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在印欧语系语言进入欧洲之前,欧洲分布着哪些语言?

回答
在印欧语系语言尚未抵达欧洲大陆的漫长岁月中,这片土地并非一片语言的荒原。相反,它曾是各种各样、色彩斑斓的史前语言的家园,这些语言共同构成了一幅我们今天难以完全描绘的语言图景。它们是第一批在欧洲土地上扎根、繁衍、然后又在历史的长河中逐渐被同化或消逝的生灵。

要详细描述这些“前印欧语”的语言,我们面临着一个巨大的挑战:缺乏直接的文字记录。那个时代的人们,在我们今天所理解的书写系统普及之前,是用声音和口头传承来维系他们的社群和文化的。因此,我们对这些古老语言的了解,主要依靠间接的证据:

地名学(Toponymy):这是我们最可靠的线索之一。欧洲各地存在着许多古老的地名,它们的词源和构词方式无法用任何已知的印欧语系语言来解释。语言学家通过分析这些地名的结构、发音模式以及在不同印欧语系分支中的演变,试图推断出它们可能源自的语言根源。例如,许多河流、山脉、湖泊的名字,它们古老且在当地长期流传,往往保留着前印欧语的痕迹。
少数孤立语言的残留:一些至今仍被保留下来的孤立语言,即不属于任何已知语系的语言,被认为是前印欧语时代的遗民。其中最著名的例子就是巴斯克语(Basque)。巴斯克语在西班牙北部和法国西南部依然有人使用,它的语法结构和词汇与任何印欧语系语言都截然不同,被普遍认为是前印欧语时期欧洲原住民语言的最后一位幸存者。巴斯克语的存在,有力地证明了在印欧语系到来之前,欧洲确实存在着独立发展的语言谱系。
印欧语系语言中的“非印欧语”词汇:当我们深入研究欧洲各种印欧语系语言(如凯尔特语、日耳曼语、罗曼语、斯拉夫语等)的词汇时,会发现其中夹杂着一些无法追溯到印欧语系共同祖语的词汇。这些词汇通常指的是特定的动植物、地貌特征、工具或某些抽象概念,它们很可能是当时欧洲原住民语言的借词,被早期印欧语使用者吸收进来。例如,一些关于农业、家畜、金属冶炼的词汇,可能就带有这样的痕迹。
考古学和人类学的推断:考古发现和人类学研究能够帮助我们勾勒出印欧语系到来之前的欧洲人口分布、生活方式和文化发展。虽然它们不能直接告诉我们“他们说什么”,但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个更广阔的背景,推测当时可能存在哪些人群,他们又可能使用什么样的语言。

那么,这些前印欧语的语言,大致有哪些“家族”或“类型”呢?

虽然我们无法给出清晰的谱系分类,但根据现有的证据,可以推测出一些可能的语言区域和语言类型:

1. 伊比利亚半岛及其周边地区:除了巴斯克语,人们还推测在古代伊比利亚半岛存在着多种语言,可能与伊比利亚语(Iberian)有联系,后者在古代南部西班牙有文字记录,但其语系归属仍然是一个谜。甚至有人推测,更古老、更广泛分布的语言类型可能遍布于此。
2. 地中海沿岸区域:在印欧语系的希腊语和意大利语系(拉丁语的祖先)到来之前,希腊北部、意大利南部以及小亚细亚西部可能存在着非印欧语系的语言。例如,伊利里亚语(Illyrian)和伊特鲁里亚语(Etruscan)就是一些被认为可能与印欧语系关系不大的语言,尽管它们的具体性质仍是学术界争论的焦点。伊特鲁里亚语尤其特别,它有完整的文字但至今未能完全破译其语系归属,它可能是前印欧语时期意大利中部居民使用的语言。
3. 西欧地区:在凯尔特语系(属于印欧语系)扩散到高卢、不列颠群岛之前,这些地区也可能存在着非印欧语的本地语言。许多凯尔特语中的早期借词,特别是关于自然、居住地和某些工具的词汇,可能就来自于这些被凯尔特语取代的语言。
4. 北欧地区:在日耳曼语系(也属于印欧语系)成为主导之前,北欧地区可能存在着不同的语言。一些零散的证据,如古地名,可能指向了这些更古老的语言。

一个重要的概念是“语言接触”:印欧语系语言的到来并非“无菌”的侵入。当它们进入欧洲时,必然与当地的原住民语言产生了复杂的接触。这种接触可能导致:

语言的消亡:随着印欧语使用者的人口增长和文化影响力的扩大,许多原住民语言最终被取代,逐渐消亡。
语言的融合与借用:原住民语言的某些词汇、语法结构甚至发音习惯,可能被早期印欧语使用者吸收,融入到新形成的印欧语系语言中。正是这些“外来”的痕迹,为我们今天研究这些古老语言提供了宝贵线索。
语言的混合区域:在某些地区,语言接触可能更为持久,甚至形成一些过渡性的语言或高度混合的语言形式。

总而言之,在印欧语系语言成为欧洲主导语言之前,欧洲是一个多语言共存的区域。这些前印欧语的语言,虽然大部分已经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但它们留下的零星证据,如同散落在时间长河中的珍珠,为我们揭示了一个更加古老、更加多元的欧洲语言史。它们是我们追溯人类在这片土地上足迹时,不可或缺的、沉默却充满力量的证人。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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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处理标题中的关于欧洲的问题,量已经非常大了。内容和图片全部来自维基对应词条,如有错误还请多多指正(尤其是译名)。图片较多,也请注意流量。

先说明一点前提:欧洲不是一个整体,用“印欧语进入欧洲”可能不是一个很好的标准,事实上印欧语应该是逐渐渗透进欧洲并逐渐取代本土语言,下面所提及的语言基本都和印欧语有过共存阶段。不如这么考虑:欧洲曾经存在过哪些印欧语系以外的语言?(当然,本回答中可能有相当一部分语言本身就是印欧语,但因为目前资料太少,只能认为是谱系不明)

古伊比利亚半岛

由于伊比利亚半岛处于欧陆最西端,受印欧语的影响相对较慢,其实用“前罗马时期”来得更好些。下面所涉及的语言可能一度和凯尔特语共同占据伊比利亚半岛。

  • 原始巴斯克语:作为“欧洲孤儿”的巴斯克语的祖语,算是本回答所提及语言里最有名气的了。但值得一提的是原始巴斯克语还有一支已灭绝的后代语言是阿基坦语(Aquitanian),当时大体上也是分布在如今的巴斯克地区,可以与巴斯克语共同构成瓦斯科尼亚语系(Vasconia,名字来源是拉丁语,但因为西语里⟨b⟩和⟨v⟩发音合并,其实和Basque是同源的)。但也有观点认为阿基坦语仅仅只是巴斯克语的古代形式,二者并非亲属语言。
  • 伊比利亚语(Iberian):谱系不明,分布在靠近地中海的一带。目前已发现三种书写体系,包括东北、东南和希腊-伊比利亚文字,下图展示的最最常见的东北伊比利亚文字。东北和东南都具备非常罕见的“半音节文字”特点——爆音+元音以音节文字呈现,其余辅音+元音以全音位文字呈现。以假名近似地举个例子,如kasa写作カスァ,kese写作ケスェ。可见对于爆音/k/而言,kV之间的书写互相截然不同;而对于擦音/s/,则sV仅仅是替换元音的问题,辅音不变。至于第三种希腊-伊比利亚文字,则是以希腊语(伊奥尼亚)字母为基础进行改造后的产物。
  • 塔特西语(Tartessian):谱系不明,主要分布在现葡萄牙南部。其所使用的西南文字和上面所提及的一样也是相同原理的“半音节文字”。

古亚平宁半岛

  • 第勒尼安语系:一个假想的语系,包括伊特鲁里亚语、雷蒂亚语和利姆尼亚语三支。

伊特鲁里亚语(Etruscan):应该是这三个里知名度最高的。主要分布在今意大利托斯卡纳大区和法国科西嘉岛,当时和拉丁语有共存时期,且有相当一部分词汇进入了拉丁语中(以至于拉丁语中发现某个词的源头不确定时就会猜测是不是从伊特鲁里亚语借来的……)。其文字基于埃维亚希腊字母,已进入Unicode。

其余两支:一个是雷蒂亚语(Raetic),主要分布在阿尔卑斯山东部。

另一个是利姆尼亚语(Lemnian),位于爱琴海上的利姆诺斯岛。虽然看起来离伊特鲁里亚语的使用范围较远,但实际上就谱系而言却比上面的雷蒂亚语更接近伊特鲁里亚语。于BCE6世纪被雅典希腊语取代。

  • 卡莫尼卡语(Camunic):谱系不明。位于今意大利伦巴第大区的瓦尔卡莫尼卡(Valcamonica),当地以岩画著称,仅有的一些语料就是来自岩画上。
  • 古代撒丁岛语(又称努拉吉语Nuragic):谱系不明。和现代罗曼语族的撒丁语(应该)没有发生学关系,只是地理上重合而已,但也确实在现代撒丁语中留下了一些词汇。反倒是可能和之前提到的伊比利亚语有关系。
  • 利古里亚语(Ligurian):谱系不明,可能和凯尔特语族的高卢语有关。主要分布在今意大利利古里亚大区。
  • 北皮切诺语(North Picene language):谱系不明,可能和希腊语族有关。注意它和南皮切诺语(意大利语族)没有关系,这名字多半就是后世按照地名安上去的而已……
  • 西卡尼语(Sicanian,下图中Sikanoi是希腊语的拉丁转写):谱系不明。属于希腊殖民前西西里岛上三个本土民族之一。

古爱琴海地区

目前对于爱琴海周边语言的了解程度较少,下面只能列举一些发现的文字体系,尚不能确定是什么语言。

  • 米诺斯语:应该有点名气,其书写体系为线形文字A,只破解了一点点的那个,不是已经成功破解的线形文字B(书写迈锡尼希腊语),因此也导致其谱系不明。不过,由于埃及第18王朝时期留下了4份用圣书体记载的米诺斯语,所以还是可以试图构拟出音系来。Eteocretan(字面义“真·克里特”)可能是其后代语言。
  • 塞浦路斯-米诺斯音节文字(Cypro-Minoan syllabary):线A的后代文字,有时被称为“线形文字C”。Eteocypriot“真·塞浦路斯”可能是这种文字所记载语言的后代,采用塞浦路斯音节文字书写,和线B一样是音节文字(不过正字法原理上有些区别,比如线B省略音节尾辅音,而塞浦路斯音节文字则会补上-e)。
  • 费斯托斯圆盘(Phaistos Disc)文字:包含45个符号,目前有非常非常多的解释,可能和上述语言有关系。(而且其实进Unicode了)

北欧

(高度存疑)

  • 皮克特语(Pictish):一般认为属于凯尔特语族布列吞语支,但有少数人根据某些不能破解的欧甘文字认为它不是印欧语,或至少有某种非印欧语的底层残留。
  • 芬兰-乌戈尔底层:主要是在乌拉尔语系芬兰-乌戈尔语族中的萨米语里发现,可能受某种以长辅音为特色的未知语言影响。

以上有些假设可能基础非常不稳定,甚至偏民科,不要全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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