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医生第一次面对没抢救回来（死亡）的病人时候，你们都是怎么从悲伤中走出来的？ 第1页

95岁老太太，心衰，肾衰，消化道出血，肺部感染，子宫肌瘤，陈旧结核，类似乱七八糟的诊断写了满满一页纸。

高龄老人就是豆腐块，碰哪哪出事。何况病情很重，其他医院不愿意要，当时收进来就下了很大决心

如果和很多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事多难伺候也罢了，可是老太太人很好，轻易不喊人，查房时笑呵呵的，老人抽血难抽，有时候扎了两三针，也一声不吭

如果和许多家属一样态度差、要求多也罢了，可是女儿态度很好，一句话一鞠躬，千恩万谢，交待病情时也很理解，任何签字都很配合

全科都小心翼翼的，当成重点病人关照，三天一讨论。每天第一个查的病人是她，下班最后一个看的病人是她。中途体温一度正常，血氧也稳住了。我们一度都乐观起来

可是好消息没有来

周末突然就急性左心衰了。液体给的不多也不快，但90岁的心脏，又接二连三的打击，就像一块千疮百孔的草房子，一根稻草就能压塌

各项指标一下子就垮了。主治说，太重了，留个尿管吧

引出来的都是血

人走在凌晨三点

女儿第二天来开死亡证明，签字，拒绝尸检，没哭也没闹，但眼眶是红的，说给你们添麻烦了

临走向我鞠躬，我嗫嚅两句，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送她上电梯，听到她喃喃自语，我还想带她回家呢

写死亡讨论时，主治说，我们治的其实不错了，各项操作都很及时

我点头同意。大家都没说什么，默默地整理文件

下班回家，脑子里就像放电影，播放的都是这几天的处理

总有一个声音跳出来说，利尿剂再给强一点就好了，说不定就不会心衰了；然后另一个声音就说，那样痰就更粘稠了，更难咳出来，感染更难控制

抗生素再给强一点就好了，没准感染就更早一点被控制，然后另一个声音就说，那样肝肾功能撑不住，而且液体给的越多，越容易心衰

下一根胃管就好了，减少点外周静脉营养液，减轻心脏负担。可是胃管本身就是一个对心脏的刺激，而且肺部病变很重，鼻子插个管子，影响吸氧，血氧肯定顶不住

路上很僻静，秋风吹过来，特别冷。我突然就不想走了，就在路边小凳子上坐着，呆呆地出神，想送女儿走的情景

女儿红着眼说，我本来还想带她回家呢

然后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