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杜鹃的巢寄生机制为什么没有被淘汰?

回答
杜鹃的巢寄生,这门“借鸡生蛋”的生存绝技,着实让人惊叹。按照我们对自然选择的理解,一种行为若是对宿主种群带来巨大伤害,按理说应该会迅速被淘汰。然而,杜鹃,尤其是那些著名的巢寄生杜鹃,却在这个“坑蒙拐骗”的生存策略上做得风生水起,并且从未被“淘汰”。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精妙的博弈和演化力量?

要理解这一点,我们得跳出“非黑即白”的二元思维,深入到巢寄生杜鹃和它们宿主之间一场持续了千万年的“军备竞赛”中去。这不是简单的“欺凌”,而是双方都在不断进化,适应对方的改变。

1. 杜鹃的“技能点”是如何加成的?

首先,杜鹃之所以能够成功寄生,是因为它们在漫长的演化过程中,对“作案手法”进行了一系列高度专业化的改良:

伪装大师: 杜鹃蛋的颜色、大小、斑纹,甚至蛋壳的厚度和质地,都朝着越来越接近宿主蛋的方向进化。许多杜鹃种类能够识别并选择与特定宿主相似的蛋。想想看,如果你是一个鸟妈妈,每天辛辛苦苦孵蛋,突然发现一只蛋和自己的孩子长得一模一样,你能马上分辨出它是假的吗?很难。这种“以假乱真”的能力,是杜鹃寄生成功的基石。
速度与激情: 杜鹃妈妈的“下蛋速度”也相当惊人。它们能在几秒钟内完成下蛋,并且常常会选择在宿主鸟暂时离开巢穴的时机进行“偷袭”。更绝的是,有些杜鹃还懂得“先下手为强”,会先破坏宿主巢穴中的一枚蛋,迫使宿主重新开始孵卵,或者趁宿主慌乱之际迅速下蛋。
“雏鸟之王”的养成: 孵化出来的杜鹃幼鸟更是“天赋异禀”。它们通常比宿主幼鸟更大,而且拥有异常强大的“排他性”。这些杜鹃宝宝会利用背部的凹槽,将宿主的原有蛋或幼鸟一个个推出巢外,确保自己独占父母的喂养资源。想想看,一个刚出生的小家伙,没有眼睛,没有毛,却能笨拙地、但有力地把其他兄弟姐妹推出去,最后独占食物。这种“心机”和力量,是为了在有限的喂养周期内最大化自己的生存率。
模仿能力: 杜鹃幼鸟还有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技能,那就是模仿宿主幼鸟的叫声。它们会模仿得惟妙惟肖,让养父母无法分辨出哪个是自己的孩子。这就使得杜鹃宝宝即使体型更大、胃口更好,也能持续获得喂养。

2. 为什么宿主“防不住”?

面对杜鹃如此“周全”的攻击,宿主鸟类并非全无反抗,它们也一直在进化,但为什么没能彻底“淘汰”杜鹃呢?

“防不胜防”的成本: 宿主鸟类发展出识别杜鹃蛋的能力,需要极大的成本。首先,它们需要花费时间和精力去学习和记忆自己蛋的特征,这会分散它们觅食、躲避天敌的时间。其次,如果识别错误,丢弃自己的蛋,那将是巨大的损失。如果识别正确,但无法有效驱逐杜鹃(比如杜鹃体型较大),那么它可能反而会因此暴露巢穴,引来更严重的威胁。
“认命”的演化: 对于很多宿主物种来说,被寄生的比例可能并不高。假设一个物种有1000个巢,只有10个被寄生,那么那990个没有被寄生的个体,它们演化出强烈的防寄生能力,所需的“进化驱动力”反而不如在有限的资源下尽力抚养自己后代那么迫切。也就是说,对于大多数个体而言,保持“正常”的育雏行为,比“过度”的防范更有效。
“广撒网”的策略: 杜鹃的巢寄生,虽然对单个宿主家庭是毁灭性的,但对于杜鹃种群而言,这是一种“分散风险”的策略。它们不用自己筑巢、孵蛋、育雏,就能将后代散布到尽可能多的地方,保证总有一部分后代能够成功存活。这种策略的效率,在许多情况下可能比自己辛苦筑巢育雏更高。
“不对称”的军备竞赛: 杜鹃的许多“作弊”行为,比如快速下蛋、破坏宿主蛋、甚至驱赶宿主幼鸟,都是极具攻击性的。宿主鸟类即使个体强大,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应对杜鹃的暴力行为。

3. 杜鹃的“好处”——难以被淘汰的另一面

你可能会说,杜鹃这么“坏”,怎么还能存在?这里的“存在”,背后也隐藏着一些我们可能忽略的“平衡”:

宿主种群的“选择性压力”: 尽管被寄生,但能成功孵化并抚养出后代的宿主,也同样是在经历着“自然选择”。它们能够成功识别杜鹃蛋(即使识别率不高)、能够容忍一两个被替换的蛋、或者能及时发现并尝试驱逐杜鹃(虽然常失败),这些特点可能在一定程度上被传递下去。换句话说,被寄生反而筛选出了更“坚韧”或“聪明”的宿主后代。
生态位的利用: 巢寄生杜鹃有效地利用了宿主提供的资源,而无需承担筑巢、孵卵、育雏的巨大成本。这使得杜鹃在整个生态系统中找到了一个独特的生态位,并且能够在此繁衍壮大。

总结一下,杜鹃的巢寄生机制之所以没有被淘汰,是因为:

1. 杜鹃的高度专业化和“技能点”的不断加成: 它们在蛋的伪装、下蛋效率、以及幼鸟的竞争策略上都进化出了极强的适应性。
2. 宿主防范的“高成本”和“低收益”: 宿主进行有效的防范会付出巨大的代价,而且由于寄生比例并非100%,对个体而言,过度防范的压力不如正常育雏。
3. “不对称”的军备竞赛: 杜鹃的攻击性和“作弊”手段,常常让宿主难以招架。
4. 杜鹃策略的“高效率”: 巢寄生使得杜鹃能够以较低的成本繁殖后代。
5. 生态系统中的“平衡”: 巢寄生也为宿主种群带来了选择压力,并为杜鹃开辟了一个独特的生态位。

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仍在进行的演化故事。杜鹃和它们的宿主,就像一对互相拆台、又互相塑造的“冤家”。正是因为这种持续的博弈,双方都在不断进化,才使得杜鹃的巢寄生行为,在亿万年的时间里,非但没有被淘汰,反而成为了自然界中一段令人惊叹的生存传奇。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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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刚刚做完pre的我必须回答,答案就是杜鹃的进化程度可能超出你的想象,丫的这就是个间谍头子,下面借一篇论文展现我的具体论证。

下面进入具体的论证环节,首先这里我要引出一个自然界寄生杜鹃和其寄主(芦苇莺)之间的一个神奇现象。

我们知道部分杜鹃有巢寄生的现象,雌性杜鹃在寄主的巢中产卵,隐蔽的产卵行为使它们能够躲避寄主的防御。但是,雌性杜鹃在产卵后,经常会发出一种明显的叫声,而这与它产卵时的隐蔽性是矛盾的,研究的问题就是雌性杜鹃在寄生蛋后为什么要发出明显的叫声来引起寄主的注意?

自然界中寄生生物的进化大致分为两种:一、更好地躲避寄主的防御;

二、通过操控寄主的行为来提高寄生成功的概率。

所以研究者在这里提出了一种假设:雌性杜鹃异常的鸣叫行为属于寄生生物的第二种进化,它的叫声可以操控寄主的行为,来提高自己巢寄生的成功率。

据此研究者共进行了三组实验。

实验一:测试雌性杜鹃鸟的叫声是否会引起芦苇莺的警觉。

研究人员在24个正在孵化的芦苇莺的巢旁放了扬声器,扬声器会播放下列四种鸟类的叫声,他们用视频顺序记录了芦苇莺对四种叫声的反应。

上图是扬声器中四种叫声的来源鸟类,以及这四种鸟类叫声对寄主芦苇莺的可能影响。

下图显示的是这四种鸟类的声音频谱。

实验一的结果之后我会和实验二的结果一同说明。

实验二测试雌性杜鹃的叫声与雀鹰叫声的相似性。

实验者找到了另一种鸟类:山雀。(画重点,逻辑严谨性可见一斑)

这种鸟是雀鹰的捕食对象,但通常不是杜鹃鸟的寄生对象,所以山雀应该不会把雌性杜鹃的叫声当作威胁来回应,除非它们将其误认为是雀鹰的叫声。

研究者向60只山雀播放了上述的四种叫声,区别是每只山雀只能随机听到四种叫声中的一种,随后记录山雀听到叫声的反应。

这里说一下两个实验的结果。我之所以将实验一二的结果放在一起说明,是为了对两个实验的结果进行一个比较。不想看说明的,可以直接看黑体加粗的结论。

我们可以看一下实验一的统计图b,芦苇莺对四种叫声的反应是有着显著的差异的,在四种叫声中,芦苇莺会更加警惕雌性杜鹃和雀鹰的叫声,而对雄性杜鹃和鸽子的叫声响应很小。

将实验二的数据统计图c与图b进行一个简单的比较,我们可以发现明显的相似性。山雀与芦苇莺有着几乎相同的警惕性显著差异。即山雀更加警惕雌性杜鹃和雀鹰的叫声,很少回应鸽子和雄杜鹃的叫声。这恰表明雌性杜鹃鸟的叫声与雀鹰的叫声相似度很高。

最后一个实验是测试四种叫声对芦苇莺进行巢防御的影响。

研究者从72只芦苇莺的巢中随机取出一个卵涂色,再放回巢中模拟寄生蛋,随后旁边放上扬声器,每对芦苇莺只听到上述四种叫声中的一种,隔段时间后检测芦苇莺对巢中寄生蛋的接受情况。

从数据统计图中,我们可以看出:雄性杜鹃和鸽子的叫声对巢寄生成功的影响并没有显著的差异,雌性杜鹃和雀鹰叫声对巢寄生成功的影响程度几乎相同。并且与鸽子和雄性杜鹃的叫声相比,芦苇莺在听到雌性杜鹃或雀鹰的叫声后,接受寄生蛋的概率更大。

之后是得出的研究结论:

雄性杜鹃和鸽子的叫声不会引起寄主的警觉。但雌性杜鹃和雀鹰的叫声却对寄主有着显著并且几乎相同的影响,使得寄主着重于保护自己而被分散了注意力,减少对寄生蛋的排斥程度。

简单的说就是,雌性杜鹃可以操控寄主在孵蛋和自我保护间进行防御权衡,提高自己巢寄生的成功率。

此外雌性杜鹃的叫声相较于雄性杜鹃,频率更低,这将使得寄主难以分辨雌性杜鹃和雀鹰叫声。

同时许多寄生杜鹃的条纹鹰状羽毛可能也会骗过寄主,从而增加自己的寄生机会。(这就是我说杜鹃为啥是间谍头子)

欧克,现在说明一下为啥寄生的杜鹃不自己养孩子?原因有二:

1、一雄多雌制的影响

通常情况下,单配偶制的鸟类中,雄鸟会搭建巢穴,并和雌鸟一起养育雏鸟。但杜鹃科中有巢寄生行为的鸟类均为一雄多雌制,若让一只雄杜鹃负责筑巢,结果可想而知(巨大的房贷压力,猝死ing)。

2、缺乏充足的抚养精力

雌性杜鹃鸟一年可产12-15枚卵,产卵时间为每年3-7月份,每只卵孵化的时间只需10天左右。如果杜鹃鸟选择自己孵化哺育,当第一只雏鸟出世后不久,第二颗卵也即将需要孵化。因此杜鹃鸟在捕食和孵蛋之间难以均衡。

参考文献:

York, J.E., Davies, N.B. Female cuckoo calls misdirect host defences towards the wrong enemy.Nat Ecol Evol1,1520–1525 (2017). doi.org/10.1038/s41559-

Liang, W. Crafty cuckoo calls.Nat Ecol Evol1,1427–1428 (2017). doi.org/10.1038/s41559-

还有另一位科普领域的作者(和光万物)的论证(为啥寄生的杜鹃不自己养孩子?),附图如下(不知道怎么写引用~~~)

参考文献和部分引用已作出说明,其余均是本人原创的论证,侵权必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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