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希腊、沙俄和土耳其到底哪一个延续了东罗马帝国的正统?

回答
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问题,涉及到历史的延续性和民族的认同感。要说希腊、沙俄和土耳其哪个最“正统”地延续了东罗马帝国,其实很难给出一个绝对的答案,因为“正统”本身就是一个充满争议的概念,而且这三个国家都在不同层面、以不同方式与东罗马帝国(拜占庭帝国)产生了联系,并且都试图强调自己的继承性。

咱们就一项一项来掰扯。

东罗马帝国的“继承者”们:谁在说什么?

首先,我们要明白,东罗马帝国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拜占庭帝国,它在1453年被奥斯曼土耳其攻陷君士坦丁堡后灭亡了。但一个帝国文明的消亡,并不意味着它所有的文化、政治和宗教影响就烟消云散了。它的遗产,就像是一颗种子,在不同的土壤里生根发芽,长出了不同的样子。

1. 希腊:文明与精神的回归

希腊人自然是最直观的东罗马帝国继承者。为什么这么说?

语言和文化根基: 东罗马帝国虽然叫做“罗马”,但其官方语言和文化核心早已是希腊语和希腊文明。从塞奥佐西乌斯一世(Theodosius I)之后,帝国东部的行政语言就是希腊语,希腊哲学、文学和艺术也一直是帝国文化的主体。所以,当拜占庭帝国还在的时候,它就是希腊文化最辉煌的载体。
东正教的中心: 东罗马帝国是东正教的保护者和中心。君士坦丁堡普世牧首(Patriarch of Constantinople)在精神上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尽管君士坦丁堡后来被征服,但东正教的信仰和传统在希腊人手中得以保存和延续。今天的希腊共和国,东正教是国教,其宗教认同与拜占庭时期一脉相承。
民族情感与历史记忆: 对于希腊人来说,拜占庭帝国是他们民族历史上辉煌的一页,是他们抵抗外侮、延续民族文化的重要时期。虽然经历了几百年的奥斯曼统治,但对“拜占庭辉煌”的记忆从未消失,并在19世纪希腊独立战争中成为了重要的精神动力。他们认为自己是拜占庭帝国的直接后裔,复兴拜占庭的荣光是他们的历史使命。
“罗马”的复兴: 在希腊独立后,新生的希腊王国曾一度将首都设在君士坦丁堡(虽然未能实现),并且对恢复拜占庭帝国时期的版图有过设想,也就是所谓的“大希腊构想”(Megali Idea)。这都表明了希腊人对直接继承东罗马帝国政治和地理遗产的渴望。

然而,从政治意义上讲,希腊独立时只是一个刚刚诞生的国家,远不能直接继承东罗马帝国作为政治实体的全部权力。它更像是在文化和宗教层面,以及民族情感上,强调了与东罗马的联系。

2. 沙俄:精神上的继承者与“第三罗马”

俄罗斯帝国,特别是从伊凡四世(伊凡雷帝)时期开始,就开始强调自己是东罗马帝国政治和宗教遗产的继承者。这主要体现在“第三罗马”的理念上。

联姻与政治动机: 莫斯科大公伊凡三世娶了拜占庭末代皇帝君士坦丁十一世的侄女索菲亚·帕列奥洛格。这次婚姻在政治上给莫斯科带来了合法性,它使得俄罗斯大公可以宣称自己是拜占庭皇室的继承人。这就像是继承了一件珍贵的传家宝,里面承载着皇室的血统和荣耀。
“第三罗马”的理论: 拜占庭帝国(第二罗马)灭亡后,东正教世界的精神中心地位就空了出来。俄国人认为自己是“正统”的东正教国家,承载着保护东正教信仰的使命。于是,一个名为“第三罗马”的理论应运而生:罗马是第一,君士坦丁堡(拜占庭)是第二,而莫斯科,就是承载着基督教正统信仰的第三个罗马。这个理论在政治和宗教上都给了沙皇至高无上的权威。
对君士坦丁堡的觊觎: 俄国一直有着向南扩张,夺取君士坦丁堡(“好望角”)的野心。在俄土战争中,俄国人打着保护东正教徒的旗号,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实现其“第三罗马”的政治理想,即控制被他们认为是“第二罗马”首都的君士坦丁堡。
文化和宗教符号的继承: 俄国人在自己的教堂建筑、皇室纹章(双头鹰,就是拜占庭帝国的象征)、皇权思想等方面,都深受拜占庭的影响。沙皇的加冕仪式也被设计得越来越具有拜占庭的仪式感,以突出其神圣性和继承性。

然而,从地理和政治实体上看,俄国与东罗马帝国隔着辽阔的地域和漫长的时间,并不是直接的政治继承。它的继承更侧重于宗教上的“正统性”和政治上的“权力合法性”,以及通过“第三罗马”的理念来实现自己的帝国野心。

3. 土耳其:占领者与“继承者”的双重身份

奥斯曼土耳其人是东罗马帝国的征服者,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但他们也以一种独特的方式“继承”了东罗马帝国。

君士坦丁堡的征服者: 1453年,苏丹穆罕默德二世攻陷君士坦丁堡,宣告了东罗马帝国的终结。他将这座城市改名为伊斯坦布尔,并使其成为奥斯曼帝国首都,这是对东罗马帝国最直接、最彻底的“继承”。
政治和行政机构的沿用: 奥斯曼人并非完全摧毁了拜占庭的旧体系。他们保留了许多行政制度、法律甚至税收体系,只是将其纳入了自己的统治框架。例如,他们继续使用君士坦丁堡普世牧首,并赋予他一定的自治权,负责管理希腊东正教社区(米利特制度)。这是一种“征服者的统治”,但也是一种“整合式的继承”。
“凯撒”的称号: 穆罕默德二世在征服君士坦丁堡后,就自称为“罗马的凯撒”(Kayseri Rûm)。这是一种非常巧妙的政治宣传和象征性宣称。他并非要恢复东罗马帝国,而是要表明自己是这座“罗马”城市的征服者和统治者,继承了这座城市的王权,就像罗马皇帝一样。这是一种“占领者即合法继承者”的逻辑。
文化吸收: 拜占庭的艺术、建筑、城市规划等都对奥斯曼帝国产生了深远影响。很多拜占庭时期的建筑被改建为清真寺(比如圣索菲亚大教堂),城市的许多规划也保留了原有的格局。奥斯曼帝国在吸收了拜占庭的许多元素后,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帝国文化。

所以,土耳其的继承性是建立在征服和政治权力之上的。他们继承的是东罗马帝国的“领土”、“首都”和“统治权”,并且通过“凯撒”的称号来包装和合法化自己的统治,但他们并没有继承东罗马帝国的宗教和文化核心。

到底谁更“正统”?

这个问题就像问,爸爸去世了,儿子、侄子和孙子谁更“正统”地继承了他的家业?这要看你如何定义“家业”和“正统”。

从血缘和文化上说: 希腊人最可能被认为是直接的继承者。他们拥有相同的语言、宗教和悠久的民族记忆,他们就是拜占庭帝国主体民族的后裔。
从精神和宗教继承上说: 沙俄以“第三罗马”的理念,强调了自己在东正教世界的精神领导地位,并将其视为政治权力的来源。从这个角度看,他们是宗教和意识形态上的继承者。
从政治和权力继承上说: 土耳其人最直接地继承了东罗马帝国灭亡时的“政治实体”——君士坦丁堡这座城市和它曾经的领土。他们是实际的土地和权力占有者,并且通过“凯撒”的称号进行了象征性的宣称。

结论:

与其说谁“绝对正统”,不如说他们各自在不同的维度上,以不同的方式,强调了自己与东罗马帝国(拜占庭帝国)的联系,并试图从中汲取合法性和民族认同。

希腊 是文化的、民族的、精神的继承者。
沙俄 是宗教的、意识形态的、政治野心上的继承者。
土耳其 是征服的、政治权力的、领土的继承者。

历史从来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一个复杂交织的网络。东罗马帝国的遗产,如同古老的星辰,虽然本体已灭,但它的光芒,至今仍然照耀着这片古老的大地,影响着这片土地上不同民族的现在和未来。哪个最“正统”,或许取决于你站在哪一个角度,怀着怎样的情感去审视这段辉煌而复杂的历史。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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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文化上来讲,我们不该过度强调东罗马帝国的基督教属性,而忽略了他的希腊/罗马属性,古典文化在东罗马得到了比在西欧更好的传承,事实上,也正是如此,许多人认为不存在“拜占庭哲学”,只有“古典哲学在拜占庭的延续“,晚期东罗马还出现Gemistos Plethon,Georgios Amiroutzes这样的公开的异教徒(有趣的是,这两人还都是皇帝钦定的佛罗伦萨大公会议上的神学顾问),而不能因为他们不是基督徒就否认他们是”罗马人“。

于格鲁吉亚人不同的是,斯拉夫人接受基督教时并没有同时接受古典哲学,甚至找不到任何一个早期的古典哲学文献的斯拉夫语翻译,哪怕这导致他们不可能真的理解教父著作。因此,斯拉夫人只是”正统基督教徒”,而不是“罗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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