：不愧是贾母重孙媳妇中第一得意之人。

面对四大家族的败落，非要谈什么经济破产问题的，就相当于认为西南王犯的是经济罪一样。

贾宝玉和一僧一道走了之后云游四方，一日来到乡间一所大宅子借宿。

进入宅子之后，宝玉发现看似土鳖的大门内别有洞天，丝毫不比大观园差。

主人见这三人仙风道骨，便亲自出来奉茶，一番攀谈之后，发现这家主人上一辈竟然在朝廷做到三公之位。

宝玉问：“您家世如此显赫，为何只在这乡间定居？为何不到京城或者金陵繁华所在？”

主人笑道：“我家有祖训，在外为官只能带妻子上任，亲戚族人必须在老家耕读，无事不得进城。”

宝玉奇道：“这是为何？家中年轻子弟难道也甘于在村中苦守？”

主人说：“年轻人好动，当然想去天子脚下玩耍，但祖宗家法，只有为官才可常年离家。”

宝玉笑道：“这天下祖宗都爱逼子弟光宗耀祖呀！”

主人说：“也会未必，家父说这是祖宗的避祸之法。”

宝玉问：“避祸？难道贵祖上有河洛之能？”

主人说：“家父说，有钱有势方可在繁华之所立足，若是家中势力衰减而不知谦退，必然被新势力分食。无论你如何节省，只要被人寻个不是，安上个莫须有的罪名家便败了。所以家父虽然身居高位，在京城也只住陛下恩赐的的宅邸，从不扩建，也不许族人常住。”

宝玉问：“那这乡间的大宅子便不招祸了？”

主人说：“大宅子看在朝廷权贵眼里当然要设法抢夺，但若是看在乡民眼中便只有赞叹的份儿。我们住在这里，家里有个秀才便可镇得住场面，若是有个举人更是高枕无忧。若是在大城中居住，只要一代人没有进士，家产就要被惦记上了。”

其实你换个角度来看，贾家是个修真宗门，曾经出过渡劫期的大能（荣宁二公），所以占的地方是修真界难得的灵山宝地（贾府），在方圆数万里内都是顶级大势力（四大家族），据说护山大阵每天就要消耗几百万上品灵石（贾府的日常排场和维护花销）。

可问题是你贾家当代挑大梁的是个元婴期的修士（五品官贾政，和孙连城的地位差不多）。

以前倒是没关系，老祖宗（贾母）实力不俗（一品诰命），交游广泛（和北静王等颇有交情），她还在的时候，也镇得住场面，现在老祖宗寿元耗尽，坐化了。外面的豺狼虎豹们都惦记着贾家的藏宝库呢，尤其是修真界唯一的登仙期大能（皇帝），一直看贾家不太顺眼。

现在关掉护山大阵，就能把宗门维持下去了吗？

当然不是，关了护山大阵只会死得更快。

1.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贾家人会迅速被甩出王侯权贵社交圈。

2.比这个更让人难以承受的是，马上被自己家的下人看不起。

不要以为贾府的下人们好对付。贾府的下人处处睁着势利眼，丫鬟婆子好的有之，为了蝇头小利，算计主子，蒙混主子，甚至因为自己的主子不如别的主子在贾府得意，因为自己的主子不如别的主子给下人带来的物质实惠更多，当面阴阳怪气，背后抱怨嚼舌的更是大有人在。对这帮人，忠诚是不要指望的。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

3.阶层跌落的体验，就是各个阶层看到你滑落之后，都会看不起你，不只是你原来的阶层会看不起。

这就叫“落地凤凰不如鸡”。

不要以为地面上，草窝里的鸡会欢迎你这个一直在天上飞的凤凰，来到这个它们时常要和兔子同笼，大概率与自己的粪便为伍，生活空间日常逼仄腌臜的尘世间。

鸡，真的会看不起你。

冷子兴已经说得很清楚——排场费用皆是小事，根本大事是子孙不成器，为贾家运筹谋划者无一，如此而言，贾家的衰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画者无一...
其日用排场费用，又不能将就省俭，如今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甲戌侧批："甚"字好！盖已半倒矣。】内囊却也尽上来了。这还是小事，更有一件大事。谁知这样钟鸣鼎食之家，翰墨诗书之族，【甲戌侧批：两句写出荣府。】如今的儿孙，竟一代不如一代了！"

另外，排场费用省了又如何，在贾家(元春)政治失势下，各方妖魔鬼怪都来敲诈勒索，就算是有座金山，也给你搬空了——省再多钱，还不是给他人做嫁衣

那小太监便说："夏爷爷因今儿偶见一所房子，如今竟短二百两银子，打发我来问舅奶奶家里，有现成的银子暂借一二百，过一两日就送过来。"凤姐儿听了，笑道："什么是送过来，有的是银子，只管先兑了去。改日等我们短了，再借去也是一样。"小太监道："夏爷爷还说了，上两回还有一千二百两银子没送来，等今年年底下，自然一齐都送过来。
贾琏道："昨儿周太监来，张口一千两。我略应慢了些，他就不自在。将来得罪人之处不少。
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