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石勒、苻坚、拓跋宏、宇文邕,这四个人,是不是胡人君主中,相对比较开明的?

回答
说起石勒、苻坚、拓跋宏(北魏孝文帝)、宇文邕这四位胡人君主,能不能说他们是“相对比较开明”的? 这确实是个值得深入探讨的问题,毕竟“开明”二字,在那个时代背景下,承载的意义和衡量标准都与如今大相径庭。 但如果从历史发展的大方向上看,他们中的不少人,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原有的民族界限,推动了文化融合,并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留下了一些积极的印记。

咱们一个个来看,会更清楚:

石勒: 军事天才,但也夹杂着实用主义的“开明”

石勒,作为后赵的开国皇帝,他的“开明”之处,更多地体现在他的实用主义和对汉族文化的吸纳上。

不拘一格用人才: 石勒出身寒微,他深知人才的重要性。他对汉族士人,特别是那些有才能的人,采取了比较开放的态度。虽然他起家时带着一些胡人的蛮勇和残暴,但一旦掌权,他就开始倚重汉族官员,例如王阳、郭默、张宾等人,这些人的辅佐对巩固和发展后赵都起到了关键作用。尤其张宾,被誉为“王佐之才”,石勒对他言听计从,委以重任,甚至将国政交给他处理,这在当时的胡人政权里是相当罕见的。
吸纳汉族文化,但并非全盘接受: 石勒也认识到,要统治广大的汉族地区,必须在一定程度上遵循汉族的政治和文化传统。他学习汉族的典章制度,也对汉族文化有一定的了解。但是,他骨子里依然保留着鲜卑人的习俗和一些尚武的特质。他对儒家思想虽然有所了解,但并不像后来的北魏孝文帝那样将其奉为圭臬,更多的是将其作为一种治理工具。
汉胡矛盾的处理: 石勒在处理汉胡矛盾上,并没有完全消除差异。他依然保留了一些胡人的制度和文化习俗,也曾有过一些针对汉族士人的压制行为。但总体来说,他更倾向于利用汉族人才来治理国家,而不是简单地歧视或排斥。他的统治,一定程度上缓和了汉胡之间的冲突,但并未从根本上解决。

苻坚: 雄才大略,但“不忍”成了悲剧

苻坚,前秦的皇帝,在很多人眼中是胡人君主中“开明”的代表人物,他的抱负和作为,确实可圈可点,但也埋下了失败的种子。

统一北方,民族融合的雄心: 苻坚最大的政治抱负就是统一中国。他成功地整合了北方各民族,建立了前秦帝国。他采取了非常积极的民族融合政策,鼓励各民族之间通婚、交流,并试图将汉族的文化和制度推行到全国。
重用汉族士人,推动文化发展: 苻坚对汉族士人非常器重,任用了一大批汉族名士,如王猛、谢安(虽然谢安初期不愿出仕)等。他鼓励儒学,恢复礼乐,兴办学校,为文化的发展创造了良好的条件。特别是王猛,他不仅是苻坚的得力助手,更是前秦能够一度强大的关键人物,苻坚对王猛的信任和倚重,充分体现了他的“开明”。
“以汉治汉”的策略: 苻坚在统治策略上,很大程度上借鉴了汉族的政治经验,试图用汉族传统的治理模式来管理统一后的国家。他迁都长安,鼓励学习汉族语言文字,试图在中原地区建立一个以汉文化为主导的国家。
“不忍”与淝水之战: 苻坚的“开明”体现在他对汉族士人的尊重和对统一中华的渴望。然而,他也有“不忍”的一面,即对部分投降的汉族士族,以及在淝水之战前,对是否进攻东晋的犹豫,可能都受到了一些人道主义或现实政治考量的影响。最终,这场野心勃勃的统一战争以惨败告终,导致前秦帝国迅速瓦解,他的“开明”大业也因此戛然而止。

拓跋宏(北魏孝文帝): 汉化改革的集大成者

拓跋宏,北魏的皇帝,可以说是胡人君主中,最为彻底和系统地推行汉化改革的代表。

全方位的汉化改革: 孝文帝的改革,其深度和广度在当时的中国历史上都是前所未有的。他推行了一系列措施,包括:
迁都洛阳: 将都城从平城迁往洛阳,将政治重心移入汉族的核心区域。
改汉姓: 要求鲜卑贵族改用汉姓,例如拓跋氏改为元氏,可见其希望彻底融入汉族文化的决心。
鼓励汉族语言: 严禁鲜卑语,强制使用汉语,并以此作为官员选拔的标准。
推行汉族服饰和婚俗: 要求鲜卑人穿汉族服饰,实行汉族的婚姻制度,破除鲜卑族的旧俗。
改革官制: 学习汉族的官僚制度,推行三省六部制,对北魏的政治体制产生了深远影响。
发展农业经济: 实行均田制,促进了北方农业生产的恢复和发展。
文化融合的典范: 孝文帝的改革,不仅仅是政治上的,更是文化上的。他将儒家思想作为治国的指导思想,恢复和发展了教育,鼓励士人著书立说。他本人也热爱汉族文化,对汉族的典章礼仪颇有研究。
积极影响: 孝文帝的汉化改革,极大地促进了北方民族的融合,为后来隋唐统一全国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他被认为是连接南北朝分裂时期与大一统王朝的重要桥梁。

宇文邕: 励精图治,但也伴随强硬手段

宇文邕,北周的皇帝,以其精明强干和励精图治的形象出现在历史舞台。

政治改革,强化皇权: 宇文邕上台后,致力于改革北周积弊已久的问题,加强中央集权。他推行一系列措施,巩固了皇权,提高了行政效率。
“灭佛”中的“开明”: 宇文邕的“开明”之处,往往体现在他与佛教的关系上。他虽然推行了“灭佛”运动,取缔了一部分寺院,禁止僧侣,将佛像铸成钱币,但这并非完全出于对宗教的仇视,而是出于政治和经济的考量。他认为佛教过于庞大,影响了国家税收和兵源,并且僧侣阶层也存在一些腐败现象。
“灭佛”的“开明”之处在于: 他的“灭佛”并非斩尽杀绝,而是有选择性的,对一部分寺院给予保留,也没有大规模屠杀僧侣。更重要的是,他的“灭佛”为道教的兴盛提供了空间,也为后来隋文帝杨坚进一步融合儒、释、道三教打下了基础。 从一个角度看,他试图平衡各种宗教势力,以达到国家政治的稳定。
重视汉族文化和人才: 宇文邕也并非一味地排斥汉族文化。他同样重视汉族人才,并吸纳了一些汉族士人参与政事。他的统治,一定程度上也促进了北方经济的恢复和发展。
军事上的强硬: 宇文邕的“开明”也伴随着军事上的强硬。他对外积极用兵,最终灭掉了北齐,为后来的隋朝统一北方奠定了基础。这种强硬的手段,与他“开明”的治国理念,在某种程度上是并行的。

总结:

所以,如果用“相对比较开明”来形容他们,拓跋宏(孝文帝)无疑是最符合这一称号的。 他的汉化改革是系统性的、深远的,其目标是为了彻底融合,建立一个统一的、以汉族文化为主导的中国。

苻坚也表现出明显的“开明”倾向,他的雄心和对汉族文化的尊重,以及用汉族人才治国的理念,都可圈可点。但他的“不忍”和最终的失败,让他的“开明”蒙上了一层悲剧色彩。

石勒的“开明”更像是一种实用主义的策略,他在用人上展现了开放,但在文化和制度上,更多的是吸纳而非全面融合。

宇文邕则是在政治和军事上表现出精明强干,他的“开明”更多体现在对国家整体利益的考量,以及在宗教问题上的平衡。他的“灭佛”虽然被视为激进,但其背后的政治逻辑,以及对后来历史的影响,也值得我们去理解。

总而言之,评价他们是否“开明”,需要放在他们所处的那个时代背景下。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在不同程度上打破了民族的藩篱,尝试了文化融合,并为中华文明的发展做出了贡献。 相较于一些单纯的民族主义者,他们无疑展现出了更为广阔的视野和更具前瞻性的政治智慧。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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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四个人中苻坚有一点显得较为特殊,也就是他所执政的前秦——乃至于整个前秦政权——与其他三人的政权比,汉人官员比例极为低下,军政大权几乎完全掌握在五胡酋豪手中,这与反映出了前秦统治集团中浓重的宗族色彩与对汉人士人的防备心理。因此尽管苻坚本人有很高的儒家文化修养,并留下了王猛这个极端个例成为佳话,但是其政权中汉人官员之稀少却在整个五胡十六国中都相当突出,更不要说与后来的北朝比了。

以下是各级官员族属统计表,均出自《十六国前期汉族官员任职情况研究——以汉赵、后赵、前燕、前秦为例》。

丞相、七公:

府官:

三省正副长官:

三省属官:

州牧刺史、司隶校尉:这个恐怕是最能反应氐秦地方行政大权几乎完全被氐羌酋豪把持的。

郡太守、内史、相及地方护军:

都督中外和诸州诸军事、各大将军及杂号大将军:

能说明什么呢?这里其实不是想说苻坚是伪君子之类的,而是说看待这些人物一定既不能超脱其所处时代而随意指摘,也不能因为其一点“充满着人性闪光点”的言行就陷入饭圈。比如说,在地方刺史一类官职中,汉赵、后赵中的汉人任职者比例远远高于前秦,这是不是就说明刘渊、石勒远远比苻坚更宽宏大量、海纳百川呢?当然不是。汉赵、后赵中的那些汉人刺史,往往都是些频繁战乱下割据的坞堡地主,刘渊、石勒无力把他们纳入强有力的管辖中,便封官承认他们的特权罢了。苻坚乃至整个氐人上层普遍汉化水准很高,但是汉文化水平高,跟会重用汉人完全是两码事。不如说,正因为普遍对汉地治理体系有一定了解,反而使其得以尽用亲族把持从中央到地方各级权力,而把汉人士人排斥于权力圈之外。苻坚维系统治有赖于其氐羌贵族集团,以他所面临的时代背景说并不奇怪。但是作为千百年后的后人,不能认识到苻坚性格中多元复杂的一面,反而沉溺于其重用汉臣与王猛君臣相得的历史童话中,看营销网文引用其几句背后的原因令人暖心的话(我寻思华夷一体之类的话十全老人也说过很多,但他不照样被你们黑成碳嘛)就把一个尸山血河年代的帝王幻想成“他也许不是一个好皇帝,但却是一个好人”“儒家圣王”“精神汉人”——那我是真觉得你们自我感动的样子太滑稽可笑了。评价苻坚如是,评价石勒、拓跋弘、宇文邕这些人物亦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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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勒、苻坚、拓跋宏、宇文邕,这四个人,是不是胡人君主中,相对比较开明的? - 洛林的回答 - 知乎 zhihu.com/question/4524

这篇回答引用了东北师大的一篇硕论《十六国前期汉族官员任职情况研究——以汉赵、后赵、前燕、前秦为例》,对前秦汉化问题进行了论证,如果没记错这篇论文我在知乎应该看到过多篇回答引用,我认为此文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选题,也使用了数据统计的方式进行统计分析。简单梳理下我对这篇论文思考方式和论证方式的一些想法以供大家讨论。

运用史料等材料对历史进行统计分析,有两个需要注意的地方:

第一,要做基础统计还是需要档案类材料,史籍立传并非档案材料,其本身已经是经过多次甄选的结果,所以史书传记作为统计材料有很多缺陷,只能拿来参考,客观决定了这种材料分析存在幸存者偏差。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即不可考并不等于没有,史料记录的历史也就是一部分的历史,不能用史料没记载就直接论证没有。很不幸的是,十六国这段历史史料奇缺,这应该是统计分析最大的难点所在。

第二,统计分析很有用,但要合理做标准。如何做标准,需要结合当时的复杂历史环境,脱离历史环境去做单纯的分析,因为这确实不是简单的绝对值和百分比问题。

如果忽视了以上的问题,片面进行所谓的统计分析,得出的结论可能是南辕北辙的。而我认为这篇论文就存在一些问题。

先说说标准问题,前秦本来就是典型的十六国政权,而十六国政权普遍具有权力窄化的问题,国人建构和胡汉分治本身就是当时常态,所以作者的这个只统计汉族本身也是有点偏颇的,在这个阶段我们不能单用汉族士人的角度思考,因为鲜卑人、羌人等等实际上对于苻坚也是异族,这意味着苻坚的民族思想不是窄化的,而是试图用“非汉”拟构一个“五胡”共同体。所以不能把苻坚想融合五胡就理解为狭隘的民族主义,因为其他胡对苻坚来说也是异族,虽然从汉赵时代就有所谓的胡汉之别和国人拟构,但是不同胡族之间仍然是互相高度区别、高度仇恨的。我个人还是认为苻秦版本的国人拟构相比于汉、赵要更进步,虽然苻坚他最终失败了,但是这种胡族的共同认同是一个有趣的建设方式。后来者北魏也进行了效仿,北魏的胡汉之别虽然尚存,胡胡之别就非常少了,即便是西魏后周的胡化,也是个胡族共同体的胡化。

当然这并不如北魏进步,但也要看到相比燕赵进步的一面。燕对汉族士人是看上去用的多,但是王猛这个特例也不能单单用特例的角度思考,王猛的权威之高,恩宠之重,即使在北魏也是见不到的,这样的“特例”当然就不仅仅是特例。类似宇文周,宇文周权力窄化其实一直都存在,宇文护做得好的就是尽量在外延吸纳些其他势力,内核其实都没变过,一直就是宇文氏自己,这一点其实高度类似慕容燕,所以单独统计所谓慕容燕的汉人比例,其实没有看到实质问题,因为这不是一个算绝对值的问题。

何况蒋福亚先生也曾谈到氐族高度汉化的现实,像苻融这类氐官用其治理地方,和汉官有没有本质区别,也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其次再谈谈苻秦的历史环境,前秦是个特殊的政权,关中本来就胡汉杂居,先天就不如青徐之地的燕政权,汉士少我觉得这个还是和前秦在关中有关,这个是一种先天不足。

同时前秦其实是高速扩张又快速崩盘的一个政权,几乎苻坚一代人就完成了这一快速扩张,制度建设和政权建设都不完善,比如前秦地方制度具有不稳定性,州制与刺史制度并未发展成熟,特殊政区的管理也有弊端,其地方建设不甚完善。

快速扩张的环境下,苻坚也不能简单认为是排斥汉士,还要考虑苻坚通过笼络羌燕贵族对这些胡族的招抚因素。因为更多时候他要去团结胡士,自然也相对更多任用一些胡士,毕竟重要官员就那么多。

最后说说材料问题,前秦很多人实际上也无法确定到底是什么“民族”,材料如此匮乏的情况下我觉得做历史分析还是应该更为慎重一些。

历史分析最忌吹黑,二者都是过犹不及,矫枉过正。苻坚和秦政权,没有以往认知的那么“汉”,也没有现在一些人认为的那么“胡”。即便是道武帝也没完全打破十六国的既定范式,代魏的共同体建设从道武持续到孝文才接近完成,而苻秦哪有这个时间?既然如此,今人又何必厚诬苻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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