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联被打的时候,喊的是保卫“俄罗斯祖国”。
而苏联去打别人时,就开始喊:“英特耐雄纳尔,就一定要实现”了。
一个穷国弱国处于守势,不能独善其身,这时你喊着说自由民主普世价值,或是说你要解放全人类,你的国民只会觉得你自己都吃不饱还想解放别人真是疯子,外面又有谁会需要一个穷B弱子来解放他呢?
这时候任何国际主义普世价值,就算这些意识形态是顺应历史的,但由于实力的缺失,也显得苍白无力。相反,你的敌人会用他们的意识形态输出来打击你,比如会说你们穷是因为你们没搞自由民主,搞了自由民主就能变富了。
以群众的智力,总是很难区分相关性和因果性的,一看几个自由民主的国家很富,就以为自由民主真能致富。这时候你要守住,不被别人和平演变,你能怎么办?你最好的办法就是说:xx民族不需要外国来管,不需要外国干涉内政,搞得好搞得差都是xx民族人民自己的事,外人不要瞎BB。
这样就算你再穷,也有些国民会觉得你有理,搞得好搞得差都是自己的事,外人不怀好意,听他们的很危险。
苏联或是早些年中国建国的时候,要守住家就需要靠这个,因此尽管马克思一再强调英特耐雄纳尔,但还是得祭奠彼得大帝,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
但是现在时代变了,你实力增加了,要出门,你怎么也不能把非洲或是中东的人吹成和你一个民族的,这时民族主义就显得碍事了,如果别人也来一句“这是我们xx族人自己的事,不要你一个外人管”,你又能怎样呢?
这个时候,你要么就得“民主自由,普世价值”,要么就得“工人没有祖国,因特耐雄纳尔,就一定要实现”。
所以民族主义对你是好是坏,取决于现在是别人想要演变你,还是你想要演变别人。
目前来看,中国基本已经摆脱了被演变的威胁,而民族主义对于扩张来说是如此的糟糕,以至于连台湾都可以宣称他们是台语人群,南岛民族。一句“自古以来”在“自由民主”面前毫无宣传优势,中国构建出一套新时代对外输出的意识形态的问题已经迫在眉睫了。
华夏复兴的民族主义是有积极意义的。穿汉服的民族主义,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民族主义、种族主义是辣椒,
少吃是春药,
多吃一点是炸药,
吃多了是毒药。
曾经有位美国朋友,带着我们做了一次号称深度美国游。
除了100刀的汉堡之外,最令我震惊的应该是看的那场秀。
因为之前在夏威夷被人起哄硬赶上台表演了中国功夫,心理阴影还没有消散。
坐在前排提心吊胆的。
终于演完了,还好没叫到我互动。
刚要松口气,主持人又出幺蛾子了。
先是邀请所有退伍老兵、警察起立,然后全场鼓掌致敬。
我看后面几个红脖子那个兴奋劲,不知道喝了多少?
这场面我哪见过,但是人家那么热烈,我不鼓掌也有点太突兀了。
于是勉强拍了两下,心想这应该不算有失国体吧?
本来以为这就可以了吧?
没想到,更尴尬的来了,全场起立齐唱国歌。
当时站起来也别扭,坐着也别扭,还得时刻提防着后面的红脖子,我真担心他们是种族主义者,偷袭我。
实际上,全场都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幸亏当时中美还没这么多事,放到现在,我还真不敢在那硬挺。
这就是一场每周两次的秀,说小不小,说大也绝对算不上大,总之没什么特别的。
就这么一场秀,都要致敬老兵,唱国歌,而且比全场任何一个节目都热烈。
在中国,我们有机会致敬老兵吗?
有机会唱国歌吗?
我们的民族主义在哪呢?
补充0:
什么叫现代民族国家?
简单说现代的民族就是国家。
中国公民都是中国人,中国人就是一个民族。
美国人也是一个民族,不管是黑的还是白的,他们都叫自己美利坚民族。
从这个角度去看,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没有区别。
一看到民族主义,立刻想到种族主义,立刻想到昭和纳粹,立刻想到对外扩张,立刻想到发动战争,立刻想到尸骨累累。某些壬的想象力唯有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
对着一个两百斤的胖子让他少吃一点防三高是为他好;对着一个饿得皮包骨头的非洲人让他少吃一点防三高怕是为了饿死他。对着河殇派遍地爬的我国大喊民族主义会导致“昭和、纳粹、尸骨累累”的人怕是见不得我们站着说话。
哼,我国贵为五常,手握世界第二大军事力量却从未发动过侵略战争,还有比我国更热爱和平的国家吗?
哼,我国在还有6亿人月收入不到千元的情况下每年援助非洲数百亿帮他们修基建,还有比我国更国际主义的国家吗?
我国搞民族主义搞得好,好就好在让人们知道“我们也是人”;好就好在让人们知道“我们该站着说话”;好就好在让那些见不得我们站着的不明生物气的跳脚。
我是希望涉及政治哲学的讨论稍微能够有章法一点的。
民族主义在中国是存在过的。也是实践过的。这个东西绝不是什么天生就有的意识形态,而是代表着严密的法律和哲学逻辑。
nationlism的前提是你是一个nation和nation state.你需要在把路易十六的脑袋砍下来之后塑造一个更高效率的动员机制,这个动员机制能够保障新生的共和政府的利益。
共和政府的实体是什么呢?很简单,共和政府的实体是议会。nationlism本质是议会这个实体的神格化,议会成为了法兰西的代表,只有议会通过的决意才代表法兰西民族的意志,在这个过程中,各种女神,不管是日耳曼的女神,美利坚的女神,法兰西的女神还是斯拉夫的女神纷纷被创造出来,公民通过想象自己是女神的儿子完成了身份的再塑造。
那么这个药方对于1912年的国民政府来说灵不灵呢?不好意思,一点都不灵。如果这个东西灵验的话,中国近代最伟大的政治家应该是袁世凯,最伟大的知识分子应该是章太炎。
为什么不灵也很好理解,因为民国的议会并不是真正的最高权力机构。代表不了新疆,西藏,外蒙,云南,等这些你一说炎黄子孙就会尴尬的地方的人的利益。
也就是说,中华民国,尤其是北洋垮台后的中华民国是没有任何合法性的,是不能反映潜在选民的利益的。军政和训政是看不到尽头的。这些事情已经实践了三十七年了,足够证明这东西不好使。
那什么东西好使呢?让你觉得,长在红旗下,接受爱国主义教育,这个比较好使。
所以民族主义这东西,不行,爱国主义是可以的。是鼓励的。
“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一言以蔽之,就是爱国主义。”
能不能搞清楚这两者之间的差别,是判断你政治学有没有入门的一个必要条件。
世界上一切主义都是好的,都可以被说的天花乱坠,但是都无法逃脱3个命运:
用不上
做过头
念歪经
一直反复说“他们不是真正的xx”是不管用的,因为走歪和走错也是各主义的一部分。讨论各主义的优劣合适与否,也必须考虑其过激和偏离可能带来的后果。
至于民族主义如何,大家见仁见智吧。
要讨论民族主义对中国的好坏,就要捋清楚民族主义究竟是什么。
我曾经好几次说过,“民族主义”是一个烂翻译,我们通常所说的“近代/现代民族主义”(nationalism)实际上并不是“我要维护我这个民族的利益(ethnicism)”之意,而是“我要建立一族一国的民族国家并以民族身份为定义国民利益的最高标准”之意,准确地说,叫国族主义。
国族主义的核心,不是民族,而是国家,它的本质是国家主义(也叫nationalism)。很多人会把国家主义和爱国主义(Patriotism)混淆,但实际并不一样。爱国主义指的是“我爱我的国”,而国家主义指的是“我认为国的作用是服务于国民权利至上这一目标”。
有人可能会觉得,国服务于民不是自古以来的基本常识吗?还真不是。按照古典观念,国是接受神的授权来管理人的组织,国的统治者具有神授的正义性。欧洲国王需要教权加冕,虽然宗教改革后沦为形式主义,但形式一直留着。另一边的中国没有教会,但皇帝自称天子,也要寻找“天命”的法统为自己正名。国的凝聚力是以承认统治者的权威为依据的。
这一理念下的政治架构就是“帝国(empire)”,empire是一种兼收并蓄的政治秩序,在最高权力之下,允许内部的多元化构成和随时伸缩的疆域范围,通俗地说帝国的合法性是由臣民对统治者的效忠所定义的,内部族群可以很多,领地可以增减,没有严格的政治边界。比如,大英帝国。当一个empire为世袭家族所统治并以君权神授作为王权合法性的时候,它就被称为“王朝(dynasty)”,比如波旁王朝,明王朝。dynasty是empire的子集。
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君权神授的专制主义开始松动,欧洲出现了启蒙运动,它解构了王权与神权挂钩的天然正义,普及了人权、民权的观念。民不是王的子民,而应该拥有天赋人权。国不应该是神权的代理人,而应该是保障国民权利的工具。这就是国家主义。国家主义随着法国大革命全面爆发并在欧陆广为传播。
但既然否决了王权的神性,马上就面临一个问题,哪些人才是我们的国民?以前是以是否效忠国王作为国民的标准,现在王都倒了,国民的标准是什么?军事征服打到哪里哪里就是国民吗?人们发现最好用的划分标志就是民族。同一个民族的人就渐渐地认为,同族人应该组一个政治实体,这个政治实体以族民作为最高利益代言。这就是国家主义和朴素民族观的混合体——国族主义,即我们通常所说的近代民族主义。
国族主义和empire秩序毫无疑问天然犯冲,内部各族群的nationalism崛起,对多民族empire的统治形成了挑战,从1848年大革命到一战后这大半个世纪,欧洲民族运动此起彼伏,汹涌如潮,疆域变更极为频繁,俄罗斯帝国、奥匈帝国、奥斯曼帝国解体,德意志、意大利等民族国家建立,并出现一堆小国。英法西等国使用了二元结构,在本国内确立民族国家的统治形式,在外则将征服的土地定位为效忠宗主的殖民地,与本土严格区分开来。该手段把帝国秩序的解体推迟到了二战以后。
总体而言,国族主义从18世纪开始动摇通行于全世界的古典式帝国秩序,并在20世纪中叶以后基本完成了帝国秩序的瓦解和民族国家的全球性构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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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有一个特殊的例外,就是中国。
古典中国是典型的王朝式秩序,臣民以效忠皇帝为最高标准。随着清朝统治的衰落,如果太平天国成功上位,汉民族主义必将崛起,其辐射会推动其他民族的民族主义崛起,作为一个内部各怀鬼胎的多民族大国沿着克里米亚战争以后的沙俄路线前进,并在未来的某个时刻由于矛盾的积累被迫洗牌,要么以苏联的形式续命,要么走向奥地利和奥斯曼的方向;也可能像德国一样甩掉王朝外围无法同化的边疆,从一开始就建立一个疆域较小但更为纯粹的汉民族国家。这在世界上是更普遍的。
但由于和欧洲距离远,列强投送能力受限,清朝得以苟住。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清朝自始至终一直压制民族主义情绪,以至于到它灭亡的时候,中国的nationalism依然处于萌芽阶段,比欧洲落后至少100年,无论是汉人还是其他族人都是如此。别看辛亥革命打着反满兴汉的旗号,也有铁血十八星旗,皇帝也倒了,但中国人对于“大一统王朝秩序”的认同依然极为传统,相对于民族运动的认同仍有压倒性优势。
这种强大的历史惯性和一战后欧洲列强无暇东顾的空窗期导致在清朝倒台后的二十多年里无论汉人还是其他族人都没有出现明显的独立倾向,而又没有政治强人引领民族主义,内部结构松散,一个松垮垮的民国竟然得以很轻松地用中华民族这一缝合怪话术把表面的摊子哄住。随后,日本全面侵华,又把所有中国人全赶在一起,加强了“中华民族”的认同,减轻了民族矛盾;等日本战败,才仅仅4年,党又把旧政权赶走,建立了意识形态主导、以阶级理念完全压制民族主义的普世国家。
所以在大一统王朝思想的历史惯性和自太平天国到新中国建国这百多年来的各种机缘巧合下,中国人虽受西方文化影响,nationalism却一直没机会发展,老是停留在萌芽阶段,今天你去问一个中国人为什么要大一统,十个有九个会回答,不是自古以来都这样吗?尽管大家都不信君主专制了,但对国家的理解仍是dynasty式的,和秦始皇定义的奉天承运、集权帝国思想并没有什么区别,21世纪中国人对民族政治地位的思索和理解比欧洲人的认知阶段晚2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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捋清历史我们就可以理解:在今天,谈“民族主义对当今中国是好是坏”,并不是问中国人该不该爱国,也不是问该不该取消外国人的超国民待遇,而是问“该不该学19世纪的欧洲人以既成民族为标准进一步强化民族意识并追求国族建构”,相当于问中国人要不要去做欧洲人在200年前就开始做的事情。很多答主说的独立自主,自尊自强,抵抗外敌,根本不是民族主义,而是爱国主义。这两个东西差别大了去了,在答案第三段已经阐述。
那么,欧洲人当年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
我们知道,nationalism的崛起让他们从古典王朝的神权、王权桎梏中挣扎出来,推进了以民为本的民权解放,虽然这会导致多民族帝国的解体,但民众在解放运动中得以伸张权利,又把国家从落后的古典帝国转化为组织力强悍的近代国家,是完全值得的。
另外,亚非拉前殖民地国家的人民,利用nationalism摆脱列强的旧殖民主义压榨,至少赢得部分独立自主,这也是非常值得的。
但中华人民共和国/苏联/美利坚合众国这样的普世国家则情况不同。前面我们提到,国家主义常常以民族为界限,但这不是绝对的。以某种普世价值为工具,同样可以构建现代国家,国家的任务是通过维护某种意识形态,定义国民的标准是对某主义的信仰。马克思主义是这样,天赋自由也是这样。
当今的中国和当年的苏联,实际上都是在emperor退出历史舞台后,以意识形态为担保,靠巩固自古以来的王朝信仰作为国家认同的普世政体。意识形态国家具有极强的组织能力和人文意识,并不需要以民族作为工具来提高组织度和民权。对于这类政体,民族主义就不具有提高组织力的作用,而只能是力分则弱,在休克中遭受重创,直接被打断国运。苏联、南斯拉夫解体就是例证。
然而我们也知道,尽管理性上知道没有好处,但民族主义的发展是一件很难抗拒的事情,因为普世国家的“意识形态”总是理想化,和现实有差距,并不是永远有效,一旦经济进入瓶颈,dream就有破灭的风险,意识形态和经济的前进都不可靠,而民族的身份印记以人类寿命为参照的话就和永恒差不多,长远来看,民族主义终将占据上风。这对全世界都是几乎无解的难题,唯一能做的就是靠经济来延缓矛盾的爆发。
中国已经运气非常不错,把内部本该在19世纪就爆发的nationalism问题硬是拖到21世纪,把从秦至清的大一统王朝认同苟住了,合则力强,为国家和人民赢得了追赶先发国家的机会。这是个难得而伟大的成就,欧亚其他的旧式帝国则没这么幸运了,列强的殖民帝国也早已瓦解。
中国能够以一个完整统一的国家维持到今天并成为世界前几的强国,从来就不是必然,而是人的努力和国的运势一并眷顾的结果,这种结果不会理所当然地自动保持下去,多民族大国的维持在nationalism这一天然敌人兴起迄今的两百年是永恒的难题,中国人现在只不过刚开始体验罢了。
退一步说,即使nationalism的全面崛起在长远未来终将不可抗拒,那除非经济已山穷水尽,不可逆转地向深渊衰退,否则绝对不应该主动推进其进程,促进自杀式的崩溃,最起码能拖则拖,多积累一些家底,在比烂的世界里尽可能往前挤一些或迎来天下有变的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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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到这里,你们应该能理解,“民族主义”对当今中国的发展是好是坏了。
民族主义是当代中国得以存在的根基,用“对于当今中国发展是好是坏”来评价民族主义,是对其价值和意义的一种严重低估。
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都是民族国家,多样化的民族成分并不影响这一结论,因为如果只有民族成分保持绝对纯净才有资格做民族国家,那世界上就没有民族国家了,而这显然和事实相悖。
世界上绝大多数意识形态都是从政治哲学中抽象出来的,而政治哲学又是哲学家们通过对世界的观察,认知,分析,总结抽象出来的,也就是说,它们都经历了一个现实——政治哲学——意识形态的演进过程。
而民族主义非常奇特,它没有经历政治哲学这一环节,而是直接从一般社会实践中构建出来的,通过共同语言,共同历史,共同习俗,共同信仰,共同特征,共同生活方式,共同地域,这些东西一起完成了民族主义的构建过程。
简而言之,没有政治哲学这个中间商赚差价。
而其它意识形态不论其宣扬的理念如何,都难以避免自身源自政治哲学的二次抽象这一出身,而这种特质导致了几个问题。
1异端现象,政治哲学抽象自客观现实,意识形态又抽象自政治哲学,这种二次抽象导致了意识形态的建构过程有严重的思想熵增,而政治哲学本身不论再怎么脚踏实地,都无法避免形而上学的问题,而由于人的观念不可能实现根本统一,再加上一般政治实践导致的矛盾冲突,意识形态自诞生的第一天起就有严重的异端倾向,而且是几乎所有意识形态都存在这个问题。
2普世倾向,除民族主义外,其它一切意识形态都有自命为普世价值的倾向,它们具有极强的扩张欲望,热衷于破坏全球范围内的既有政治架构,并依照自身的政治理念对既有政治框架进行改造,注意,这种改造欲望往往是超主权的,超民族的,有的是太阳要照遍全球,蓝教想要财货横行五州,黑教想要千年世界帝国。没有哪个意识形态不想要覆盖全人类。
3强排他性,这一点实际上是意识形态在进行2的一般实践过程中表现出的特质,意识形态的终极理想都对本意识形态的全球性存在具有刚性需求,这种刚性需求相互之间没有兼容性,而对全球存在的需求刚性导致了布道行为,你想要全球存在,我也想要全球存在,他也想要全球存在,而地上神国只能有一个,怎么办?武装布道呗。
4避实就虚,意识形态抽象自政治哲学,政治哲学又抽象自现实,意识形态实质上是现实的二次抽象成果,这导致不论该意识形态多么强调实践,多么崇尚现实,其必然会有脱离现实空谈理论的倾向,甚至“强调实践,崇尚现实”本身都会成为一种可供空谈的理论,于是辩经出现了。伴随着辩经一同出现的还有空转,内耗。
5教条主义,意识形态的政治哲学出身,导致它必然拥有某些来自政治哲学大师亲手撰写的文献和原典,而文献具有时效性,措辞具有可解读性,思想具有多样性,一千个人心里有一千个先贤,每个人都按照对自己有利或者自己认知的方式解读原典,于是原典变成了经文,经文变成了教条,教条变成了戒律。
民族主义则非常特别,它直接通过现实完成构建,没有理论基础,只有现实基础,以至于很多根本没有政治哲学染指的文明也具有朴素但真实的民族认同。不同的文明具有不同的社会形态,但唯独在党同伐异这一点上取得了高度的一致,民族主义提供了一整套成体系的敌我识别方法,而且这一套方法以高度去中心化,日常化,世俗化的方式广泛存在。当其它意识形态还在通过辩经布道去艰难的扩充受众时,民族主义已经通过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在所有人心中埋下了种子,习俗,语言,相貌,乃至饭食,衣着,笑话,这一切都在为民族主义添砖加瓦。
这种下沉力度,潜移默化和渗透效率,其它意识形态拍马难及。
民族主义具备一些不同于其它意识形态的特点。例如民族主义没有普世诉求,它只追求在本民族内部的利益最大化,它确实也有扩张倾向,但由于民族主义天然包括自然边界,这种扩张倾向是有限的,绝大多数民族主义者并不会对传统自然边界之外的领土产生诉求,很多地球上遥远的角落仅仅是一个存在于纪录片中的地理名词而已。
民族主义并不追求地上神国,因为它一开始就源自民族内部的一般社会实践,而实践则是一切乌托邦的死敌。
民族主义也有思想熵,但非常低,只要构建成功就几乎不会出现成规模的异端,因为它并不来自政治哲学,没有经过二次抽象,因此几乎没有玩嘴的空间,没有玩嘴空间,也就没有异端土壤。这不是说民族主义者内部就永远是铁板一块,不会分裂,而是民族主义者内部就算发生分裂,原因也不会是对民族主义本身的理解发生了分歧,他们的分歧往往是技术性的,外源性的。
民族主义没有绝对的独一排他性,一个渴求特兰西瓦尼亚的罗马尼亚人,一个希望收回山东的中国人和一个为阿尔萨斯洛林而哭泣的法国人可以同时存在,并不发生矛盾。
民族主义可以和任何其它流派的意识形态实现有机结合,甚至可以说几乎每一个意识形态流派的崛起和兴盛都在不同程度上融合,借重了民族主义的力量,而企图跨越民族主义直接实现意识形态诉求的尝试则无一例外遭到了失败。
比较有趣的是,现今一般公众舆论中,凡谈及民族主义则必然与欧陆19至20世纪的政治光谱右翼相捆绑,却避而不谈20世纪全球风起云涌的民族解放运动,以至于民族主义搞得好像是欧陆右翼专属一样,至于这种论述的用意是什么,我不做进一步的探讨。
在借重了民族主义的力量之后,又将其污名化,这种行为至少是不道德的。
在我看来,民族主义并不属于左,也不属于右,它也不是什么中间派,左右中间那是欧陆十九世纪到二十世纪的政治光谱,它只能代表那段时期的欧陆,它代表不了世界,它能否代表当代欧陆都极为可疑。
民族主义只是民族主义,它并不来自于政治哲学,它来自一般社会实践,来自于人类党同伐异的天性,它可以和任何意识形态流派进行合作,只要这种意识形态能够证明自己的理念符合本民族的利益,且在实践中可行。而当民族主义认为这种意识形态不再能服务于本民族的利益之后,它也会立即寻求它路,不会有半分钟犹豫。
对于绝大多数国家来说,民族主义的低熵特性提供了一个安全的避风港,一条永不关闭的退路,当你无路可走,你还可以获得它的庇佑,它廉价,但因为廉价而具备了广泛基础。昂贵被廉价打败,高熵被低熵橄榄,是这个宇宙中颠扑不破的基本规律。
为什么民族主义是当代中国的根基?
一句话即可解释,中国近代以来的一切政治探索,都没有离开过民族主义,民族主义在其中的参与度有大有小,但始终存在,它是当代中国政治合法性构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最后,完全基于意识形态实现建构可不可以?当然可以,然而问题在于成本。以意识形态进行共同体构建是一种高成本构建方式,它需要庞大的综合性成本,这些成本中很大一部分甚至不是单纯的钱的问题,能够用钱摆平的问题那都是小问题了,其中的相当一部分构建成本非普世帝国无法支付。而我们究竟是不是一个普世帝国,诸位心里有数,我不多说。
民族主义与其它意识形态可以实现良好的互补,它们应该是合作关系,它可以为其它意识形态提供一个坚实可靠的实践基础,提供一个根据地,提供一个基本盘,就算离了其它意识形态,它一样可以活的很好,而其它意识形态企图绕过它时,就没有一个不失败的,因为人是环境的产物,而民族主义是环境本身的映射,一种意识形态如果离开了人这个实践主体,那它的失败就成了一种必然。
但若是双方通力合作,以基本盘为出发地,并力向前,或许地上神国的建立就真正具备了可能性。
当代中国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民族主义”。
举个例子,一群美国人可以抱在一起狂热地大喊USA、USA,一群中国人唱国歌都是小心翼翼,不敢大声唱出来,生怕别人觉得反感,觉得尴尬。一群人平时在同学、同事中往往要表现得是个“自由主义者”、“国际主义者”、“火星视角”,才显得高级、摩登,如果某人公开说自己“爱国”、是个“民族主义者”,其实容易遭到鄙视和耻笑。
别的不说,就说在网络上,就说知乎,公开讲自己爱国的、民族主义的,公开反对帝国主义的,有几个有好下场?
敢堂堂正正说自己爱国、爱中华民族的,大概只有退伍军人。
不要觉得我们在网络上把方方主席骂出屎了,但是在现实中许多地方,她和她的支持者,才是主流,才是敢理直气壮讲话的那种人。
大部分人除了在网上愿意和逆向民族主义者战斗,现实中哼都不敢哼一声,因为“河殇派”、“精美”、“精日”往往是他的领导、上级、老师,是一群掌握权力的中年人,你得罪不起。
“民族主义”在中国,其实一直处于被压抑的地位,话语权极为弱势,不要觉得我们这些比较“愤青”的垃圾自媒体营销号吆喝几句,有一定的流量,就大惊小怪、杞人忧天,大喊“不得了了,昭和了”,实际上,谁“昭和”,谁自己心里清楚。
那些藏在角落里,阴阳怪气、逢中必反的老公知和新小鬼并没有消失,他们的实力其实更强大了,他们摇身一变,还可以混进体制内,“我才是真爱国,你们不配”。他们在现实中,往往也拥有更正面、更公开的话语权。
民族主义在全世界现代国家都是主流,但在中国,其实是岌岌可危的,无论左派和右派,都在避免提这个词,仿佛民族主义是“法西斯”、“瘟疫”一般,他们不怕帝国主义,不怕资本主义,不怕种族主义,不怕盎格鲁撒克逊人真正的“法西斯”。反倒怕心平气和的“民族独立”和“民族解放”。
但我觉得这还不严重,因为起码还是有人支持民族主义的。
最严重的是,现实中可能有人敢说自己爱国、爱中华民族,但很少有人会公开说“我爱党”、“爱共产主义”。
所以你们知道,真正的“左翼”,弱势到什么程度了?